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与痛

父城尤默

满屏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笑写者痴，谁解其中味？ ------题记 　　如果说有一种病，能藏匿于无形，那就是腰椎间盘突出病；如果说有一种痛，能让人痛不欲生，那就是腰椎间盘突出痛。 　　如今的自己，又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眼见得临近开学，提前坐班备课，可是，腰椎间盘突出症再次和我撞了一下腰。每天的推拿熏蒸电疗，使我辗转反侧，犹如水煮火烤。同时还要面对妻子板着脸横瞪着眼，时不时，还热锅爆豆子---噼里啪啦地数落。 面对妻子的教导，我完全有福消受，人到中年，还有谁愿意再对你面命耳提，唯家人而已。有道是，打是亲骂是爱。现在“爱”这一点力度刚好，但“情”这一点还是欠缺火候，找个机会让人家的小拳拳好好练练，教她知道什么是情比拳坚。当然，这只是开个玩笑。 不过说真的， 对于妻子，总觉得亏欠太多。 在我们家，妻子付出的最多，家里家外，大事小情，几乎都是由妻子操办。我则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玩能玩得不分昼夜，写则写得不知饥饱……我没病还好，有病还要拖累人家。人家数落归数落，但该照顾的一点都没少。诚如妻子所说“你现在都几十几的人了，还能有啥大的出息！整天四门不出，写写画画， 难道还能成为书法家？！”其实，我也没有啥大的追求，只是不想就这样碌碌无为的过，想来想去，也没什么能干的，毕竟以前练过字，还有点基础，想着还是在字上努力一把，不成想这一天天的下来，腰子又不听话了…… 　仔细想想，如今的自己真够悲催的:半辈子一事无成，到头来一身伤痛，心里想努力一把，身体却表示抗议。但是，这又能怪谁呢…… 　　那一年我28岁，虽称不上帅哥一枚，但绝对猛男一个。球场上能把篮筐扣暴，从大学回来的学生见了说，这要是在大学，一定会引来一片尖叫。平时没事就练习跳高，一个助跑，丈余高的墙壁就能翻身而过，28的自行车，无需助跑，直接原地起跳便从车上跃过。一次一个大爷见状，快步走到我面前说:“小伙子，看你这伸手，在少林寺练过不少年吧？”我不好意思的说自己跳着玩的，没有练过，老爷爷摇头表示不信。 无论自己的身体多健壮，但这一切都因一次给别人帮忙而毁于一旦，而最终留下的不仅仅是病与痛。 　　那一年，一个同事的亲戚在学校转包了一个饭店，同事找我帮忙。头天下午，我掂起大锤叮叮咣咣，把先前的设备砸个精光，然后再帮忙清理。当时没什么，可晚上躺在床上感觉腰酸腿疼，虽说自己身体还算不错，但从来没有干过这么高强度的活，一时还是受不了。 第二天，还没起床，同事就来喊我。我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洗洗刷刷，饭都没吃，就挺着僵硬的身体前去帮忙。 今天开始的任务是用绳子把成袋的水泥拉到楼上，然后和泥砌砖垒烟囱。我拉起第一袋，刚到半空中，就感觉腰“噔”地响了一下，我知道有些不妙，想着总不能半途而废，拉上去再说。我用力往上拉，接着又是“噔”的一声，但我还是咬着牙硬拉了上去。我捂着腰告诉同事，我的腰可能出问题了。同事说让我去休息，我心想来帮忙，没干就走了，外人不知理，以为我偷懒耍滑呢，于是，换做其它活继续干，坚持了半天，直到把活干完。 中午顾不上吃饭，躺在床上休息，以为“岔气”了，休息一下就会没事。可是，这一休息，越发疼痛，不得已叫上那位同事，让他摩托载我到东关医院看看。这一看不当紧，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腰椎两节突出。医院做做理疗包点药，下午就返回了，其中医疗费是我自己掏的（当时同事也要掏钱，我没让）。 返回的路上，同事说:“歇歇看啥样，不行的话，明儿下午两点，我还带你去。” 