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记忆

仙羽

<p class="ql-block">  红红的春联、炸响的鞭炮、迷人的焰火、崭新的衣裤、甜甜的糖果……中国人的新年记忆里,有着如此多的喧闹场景,它们在我们这些60后、70后的记忆里,仿佛扎下了根,长成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那每一片树叶里,每一根叶脉中,都承载着丝丝来自于“年”的记忆,来自于童年的故事,来自于故乡的深情。</p> 一、杀年猪 <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村里人有很多人家都养猪,是散养的,猪吃的都是米糠、红薯玉米之类的杂粮和野菜。每年腊月二十以后,便到了村里人杀猪准备过年的日子了,俗称“杀年猪”。每逢那几天,杀猪倌是村里最忙的人,挨家挨户轮着来,一个人一天能宰好几头,那些天家家门口都成了屠宰场,村里的孩子只要一听到猪死命地嚎叫,就急忙往那边赶,去看热闹。我跟弟弟也不例外,当然,爸爸在家,他是绝对不允许我去看杀猪的,说女孩子不能看,我也不懂为什么,但越是不让看,心里越痒痒,总想要是爸爸不在家或者就是盼着杀猪倌早点来我家。</p><p class="ql-block"> 好不容易轮到我家杀猪了,四五个男劳力穿着皮衣皮裤,或者用塑料薄膜裹在裤腿上,用稻草绑好,叼着一支烟,跨进猪圈去逮猪,那时猪仿佛已知道了自己的下场,拼命地逃,死命地叫(“杀猪般嚎叫”大概就是这么来的),但它哪里是人的对手呢,三下两下就把猪掀翻在地,再用绳子捆住猪脚,然后用扁担穿过绳子,抬了出来。猪还在嚎叫,外面早已准备好一条长凳,杀猪倌把猪按在长凳上,用尖刀捅向猪脖子,(现在让我想到了这句“磨刀霍霍向猪羊”)猪血汩汩流到了盆子里,还冒着热气,等猪血放尽,猪也彻底不挣扎了。这时,主家已烧好一大锅开水倒进澡盆里,几个人把死猪放进澡盆,不停地翻动猪身,猪毛也就不断地掉下来(“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由来)。换水,继续烫,这时,猪白白胖胖的肉体就出现在眼前了。为了把猪毛彻底弄干净,杀猪倌会找来一根铁棍,插进猪身体里,不停地吹气,猪肚渐渐鼓起来了,旁边的人就用明晃晃的刀从上到下剃毛,只听得呲啦呲啦的声音,而这往往也是考验杀猪倌手艺的技术活。等猪身上干净了,他们会用秤钩把猪钩起来挂在高处,(我记得我家是挂在梯子上)杀猪倌开始开膛破肚,大卸八块,不一会儿,根据主家要求腿是腿,肉是肉,骨头归骨头,井井有条地摆放着。</p><p class="ql-block"> 如果在哪家宰杀时正赶上饭点,杀猪倌会挑选一块上好的肉让主家直接做成盘中餐,那块不久之前还冒着热气的猪肉,便成了我们口中的美味,估计世上没比这更新鲜、更好吃的肉了吧。</p><p class="ql-block"> 最令人期待的是吃猪头肉的时候了,当包子和团子都蒸好了,铁锅底下还有旺旺的火,爸爸就会将那大大的猪头扔进锅里,差不多要一个多小时,爸爸就会用筷子戳一戳,看猪头有没有烂,一旦筷子能戳动,就立刻拎出来。我和弟弟早已迫不及待夹了肉就扔进嘴里,那叫一个爽啊!急得我奶奶直叫:少吃点,吃坏了肚子,年都过不好。她喊的时候,我们好几块肉又下肚了。那一刻,觉得再没有比猪头肉更美味的东西了。</p><p class="ql-block"> 而在那样一个温馨的夜晚,新年就这样慢慢降临了……</p> 二、猪油渣 <p class="ql-block">  七八十年代,吃肉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虽然猪肉并不算贵,几毛钱一斤,可在靠挣工分生活的岁月里,除了生产队杀猪,一般人家难得去肉案子用肉票买肉。