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樊先生

一壶老酒

樊先生是当年耀新场诊所的一名医生。

从前，在我们那个地方，人们把从事医生、教书、算命职业的人称先生，与后来把所有男性称先生不一样，是一种尊称。

樊先生曾经是国民党的军医，投诚后，政府尊重他本人意愿，让他回家乡重操旧业，服务家乡人民。

樊先生待病人如亲人，不管是谁，只要找他看病，他都一视同仁，尊卑无序，老少不欺。他看病治病细致入微，精益求精，药到病除，有口皆碑。久而久之，樊先生声名远扬，十里八乡找他看病治病的人越来越多。诊所的另一名医生，因为医术不如樊先生，常常坐冷板凳，一天看不上几个人，一日三餐照吃不误，人们索性叫他“饭先生”。一天，樊先生出门巡诊去了，“饭先生”坐诊。外地一名患者前来就医，问坐诊的“饭先生”是不是樊先生，“饭先生”连连说“我是饭先生”。“饭先生”看完病，患者看处方上写的不是樊先生，就问药剂师。药剂师说“饭先生”不是范先生，也不是樊先生。患者懊悔不已，坚持要等樊先生巡诊回来后重新看病。樊先生风尘仆仆回到诊所，听说这名患者要找他重新看病，就劝说这名患者相信“饭先生”的医术，并说“饭先生”开的药对路，找他看，他也是开这些药，他请这名患者安心吃药，安心养病。这件事情传开后，人们赞不绝口，称赞樊先生为人善良，德艺双馨。

耀新场南临通顺河，北滨汉江水，诊所辐射周边四五个行政村，樊先生常常不辞辛劳，定期到各村巡回为病人治病。我们村离耀新场有三四里路，道路坎坷崎岖，行走艰难，但隔三岔五总能见到樊先生背着药箱巡诊的身影。我家邻居爱芝姐患病，不便到诊所就医，樊先生亲自上门为她打火针治疗。一次、二次、三次……，几次三番，从不延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在樊先生的精心治疗下，爱芝姐的病终于一天天好起来，她逢人便说：“樊先生真是个大好人！”

樊先生的家离诊所不远，差不多六七里路，但他一直食宿在诊所，为的是方便大家就医。我母亲积劳成疾，有气疼的毛病，常常夜里发作。深更半夜，我和父亲深一脚，浅一脚，步行三四里，敲开诊所的门，请樊先生上门为我母亲治病。樊先生毫无怨言，总是满腔热忱，有求必应。看完病，我们要护送樊先生回诊所，樊先生婉言谢绝，一个人披着夜色，踏着崎岖不平的羊肠小道沿途返回。

后来，樊先生因工作需要调到雷场诊所工作，但是，人们伤风咳嗽，身体不适，宁可舍近求远，也还是去找自己心目中仰慕的樊先生。

医者，仁心。一个医生，把病人放到最高位置，救死扶伤，悬壶济世，人们自然心中有他，自然永远感恩和怀念他。樊先生离开我们将近半个世纪，但大家还时时记起他，记起他对病人的大恩大德，记起他对家乡父老的拳拳赤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