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猫

心若雨莲

其实蓁蓁一直活得像一只猫。

在任何人看来，她都是安安静静的，不言不语，不苟言笑，且似酷爱独来独往，独自去教室，独自去打饭，独自去散步，独自去图书馆，独自……

当有室友发出邀请:“蓁，放学后陪我去果园买苹果。”她只简单回复一个字:“行！”

不知何时，她有了同伴。

周末和青一起去校外的公共浴池洗澡。放学后和同位一起去校外的林荫路背书。偶尔陪同学去果园买苹果，之所以说是“陪”，是因为她从来不买，不管同伴无数次说:“这是刚从树上摘的，可甜了！”有时候他们也怂恿她买一点，她也总是摇摇头。其实，不是她不爱吃苹果，是因为长这么大她几乎没有吃过苹果，上学的钱都是借的，她不想再多浪费一分了。室友有两个是带薪进修的，经常出去买新鲜的鸡蛋，他们这几个没有薪资的是从来不买的。

有时候听淑说，他们老家那块儿是靠天吃饭，全靠老天爷照顾多下点雨，庄稼才会收获好一点，但大多数时候产量很低。不过淑爱漂亮，嘴巴甜，皮肤好白啊 ！她酷爱穿裙子，走起落来风摆荷叶般，小屁股扭来扭去，小皮鞋一路吧嗒吧嗒脆响，说话也像爆豆般不假思索，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讨喜。

其实蓁蓁是有些懒的，行事慢吞吞，开口前必须先想好了怎么说。这不毕业前实习了，蓁和城负责一个班级，先和班主任碰了个头，拿到了学生名单，然后带队的梅老师领着这帮小年轻听了几节课，评点一番，给他们分好组，剩下的就是同组两个人轮流盯早自习、上课、看作业、批卷子。早自习时蓁总是来得很晚，好像梅老师也知道了，没说什么，表情有点淡淡的。

蓁感到备课挺难的，她连课本也没有，只有几张复印的课文，给学生讲什么呢？就是分段读读课文，翻译一番，领读单词，听写单词，老觉得缺了很多东西。可她不好意思向城请教。城上公开课了，他不慌不忙，从从容容，同学们都在旁听，蓁不知他讲得好，还是昨天的郭进讲得好。

一次批完卷子，蓁说:“学生的平均分怎么这么低啊？”城是民师考上进修的，有工作经验，说:“这已经是挺好的了。”城长得黑黑的，很瘦小，话不多，有时会手上夹支烟，很老成的样子。男孩子们很喜欢和他凑在一起，别人讲话，他就一直吸烟。

实习结束，学校组织学生体检。完成后有几个同学回到了教室 ，淑风风火火跑进来，大声说:“咱班还有一个80多斤的来，83.5斤，是谁啊？”有人说:“是茜吧！茜，你多沉？”茜急忙否认:“不是我！不是我！我88斤多呢！”淑说:“不是茜，那个是最轻的，不知道是谁！”蓁在座位上没有凑过去，她回忆了一下，应该是自己，医生当时好像说过这个数字，她不觉得有什么，没有在意，现在也觉得没什么，所以也没有吱声。

每天蓁的晚餐就是一个馒头，外加一份稀饭，深度不到快餐杯的一半，带回宿舍，就着家里带来的炒腌萝卜条，吃得很美味。她知道，父母在家是从来不喝小米稀饭的，因为没有，也从来不买，所以她很知足。

这一年的班主任换成了刚毕业的小姑娘。有一次上厕所相遇了，老师瞅了瞅蓁的鞋子，奇怪地问:“赵蓁，你怎么老穿这双鞋子？”她低头看了看有点爆皮的皮革鞋，对老师笑了笑，没说话。这双鞋是上高三时买的，挺合脚，还是皮的底子，不穿它，难道穿妈妈做的布鞋，可是同学们没有穿布鞋的，都是穿旅游鞋或者运动鞋。后来，回老家赶集，她也买了一双运动鞋，绿色的包头，她也有可以替换的鞋子了。每次周末回家，她都会仔细把鞋子刷洗干净，外面包上卫生纸，再放在太阳地下晒晒。

要毕业了，手里的粮票还剩下不少，听同学说食堂不给兑换成钞票，她也跟别人学习，有时不去食堂打饭，在半路上用粮票换个馅饼吃，馅饼很好吃，就是有点贵。

其他班的学生开始收拾行李，陆续地买车票回家等待分配。一次蓁回宿舍，发现一个女孩坐在楼梯上大哭，歇斯底里，毫不顾忌形象，一开始还有人过去劝说，后来便无人过问了。不知她究竟哭了多久。淑说:“又是一个失恋的，一毕业就分道扬镳啊！”蓁有点庆幸自己长相普通，没有恋爱，不然，坐在那里苦的有可能是自己啊！

蓁就是一只猫，但在背书的时候，是一只认真的猫，考试时又是一只即使补考也不会作弊的猫。毕业季的蓁更加努力了，回家后的蓁嘱托城里工作的小婶婶给老师打电话问成绩，两年来蓁第一次考了全班第一。

梦幻般的诗已变成远方，嘹亮动人的歌再也听不到，那个每到黄昏就站在顶楼吹笛子的少年依然不知姓名。蓁从象牙塔回到现实，变成了一只闷头挣口粮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