即使去了,也只是家里来了重要亲戚,或者割一点超肥的五花肉回家给孩子们解解馋。我爸说,我跟弟弟小时候就是喜欢吃肥肉,一碗肉两个人一顿都能吃完,现在想想真不可思议。</p><p class="ql-block"> 言归正传,那时除了肥肉,猪板油也是抢手货。刚开始是生产队杀猪分肉,运气好的能分到一块猪板油,后来条件稍微好点了,过年时家里就会杀一头猪。虽然是一头猪,但最后留下的除了猪骨头猪板油猪下水等,其它就在还没杀猪前就被老爸安排了,这条腿给谁,后腿谁要……反正我记忆里家里从来没有完整的一条猪腿过年,剩余的好点的肉也送给左邻右舍,不过,猪板油也自然多了。</p><p class="ql-block"> 妈妈把猪板油洗干净,切成小块,然后刷锅。奶奶烧火,等火苗在灶膛里欢快地跳舞时,我跟弟弟便眼巴巴地盯着妈妈把切好的猪油倒进锅里,白花花的油块在铲子不停地翻炒、压制下,身形变小变黄,在不断增加的黄亮的油汤里上下翻滚,整个家都浸在了欲罢不能的香味中。妈妈拿出早已洗干净的一个瓦罐,一勺一勺地把炼好的猪油舀进罐里。锅里的油渐渐少了,妈妈又用铲子用力把油渣压了一会,眼见得油渣已蜷缩并且变黄变焦了,才把锅里剩余的油舀尽,把油渣盛在碗里。每当这时,我和弟弟的眼睛一直就盯着碗里的油渣,这时,妈妈会夹起一块放入我们俩的嘴里,并再三关照小心烫,然后端着油罐放到另外一个地方。趁妈妈走开,我又顺手拈起一块油渣朝嘴里送,啊,又香又脆。等妈妈回来时,我跟弟弟已吃了好几块了,满嘴流油,心满意足。</p><p class="ql-block"> 如今,日子过得好了,超市、菜场,可以说要啥有啥。猪油早已从绝大多数人家的厨房里消失了,吃油渣已就成了一种回忆。</p><p class="ql-block"> 猪油渣,芳香了我的童年,温暖了我的梦。</p> 三、什锦菜 <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最喜欢妈妈炒的什锦菜,我们这里也叫小菜,什锦菜又叫“十样菜”,说是十样,略微数数有时却远不止十种。咸菜、百叶、芹菜、胡萝卜丝、莴苣干、豇豆干、木耳、黄花菜、豆芽菜、花生、黄豆……春节期间,天天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吃个两天就有厌腻的感觉。这时,一碟咸淡适宜,黄白绿相间的小菜上桌,让人眼前一亮,无论你是搭酒、下饭还是喝粥,统统适合。此小菜清爽开胃,百吃不厌。什锦菜的原料都是些冬天易得的品种,制作起来也不难,但想要好吃,一是要有腌制后的大白菜,二是选料要精,三是每样菜必须用素油分开炒。全部炒制完了后,将所有食材混合加麻油搅拌均匀即可。在过去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什锦菜可谓是冬季的一道美食。</p><p class="ql-block"> 一到入冬,天冷时,妈妈总要去买点大白菜回来腌制成咸菜。自己腌制大白菜还是有些费事的,要把每一棵白菜洗得干干净净、沥干水分,一层菜一层盐,爸爸会挽起裤腿,洗净双脚,站在大缸里不停地踩,等菜踩出水来才好,最后用块大石头压住咸菜。过个十天半个月,咸菜变了色,需要时捞出几根洗净切碎,平时就这么炒炒搭着粥吃,开胃得很。考究点么就加点胡萝卜丝,既好吃又养眼。当然,这些跟小菜比起来就差远了。小菜可是全家在春节期间最盼望的一道佳肴,小时候,妈妈总会炒上一大脸盆,用纱布罩好,要吃的时候,用干净的筷子挑出一点装到盘子里。</p><p class="ql-block"> 现在,我也喜欢年三十前炒一大盆的小菜,送点你送点他,很有成就感。或许是因为那特殊的清爽味道,或许是它美好的寓意,也或许是家人味蕾深处始终挥之不去的记忆。