<p class="ql-block"> 立春过后,第一时间感应西山季节的变换当是从冰层下哗哗的流水开始的。 </p> <p class="ql-block"> 流水穿越冰层一路向下,发出“硌喽硌喽”的声响,像长琴的音节骤然被人阻隔了一下,忽高忽低,时断时续;有时,水声在苇草下又骤然变得浑厚,或婉转,或铿锵,或“咕噜咕噜”私语,又或者“唰啦,唰啦”义无反顾直前。细品之下,还有那么一丁点撒娇的味道,如初生的婴儿,清脆的啼叫宣告着新生命的诞生。</p> <p class="ql-block"> 山道有些湿,背阴处的积雪刚融化,路上枯黄的野草便开始迫不及待地泛出些许绿意,令人不忍肆意践踩,唯有施展轻功,自缝隙处轻飘掠过,方显周正。路旁的斜坡处,悬钩子早已赤红着身姿,裸露着一身的尖刺,像急不可耐的山中勇士,唯一的温情处便是在潇潇春雨之后茎刺间抽出的嫩绿叶芽,才给人一种铁骨柔汉的既视感。是的,从来都不喜欢这种植物,浑身的尖刺,不懂弯曲的枝干,硬戳戳的,剐在身上,怎么秃噜都不下来。何止如此,就连结出的果子都小得可怜,有时候,甚至都没等到你的光临,盛果期就结束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果托杵在那里 ,令人心生落寞。直到多年之后,从一位师长口中得知,悬钩子的果实,别看小,那可是一种不可多得的药材,可遇不可求。自此,对悬钩子的偏见才稍有缓解,有时,居然还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就像现在,路边成片的悬钩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剐蹭着我的衣衫,嗞啦嗞啦响。我慢慢停下来,弯身一点一点拨开,并在心里默念:这么鲁莽干什么?性情柔软一些不好么!刚中有柔,方圆中和,才得适中。不知我内在里的絮絮叨叨,悬钩子听明白了没有?而这也似乎是说给我自己听的。</p> <p class="ql-block"> 新修的山中小水库依旧被一层厚厚的冰被覆盖,但冰层已明显松软,阳光照上去,整个冰面斑驳参差,似乎人一站上去,就立马坠落湖中。水库周围,栗柞成群,老蕨纵横,几无二致的色调与散落林间的阳光紧密交织,又与谷底深处蒸腾的湿气巧妙融汇,烘托出立春过后西山最柔暖的一幅画面——</p><p class="ql-block"> 那是一幅烟般的水墨画卷,紫褐金灿依旧是它的主色调,青灰烟白更是亘古不变的底色陪衬,季节更替循环中那股不可名状的鼓催之力就隐藏在这样的画面中。偶尔,从上方竹林处传来一阵动静很大的“窸窣”声,引来妹妹响亮的一嗓子——谁?谁在上面!响声戛然而止,而后看见漂亮的山鸡自林中奋力一冲,瞬间不知所向。重又归于平静,谷风渐暖,树影婆娑,索性站在南北宽敞的堤坝上,开始伸腿扭腰,晃肩扩胸,像林间的万物,阳光一照,风一吹,都尽情舒展自己窝置了一冬的枝杈了。</p> <p class="ql-block"> 那是我一个人的舞台,幕布背景即是山中万物,庄严大气,甚于世间任何一种。溪水哗哗,为我长奏;山禽攒动,为之和声;而不时横飞水库南北的大型野鸟则翩跹起舞,折映出生命最本来的模样。有飞机轰鸣着从云彩间掠过,天空瞬间被划出长长的弧线,似天使的指引,整个山谷也都被巨大的响声撕裂,欣欣然苏醒过来。</p> <p class="ql-block">舍不得春天来得太快,就这样刚刚好,一切都在希望中,一切也都在孕育中!:</p> <p class="ql-block"> 冬与春的交替,思想也渐渐由僵直走向活跃,或者一半在春天,一半仍停留在冬天。不信你瞧,前面倒伏的栗树林中,云芝密密麻麻地分布其中,如无数的精灵驻留其间玩耍攀爬,灵动有致,憨态可掬。那可都是一些枯死的栗树啊!攥在手里,轻而易举即被折断,踩在脚下,“咔嚓咔嚓”,又被我踩裂无数截,不明白的,还以为我是一位林中力士,身怀绝技。可就是这样枯萎的生命,却在其死亡的躯体上重生出层层叠叠如此有质感的生命。若生命的真相如此,那人类为什么还要畏惧生死呢?冬天去了,春天还要来的;生命走了,也还会以另一种状态呈现,或许更加美轮美奂。思绪至此,索性抛弃来时的本意,将那一林子云芝留在原地,让后来者去观赏去体味吧,倘若因为我的不舍而能为后来人带来些许启迪,也算是新春伊始思想的又一个升华了。</p> <p class="ql-block"> “从来没有一首歌这样唱过你,这样唱过我,这样把我们的故事告诉山河;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认识你,这样认识我,真正把我们的爱恋捧给生活。我们就这样走着,忘了孤独,忘了寂寞。每当听到大地的脉搏,幸福就转进我心窝......”此时,在满目的金黄中,韩磊的《一路执着》飘进了我的脑海,优美的旋律里,我的步伐渐渐明快,与大地的脉搏也逐渐同频。哦,西山又即将迎来一个明媚的春天!</p><p class="ql-block"> 而我思想的春天也开始在心里抽枝发芽,开花结果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