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我的教学生涯(二)

史文彦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任教第二所学校----三交河学校</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一)</b></p><p class="ql-block"> 怀着极度不情愿的心情去左木联校任教。当时左木中学在梨洼,离洪三公路比较远,下车后还要步行几十里山路,出于安全考虑,领导让我去三交河学校,坐公共汽车直接就到了,三交河学校只有小学,从此我的教学生涯也就由初中转到了小学。</p><p class="ql-block"> 三交河村的地形是公路两边只有几户人家和供销社,公路尽头是煤矿,大部分住户与公路隔着一条河,学校在公路北边,与村子也隔着河。记得那天是母亲陪着我去学校报到,下了公共汽车从一个羊肠小道下去,就到学校了。这就是学校?这是一个破旧的庙宇,是一个小四合院,北边是两个教室和一个办公室;东边中间是一个废弃的戏台子,上面放着柴火,戏台子旁边一边是校长的办公室,另一边就是我的办公室了;西边是学生宿舍、伙房、仓库;南边是两个教师办公室和一个教室,中间隔着一个小门;出了小门一个四五十平米的不规则的小地方就是学校的操场。这哪是什么学校啊,如此的破旧不堪,如此的窄小不便。我那个办公室更不用说了,依地形而建,里面是斜着的,一边宽、一边窄,放一张床、一个桌子、角上一个炉子就满了。我估计那天我的脸是阴沉的,母亲也特别不放心,想让有个学生晚上给我作伴,但房间里放不下床,尽管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还是不放心地离开了。</p><p class="ql-block"> 我接任的工作是三四年级的语文,三四年级是复式班,一二年级是复式班,只有五年级是一个独立的班,合并着周围方圆几个村的学生,复式教学我没接触过,甚至没听说过,两个级在一块儿,这怎么上课呢?我后悔死了,后悔不该来这个鬼地方,我虽然没在什么豪华的学校上过学,但也不至于这么个烂学校啊。环境不好,工作不好,我都讨厌我们村在左木任联长的那个领导了,把我忽悠到这么个地方。</p><p class="ql-block"> 吃饭时,学校几个老师就在伙房吃,一个墙壁黑黑的屋子,前面是灶台,后面放着一个小桌子,几个人围着一个小桌子,坐着小板凳吃饭,学生们就打上饭在宿舍吃。在饭桌上,几个老师就故意说笑话逗我乐,还记得史校长说:“明年春天咱们在院子一圈栽上几棵樱桃树,结下的樱桃谁也不准吃,只让文彦一个人吃。”分管事务的老师说:“你多吃点饭,看你瘦的,你不吃胖了我心里都不安,我们怎么能让你爸妈放心呢?”我感受到了老师们对我的好,老师们把我像小孩子一样哄着,但我怎么都开心不起来,怎么都安不下心来。</p><p class="ql-block"> 那时学校就有一个14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在校长办公室放着,住校的老师晚上也去看,尽管他们再三说让我去看电视,但我也不去。家里人嫌我寂寞,给我买了个小收音机,但内心的寂寞是什么也代替不了的,每天晚上放学后,就躲在我那个小屋里,在本子上写啊写啊,宣泄着心中的郁闷,常常是一边写一边掉眼泪。</p><p class="ql-block"> 过了几天,左家沟学校的樊校长和一个老师来看我,见到他们我好像见到了自己的亲人,满腹的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们给我说了好多安慰的话,还说让我既来之则安之,又给校长说让照顾好我等等。</p><p class="ql-block"> 又过了几天,在左家沟时的那几个年龄相仿的老师来看我了,她们下午放学后来的,要在三交河住一晚上,学校几个离家近的老师都腾出房间让她们住,但是我们五个人就挤在这个小房间里,就这一张床,我们就坐着聊了一个通宵,说啊、笑啊,我都忘却了那么多天的不快,还以为又回到了左家沟学校。</p><p class="ql-block"> 在三交河教了近一年的复式班,开始时,上课也不按照复式来教学,只是给一个级上课,另一个级做作业,再一节课,换成这个级讲课,那个级做作业;备课时也是各级备各级的。几个月后才悟出复式教学的味道,也才会备复式课,把两个级备在一页上,备出时间,在规定时间内各级干什么。</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二)</b></p><p class="ql-block"> 在三交河教学时,学校校长也姓史,同学们就叫我小史老师,不管是不是我班的学生,见了都亲切地叫声小史老师来打招呼。