</p> 四、买年画 <p class="ql-block">  跨进腊月的门槛,年的脚步便一日日地临近了。</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总是巴望着过年,别的孩子想的是可以有新衣服穿,有压岁钱拿,有爆竹放,有糖果及花生瓜子吃,可是我想的是早点放假,好缠着爸爸或妈妈带我去新华书店选购年画。</p><p class="ql-block"> 随着如潮的人群,走进新华书店,只见偌大的店堂已开辟出年画专场,不仅柜台上一字排开,就连墙上、空中都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年画,弥漫着浓浓的年味。</p><p class="ql-block"> 那个年代的年画种类很多,印象中有《三国演义》的刘关张大战吕布,有《西游记》的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有《水浒传》的鲁智深倒拔垂杨柳,有《红楼梦》的贾宝玉初会林黛玉,还有一些反映英雄人物形象的年画,比如黄继光舍身炸碉堡。当然,更多的是喜鹊登枝、红梅报春、身穿红肚兜怀抱大鲤鱼的胖娃娃等蕴含吉庆祥和年年有鱼(余)美好愿望的年画,还有的年画是按套组成的,每套两幅或四幅,形成一个完整的故事,比如梅、兰、竹、菊或四季山水,仿佛连环画,色彩斑斓、美轮美奂,顿时,书店的年画专场成了一个广阔的艺术世界。</p><p class="ql-block"> 当然,每个家庭都会选择自己喜爱的年画,当然,中堂三联画是必不可少的,什么福禄寿三星,什么迎客松仙鹤图,反正都是寓意福寿齐天、健康长寿、家和万事兴的。过了腊月二十四,屋内屋外掸过尘,堂屋正中朝南的墙面上打扫得一层不染。爸爸小心翼翼地拿出新买的中堂,在八仙桌上慢慢铺展开来,放熨帖。等他仔细比画好,才让我们扶着凳子,攀上条台。我递上早已经准备好的铁锤、铁钉,等爸爸钉好钉子,从我手里接过中堂画,我跟弟弟在下面左右反复看挂端正了,爸爸才笑眯眯地跳下地,满意地看着画上的寿星老。慈眉善目的寿星老一手拄着龙头拐杖,上面悬挂着个酒葫芦,一手托着一个大仙桃,画上还有五只蝙蝠(五福临门),青松仙鹤(松鹤延年),或者童子、鲤鱼、五谷,透着鲤鱼跳龙门、五谷丰登等寓意。等亮晃晃的中堂画一挂,真是蓬荜也得生辉了,屋里喜庆的氛围一下就立即凸显出来了。</p><p class="ql-block"> 当然,除了年画、中堂等,条台的右上方墙上还会请回一张财神爷贴上,让他保佑我们来年财发精神长。灶台的墙上还要贴张灶王爷,供过之后,相信灶爷定会“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的。每到过年,花花绿绿的中堂、年画和财神、灶爷,还有大红的门对条幅,一上了墙,过年的气氛便挡也挡不住了。</p><p class="ql-block"> 正月里,我们这些孩子互相串门玩耍,顺便把各家的年画看个遍,每家的年画都透着新鲜,大家互相比较、一起讨论,不同的年画汇成了各家各户墙上一道道美丽独特的风景。我以为,这些墙上的风景,是岁月的记录,是人生的轨迹。红红火火,花花绿绿的年画,表达了各家各户主人的新年心愿,烘托了节日的气氛。</p><p class="ql-block"> 岁月流转,曾经盛极一时的年画也逐渐淡出了人们的生活,家里的年画装饰早已被其他装饰代替,但我依然热爱年画,钟情年画,因为看到喜气洋洋的年画,就能感受到春的气息,春的温馨,春的热闹了。</p> 五、蒸包子 <p class="ql-block">  腊月二十七八左右,家里便开始准备蒸包子了。</p><p class="ql-block"> 前一天晚上奶奶或妈妈先发面,把上了酵母的面团放入一只大面盆中,我还记得那只大面盆的样子,青绿色的宽檐陶瓷盆,盆底印着一枝含苞待放的荷花,样子极古朴、极好看。