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年猪

开心快乐

　　瑞雪兆丰年，记得那年是个好年份。

几天大雪天终于晴了。

像往常一样，家家户户各自清扫各自院落门前的积雪，一切都是那样和谐美好，孩子们在雪地打闹着、追逐着，大人们喊着话，怕自己的孩子摔倒，……。就在这时，上庄（村子街道的北边）一大汉推雪的独轮车连人带车滑倒了，人仰马翻，引起大家一阵大笑和围观，有人帮忙抬起车子，有人帮忙扶起那个大汉，帮忙清理他身上的泥和雪，时不时的传来一阵阵笑声。

人群中队长说话了，“今天已经腊月二十了，大伙把牛场的雪打扫下，秋信（队上会做豆腐的人）叫上银录他爹打扫豆腐房，明天开始做豆腐；积录（队上会杀猪的能人）拿上你的家伙事，叫上积怀（积录的兄弟）准备杀猪过年”。提起牛场，这是一个好地方，是生产队专门供牛和马等夏季中午休息的一块簸箕形的凹场地，中间低，东、西、北三面高，南面与道路平接。场地周围种着高大的杨树，冬天男人们在边上下棋、丁方、聊天晒太阳，女人们在此话家常、做针线、哄孩子的好地方，因为这里朝南三面高向阳避风；也是我等夏季伙伴捉牛赞、扑知了的乐园。

　　消息一出，整个队上沸腾了，老人、青年、小孩，男人、女人，穿着黑衣的、红衣的、绿衣的、说不清什么颜色的；脚上穿着泥梯的、穿着雨鞋的、穿着布鞋的、当然还有队长等穿着高腰雨鞋的；拿扫把的、拿铁锨的、拿推板的、拿竹篮的、推独轮车的，……。一下子仿佛全都从地下冒出来了、呼啦一下全挤到牛场上，争先恐后的打扫着，唯恐自己落后了。严冬一下子不知去哪里了，俨然一个春天的样子在我们的村子里绽放。大人们各忙各的，架大铁锅烧水的，搬大瓷瓮的，打木台子、木架子的，小孩子们高兴的追逐着、打雪仗的、踢毽子的……。

突然，一声猪叫声，一下子把大家的目光聚集到养猪场方向，只见积录、积怀抓着猪的左右两只耳朵，四五个大汉由左、右、后三边围着猪并向前推赶着，猪叫着、人喊着、催打着，混混烈烈的向牛场奔来。混乱中，猪被压倒在木台子上，四五个大汉拽着腿的、抓着猪鬃的、拽着尾巴的，还有两手压在猪身上固定猪的，积录左膝压在猪脖子上、右腿蹬地，左手抓住猪嘴，右手拿起二尺多长的杀猪刀，以闪电般的速度由猪脖子刺向猪心，一道红光喷出，积怀用铁脸盆接着猪血，猪叫声逐渐小了，叫声间隔大了，没声了。

大汉们满意的松了口气，争论着各自在这个过程中的贡献。队长抱着他的小女儿走向台子上的猪傍边，左手抱住女儿，把女儿的头藏在他的胸部，右手拽着女儿的左手一起塞进猪脖子上的刀口里（据村里的老人讲，这样做可以防止冻手，只有村里有权有势的人才可以享受这种待遇），吓得女儿直哭，队长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队长一声令下，几个大汉帮积录把猪抬进装满开水的大瓮中，积录哥用一个铁钩子勾在猪下嘴上，猪在积录哥的手中游动着，一会儿头朝东，一会儿头朝西，一会儿头朝南，一会儿头朝北，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积怀哥用马勺一下接一下的将开水浇在猪头上（据说这还是一个技术活，浇不好水猪头上的毛拔不净），以方便后面拔猪毛。大约过了四十分钟，在几个大汉的帮助下，积录哥等将猪又抬起放在木台子上，四五个比较灵透的小伙子配合积录、积怀哥开始拔毛。村民们这会儿都静下来了，全都围在牛场的边坡上，开心的晒着太阳，等待着分年肉。

年老的人早就从家里拿来了水盆，他们的儿女把刚才烫过猪的开水（在那个缺吃少柴，什么都缺，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自己烧半盆开水来烫脚，是一件很奢侈的事）舀了多半盆（因为人多，不能把水盆舀的太满，否则，来年一段时间内就会成为大家饭后的议论话题了，说：谁谁给他爹舀烫猪水太多，结果谁谁他娘还没烫成，等等），开始享受着烫脚的幸福。女人们三五成群，谈论着过年打算，谈论着家长里短，还有手里拿着针线活，比划着自己的手法和技能，也不乏有羡慕的眼光，佩服他人的手工活做的多么多么好，也有抱怨自己的男人年货什么还没有准备的，小孩的吃穿用度还没准备好；当然也有人炫耀自己的男人怎么怎么能干的，……。

老人们抽着他们自以为享受而孩子们感到难闻的旱烟，各自卖弄着自己的旱烟怎么怎么好，说是那个那个女婿给送的，那个那个儿子从外地孝敬他的，……。年轻人却在想着法子捉弄自己的伙伴的，时不时的传来笑声和叫喊声，看：又一个小伙从边坡上滑下来了，弄了一身泥雪，在雪地里翻滚着，一个踉跄再次绊倒，引起一阵大笑。

呼啦一下，全都朝饲养处跑去，原来锁林伯（生产队的饲养员）把猪血煮好了，大家都围上去抢着吃了，跑的快的自然就抢的多，除了自己吃一块外，还有给自己孩子和他爹娘吃的，自然就很满意；当然也有没有抢到的，就自认倒霉，只能等到明年这个时候了。

虽然那个年代什么都缺，但一切都很公平，村民个个互助，诚朴善良无处不在。一切都在按规矩进行着，家家户户自然都能分到年肉，人人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记得那是一个开心、快乐、幸福的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