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澍清老师，您好！

赵铁军

一位老师教一辈子书能同时做到：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说她好，调皮捣蛋的孩子也拥戴她，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对她的评语越来越高，这样的老师了不起！很幸运我就遇到过这样一位老师：邓澍清老师。 图：邓老师的这张照片是我冲印的。82年，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暑假，我跟着高年级湘同学第一次学着自己冲印照片，买显影水、定影水、相纸，熬战一天一夜冲洗老师同学们相会的照片。洗印水平不怎么样，但片中人端庄、睿智、坚毅，超凡脱俗，像是一幅名画。我喜欢！ 　　最初认识邓老师，她还没直接教过我。73年暑假江西省外办（外交部驻省机构）组织一批中小学生去庐山举办为期一个月的文艺集训。妈妈给我3元钱，算我期间的零花钱。随队上山的邓老师知道有几个孩子身上揣了钱后说替我们统一保管，我很沮丧，心想完了，钱花不成了，馋嘴病要犯了🤫。没想在山上期间，邓老师隔三差五给我们几个交了钱的买点小饼干（最有印象的是“九江茶饼”，用南昌话：棒硬的、一嗲子油都冇有）、油炸果等零食吃，我估摸着钱早就花完了。回家那天，邓老师给我们几个孩子每人一个小纸包，让回家交给家长。我懵懂懂的把纸包给妈妈看，上面写着哪天哪天买了什么吃的，几个孩子分，花费多少，最后剩余7角3分。这件事我今天还记得，因是我人生对钱的第一次认识：1.钱很经花🤭（那时候2元钱，约等于现在300元）；2.花别人的钱要记账；3.借还钱要有凭证。虽然到现在，我理财能力还是一塌糊涂，属于钱盲，但第2、3条我做的还行。 图：73年庐山仙人洞门前的我。为配合学校的活动，爸妈为我新买的白色衬衣、蓝色长裤、北京式“懂劲鞋”—红小兵的标配。裤腿卷那么高干啥？怎么像穿着裙子🤭。嘻嘻，站着丁字步，嬉皮笑脸，有点骄傲的样子。小时候常挨批评，说是骄傲了，可我现在也没搞明白，一个小孩子啥是骄傲？有什么可骄傲的？ 　　在庐山有一天晚上，邓老师把我从被窝里抱到她的床上和她挤着睡。我很纳闷，以为要对我严加管教。后来知道，是学校为了给其他老师多一次来庐山学习的机会，让小一点的孩子二人挤一张床，腾出铺位给没有“指标”的老师。邓老师不需要拼铺位，但她主动“承接”了我，这让我有了第一次在女生宿舍过夜的经历🤔。那个年代的普通宾馆，一个房间4～10张床，楼栋里没有厕所，老师怕孩子们冻着，晚上尿尿就共用一个痰盂。这可害S了我，我是男生呀，旁边都是女生怎么尿的出来？😣。怎么办？憋着！都说办法是想出来的，没有办法的时候只有～熬。坚强的意志是从小培养的，只可惜锻炼了意志却没有磨厚我的脸皮🤭，长大后只听人夸我“不要脸”，没人表扬我脸皮厚。 图：1974年，邓老师（一看就知道她在哪儿）带我们全班在南昌八一公园，参加“五一”游园活动。可惜合影里没有我，当天我被安排在舞台后面准备节目，郁闷，我不在时你们照什么合影嘛☹️？ 　　74年10月～76年7月，邓老师是我小学三、四年级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76年的语文期末考试是选择毛泽东主席当年发表的二首诗词《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念如娇•鸟儿问答》朗诵一首就算过关。邓老师一贯以教学优异著称，面对这种奇葩的市里安排的考试形式，我们班照样出彩：考试那天，每个同学站在讲台正中央高声朗诵。邓老师点名让我第一个开始，带个头。我这个大嗓门一通嚎叫，起了个高调，这下好了，后面的同学都不甘示弱，一声比一声响亮，南昌普通话（简称南普，是南昌人特有的腔调，在任何地方，人群中不用多看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在四（一）班的教室里回荡，说是考试，更像是一次朗诵汇报演出。有位内向的袁同学一上台，紧张的发抖，邓老师和颜悦色的鼓励他，待到他朗诵完，鼻涕泡都吓出来了，全班掌声笑声雷动🤗。这位同学后来随空军飞行员的父亲转业去了外地，我想经过这次历练，以后在万人讲台上，他的声音也能像父亲驾驶的歼击机轰鸣声一样响彻云霄… 　　班里有位董姓同学（猜猜看上面的照片里哪个？）很小时父亲因公殉职，住在环境比较嘈杂的*家巷。小董不好好读书，小学二年级就留级到我们班，那时候“留级生”可是一个不光荣的称呼😩。有一次外班有个叫欧阳的小霸道课间来我班欺负人。小董看不惯就和他对打起来，欧阳用的是虎式虎威，吼声大动作小；小董使的是车轮打法：二只胳膊360度旋转，像水车的转盘连续出击。欧阳打不赢，被打的鼻青脸肿（三年级的娃娃，徒手掐架，很严重也不至于🤭），退了。我们正围着小董庆贺时，欧阳突然从后面冲过来，用圆珠笔在小董肚皮上连戳三下，小董哭喊着找硬物要反击，事态将扩大，千钧一发之际，“邓老师来了”似一声春雷，双方顿时停战…。