每一年,那些等待发酵的面团就静静地躺在这只古朴的面盆中,身上盖上厚厚的棉被,就像一位等待生产的产妇。奶奶时不时揭开被角“偷窥”一眼,或者用手按按面团,试探它的发酵程度,我也很好奇,跟着去打探,有时候看见的是一团黄黄的家伙,软塌塌地躺在盆里;有时候奶奶会欣喜地说一声:“发好了。”于是,一团胖乎乎的面便从棉被中取了出来,就像一个胖娃娃终于来到了人间。蒸包子时奶奶总是关照我把大门关上,说蒸包子时不能让外人打扰,否则就会发酵不好。当然,那时没有现成的酒酿,自家发酵的面团多多少少有些不那么好看,尺度很难把握,因此不是发黄了,便是变硬了,也因此,每一年的包子时而黄黄的,时而硬硬的,带着土生土长的气息。</p><p class="ql-block"> 馅儿是奶奶和妈妈调的,每年总是不变的老三样:豆沙馅、青菜馅、萝卜丝馅。可别小看了这些馅,每一份原料,每一个过程,都是我们一家人亲手制作的。青菜是自家的菜地里种的,豆沙是妈妈熬制的,萝卜丝是我帮忙刨的。我还记得为了刨萝卜丝,我手上的皮都不小心被蹭破过。有时候青菜里还会加上荠菜,那味道可就不一样了。</p><p class="ql-block"> 做包子的环节是我最喜欢的,我们一家人分工协作,奶奶、妈妈包,爸爸烧火出锅,我和弟弟则给他们打下手,当然很多时候弟弟都会溜出去玩得不见人影。</p><p class="ql-block"> 我也跟奶奶学过包包子,拎一小团面团在手,把它压扁,然后舀一小勺馅儿放在中间,用手提着面皮,将它打一圈褶,形成一个圆圆的“肚脐眼儿”,这就成形了。最难的就数这打褶了,打得太多容易破皮,打得太少则“卖相”不好看,肥嘟嘟的一团,就像是猪八戒的肚子。</p><p class="ql-block"> 除了包包子,奶奶还会包一些糯米团子。奶奶包的糯米团子更漂亮,白白的、亮亮的,油光水滑。为了区分馅料的不同,奶奶包的团子往往有两种形状——圆形的和桃形的,特别是桃形的,每一只尖嘴都翘得恰到好处,大小相等,方向一致。</p><p class="ql-block"> 最后一道工序是点红,这是我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所以每年都被我承包了。</p><p class="ql-block"> 包子出笼了,我一手捧着盛着红曲的小酒盏,一手拿着根筷子,开始了点红。一点的、两点的、三点的,不同的点数相对于不同馅儿。点好了红,爸爸把放包子的蒸笼往大竹匾里一抖,那一只只圆乎乎的包子便跌跌撞撞地滚了下来,冒着一团团热气,像刚出澡堂的娃娃,我便拿着一把蒲扇对着包子使劲地扇,好让它们迅速冷却下来,而不至于相互沾坏。</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一笼又一笼包子蒸好,大半天的时间也就过去了。最后,奶奶把刚出笼的包子分些给邻居尝尝鲜,而邻居也会把他们家做的包子送点给我们尝尝。我从午后吃到天黑,吃了一个又一个口味,吃了一家又一家美味的包子,摸着圆滚滚的大肚皮,梦中都是香甜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新年,就在这些热气腾腾的包子中,拉开了序幕。</p> 六、纳新鞋、做新衣 <p class="ql-block">  从我记事起,20世纪70年代,每至腊月,庄稼人辛辛苦苦忙碌了一年,就等着队里分配钱。好在我爸那时有点能力,不会仅仅指望着队里的一点工分钱。有了钱,我妈就开始置办年货了。</p><p class="ql-block"> 一大清早,妈妈便揣着钱和布票带上我去供销社。