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啊，妈妈

心儿

又下雨了，很冷。日子已走进春季，而冷冷的天气，还留在冬天。就像妈妈，已走出了时间之外，而我，还留在时间里。01那天上午，二哥打电话给我，说刚接大嫂电话，妈病了，在镇卫生院，正准备送市里。二哥挂机前的两句话让我的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他说：很严重，刚才休克过去了！紧接着，姐姐打电话来。她说：你直接去二院，救护车已经去接了。我慌慌张张换下家居服，就和老公、儿子往二院赶。路上，儿子告诉了他的女朋友阿连。由于有段路在维修，路状很差，从镇卫生院到市区，要1个多小时。我和老公到二院时，救护车还没到。儿子开车去接阿连。不久，姐姐姐夫也到了。打电话给大嫂，大嫂说，妈的状况很不好，大小便失禁了，大哥回家取衣服，她陪着妈在赶往二院的救护车上。 02等待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我和老公两天前刚去看过妈，那时还好好的，咋就病了呢？电话乍响，大嫂通知救护车马上到医院。我们跟着救护车跑到急诊室门口，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也围了上来。这时，儿子和阿连到了；二哥也从公司赶过来了，检查，抽血，接氧气管，挂瓶。。一阵忙乱后，我终于得以站在妈妈的床前。我忍着泪叫妈妈，妈妈说冷，冷，好冷！摸她的脸，脸是凉的；抓她的手，手是冰的。找护士加盖了一床被子，妈妈依然说冷。然后又说渴，好渴。医生不让喝水，姐姐用棉签蘸着开水，润着妈妈的嘴唇。妈妈挣扎着要坐起来，扶她起来后，又说，痛啊！腰好痛！腿好痛！背好痛！胸好痛！我和大嫂不停地给她揉捏着，似乎也将自己的心揉成一团，痛得厉害。医生朝二哥招手，我追了上去。医生，医生，我妈这是怎么了啊？！医生说：你妈妈这是心肌梗塞，很严重，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医生，你要救我妈妈啊！救我妈妈啊！医生说：已过了最佳抢救时间，病人现在波动很大，有可能一口气没喘上来就直接去了。我哭着哀求：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做什么都可以，你救救我妈啊！医生说：现在只有两种选择，手术与不手术，不手术死亡率是百分之七八十，手术是百分之六七十。只是，病人毕竟年纪大了，如果承受不住，就会在手术台上下不来了，你们一定要有思想准备。医生说的是死亡率，而不是成功率！每个字都像锤子重重砸在心上！可是，只要有多一分希望手术也要做啊！医生对二哥说，那你来签字办手续吧。 03我回到妈妈病床前，这时大哥提着妈妈的换洗衣服赶到了。侄儿侄媳带着俩孩子也到了，俩孩子围在床前叫“婆太”，声声稚嫩的声音叫得人心里更加难受。我对姐姐说，去打盆热水来吧，我们给妈洗洗换身干净的衣服。水打来了，我和姐姐还有大嫂，拉上布帘围着床周，就在急诊室里为妈妈清洗弄脏了的身子，并换上干净的衣服。换过衣服的妈妈似乎舒服一些，安静了片刻。但只一会，她又开始叫渴，叫冷，叫痛。挣扎着想拔下针头，说，手好痛，不要打针了，我要回家！突然，妈晕过去了！好在，在医生的抢救下很快醒了过来！可是，血压一直很低，一直上不去。大哥二哥去了医生办公室。回来时和我们说，目前的情况已经不宜做手术了，八十三岁的妈妈，身体承受不起！