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科考队成功贯穿罗布泊</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彭加木找水失踪沙井子</b></p><p class="ql-block">经过了四天的行进,车队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一一库木库都克附近。库木库都克是“沙井子”的意思,彭加木失踪前的最后宿营地就在这里。我们也在这里扎下营寨,并且迅速与考察队的副队长汪文先、陈百录等人取得了联系。</p><p class="ql-block">大家相互交流了情况,我们了解到了彭加木失踪的详细经过以及考察队在附近寻找的前后过程。</p><p class="ql-block">考察队这次是5月9日进入罗布泊湖区的。罗布泊曾是我国西北地区最大的湖泊,湖面12000平方公里。千年以来逐渐缩小,上世纪初仍达500平方公里。可近年来,彭加木估计已露湖底,便决定进至湖心进行科学考察,并贯穿罗布泊。按他们的说法,是去掏“地球之耳”的耳朵眼。1972年7月,美国宇航局发射的地球资源卫星拍摄的照片上,罗布泊竟酷似人的一只耳朵。不但有耳轮、耳垂,甚至还有耳孔。国际上称之为“地球之耳”。但这次贯穿行动并不顺利,进去三天后实在无法前行,只好折返回来。在做了充分准备后,再度向湖心进发。</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15px;">【罗布泊卫星照片,国际上称之为“地球之耳”】</span></p> <p class="ql-block">6月5日,对于考察队来说,是一个非常荣幸而且值得纪念的日子。考察队汪文先、马仁文、闫鸿建、沈冠冕、陈百录、谷景,司机陈大华、王万轩、包纪才,报务员肖万能,在彭加木的率领下到达湖心,并在此进行了一系列科考项目,然后由北向南纵贯整个湖区到达对岸的米兰,胜利完成了这一史无前例的任务。多少年来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大家都兴奋异常。因为贯穿罗布泊这一意义非凡的壮举,对于我国乃至世界科考史来说,都是浓墨重彩的一笔。</p><p class="ql-block">考察队在本次任务的终点一一米兰休整了几天,按原计划应该沿公路返回乌鲁木齐。但彭加本却提出增加考察内容:沿古丝绸之路南线再次横穿罗布泊。他的这一意见,却遭到了大多数人的反对。他们觉得这次考察任务已出色地完成了,实现了贯穿罗布泊,应该是收获巨大,满载而归。况且大家出来这么长时间了,在这样极端严酷的环境中坚持至今,身心已极度疲乏,亟需休养调整。再说横穿罗布泊又不是逛公园,在那被称为“死亡之海”的罗布泊里,难以预料的情况随时可能发生,搞不好会把命扔在那里。</p><p class="ql-block">大家的话也不无道理,这让彭加木陷入了沉思。他独自一人坐在高台上,看着落日的余晖映照着广袤的沙漠,沙天一色,满地金黄。他一动不动的身影,衬托在这金黄色的天地大幕上,像是一道剪影,更像是一尊塑像。</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15px;">【彭加木在罗布泊盐碱壳地区考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15px;">【彭加木在罗布泊盐碱壳地区考察】</span></p> <p class="ql-block">他在想什么呢?</p><p class="ql-block">也许他想,这次原定的科考任务提前完成了,剩下的时间完全可以充分加以利用,再多做一些项目;也许他想,此前他们在罗布泊湖心挖了个坑,当时没有渗出水,现在应该有水了吧。如能返回去采取到水样,很有可能发现一种国家急需而又十分稀有昂贵的物质一一重水。它是发展核反应堆不可或缺的呀;也许他想,他和他的考察队还有多少研究课题,需要实地考察才能得出结论,怎么能轻易放弃这近在眼前的考察机会呢?外国人关于罗布泊研究的文献,摞起来有一人多高了,可我们国家的有多少呢?中国的罗布泊中国人没有多少发言权,真是岂有此理,一定要夺回发言权!</p><p class="ql-block">面对戈壁沙漠,时空像是被压缩,也许他眼前浮现出古代丝绸之路上艰难跋涉,一往无前的驼队,形单影只、矢志不渝的玄奘想起了唐朝的边塞诗、宋朝的游记等等。