卖布的柜台挤满了人,柜台好高,我踮起脚,也只能看见竖在营业员后面柜架上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布匹,花花绿绿的,撩人眼睛;还有头顶上方两根铁丝上来往穿梭的账单夹,叮叮当当的,悦人耳朵;夹带着“噼啪”的算盘声,“哗哗”的扯布声,“花洋布六尺”“咔叽布五尺五”“灯芯绒三尺”的吆喝声……煞是热闹。</p><p class="ql-block"> 布买回来,接下来妈妈就忙了。一家五口人的鞋底,都是妈妈忙里偷闲纳好了,整整齐齐捆好码在针线匾里。然后挑了个天晴太阳好的日子,用面粉打好浆糊,外把门板卸下来,先铺上一块破旧衣服上拆下来的布,然后刷上一层浆糊,再铺上一层布,如是三四层。等太阳把布晒绻了,干透了,即可从门板上起开。妈妈边收拾边煞有介事地说,这鞋骨子啊,密实能挡风寒,还能让鞋定型不走样,人也一样呐,不光要有里子有面儿,还要有骨子。</p><p class="ql-block"> 吃过晚饭,妈妈一切拾掇妥当,就开始坐在煤油灯下做鞋帮了。我趴在桌上,看妈妈把鞋样一个个比划着。大的套小的放在鞋骨上,一寸也不肯浪费,最后满意了才肯动剪刀,鞋面子、鞋里子也如是这般剪好。紧接着,就要把里子、骨子、面子叠在一起用口条布封鞋沿口了,封好以后再把棉花行(hang)进去,最后一步上鞋帮。看着妈妈将针在额头上擦一下,再在鞋帮、鞋底上戳一下,我问妈妈:你总是把针在额头上擦干嘛?妈妈笑着说:妈头上有油呢,擦一下针就容易戳进鞋底,不那么费力了。我似懂非懂“哦”了一声。透过煤油灯的光圈,我仿佛看到了年画里的神仙端坐着,慈眉善目的妈妈,那橡皮膏缠着的皲裂的手指,在空中画着优美的弧线,套在中指的针箍儿,在昏暗的灯光下,锃光瓦亮如钻石般耀眼,针线上下穿梭,带着妈妈额上的体液和手上的温度,缝进了鞋里……渐渐地,我斗不过瞌睡虫,入梦了。第二天,妈妈早上喊我起床试试放在枕边的新鞋,说如果紧了,就要拿到鞋匠那里楦一下;如果松松的一脚,娘就会笑着说:家宽不如鞋宽,鞋正脚不歪,走路才稳实。</p><p class="ql-block"> 妈妈心灵手巧,除了会做鞋,还会做衣服,我们一家五口的衣服都出自妈妈的手,特别是过年,妈妈总要给我和弟弟做好新衣,她总是说,过年呐,孩子一年到头指望着呢!这不,缝纫机嗒嗒一响,不同形状的布片在妈妈手机翻转,半晌功夫,一件新衣就做好了。试好新衣,妈妈把新衣叠放在衣橱里,我每天都要打开衣橱去看几眼,盼着大年初一早点到来。记得有一年,妈妈没给我做新衣服,原因是入冬走亲戚时刚给我做了一件,然后我穿了一天就被妈妈收起来了。当大年初一妈妈拿出这件衣服时,我早已忘记已经穿过一次了,仍旧兴致勃勃地穿着梳头、照镜子。爸爸看到我的衣服却流泪了,因为新年我没有新衣穿,他跟妈妈说,再怎么样以后也要给孩子做件新衣,要不然对不起孩子。那时我似懂非懂,更不明白大过年的爸爸怎么会哭。</p><p class="ql-block"> 现在生活好了,衣服可以想买就买,随买随穿,再也不用等过年才能穿新衣服。小时候对新衣服的渴望,也已经成为一段难忘的过年回忆!</p> 七、糖果味 <p class="ql-block">  新年糖果浸润着我童年甜甜的回忆。</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物质比较匮乏,过新年吃糖果是我们姐弟俩非常期待和向往的事情。大年初一,跟着大人去拜年,得到一块或两块糖果,心里总是甜滋滋的;村上有人结婚嫁女,闹新房讨喜糖,我们口袋里总是装满了喜糖,鼓鼓囊囊的;走亲戚、串门也会收获许多糖果,大人总用糖果逗我们开心。</p><p class="ql-block"> 糖果有各种各样的颜色和味道,水蜜桃味、香蕉味、草莓味……我最喜欢大白兔奶糖,含化之后,那甜丝丝的奶香味沁入心脾,此时,空气中似乎也飘逸着奶糖的香味。