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怀念五叔

宝地风水亭

　　常言道：“每逢佳节倍思亲”。一到过年过节，总爱回忆逝去的亲人，想想他们的音容笑貌，想想他们的感人事迹，想想他们对我的帮助和教诲，想想他们……，有一种说不完的思念之情，今天我就讲讲五叔的事儿。

　　五叔和我父亲是堂兄弟，他们按一个爷爷的孙子大排行，父亲行四。1962年在唐山工作的父亲响应国家的家属还乡号召 ，将我和母亲、妹妹、弟弟都从市里送回原籍农村老家落户，我那时才和一直在老家务农的五叔慢慢熟了起来。五叔中等的个子，黑灿灿的脸上长满了络腮胡子，浓眉大眼，格外精神，身体非常结实，当时也就40来岁。五叔是热心肠，性子急，但说话讲究方式方法，办事麻利快，从不吞吞吐吐、拖泥带水。因此家族有什么事，不论 内部还是对外，都爱找他商量，五叔也愿意替大家出面协调解决问题。由于五叔人品好，办事公道，在家族及村里享有很高的威望。只要五叔出面调解的事，很快都能得到解决，而且人们都认可服气。

　　五叔在生产队劳动一直是专门赶大车。干这个活的人不但赶车的技术好、机灵， 出门单独办事的能力也要强，而且不能有私心，因为外出时要给牲口带些粮食作为饲料，车把式是不能私自拿回家占为私有的。当时牲口和大车是生产队主要的生产资料，是重要的家当，所以要得到队长和社员的充分信任才能赶大车的。而五叔一直从事赶车活计，期间更换过队长多次，这就足以说明大家对五叔的信任度是相当高的。

　　我们刚从城市搬回农村，生活过得非常困难。父亲常年在唐山市工作，两三个月才回家看看，家里的活基本干不了多少。母亲经历旧社会缠过足，是个小脚妇女，力气活根本都干不了。我当时只有12岁，长得又矮，记得第一次从六、七米深的井里用大粗井縄往上抜水时，看着黑洞洞的井底，真害怕。力气又小，抜不动，多亏一位好心的村里人帮我抜上来。往家挑水，也没有干过，勉强挑两桶水踉踉跄跄几次险些摔倒，还要过三道门槛，撒了不少水，到家只剩两半桶。五叔知道后，找到我母亲说，孩子太小，也没挑过水，院里人家多，大家挑水时给你们点儿，就够你们娘四个用了。以后就是叔叔伯伯及堂兄挑水时，你给一担他给一担，这样暂时解决了这个困难。

　　当时生产队分给社员一些自留地。在生活困难时期 ，这是件大好事，可以补充一部分口粮。但对我们这样没有劳力的人家就是个难事了。从备耕、起粪、送粪到春耕种地，从夏天耪地、拔草到秋收把庄稼拉回家，哪一个不是力气活?多亏姥家舅舅们春种秋收时都来人干活，但平时一些农活都是院里的长辈们帮忙。干活最多的还是五叔。五叔家庭负担很重，他又要赡养两位老人，子女又多，全家八、九口人只有五叔这么一个劳力争工分养家，五婶只在农忙时下地 ，挣点半劳力工分贴补家用。他家自留地也多，还有一个小菜园需要每天早晚挑水浇菜，一家人基本不用买菜吃。即便自家这么多活，五叔还要挤时间帮助我家料理自留地。中午饭后宁可不休息，也要到我家自留地忙一阵子，别看地少，可样样活都得干。尤其夏天，五叔顶着烈日，戴着一顶破了边的草帽，穿着一件很旧的大布衫，挑着粪桶给我家苗庄稼情景，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后来我长大些，就担付起部分家务活，有一年去临村用花生米换了15斤花生油，那个年代，这可是我们娘四个一年的食用油啊。回来后，母亲秤了秤，发现少给了一斤多油。五叔知道了这事，就带着我立即去了邻村。“你们太欺负小孩了，一共十五斤油还少给一斤，太缺德了吧”，五叔愤怒地说。油坊的人自知理亏又悄悄补给了一斤多花生油。