也许是王安石《游褒禅山记》中的一段话使他大有感触:“古人之观于天地、山川、草木、虫鱼、鸟兽往往有得,以其求思之深而无不在也……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我不能象王安石所后悔的那样,受人左右而“随以止”,我要当敢于探究险远的有志者。“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他猛地从高台站立起来,决心已定,再穿罗布泊!</p><p class="ql-block">当天边映出第一抹朝霞,彭加木的车就率先出发了,其他的车先后跟了上来。行不久,彭加木发现有一台车掉队了,只好停下来等这辆慢吞吞的车,看来大家的思想还没有完全统一。</p><p class="ql-block">接下来的路程更为艰难,几天的时间勉强跑了计划中一半的路程,大家的情绪都有些沮丧。</p><p class="ql-block">6月16日,在行进中突然有人高喊:“快看,野骆驼!”</p><p class="ql-block">大家看过去,果然有一群野骆驼因受到惊吓正在向远方奔跑。在国际上,野骆驼是十分罕见的,英国国家动物园曾以高价征购野骆驼。彭加木数了一下,啊,整整十七头。他兴奋地说道:“我们国家至今还没有一具野骆驼的骨架标本,若能带回去一具,那对野生动物的研究是很有意义的。要是有一只活体就更好了。追!”</p><p class="ql-block">于是,一场汽车与野骆驼的赛跑开始了。尽管野骆驼撒开四条腿,一阵风似地朝前急奔,但是,跑了一阵,速度就渐渐慢下来了。古老的“沙漠之舟”,终究不如现代化的汽车。一只小骆驼的脚有点瘸,很快就落伍了,追了三公里,它被活捉了。一只母骆驼见小骆驼被捉住,不时回首观看,也渐渐离了群。大家开车去追,将大骆驼撂倒了(那时国家还没有颁布野生动物保护法)。</p><p class="ql-block">当天下午2时多,考察队到达库木库都克以西8公里的地方宿营。此时,携带的水和汽油都已所剩无几,而前面还有四百多公里路程,无论是前行还是返回,水和油都不足以支撑。</p> <p class="ql-block">考察队经过讨论,决定在营地附近找水。当天下午没有找到,晚上再次开会,决定向基地求援。彭加木亲自起草了电报稿:“我们缺水和油,剩下的水和油只能维持到明天”。仔细看这封电报的内容,并没有提出送水的请求,只是汇报了当前水油均已告罄的困境。彭加木原先并不同意发电报向基地要求送水,但大家坚持要发电报。</p><p class="ql-block">电报虽然发出去了,但彭加木始终没有放弃由考察队自已找水的愿望。他仍然再三动员大家第二天继续找水,如果能在附近找到水,就可以省下一大笔经费。</p><p class="ql-block">原来,基地本身并没有飞机,需要用飞机时,必须通过上级报送飞机使用计划,再联系协调空军同意,由空军司令部给驻当地空军部队下达命令,才能派出飞机执行任务。因为军地双方的经费渠道不同,所以动用部队的直升飞机,向库木库都克运送一架次水,需要7000多元费用,每公斤水高达十几元钱。这在当时,对考察队来说是一笔巨大的数目。</p><p class="ql-block">彭加木清楚地知道,这笔钱对科研项目的开展,是多么珍贵啊!</p><p class="ql-block">他不厌其烦地动员大家继续找水,并且拿出地图来指着上面动情地说:“大家看,地图上标明,营地东北方向的八一泉有水。我们应该去看看。我知道,出去找水确实是又苦又累,而且由于气候变化的原因,这一带的泉井差不多都干涸了。可是不找一找,怎么就知道一定没有水呢?倘若找到水,就可以给国家省下一大笔科研经费,我们用这笔经费可以解决多少问题呀!更重要的是,假如我们在这一带找到水源,就可以把水源地作为依托点,这将对今后的罗布泊及周围地区的考察提供多么大的便利啊!我们不去找,等着喝飞机送来的高价水,可这水喝了,肚子不疼,心疼!”</p><p class="ql-block">大家正在争论,忽听得帐篷外喊:“骆驼肉煮好啦。”彭加木招呼大家去吃骆驼肉。刚到外面,就闻到篝火上架着的大锅里飘出阵阵香味。彭加木拿着勺子一碗碗盛满骆驼肉,并不时地向篝火里添着柴禾。大家兴高彩烈地吃完肉后,都回帐篷睡觉去了。</p><p class="ql-block">彭加木独自一人默默地坐在篝火旁,簧火一闪一闪地映在他那英俊坚毅而又透着书卷气的脸上。他那张无可挑剔的、典型的知识分子的面庞,此刻微微皱起了眉头,感到身心从未有过的疲惫。是因为白天与大家一起追赶野骆驼而消耗了过多的体力,还是因为病情有反复,还是因为苦口婆心的劝说没有达到目的?