但是我舍不得吃,找一个盒子,把糖果藏好,时不时拿出来,看看、数数、闻闻香味,常常会等到糖果快化了才舍得吃。</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很多小孩都有藏糖果的秘密和经历。有一次奶奶给了我们一个玻璃瓶,我跟弟弟各自把收藏的糖果拿出来放进瓶子里,满满的一瓶糖果五颜六色,晶莹发亮,充满了诱惑力。捏一颗糖,含在嘴里,甜蜜绽放,缠绕口中,香甜无穷。</p><p class="ql-block"> 孩子们除了藏糖果,还特别喜欢收藏糖果纸。糖果纸五彩缤纷,很漂亮,我总小心翼翼地把糖果纸抹平,夹在书里。别人用过的糖果纸,我也会讨要过来,藏在书里,慢慢地越积越多。每每打开书,看着那一张张五颜六色的糖果纸,闻着尚留的余香,那种满足感油然而生。新年过后,就会有一本夹了不少糖果纸的书,甚至有两本。通过与小伙伴交换,颜色和品种会更丰富。</p><p class="ql-block"> 糖果与糖果纸给我的童年增添了不少快乐。现在,人们的生活水平节节提升,食物极其丰富,糖果虽然不再是孩子们的期待,但过新年仍然不能缺少糖果,它的多姿多彩,它的香甜柔糯,仍然充满着无穷的魅力。</p> 八、拜年 <p class="ql-block">  年味,年味,大年初一那天最是浓厚。穿上了心心念念的新衣裳,便要挨家挨户地去给长辈们拜年了,小孩子最欢喜串门拜年,爷爷、奶奶、伯伯、婶婶叫了个遍。而我们的拜年则从第一声爆竹声开始。除夕夜的鞭炮声和大年初一的鞭炮声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年初一这天刚蒙蒙亮,就听到爆竹声陆续响起,我跟弟弟也激动地一骨碌爬起来,急忙穿好新衣新鞋,急忙洗漱完毕,等着堂哥来跟我们会合。不一会儿,两个堂哥就到了我家,先跟奶奶还有我爸妈拜年,然后就带着我们姐弟俩开启了拜年“旅程”。堂哥比我大六七岁,懂得比我多,他边走边告诉我们去人家拜年,要大声叫人,要面带笑容。“咚啪”,“又有一户人家开门了,爆竹声在村南边”,堂哥手一指,我们几个跟屁虫就屁颠屁颠地往那家人家去了。果真,这家门口还散发着火药的味道,堂哥打前阵,“爷爷奶奶”,我们几个也跟我“爷爷奶奶”,爷爷或奶奶就会从盘子里拿出糖果分给我们这些小屁孩。当然,有时也会叫错人,有次,堂哥喊叔叔婶娘,我跟弟弟也跟着喊,但其实我俩应该喊伯伯妈妈,伯伯就拿着糖逗我们:想想,该喊我什么?喊对了给糖你吃。而那时就是我最蒙的时候,几乎一个村子走下来了,我还是傻傻分不清称呼,只会跟在后面人云亦云,有时就张张嘴不出声,糖果瓜子也会有。我眼睛盯着伯伯手中的糖,嘴里却不知道到底喊什么,堂哥就在一旁小声提醒,总算喊对了,拿着糖果兴高采烈地离开。大多数人家都只会给一块糖,客气点的有两块,人家给两块的我们会格外高兴,边走边夸奖大方。跟自己家关系好点的,会给弟弟一块方糕,红红的纸包着,看着都想吃,我只有羡慕的份。当然还有不给糖的,就一把瓜子或花生,这是我们极不情愿要的,既占口袋又没糖果好吃。</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哪家爆竹响了,就证明这家有人起床开门了,我们一伙小屁孩就在堂哥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开往目的地。半路上,遇到其他小伙伴,也是一群一群、一房一房的,互相打个招呼,再炫耀一下自己有多少“战利品”了,实在放不下了,就赶紧回去把糖果倒进自家果盘里,好让妈妈给其他来我家拜年的小伙伴。</p><p class="ql-block"> 整个村子都拜完了,我们也该回去吃汤圆了。吃完汤圆,就去门口寻找未放的小鞭,等口袋里装满了小鞭,男孩子们一个一个点着,在悦耳的“啪啪”声中,大年初一也就过去了。