邓老师听完前因后果，没有马上在班上痛斥小董，而是单独把他领出教室…，小董跟邓老师回来后，没有哭哭啼啼，而是乖乖的听课，以后再没见小董在学校打过架。82年他读到高中毕业参军成为一名解放军战士，而且还在连队给大家补习文化课，嘻嘻，有点晕！他都当文化教员🤔。四十多年后我问小董：当时邓老师带你干啥去了？他告诉我，邓老师把他带到教工宿舍区，给他整理好衣服，把他小脸洗干净，告知他老师早年认识他父亲，说他是烈士的后代，遇事不能只想着用拳头…，这让小董认识到自己并不是一个“讨人嫌”的弃儿。顺带说一句，欧阳同学后来在南昌市公安局当交通民警👮（估计当不了刑警，格斗不行，只能使阴招，哈哈😊），路上遇到他值班，小董、我们这些同学都会互相给个问候。 图：76年11月“宣传队员”送13岁的崔勇同学（邓老师的学生，第二排C位）加入福州军区前锋文工团，成为专业的文艺战士。第三排右二为邓老师，她没有坐在老师席上，而是“躲”在学生中间。第一排右五是我，妈妈给我编织的这件毛线衣领口特别大，是为了每次穿脱时不刮坏脸上的戏妆。 图：77年“宣传队”去江西东乡铜矿慰问演出，住了二个晚上。这次去东乡有件事我很不开心，当时要求我们这届以下的孩子不让下井参观（上图就是我们这些留守儿童的合影，邓老师主动留下来陪伴我们），我气的不行，眼泪汪汪😩，老师为了安慰我，给我借了一顶矿工帽戴上过过瘾。最右边站着的是邓老师，我在第二排左二。咦，我的矿工帽呢？东乡铜矿留下最深印象的是东西真便宜：土鸡蛋一角钱12～13个，土猪肉一角2分一斤，不要凭票，农民摆的地摊上随便买。我用零花钱给家里带回二角钱鸡蛋，妈妈没想到我会买菜了，直夸我👍。 图：邓老师思想开明、活跃、通达。82年我们长大成人后才能看到的她与邹利群老师合演的“小品”抽烟🤭。 　　小学三年级，我们几个男同学躲在学校的垃圾堆旁边偷偷学抽香烟，前几次没事。有一天“同伙”楠同学在教室里翻书包，不小心把半包烟掉出来了，这一下坏事了，经检举揭发我们都被带到邓老师办公室接受处罚（南昌话：驮搭子）。罚站后邓老师生气的问我们烟是哪里来的？我们坦白是凑钱买的（当时有一种“经济牌”香烟，8分钱一包），邓老师表情稍许有点缓和（我想她是觉得不是偷的，性质不一样🤭），但她很严肃的批评我们，决不允许我们再犯…。我不清楚别人，上大学前，我再没敢抽过一次烟。可叹的是，我现在还在抽烟😣，没能做到“不忘初心、牢记使命”。 图：97年10月我们班部分同学与二任班主任邓老师、朱弘老师（一排左二带我们初二）在江西宾馆。这时再不见白衬衣、蓝裤子的天下一统的服饰了，同学们花枝招展、各领风骚。 图：09年我在海外工作，假期与同学相约元月8日第一次去邓老师家拜年。注意后面的花🌸没？同去的曾伟同学买了一大束鲜花，我傻乎乎就这么空着手去的—唉！孺子不可教也😓。 关于邓老师的身世，我了解的甚少（今年才知道她是江西萍乡人，从她的言谈举止来看，应不是出身于普通家庭），知道他爱人是一位DANG外民主人士，历年的政治冲击没少受伤害。邓老师家住省政协宿舍，老两口没与儿女一起住，家里也没有请保姆。得知我们来，大冬天她早早的就在阳台上守候，进门给我们泡的不是茶，是咖啡（贵族和平民的差别真的是咖啡和茶吗？😏）。那天，我们师生聊了很多，很开心，很放松，但具体聊的啥？可惜我都忘了😶，真是老师教导的：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只记得问邓老师：您这么有名望退休后在外面代课吗？在教育培训机构挂职吗？她说都没有，空余时间只在家里电脑上网看新闻、打扑克、聊QQ，哈哈，还挺fashion。现今有句话“伟大的极致是平凡，幸福的极致是平常”，邓老师早做到了。 图：09年10月5日邓老师与我班部分“小杜鹃”（宣传队）成员。邓老师像老佛爷一样坐在中央很慈祥、很快乐、很自豪，没有什么比坐在学生中让她老人家更幸福的了。 　　09年10月5日是我最后一次见邓老师。那天“宣传队”师生大聚会，之前听说邓老师身体不太好，来不了，但那天她老人家来了，而且丝毫没有表现出病态，更没要任何人照顾。后来听说她是从医院住院部的病床上偷跑出来的，她告诉家人，只要能爬起来，就不能放过与学生们相逢的机会。 聚会后不到一个月，邓老师离我们而去……。 我没能送邓老师最后一程，我想她一定是安详地离开的这个世界，因为她的心中永远充满着对亲人、对学生、对朋友的爱！ 　　从动笔写这篇作文起，我就迫切想知道邓老师的生长环境和教育背景，是什么能让她践行着最好的活法：骨子坚强，言行干净，内心善良。我仅知道邓老师师范学校毕业后当了一辈子老师，因“家庭成分”不好，政治上又不“先进”，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她不仅“靠边站”，而且还曾被当作“牛鬼蛇神”挨批判，言行受限，身心常处逆境。但任何时候哪怕脚下踩着最卑贱的泥，她都在隐秘中推着学生们成长。👍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句话，邓老师，您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