但夜已深了,关于是否找水的问题,没有必要再与大家争论下去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15px;">【彭加木考察队在库木库都克的营地】</span></p> <p class="ql-block">帐篷里的鼾声此起彼伏,他却毫无睡意。他朝罗布泊方向望去,那里漆黑一片。黑幕后面似有着无尽的秘密,就像戴着面纱的维吾尔族姑娘,又黑又长的眉毛下,一双幽深而迷朦的大眼睛,是那样的勾魂摄魄,令人神往。她越是有意遮掩,人们越是想摘下她神秘的面纱,一睹她真实的容颜。</p><p class="ql-block">他望着火红的篝火,想起了15年前在北京受到毛主席接见时的情景。他激动地紧紧握住毛主席那温暖而宽厚的大手。毛主席用满含赞许和鼓励的目光亲切地望着他……</p><p class="ql-block">他想起了两年前党中央、国务院在北京召开的全国科技大会,那是我国在粉碎“四人帮”后一次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盛会。邓小平同志在大会上提出“科学技术是生产力。”“知识分子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要求全国“尊重知识,尊重人材。”提出“现代化的关键是科学技术的现代化。”号召全国科技工作者要“树雄心,立大志,向科学技术现代化进军。”他感到,科学的春天使他精神振奋,肩上的重担使他热血沸腾。</p><p class="ql-block">彭加木抬起头仰望着夜空,戈壁滩上的星月让他觉得离人如此之近,却又显得有些凄冷。想起这些天来与大家的意见分歧,真有苏东坡“高处不胜寒”的感觉。看来,古今中外不乏曲高和寡,遗世独立这样令人慨叹的情形。但使他感到慰藉的是,这一类人,无论相隔千年,相距万里,他们的心是彼此相通的。</p><p class="ql-block">他又往箐火堆里添了一块木柴,新添的这块柴先是冒出一阵烟,而后蹿起橙红色的火苗。这火苗看似很大,但温度并不高,倒是那已没了大烟大火的,只泛着青白色炽光的木柴,温度却是很高的。这柴的高温炽光持续一段时间后,也会渐渐暗淡下来,最终变成一堆白色的灰烬。然而这灰烬,毕竟已贡献了自己的全部光和热,应该是了无遗憾了。</p> <p class="ql-block">第二天,也就是6月17日早上9时许,肖万能便收到了基地司令部发来的电报。肖万能是基地通信团一连的战士,这次通信团一共派出4名战士,配属考察队执行通信保障任务。另外3名留在720建立通信中继站,只有肖万能一人带着电台和手摇发电机随考察队行动。他把电报交给副队长汪文先,电报的内容是:部队同意派出直升飞机送水,因直升飞机的安全问题不能运送汽油,所以准备用运油车将汽油送去。并要求考察队提供营地的详细地理坐标,就地待命,等候救援。</p><p class="ql-block">汪文先拿着电报去找彭加木,帐篷里没有,四周也不见人影。他以为彭加木在背静处解手,便返回了帐篷。</p><p class="ql-block">中午12时,基地又一次来电告知:飞机18日上午送水,不要动,原地待命。此时还是未见彭加木。直到下午1时多,司机王万轩到车里去取东西时,才看到一张从日记本上撕下的纸写着:“我往东去找水井。彭,6月17日10时30分。”17日的7是在16日的6字上改写的。</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15px;">【彭加木失踪前留下的字条】</span></p> <p class="ql-block">王万轩急忙把纸条交给汪文先,大家看过后都大吃一惊。现在的气温已近摄氏50度,单枪匹马地去闯戈壁荒漠是十分危险的!大家不敢怠慢,赶紧四处寻找,但均未找到。不能再耽误了,汪文先急忙带几个人开车向东去寻找,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一行走向东面的脚印,下车查看果然是彭加木所穿42号翻毛皮鞋的印痕。大家焦急的心情稍感宽慰:只要沿着脚印开车追去,用不了多久一定会追上彭加木。谁知脚印越来越浅,终于消失在一片较硬的盐碱地上。</p><p class="ql-block">一般来说,戈壁滩不同于沙漠,沙漠地区主要是由细沙组成,风吹沙走,积沙成丘。戈壁滩则由沙土和砾石组成,土质中所含盐碱成份较高,雨浸水渍,盐碱上泛,天长日久,盐碱镶嵌着砾石在地面上形成一层壳,有了这层壳的保护,下面的沙土便不会轻易被风吹起来。但这层盐碱壳有厚有薄,薄的地方一脚踩上去,薄壳就碎掉了,便可留下脚印;厚的地方人踩不破盐碱壳,也就留不下脚印,现在遇到的正是这种情形。