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说心里话,早年我不太喜欢车。小时候在街上见到的净是大车,它们像铁曽般呼啸而过,内心多少有点恐惧。再加上有晕车的缺陷,对车没有多少好感。</p><p class="ql-block"> 九六年夏,我在单位当施工队长。一日好奇,看着送料的泵泵车不大,觉得操作也会简单,问司机如何操作后,跨上驾驶座上就把车鼓捣走了。可是双脚踩哪哪不好使,一下就把人家靠墙停放的飞鸽自行车大梁顶弯了。哎呦!臊得我无地自容,下决心要学开车。那时学车的人不算很多,学车和练车要去城西郊外的彩北岭下。每天从家出来要乘两段公交车到彩北终点,然后步行十几分钟才到山上练车场。还记得教车师傅是位七十多岁的老头,长得黑瘦高挑,足下穿一双胶皮水靴,总是耷拉着眼皮板着个脸,呵斥起人来铁面无情。他站在土坡下,仰脸冲着坐在地上的我们说:“你们以为开车好玩呢?现在车多难开呀!要学就认真点,不是那块料早点滚蛋!”他从树上撅下一根手指粗的棍子,如看见学员驾车不规范,先咣!咣!敲车门,再犯毛病直接打手。中午休息用餐时,老头被冷落一旁,我帮他买来盒饭,再启一瓶啤酒,老人家受到感动,表情变得柔和下来,我们就聊熟了。老人家是面冷心软的人,极好相处,他把自己的经验和技术讲给我们,让学员们受益匪浅,是位不错的好师傅。当年练的141解放牌汽车,方向盘没有液压助力,打几圈累得呲牙咧嘴,极不招人开。我学会了出库入库的扣子,1500元的学费拿了个“白票”就下山了。虽然那时开大车有“脚下三块铁,到哪都是(qie)的优越感,我还是不想开大货车。</p><p class="ql-block"> 2005年春天,看着街上家庭轿车多起来了,我又活心了,想把驾驶证考下来。我在南地找一家离单位近的驾校,交上2600元钱学费,四十五岁的我,重新回炉,和车再续前缘。学开车的人不少,年龄参差不齐。理论学习十天,全靠死记硬背,学员几天下来,混得个个脸熟。我前座的一位三十多岁的女性,每次来去匆匆,在课堂上电话不闲,忙得只差分身乏术。她衣着一身皮装,肩背鼓鼓的大皮包,虽时尚优雅,看着就像逛街逛累后来教室歇脚。理论考试过关后,接下来我们开始摸车,她和我分到一组。教练车是法式富康两箱轿车,它虽如玩具一样小巧玲珑,但机动车可是有脾气的,我们要学系安全带、打火、踩离合、挂空档、松手刹、进一档、车起步一系列操作。刚摸车时人人兴奋,像找回了自己的童年,想到驾车时的神气,仿佛一步登天。</p> <p class="ql-block"> 教练员小我两岁,是偏岭金家堡子人。他退伍兵出身,个矮黑墩墩的,外表看似憨厚,内心却很狡黠,一笑起来金牙闪光,我们背后叫他“小金牙”。如果谁对他有所“表示”,他会对你殷切关怀,挤时间背后给你加“小灶”练车。</p><p class="ql-block"> 开始练车时,天天不离校区操场,你上我下,我上你下的轮流来练,大家都有车瘾,学得如醉如痴。人以类聚,鸟以群分,同组的赵姓弟弟,原来前座张姓小妹,再加一位和她同龄的女性小秦,我们天天凑合一起练车,个把月下来,混成了互有好感的密友。赵弟来自区政府,方脸盘,五官清秀,一对丹凤眼,笑起来似曾相识。赵弟学车着魔,恨不得天天长在车里,小张夸他是优秀学员。小张能有时间学车,正赶上她处在工作调转的空档期,她平时生活养尊处优,把一切看得随意,表面嘻嘻哈哈哈,其实个性很强,鬼精得很。