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家族

袁子旦

　　胡子是什么？

胡子当然是毛发的一种，因为生长的地理位置不同，它们被称之为胡子。就像长在眉骨上的叫眉毛，长在腋下的叫腋毛，长在裆部的由于暗无天日只好叫阴毛了。同时，胡子还是雄性的一种外在表现，我只说人类，不像阿猫阿狗天生的男男女女都长胡子，看脸面是分不出雌雄老幼的。

　　今天说胡子，是被概念化概括了的胡子，只要长在脸上的毛发都叫胡子。其实，严格起来说，胡子的领域不大，它仅限于鼻下嘴上狭长的地带，这个地方的毛发叫胡子。苏联领导人斯大林留的是胡子，浓密的一道横亘在鼻下嘴上。鲁迅先生留的也是正宗的胡子，美其名曰一字胡，好像中国书法，笔墨浓浓的一字。留一字胡的人似乎骨子里有种反叛精神，性子倔强，不服软，好强硬。斯大林如是，孙逸仙如是，鲁迅如是……

　　除了一字胡，还有八字胡，八字胡顾名思义状如八字，一撇一捺挂在嘴上。在中国传统戏剧里面，留这种胡子的多少带点讽刺色彩，诸如冥顽不化的老学究，自以为是的老谋士，游手好闲的小混混等等。还有的是一撮毛，就留在人中部位，日本鬼子多是这种造型，现在似乎不多见，看见这种胡子，内心油然升腾起国恨家仇，恨不得痛扁其人，正所谓“憎恶和尚恨及袈裟”。

　　胡子一般不长，短短的细密挺拔较为精神，长了就下垂，遮住了嘴，说话吃饭都不方便。传统戏剧里的人物胡子可以很长，如果不用鼻子作参照，都不晓得嘴长在哪里。

下巴颏上的叫须。这是最为普遍的，古往今来屡见不鲜。须可以很长，可垂至胸前。现代生活中比较多见。建国初期，好些民主人士留着胡须，柳亚子、张澜等人的胡须很典型，通过历史的照片，还能感受到一种精神。柳老先生眼见得不少民主人士封官加爵自个儿没份，便作诗抒怀发牢骚，使得MZX和其诗的时候便有“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之句。专攻旦角的梅兰芳先生在抗战期间曾经蓄须明志，国破家亡，坚辞不演戏。当代武术家于承惠先生就蓄着繁茂的胡须，其善剑法，尤其双手醉剑，天下独步，从拍摄电影《少林寺》开始，都不用刻意装扮，剑似游龙，闪展腾挪，须发舞动，甚是飘逸。据说中国古代的男人们不能刮胡子净面，是因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剔除它们有不孝之谓。

　　毛发在嘴角的叫髭，在两颊的叫髯。这些都有代表人物。最为著名的美髯公关云长，成了标志性“建筑”。周总理曾一度被称为美髯公，长征途中，周总理满脸胡须甚是精彩，加之双目炯炯，能力非凡，不但让同志们敬仰，连宋美龄都赞叹不已。至于古往今来历史上满脸络腮胡子的人物更是不计其数了，这些人物都甚有可爱之处，俄国作家托尔斯泰、印度作家泰戈尔……千百年来一直鲜活地存在于人们心中的中国的张飞、鲁智深、李逵等等。

　　古代的男子，似乎二十岁之后方能蓄须。围绕蓄须，是不是各有不同习俗约定很难考证。我有一年一度要蓄须，下巴颏上一撮，不到一个月，便小有规模。一天，娘闲话说，留胡子干嘛，很显老。老爹一旁接过话头：我还在，你怎么能留胡子呢？北方有这种习俗，父亲在堂，儿子不能蓄须，什么原因？不可得知。于是，赶紧刮掉，刮得干干净净。

后来，老爹去世，想想蓄须吧，其实也没有什么实在的理由，无非就是想留点胡须而已，四十多岁了，人到中年，脸上油光锃亮似有装嫩之嫌。

胡须留了数天，日渐浓密，每天早晨对着镜子稍事修剪，自己感觉甚好。可是，熟悉和不熟悉的朋友大都认为我标新立异，故意留了胡子，明显的人工修剪痕迹，玩艺术家的游戏，是不是出了两本小书，曾经发表过几篇豆腐块般的小文章，就故作深刻了？实在是浅薄。或者询问，近来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遇到了什么挫折？要不要帮忙？尽管跟兄弟说，啥事帮你摆平——这胡须惹来不少猜测和非议。经常见朋友，多数对胡须表示出极大的关心和关注，总要扯出一些话题，千篇一律的，直叫人烦。后来一想，既然这么不叫人省心，留它何用，还是不要了吧。于是，某个早晨，把它们彻底铲干净，好像铲掉了心中块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