给人帮忙烙下病，我不后悔，看病我自己花钱，我不在乎，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我不得不从新考量这些，同时也让我痛彻心扉。 　　第二天病情没有好转，腰依旧疼得厉害。躺在床上，度日如年，我咬着牙关，掐着指头，一分一秒地挨到了下午两点。但是，最终也没有等来同事，甚至连个电话也没有。 我试着拨通了同事的电话，得到的回复是，他这会儿在孩子的外婆家帮忙挖井，没空，看我能不能自己去，或再找个人带我去……我的心情已无法形容，心里的痛已经远远超出身体的痛，甚至由痛生恨。 我强压怒火，半晌无语，最后平复心情，语气低沉而又不容推辞地说:“你回来带我去吧，现在疼的实在太狠，不然也不会跟你打电话。”同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让我等他，随后回来。 大概三点的时候，同事终于回来了。他门都没有进，在外面喊了我一声。我忍着钻心的疼痛，从床上拼命地爬起来，然后一步一挪地出门，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自己装上他的“老公鸡”摩托。 我们一路向东疾驰而去，整个一路，我们几乎没有说话，耳畔有的只是摩托的轰鸣声，心里有的不仅是身体上的疼痛。 我了解这位同事，他人真的不错，只是有严重的“妻管严”。我虽然不知道，但是可以想象，因为这事，他会遭受妻子多少的谩骂，会承受多少的委屈。看着他在风中凌乱的瘦小的背影，我不禁潸然泪下，为我的无助，为他的无力……那一刻，对他，我又爱又恨又心疼…… 这次的医疗费，依然还是我执意掏的。事后他让拐他小孩的姨家，因为小孩的姨就是东关的医生。 尽管不情愿，当时还是去了。知道我们的来意后，他姨子说，这病很经常，有的人咳嗽一下，就腰椎间盘突出了。如果说一遍，我可以原谅她的无心而为，如果多次说，那就别有用心了。而那姨子，前前后后说了不下三遍，唯恐我听不到或不明白似的。一位杏林春暖的天使，一位仁心仁术的医生，面对公与私，理与情，枉顾事实，企图以瞒天过海的伎俩，为亲戚推卸责任，医德何在？！人品何在？！他姨子虽说算不上难看，但那一刻再看，我认为那嘴脸简直丑到了极点，令人作呕！我想反驳她几句，但为了所谓的面子，我默默忍受了。后来找个理由，让同事赶紧带我离开，甚至在我心里由此引发了连锁反应，认为东关医院的医生大概都是这种德行。 　　此后的一段日子，也便在疼痛中度过。不少同事见状咸来问讯，但我都闭口不谈原因，知道人多嘴杂。 但那位同事的冷漠，让我实难接受。我就在学校大门口住，是那位同事出来进去的必经之路，但自医院回来之后，他便再没来看过我一次，大有当年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的精神。 看着尚在蹒跚学步的孩子，全靠妻子一个人带，另外还要忙里忙外，我身心俱痛。 我心中的委屈实在难以平复，就第一个找到同在学校的一个老乡，刚好这位老乡跟这位同事关系也不错，于是，就跟这位老乡诉苦。但是，当我把自己的痛苦与委屈，对老乡和盘托出时，他却不动声色甚至无动于衷，我知道多说无益，自找没趣。于是，告辞离开，从此便少有交集。甚至到了后来老乡当了领导，我们之间也是风雨相伴，当然其中另有隐情，下文再做交代。 后来我又把这件事告诉给了学校的政教处娄全力主任。娄主任听罢，很为我鸣不平。其实我也没什么要求，只是想找个能理解我的人诉诉苦。 　　临近暑期开学的一天，那位同事终于登门来看望我。我这人就是这样，再大的怨气，别人一句话一个举动就可能化解。我热情的接待了他。他坐下简单问候一下，然后撇下1000块钱，说让我去再看看就走了。 事后我才知道，这是得益于娄主任的帮忙。后来娄主任退休在家，我还专程前去探望。一晃又是多年，有空定会再去看望的。 　　2006年的暑期开学之际，我带上这1000块钱，再次踏上了去汝州的路。这不远不近的60里路，我再熟悉不过，10年前的今天，我是怀揣梦想，踏上了这条求学的希望之路。