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祖大姐名琴，合肥人，与我们77级很多同学一样，上学前就是工人，而且是书香门第的闺秀。</p><p class="ql-block">我是靠记忆力做学问的乡下人，上大学前不知《三国》《红楼》，遑论《诗》《骚》，但就凭这点雕虫小技，硬是跟他们老三届阅读扯平。所以对祖大姐的亲证过往，历历在目，俨然昨日。</p><p class="ql-block">最近在写青铜铭文中的周制王官，这是官本位数千年意识之恶的奠基，那些字龙飞凤舞，其形往往饕餮狴屭，是以梦多。昨夜梦见祖大姐已在轮椅，又李跃进称其将要健忘，竟是椰风潮湿。自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告别散文以来，此乃唯一，而唯一的理由，不想让记忆成为遗憾。 </p><p class="ql-block"> 一. 七七年高考，对我们而言，几乎就是没有任何預设的搏命，纯属撞大运。我们公社393人去考，391打道回府，我懵了个大学，张绍龙考了个中专。所以，我本来就没有认识祖大姐的可能，自古国人等级垂直，后来叠加城乡二元，走到一起的概率为零。有人问我，谁介绍你认识祖琴，我总是戏谑答曰，邓小平。没有邓小平，我至今还在名叫国脊屋的山村，当然会与花呀、枝呀、兰呀的哪位女人，过着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的日子，晨起湛露，暮归炊烟。 </p><p class="ql-block">二.那时候男女同学不大说话，我的同桌是一位极漂亮的干部子女，下过乡，是学生会主席，但第一学期基本没说过长句子的话，那是那个时代校风。直到放第一个暑假，与祖大姐依然不熟，合情合理。认识的缘份，是要放假了，但刚满18岁的我，居然不会洗蚊帐和被子，急得如热锅蚂蚁。记得那天很热，记得阜阳师院三里桥校区有口水井，记得祖大姐不知从哪弄来的木盆水桶，穿着她那双标志性的灯芯绒布面鞋，忙上忙下地洗着。我就在旁边看，觉得她的一对小辫子很漂亮，身体款款若飞，其它啥也不懂，那时候的18岁基本白痴。她回头看了我一眼，嗔怪地说，你别胡思乱想啊，我把你当弟弟才帮你洗的。我说，知道了。然后就是静默，因为那时我就不知道咋想，如果现在，不想才怪呢。 </p><p class="ql-block">三. 暑假回家，必须在合肥换汽车。往宿松的车，每天一班，蓬车，坐10个小时，票难买，又没钱住店。祖大姐带我到八中的家，见到了祖伯伯和她们一家人，还给我买好了票，狂吃一顿。后来一个个出落得如花似玉的几个妹妹，那时候还都是小丫头片子。祖伯伯鼓励我，穷不可怕，起点低也不可怕，只要努力，就能成功。抚今思昔，这位老教育家，当不是客套，毕生经验之谈无疑。其实祖伯伯很关心我，1984年，我在南大读研期间，陪年近九旬的王气中教授赴皖开桐城派会议，祖伯伯还到江淮大酒店看王先生和我，我也由此知道老先生竟是中央大学老学长。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这恩，我将连滴水也还不了，子夏之憾必无疑，而其捶手顿足，锥心之痛更可想像。 </p><p class="ql-block">四. 第二个学期，我与祖大姐就熟了，不乏撒娇之举。比如月底没饭菜票了，比如来回合肥混吃混喝了，比如连衣服也不洗了，都会有。总体而言，对我这个啥都不懂的弟弟，她还是有些娇惯的。我想，那些偷偷给她写信的大同学，肯定想灭了我这个电灯泡。但有件事，却对我很严厉。我们乡下没有英语，到校后，77级可以自愿免修，于是我毫不犹豫就免修了。祖大姐硬是让我把申请撤回来，给我教材，辅导我学英语，那年考南大硕士，考了62分，由此才有所谓的现在一二并不真实的虚名。我曾对她开玩笑说，你培养了我，却放弃了自己，律人易，律己难。我们这代人，学术天花板很低，能否有说，全仗可持续的不放弃。我没放弃，60以后倍加努力，祖大姐当年所训也。 </p><p class="ql-block"> 五.我一直在想，尽管那时我还不知道咋想，但潜意识里一定是想着的。一个例证，就是徐寿凯教授来校讲学一学期，我是助手，包括吃喝。那次学校开运动会，祖大姐是百米名将，跑得很辛苦，也许就是本能，我把徐老师炖的鸡偷偷就给她吃了。很长一段时间，徐老师都开我玩笑，说我见色忘师，可惜极疼爱我并引以嫡系弟子的徐师，也在我的哀伤中“逝者如斯夫”了。不知哪一年，我从北京回故乡，路过合肥，与祖大姐那七八个弟弟妹妹宴饮，借着酒劲，我对小的们说，我若当初是个男子汉，今天就是你们的大姐夫。全场哈哈大笑。 </p><p class="ql-block"> 六. 《诗》云：“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斯，雨雪菲菲”。大学毕业，四十年就这样不知不觉过去了。我是个坦然活着的人，一辈子不向权贵和残骨之利低头折腰，活成现在还站着的人生姿态，说起来也不容易。大约记忆力还行，从前的点点滴滴，一路的风霜雨雪，帮助过我的和我帮助过的，爱我的和我爱的，亦如恨我的和我恨的，脑海里何曾遗之些些。只是学业在急，记之惟待来日。此记一二，梦后心绪，恐祖大姐忆之不及而已。然天佑善淑，必为多余矣。 </p><p class="ql-block">七.走过去的是路，还要走的是理想。人不灭，理想就在，从前和未来都在，我和所有77（1）班同学与祖大姐的此世情缘就一直在。所谓伊人，在水一方.......</p> <p class="ql-block">大一的祖大姐</p> <p class="ql-block">漂亮的同桌</p> <p class="ql-block">团支部参观亳州花戏楼</p> <p class="ql-block">祖伯伯</p> <p class="ql-block">徐寿凯老师</p> <p class="ql-block">老井</p> <p class="ql-block">祖大姐毕业照</p> <p class="ql-block">七七（1）班毕业照</p> <p class="ql-block">新校大门</p> <p class="ql-block">祖大姐有时杵拐</p> <p class="ql-block">有时坐轮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