她长一副标致身材,披肩长发,面容生动俊丽,曾竞聘过本溪电视台主持人。如果谁惹着她了,她反击的语言像机关枪,打的都是连发。长像酷似舞蹈演员刀美兰的小秦,梳着甩肩的马尾巴头发,她性格泼辣,虽三十多岁,却有着十年的经商履历,拌凉菜是拿手一绝。她面孔温和亲切,一不高兴,愿意撅嘴小声嘟囔。女性和男性对车的理解有天然之别,毕竟驾车是个运动项目,对身体协调性,头脑反应速度和胆量都需要敏锐的判断。我们四人彼此照应,互相鼓励,希望共同进步。每天我们早来晚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灯已大亮,四人的背影在夜幕下意味深长。</p><p class="ql-block"> 五月的春天气候宜人,暖风沁人心脾。午休时是学车小节,是学车交流的时机,学员和教练员在餐桌上对饮几杯白的啤的,心情好得不要不要的。人在了解中熟悉,在时间磨合中增进情谊。当车练到能出库入库后,教练员带我们去城外跑路面。郊外的山道,白云飘在天空,回温的田野,冒绿的植被,还有丛林纷纷扬洒的木香,让我们养眼养心,仿佛沐浴世外桃源。我们飞奔在起伏的原野,天天笑的荡气回肠。坐在田间地头,抚摸冒芽的苞米幼苗,心也油绿超然。傍在河边,我们追着流淌的溪水,心如小石子一样晶莹。在农家山庄,吃土鸡蛋炒大头菜,大酱就青葱,铁锅炖鲤鱼,捧粗瓷碗吃米饭,互相开几句玩笑,幸福洋溢在眉宇间。我们懂得自由的天空浩瀚无垠,每个人虽然渺小,而交织在山谷的声音,踏青驻足的脚印,是我们心跳的节奏,令我们留恋回首,欢心永存。</p> <p class="ql-block"> 三个月的学习结业了,接下来考扣子和路面。在卧龙检车线多角度监控下,几十位学员都在忐忑不安中被一一考验。人一紧张,手脚僵硬,眼睛不够使唤,在车里茫然不知所措,一压线就是失败。我们兄弟姐妹,都喊哑了嗓子来互相提醒。不错!幸运向我们招手,车出入库都过关了。</p><p class="ql-block"> 那时,考路面如果不是技术特别娴熟,很不容易合格,常常才驾驶十几米就被监考的警察撵下车。怎么办?不就是为了开个车吗!熟练工种的驾驶员,没有多少神圣的技术含量,人有时也需要历练。赵弟本来学得不错,让考官一吓唬,忘记系安全带了,车都没让启动,楞是被撵下来。人怕逼,退一步海阔天空,不行就想法子。后来,我们各显神通,都按时拿到有自己照片的驾驶证。</p> <p class="ql-block"> 十八年前的学车时段,我们四个人从相识到相知,从陌生人到彼此熟稔挂念的好友,我们的友谊没有在时光中暗淡,却如佳酿日久弥新,浓郁出别具的至亲友爱。现在电话微信方便了,我们相聚只是一句话的事,可又难得一聚。赵弟当年要的二胎儿子已上高中,他也退休了;小秦陪儿子在青岛入住,回溪一次忙得匆匆;小张的女儿毕业于北京一流高校,现旅居国外留学,她离退休只剩两年;我退休居家当上姥爷,享受外孙子和外孙女带来的天伦之乐。</p><p class="ql-block"> 如今,各类车型令人眼花缭乱,它不但是家庭的交通工具,甚至是爱车人的生活伴侣。通过学车驾车,我们丰富了自己的人生,开阔了眼界,沉淀了更多的生活履历,而回望春天学车那段短途,内心仍常常激动不已,因为那是歌声不断的开心往事,是春天特有的芬芳日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