如今，我是满怀伤痛，踏上了这条求医的艰难之路。尽管车窗外绿树成行，阳光灿烂，但我内心却是凄凉一片。今昔对比，悲从中来，不觉泪如雨下…… 　　仗着自己当年年轻，这次的伤痛并没有把我打垮，后来我逐渐摆脱了伤病的困扰，但身体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当年先后两次去汝州刘天林医院治疗，总共花去医疗费700多元。后来，我把剩余的200多块钱又给了那位同事。我们之间也算两清，我们之间的恩怨也就此告一段落。 　　不成想时隔多年，旧疾复发，这次病情来势汹汹，使我不得不住进了医院。依然是暑期开学前，但时间又来到了2012年。 这次的病痛怎么来的？应该是多种因素吧，暑期玩电脑多，加上一天上午参加义务献血，下午接着打半天篮球，第二天又回家帮忙浇地，两天一夜连轴转。后来腰肌就又受不了了。 现在想想，如果没有那场病，我们之间应该会相处得很好，至少不会是后来的样子。 数年前，他从初中调到小学当校长，后来，他又调回初中当副校长。 身为副校长，他以校为家，坚守职责，与校长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相比，更加深得人心，大有功高盖主之势，所以校长对他多有猜忌。我是政教主任，但性格率直，曾为民请命，数次犯上，所以校长对我是爱恨有加。虽然我们也算“学校的中坚力量”，但似乎并不在”权力的核心范围”。我们无形中成为了被“排挤”的对象，再加上老乡的关系，所以，那一年，我们的关系处得相当不错（至少我认为）。 这一年暑期开学，这位老乡当上了校长。一天早上，他打来电话，让我电话通知老师们下午开会。我拖着沉重的双腿，办公室打了半天电话，促成了宣布他当选校长的会议。 其实开始，我没在意，以为只是腿疼，为了不耽误开学，想着还是去医院看看。结果出来了，说这次腰椎突出得很严重，已经压迫到腿部神经了，需要住院治疗。 为了尽快康复，不耽误开学的工作，我要医生各种医疗器械都用上，并加大力度。结果在牵引时，出了问题，不牵引还好，一牵引，路也走不成了，整个身体疼痛难忍。 在医院住了十来天，此时已经开学，后来病情有所好转，就出院回家卧床休息。管理工作是不能再干了，于是，就辞去了政教处的工作。 现在想来，当时可能是一种误会，此前因家庭和工作原因，曾多次找校长请辞政教工作，并且把这些都告诉了那位老乡。我说真的不想干了。他劝我先干着，等以后再说。我赌气地说，不管以后谁当这个校长，都坚决不再干了。听了我的话，老乡不再说什么。如今人家当了校长，我却因病辞去工作，该不会让人家多想？更何况我还有言在先。 当时出院时，医生反复叮嘱:这次病情严重，至少半年内，班是不能再上了，只有一样:少活动，多卧床静养。 为了明年晋级，也为了不跟人家添麻烦，我没有遵从医嘱，回家一周后，毅然决然地一瘸一拐地站上了讲台。 我和他关系闹僵，是关于晋级。 以前学校晋级积分制度上有一条“突出贡献奖”，每年评出一人。这一项单列，且分值不低，若有了这个条件，晋级便占了先机，近几年都有人因此受益。 他一当上校长，就要改制度，并且指明要改这一条。 纵观学校，对比以往，凭借“带病坚持上课”这一点，我有很大机会占有这个条件。为了不让他取消这一制度，我趴在床上花费一天时间，几经易稿，写了满满几页“奏章”，然后，拖着铸铅般的双腿，毕恭毕敬地呈上，最终却石沉大海，音信皆无。 眼看结果无望，我便再进谏，恳请保留制度。但最后得到的答复是，那项制度是一定要取消的，至于我晋级，他会找中心校寻求帮忙的。听了他的话，我鼻子眼都不信，你不改制度就是对我的最大帮助，你能管控的最容易做的都不肯做，或者说，你不去做就是对我的帮助，然而你都不肯，你却说请人家上级帮忙。放着容易的有把握的事情不做，却非要去办困难的没有把握的事情，傻子才会信呢！ 甚至当时我固执地认为，他就是成心不想让我晋级！当时我们争执的面红耳赤，最终不欢而散。 　　尽管制度最终还是取消了，但我凭借着诸多的荣誉和近几年的成绩，最终获得了一个晋级的名额，并顺利晋级。 