　　1967年 我在县城住宿读高中，正置文革期间。一天五叔去县城赶集遇到武斗，两派对峙乱抛砖石，看到有人被砸中流了很多的血。五叔赶紧跑到学校，拉着我的手，命令似地说，“太危险了。反正也不上课，快跟我回家，省了你妈惦记”。我拗不过，只好乖乖跟着五叔回了老家。

　　1976年7月28日凌晨，唐山发生了人类历史上罕见的大地震。当时我家八口人分散在四个地方居住，我在市内家中，妹妹住市内单位集体宿舍，父亲在干校，母亲和老伴等人在农村老家。我被砸伤压在倒塌房屋下六个小时后，才被好心过路人救出，捡回一条命。干校房子没有倒，父亲他们抢救完附近的老乡后，校方就让各自回家看看。地震后通讯中断，也不知震中在哪。因干校距老家近，所以父亲下午先回了老家。老家地震较轻，家人都安然无事。到晚上才听说唐山地震最重，第二天父亲就从老家骑自行车走了一百多里地，来市里找我和妹妹。先看到我受伤了不能动弹，一直由邻居照料。再到妹妹住的工厂宿舍一看，房顶全部落地，妹妹已遇难。父亲当天就骑车又返回老家，决定用生产队大车接我回老家养伤。晚上请了生产队车把式吃了顿饭，将要出发时，他突然变卦了，称其老婆孩子听说唐山都发水了，不让他去了。这可怎么办?这时五叔站出来说“我赶车去!”（五叔和我家不是同一个生产队）就这样五叔连夜赶着大马车，由父亲领路到唐山接我，又连夜赶回老家。同来的还有我的岳父和一位老家隔壁邻居。到老家后父亲决定再次带人来唐山料理妹妹的后事，所以五叔也顾不上休息，又步行去了十几里地外的姥家，找来我三表兄和表弟，乘坐堂兄开着的单位卡车，由父亲带领来到唐山，将妹妹就地入土为安了。同来的还有老姨家的连兄和堂弟。面对一些唐山非常危险的谣传，五叔不害怕吗？这些亲人都不害怕吗？他们为什么能够义无反顾出手相助?这就是亲情的力量!真是关键时刻见真情! 我们一家人非常感激这些亲友，从此每年春节我都要看望隔壁邻居，直到其逝世；都要看望五叔，直到去年五婶寿终，以表示不忘他们的危难时相助之恩。

作者看望五婶 与五婶亲切交谈

　　五叔是一位家庭责任感特别强的人。地震后村里规划重建住房，五叔有四个儿子，他竟申请要同时建四处住房，因家中经济条件有限，使用的椽子、檩等木料都是不太讲究的，但终于为每个儿子都各准备了一套三间住房。四处住房凝聚五叔的大半辈子心血，为孩子们的结婚及以后生活打下了良好的物质基础。真是为儿女付出无怨无悔，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1982年五叔身体感到不适，家人陪他来到唐山 市，父亲托人请人民医院最好的医生给五叔进行了详细检查，最后确诊为严重肝病。按当时的医疗技术条件，只能回家服药保守治疗。尽管如此五叔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到了第二年，已经不能出屋了。我就找人帮忙从医院开了些杜冷丁，以备疼痛时使用。老伴把家中仅有的两只还在下蛋的母鸡杀了炖熟送过去，让五叔补补身子。当我问起此事，老伴难过地说，“想起地震后五叔赶大车去唐山接你，我什么都舍得给五叔吃，盼他早日好起来。”不幸五叔还是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不过五叔走时很安详，并没有用上杜冷丁，这也算好人有好报吧。

五叔，我们永远怀念您。

写于2022年正月初八

撰文：宝地风水亭

图片：手机及网络

音乐：《渴望》主题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