</p> 九、走亲戚 <p class="ql-block">  如果说团圆是春节的主题,那么走亲戚就是对这个主题的生动诠释。</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最喜欢跟着大人走亲戚了,因为去亲戚家可以得到压岁钱,可以吃平时吃不到的零食,更可以享用到颇为丰盛的菜肴。</p><p class="ql-block"> 20世纪60年代至70年代,人们走亲戚大多靠步行。那时候的亲戚可真多,方圆几十里内,仿佛到处都有亲戚。亲戚们你来我往,那种欢喜团聚的气氛,从大年初二开始,能一直延续到元宵节。那几日里,乡间田埂上热闹非凡,到处都是拎着礼物、携儿带女、穿着新衣服的人们。大人们互相招呼着,孩子们咯咯地嬉笑着,汇聚成一幅幅欢快流动的风景。</p><p class="ql-block"> 走亲戚的第一站是外婆家。外婆家离我们家两三里路。远远地,就看见外婆家袅袅的炊烟了。待我们入得屋里,瓜子、花生、炒米团、糕片、花生糖这些带着乡土气息的零食摆了一桌子。母亲拿出红枣、柿饼、糖果等礼品孝敬外婆。其他舅舅阿姨也相继回来拜年,外婆家的小院里人影绰绰,到处都是孩子们的欢声笑语。</p><p class="ql-block"> 吃饭啦!吃饭啦!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乡下人最阔气!如果哪家把肉切得小小的,就会被说“小气鬼!”因此,外婆家的红烧肉、咸肉也是逐年增大,让我的小嘴巴无从下口。外婆把菜肴拼命往我们的碗里塞,直塞得碗跟小山似的。</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的几天就是五个阿姨三个舅舅家轮着吃。四姨夫做猪头糕的本事最大,每年去他家拜年,一盆总是不够吃,而这也是我们喜欢去四姨家的原因之一。终于轮到我们家了,这天一早,母亲早早地起来配菜了,红烧肉、红烧鸡、红烧鱼、肉圆等可不能少。当然,那时条件不好,这些“硬菜”都是用来充充门面的,是很少动筷子的,尤其是鱼。每次去亲戚家,母亲也总是关照我们姐弟俩不能吃鱼。亲戚来吃饭一般主家是不上桌的,除非有先吃完的客人,那时爸爸就会坐上去陪客,而我和弟弟只能待在厨房,简单地扒几口饭了事。</p><p class="ql-block"> 年年走亲戚,一年又一年。走着走着,我从馋嘴孩童走成了知天命的妇人。生活的美好富足,让鸡鸭鱼肉这些从前的大菜成了现在的寻常菜肴。现在的孩子,大人再也不会提醒他不能吃这个不能吃那个,只愁他这也不吃那也不吃。</p> <p class="ql-block">  小时候,盼望着过年,过色、香、味儿俱全的,热腾腾的新年。</p><p class="ql-block"> 记忆里,孩童时期的新年,是红色的。到处洋溢着喜气洋洋的红,贴上了红彤彤的喜字儿、福字儿、对联,挂上了红闪闪的大灯笼,孩子们最爱的,是那惦记了一年的压岁红包,说了甜甜的拜年话,捧出红红的大奖状,准能收到长辈们准备好的“大红包”,红扑扑的小脸蛋便再也盛不住喜悦了。还有大年三十要响上一夜的鞭炮声,妈妈细细折叠好放在床尾的红艳艳的新衣裳,处处都透着年味儿,透着幸福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童年时期的新年,很短、却又很长,记忆里,快乐的时光总是“嗖”地一下便会过去,而年味却是到正月十五元宵节都不会散去,亲戚、朋友,挨家挨户拜过了新年,人仿佛胖了一大圈,却仍意犹未尽……</p><p class="ql-block">  热腾腾的新年一直在延续,过新年的地方习俗也在代代传承。让我们一起“守住”年味,更“守住”新的一年的平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