后来听中心校领导说，他确实去中心校关注过我的积分情况，看我积分远超第二名，就没有再说什么。 后来我分管学校的其他工作，有一次，稻香公司张总等我们几个一起吃饭，临走时，张总笑着对我说，好好干吧，看看你们校长多么信任和器重你！我当时用力点点头，并符合着笑笑，然而在内心，却把那张早已拟好的”君子协议”取出并签字画押”:如果上天眷顾，我绝不自行离他而去；如果最后他身边只剩一个人，那只能是我自己。并且这个协议只须我自己知道，然后用行动和时间去证明…… 现在想来，我们之间还有不少误会。一次一起喝酒，中途我们相携去厕所，返回途中，他说出了一件令我震悚的事情，真如他所说，这在古代可是犯上作乱，杀头之罪！看来有人是想置我于死地！我说没有那回事，因为都喝了酒，我不想过多解释，再说也无从解释，之后我们便再没有提起过此事。 这一次谈话，使我已经意识到，学校远非圣洁清净之所，也是风大浪急，暗潮涌动。有的人见不得别人的好，唯恐天下不乱，为了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惜采用下三滥的手段，恶意中伤别人！我十之八九猜测到那造谣的小人是谁，我甚至想到了各种对付他的手段，但最终都一一否定。 我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去追究，因为跟小人争斗，怕把自己也染臭！况且我问心无愧，何惧流言蜚语！ 然而，那是什么人，连他亲爹亲娘都不管，为了蝇头小利无所不用其极，背地里把人家骂得体无完肤，表面上却跟人家称兄道弟。他这一套我是学不来的，再说也不愿去学，更不屑如他那般地做饶舌婆娘。 后来还有一次，我们一起喝酒，酒席结束人们散去，看着他喝得不少，我便扶他去东院休息。凭他的酒量，应该不至于喝醉。但他俨然已经醉得不成样子了。他靠在我身上，几乎是被我背负着送到办公室的。把他安置在沙发上，原想烧茶倒水，先让他醒醒酒，再扶他去休息。可他示意让我坐下，然后拉着我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喊我的名字，似乎想说什么，但总是欲言又止……后来他斜靠在沙发上，恸哭起来……我不知所措，紧紧抓住他的手，想劝慰又不知从何劝起……我握着他的手，相对而泣…… 　　2019年暑期，我们各奔东西，他去外地继续当领导，我则来到了贾复初中，成为了一名新来的老兵。而与此同时，腰椎再次不争气，刚入校报道，便请假一星期。好在新生军训，没有耽误上课。 　　如果不是他的离开，我们一定还会继续下去。因为2019年5月份，我刚提了一辆车，就是做好了长期驻守的准备。他的离开让我也心生去意，后来我也便答应了别人调我进城的要求。 外任前夕，他安排了一个饭局，宴请一起共事的几个同事，我当时有非常棘手的事，脱不开身，所以最后也未能前去话别。 我们相处这么多年，包括他初中当校长这八年，除了在别人面前提到他，称呼他校长外，在他面前一直称呼哥，从未喊过他校长，甚至一次在外乡交流时，还被那位楚校长善意提醒。说来也怪，在我认识的所有老师中，凡年龄比我大的，几乎都以老师相称，领导则是官称，而对他却是例外，难道仅仅是因为老乡关系？其实，连我自己也说不清…… 后来听说他工作又有了吊任，在心里很是为他高兴，曾无数次地想给他打个电话，但是，直到现在，一个电话也没打，一条短信也没发，只是在心里默默为他祝福…… 回顾我们的相处，有过争执，有过默契，有过信任，有过猜忌，有过欢笑，有过哭泣……但归根结底，在我心里，他是学校的唯一，谁让我们离的那么近，谁让我们“斗”了那么久！如今天各一方，再难相聚，唯有送上祝福，只能留下回忆…… 因为病痛，一下子又想起了这么多。其实，对于那些人，心中早已放下芥蒂，对于这些事，则有些许的遗憾。 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如此，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