</p><p class="ql-block">既然彭加木留的纸条写明去东找水,那就继续开车向东寻找。找了很长时间,天都黑了,可既不见脚印,更不见人影。他们只好停下来,拿出步枪,向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鸣枪召唤,但四周一片寂静,毫无回应。</p><p class="ql-block">他们期待着在这期间彭加木能自行返回营地,但回到营地看时,却大失所望。他们立即在高处点起了火堆,同时将几台车朝着不同的方向打开大灯,并且每隔一小时向空中发射红、绿、白三颗信号弹。在无风的寂静夜晚,这些灯火的光亮和枪声,能够在空旷的戈壁滩上传到几十公里之外,他们希望以此能给彭加木指引返回营地的方向,传递队友们的期盼。</p><p class="ql-block">晚10时,考察队在与基地联系时,并未提及彭加木失踪的情况,只是要求基地在次日凌晨2时再联系一次,“有重要情况报告。”他们还是对彭加木在夜里自行返回营地抱有希望。</p><p class="ql-block">6月18日凌晨2时,彭加木依然杳无音信,考察队只好向基地报告了彭加木失踪的情况,请求基地协助寻找。</p><p class="ql-block">6月18日12时左右,基地指挥部张占民参谋和王方欣参谋乘直升机飞抵库木库都克科考队营地给他们送水,在详细地了解了彭加木失踪前后发生的事情后,他们分两路继续寻找彭加木。</p><p class="ql-block">一路由陈百录和张参谋、王参谋一起,乘直升机往东飞行了40分钟,在大约十几公里的范围内寻找,没有发现彭加木的身影。</p><p class="ql-block">然而,汪文先带领在地面寻找的一路,却有了新的发现。他们首先赶到彭加木脚印消失处,没有继续往东,而是改向东北方搜寻,果然发现地面上又出现了脚印,大家又高兴起来。</p><p class="ql-block">脚印向前方延伸,但在一处平坦地面上脚印却徘徊折返。从这踟蹰的脚印看,他像是犹豫不决,又像是观察四周。在附近的一个长着芦苇的小沙丘上,发现有人坐过的痕迹,旁边还找到一张椰子糖的糖纸。这正是彭加木在米兰休整时买的那种青岛产的椰子糖。</p><p class="ql-block">大家分析,彭加木走到这里可能体力不支,在此休息并盘算下一步的行动方向。他们按照彭加木的坐姿坐下,发现他望过去的方向是疏勒河谷的对岸。对啊!这一带是最可能有水的地方,除了山脚下就是河谷里。沿着脚印继续寻找,可是前边的脚印很快又消失了,这一天又是无功而返。</p> <p class="ql-block">夜里沙尘暴突然席卷而来,帐篷差点被狂风卷走。大家在与沙尘暴抗争的同时,愈加挂念彭加木的安危。他能及时找个地方避一避吗?或是红柳堆的后面,或是土崖壁的下面,或是雅丹地貌的洞穴处。但不管躲到哪里,这一夜对他来说无疑是极其艰难的。</p><p class="ql-block">长期生活在戈壁滩上的人,差不多都领教过沙尘暴的厉害。本是一个晴朗无风的天气,突然间在一望无垠的大戈壁上,耸立起一堵漫无边际的黄黑色高墙,自西向东,快速推进,铺天盖地,迎面扑来。及到近前,只见这百多米高的沙墙,因其各层所含沙尘颗粒的大小和密度不同,致使透光率变化而产生了奇异的光效。上层呈红黄色,中层呈灰褐色,下层则是墨黑色。高墙内的各色沙尘团猛烈地上下翻滚,交汇冲腾,犹如翻江倒海奔涌而来,又如泰山压顶势不可挡。瞬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遮天蔽日,白昼昏黑。帐篷如不及时加固,会被吹得无影无踪。这阵势足以摧人肝胆,令人恐惧,仿佛世界末日来临。遇到这种极端天气,孤单一人,身处荒漠,该是多么的危险啊!</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15px;">【戈壁滩沙尘暴】</span></p> <p class="ql-block">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仍以直升飞机空中搜寻为主,在不同的地域进行拉网式的寻找。同时,为了不使地面寻找间断,指挥部要求直升飞机在采取严密安全措施的情况下,打破禁忌,于7月19日给考察队送来了汽油。指示考察队白天继续在一定的范围开车寻找,并不时鸣枪;晚上则用火堆、车灯以及发射信号弹等方法指示方向。但空中和地面的努力,依然一无所获。</p> <p class="ql-block">【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