当时学校的厕所在校门外操场西边的山坡地下,操场东边是沟,有一个下坡羊肠道,南边远远地有两户人家,晚上一个人上厕所心里真有点害怕,但是我每天晚上出去时,操场里总有五年级几个住校的女同学在那小声说着话,见我出去了叫声小史老师,开始我也没在意,以为是孩子们还不睡在那聊天。直到有一天晚上,我也不知道干什么比平时出去的迟多了,刚到校门口就听几个女同学你一言我一语在说:“小史老师今天怎么这么晚了不出来呢?”“咱们不用等了,回吧,肯定小史老师不出来了。”“咱们再等一会儿,刚才我在门口看了下小史老师的房间还亮着灯,一定要出来。”“那咱们再等一会儿吧。”我恍然大悟,原来孩子们每天晚上在操场站着是等我啊,是在默默地给我作伴啊,我心头一热,出去说了一声:“让你们久等了。”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和五年级这些同学打招呼,原来她们叫我小史老师,我只是答应一声,也不和她们多说话。孩子们看见我出去了都很高兴,听到我的话还不好意思,只是嘿嘿的笑,我上完厕所孩子们才和我一块儿回到院子里。多么懂事的孩子啊,这么会体贴人,亏我还一天板着个脸。</p><p class="ql-block"> 每周四煤矿上放电影,学校有时也会让住校生去看,住校生都是五年级的学生,但每次五年级的女生都是跟我结伴而行,好像我是她们的朋友。</p><p class="ql-block"> 天气快冷了,一天刚吃完饭一个学生来到我办公室说:“小史老师,快生火了,我来给你把炉子糊一糊。”我很惊讶这么小的孩子还会糊炉子啊,只见他把水、土、麦秸搅在一起,把炉子里外都抹了一遍,挺像模像样,糊好了说:“这样生火时就不会往外边冒烟了,炉子也快了。”</p><p class="ql-block"> 山里的孩子真是朴实可亲,孩子们会这样自觉地关心他人,而且做的那么自然,好像是他们应该做的,孩子们捧出了一颗真心,我觉得自己也真应该“既来之则安之”了,也要拿自己的全部真心回报孩子们。</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三)</span></p><p class="ql-block"> 当我转变了看法,不再用抱怨的眼光看待这里时,我发现山里也有它美好的一面,不知不觉的爱上这里了。冬天快到了,我们带着学生上山捡柴,山里的孩子上学较迟,干起活来个个都不差,孩子们在山上自己捡柴,自己捆捆,我呢则在山上玩,山坡上那么大的石块儿让我惊叹,落光了叶子的醋溜溜(沙棘)树上全是黄灿灿的果实,让人看着眼馋,但拿一颗放在嘴里,牙都要酸掉了,不敢吃也要折几枝拿回去,太养眼了。可惜那时我没有照相机,更没有手机照相,如果有的活我估计自己肯定是忙于照相了。</p><p class="ql-block"> 春天来了,学校外边的山坡上开满了紫色的小花(我那时不知道它就是丁香花),一股淡淡的清香沁入心脾,折几枝回去插在瓶子里,满屋子都弥漫着淡淡的清香,而且这种花好几天都不焉,焉了也没关系,我再出去折几枝换上,反正漫山遍野都是,也不怕我天天折。夏天秋天就更好了,山上的野果子都熟了,樱桃、杜梨、笕子……各种不知道名字的野果子,我没事就出去了,摘了也不只是吃,就是觉得好奇、好玩。</p><p class="ql-block"> 有时我自己也带孩子们上山玩,那时的安全问题没现在这么提的重要,走时我就给孩子们提要求:多看、多说、多想,回来每人写一篇作文。我带孩子们在山上玩着,也让他们形容着:什么样的花、什么样的树,自己的心情等等,孩子们玩得兴高采烈,争先恐后地你说着、他补充着。回到学校,不一会儿功夫作文就都交上来了,而且个个写的有声有色、有血有肉。带孩子们上山,既满足了我的玩心,也使我收获到了一篇篇好作文。</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四)</b></p><p class="ql-block"> 我去时那会儿三交河学校共有七个教师,虽然年龄相差大,但相处的也挺融洽,我们三个女教师,一个比我大十几岁,一个比我大六岁,但我们就像姐妹一样,放学后没事我也常去她们家玩。和我搭班子的是个男老师,那时他五十左右吧,家里有事他就回去了,来学校后总要说好多感谢我上课的话,他人比较爱逗笑,不管是在一起吃饭时还是闲坐时,他常常逗得我们哈哈大笑,其他几个老师也都对我很照顾,放学后也常常在一起聊聊天,像个大家庭一样。</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五)</b></p><p class="ql-block"> 爱上这里还因为这里的村民们,这里的村民真的对人太热情了。