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不说永远（小说）

三郎

男人走的时候，对她说，你是我生命中的永远。

男人离去得决绝，不曾转身看她夺目的泪，在眼眸中隐忍。

一个故事从开始就了然了结局，往往，就是这样的。

她认识男人的时候只有23岁。毫无例外，那个时候的女孩，都是对爱怀着无限憧憬的。男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乃至，嘴角飘过的一丝浅笑，在她看来，都充斥着灼人的无可抵御的成熟的魅惑。爱上他，直至俘获他，竟然是如此的轻而易举却又刻骨铭心。

快乐和忧伤，竟然，都可以如此刻骨。

男人的女人和孩子她都是见过的。她欣赏那女人的优雅和孩子的无邪，乃至在心里，对这种优雅和可爱有着隐隐的羡慕和一丝丝的妒忌。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她的爱，是在沙砾上的楼阁，随时可能倾覆灭顶。

然而，她还是爱的那样义无反顾，飞蛾扑火一般。这个年代的女孩，爱情观有时城府得深如潭水；有时，却又简洁得苍白如纸，像极了陈琳的那首歌——《爱就爱了》。

我给你我的心，但给不了你永远的厮守。男人的声音慵懒饱含着磁性，让她欲罢不能。

拥有了此刻，就是永远。她在心底默祷。

我该回去了。男人起身，急急地穿衣，匆匆的出门。扔下一地的寂寥和回味着幸福，却禁不住空寂的心。

那个时候，她就会想，他是在怎样的氛围里，笑意茵茵，在妻儿间周旋，尽着一个丈夫和父亲的义务。

25岁生日那天，她给自己办了一个人的PARTY。因为，这天，也是他和她的结婚纪念日。

一个人的生日蛋糕，一个人吹熄了红蜡烛。当她浸入无边黑暗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情竟然在这一瞬间得以舒缓，而且安详。她才恍然，原来，黑暗竟是如此契合自己的灵魂，任何光亮都会带给它刺目的疼。

这么想着的时候，双目潸然，一如蜡泪纵横阡陌。

26岁的时候，她说，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没可能的。男人说。——我要对孩子负责。你知道，这种事情，对孩子的伤害有多大嘛？

人的一生，有几个26岁？她喃喃地问，问男人，问自己。

男人不言。男人开始抽烟。

她冷冷地看着男人，想哭，却奇怪得不想在男人面前哭。

27岁那年，她找到了男朋友。一个淳朴的有点愚憨的男孩。

三个月以后，她结了婚。她发了请柬，但男人没来。

男人来电话的时候，她有些意外。

那段时间，她刚刚结束了与丈夫长达三年的婚姻。

很久不见，有时间么？我想和你聊聊。男人的嗓音依旧低沉浑厚，透着蛊惑。

她迟疑了一下，——好吧。

再见男人，依旧是潇洒俊逸，透着憔悴。

——她走了，是肺癌。

她“哦”了一声，神思忽地恍惚起来，那一瞬间，她感到一种苍白的痛楚，如针尖骤得扎如内心。

男人静静地看她，目光一如当年的深邃和幽远。

她不语，默默得捡起男人扔在桌上的烟盒，给自己点燃一颗香烟。

烟雾袅袅中，他们就这样静静的坐着，如同时光凝滞，彼此审视着自己和对方的魂。

男人走的时候，用她再熟悉不过的眼神望着她，——你是我生命中的永远。

男人离去得决绝，不曾转身看她几欲夺目的泪，在眼眸中隐忍。

她愣在那里，目送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半晌，她笑了。她忽然很想对男人说——永远，永远不要说永远。

一个故事从开始就了然了结局，应该，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