每年正月开学,基本上每家都要叫老师们吃饭,家家都是满满的一桌子菜,更让人不可抗拒的是敬酒,家长们端上酒敬老师,男老师吧不推辞就喝了,我们这几个女老师,尤其是我一个小女孩,根本就没喝过酒,但家长们非要双手举着酒杯,要感谢老师的付出,学生也给老师敬酒,不喝他们就一直端着,真是盛情难却啊,没办法我也只得喝一两杯。</p><p class="ql-block"> 一次我班一个同学病了几天没到学校,放学后我就去他家补课,他妈妈见我去了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我就给孩子讲落下的课。一会儿,他妈妈端来五个煮好的鸡蛋非要让我吃,她说山里没什么好招待客人的,只有鸡蛋,尽管我再三说刚吃过饭,但她就是不行,说来家里了必须吃点东西,好像不吃就是看不起他家,我只得象征性的吃了一个,这才算完事。山里人有山里人的待客之道,那碗热腾腾的鸡蛋永远的刻在了我的记忆里。</p><p class="ql-block"> 一次我班一个孩子病了,他是红光村的,家离得远,那时通知家里人也不方便,我是班主任,自然就带孩子去三交河村里看病,买上药我就把钱付了,等到第二个星期孩子到校时他奶奶来送他了,给我拿了一大袋子黄澄澄的梨,说是他家院子的,还说要来看看我,说我这个老师对学生太好了,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我觉得那都是我应该做的啊,换作哪个老师也会那样,父母把孩子交给了我们,孩子病了我们自然要照顾啊,但是他奶奶却一直在孩子面前念叨我。十几年过去后,一次我去一个药店,一个大小伙子叫了一声,这不是小史老师吗?我都愣住了,认不出来他是谁,但从他叫的小史老师我知道他曾是三交河学校的学生,好多年了小史老师听起来还是那么亲切,他说他是红光村的,说他奶奶还一直记着我,还不时地问他有没有我的消息,我一下子想起了那一袋子金黄的梨,想起了他热情的奶奶,难得他们这么多年了还记得我,不是我付出了多少,而是他们太懂的感恩了。</p><p class="ql-block"> 夏天、秋天三交河村里那些女人们总要去山上摘野果子,星期天也常常叫我去,我记得很清楚的跟着她们在山上摘过一次樱桃,那还是第一次见到樱桃,那殷红的果实现在想想还垂涎欲滴,还跟着她们去山上捡过一次木耳,刚下过雨,山上那些砍到的木头上全是木耳,真神奇,摘了一大篮子,那可是正宗的野生木耳啊。</p><p class="ql-block"> 虽然山里的荒凉、贫穷、寂寞是不争的现实,但山里人的淳朴、厚道、真诚和热情却一直深深地感动着我。</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六)</b></p><p class="ql-block"> 记得一次左木中心校的联长和我们学校的校长来听我的课,我讲的《蟋蟀的住宅》,听完课后联长对我的板书给予了很高的评价:美观、清楚、能突出重点、让人一目了然。我想这还得益于左家沟学校樊校长的指点。</p><p class="ql-block"> 后来还抽我去霍家庄学校讲公开课,还记得我讲的《将相和》,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大家都说正规的师范生就是不一样,讲课路数好,语言也丰富,教态、板书都值得大家借鉴。</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七)</b></p><p class="ql-block"> 那时考试时老师们要交叉监堂,我们要去的是霍家庄学校、左木学校、翟庄学校、红光学校,去霍家庄学校、左木学校时当天早上出发,沿着山路很快也就到了,要去翟庄学校、红光学校那就要前一天去了,然后安排住一晚上,第二天监完堂再回学校。我记得基本上每次都是我和香香姐(学校一个老师)两个人去,一路上说说笑笑,几十里的山路也不觉得累,还挺有意思。</p><p class="ql-block"> 考试结束后都是当天晚上评卷,每个学校评一个年级的,我们学校带附属单人校的老师,也就十几个人吧,每次评完卷子也就晚上三四点了,大家就几个人挤在一个床上,靠一会儿天亮了再回去。一个单人校的男老师声音特别响亮,他唱分的声音还不时响在耳边,他唱着分数,我们加着,或笔算、或口算、或珠算,一会儿一个学校的总分均分就算出来了。虽然现在无法想象那时的苦,但那时并不觉得苦,反而觉得是一种乐趣。</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不知不觉在三交河学校度过了五个春秋,直到91年快生女儿时才调到万安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