于是，妈妈移往住院部病房。身体也不好，还在接受化疗的二嫂，这时也赶来了。默默站在床前，隐忍地哽咽着。姐姐的儿子也来了，：1米8几的个子，红着眼叫外婆。我刚刚忍住的泪水，又悄悄流出来了。 04血压依然上不去，妈妈盖着一床被子加一件厚外衣，依然冷！护士抱来床被子加上，还是冷！老公跟着也去抱来一床加上。妈妈又开始叫渴。我问护士，可以喝水吗？护士说，喝吧，不要太多。姐姐递给我半杯插着吸管的温开水，我把吸管送到半靠在床头坐着的妈妈嘴里。妈妈就着吸管喝了浅浅的两口，就吐出吸管不再喝。我还在疑惑怎么不喝了，旁边的护士已看出不对劲，叫了两声“阿婆”，接着大喊医生。我视线从吸管移到妈妈脸上，就见整个状态明显不一样了，我顿时急得眼泪狂流而下，跟着大叫妈妈！一群医生冲了进来，拉上隔帘，立即抢救！家人被请出病房，我死拉着床头柜不肯离开，流着眼泪看医生给妈妈做胸外按压。可一直，一直到车来了，车将挂着瓶、连着氧气的妈妈接回家。妈妈的眼睛也没再睁开过，也没有再应我们一声。17:40，妈妈没有了任何的生命体征。那一刻，我觉得我也要随妈妈去了！心痛得就要死了！ 05姐夫端着脸盆去河里“买水”，大哥燃放了一串鞭炮，告知乡亲们这个不幸的消息。左邻右舍来了，有亲戚也闻讯赶来了。所有来的人第一句话都在问：真的吗？这是真的吗？太突然了！昨天还看到她，不敢相信啊！屋外议论纷纷，此刻屋内的气氛却庄严肃穆。妈妈安祥地躺在床上，床边挤着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姐夫姐姐和我老公。而我脱了鞋子，正跪在床上，手捧毛巾，用“买来”的阴水给妈妈净身。一把头脸，二把胸腹，三把脚腿。我轻轻的和妈妈说悄悄话：妈妈，我帮您把不好的都洗掉，把好的全留下，您就可以干干净净的穿衣上路了。换上寿衣戴上头冠穿上新鞋袜的妈妈，左手抓金右手握银口中含宝，身上盖着红色的衾单。妈妈没有化妆，却显得非常干净，非常安祥，非常美丽。我们凝视着妈妈，妈妈却闭着眼睛，闭着嘴巴，一动不动，不管我们如何呼唤，都不理我们了。于是，我们全哭了！毫无顾忌，嚎啕大哭！ 06腊月十五，我和老公去看妈妈，顺便把二哥买的智能手机带给妈妈。妈妈以前用的是老人机，现在她想和我们一样可以视频，可以玩消消乐，可以照相，可以听歌。一句话，妈妈想要换智能手机了。妈妈不认识字，但妈妈又是个很有智慧的老人。我教她开机，教她接听打电话，教她使用微信，教她怎么拍照怎么看相片。。事实证明妈妈真的很聪明，没多久，手机的基本功能她都会使用了。那天妈妈很开心，午饭后哥哥家有客人来，妈妈和我们一起陪着客人喝茶聊天，没有任何不好的症状。腊月十七晚七点半，我还打电话给妈妈，妈妈也没说什么，只说她已进房间要休息了，哥哥有客人还在外面喝酒。谁曾想，就在当晚十点多，妈妈突然全身痛连夜被送到镇卫生院。镇卫生院无正确的诊断，也无转市区的建议，只给挂瓶，拖到第二天上午还准备去拍片，可怜的妈妈撑不住休克过去，这才慌了，才说要转市医院。这些都是后来听大嫂讲的（大哥那晚也喝醉了），妈妈是隔壁邻居开车帮忙送医院的。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07妈妈躺在房间的床上，我们守了一夜。边给妈妈烧纸边想，昨晚妈妈躺在镇医院的病床上，痛了整整一夜啊，那是怎样的一种折磨。边想，就边哭。那天夜晚，天很冷！第二天，冰棺来了。移妈妈进棺时，我的手触碰到冰棺内侧，冰冷入骨。那些天，我每天都要站在前面看妈妈很多次。有时会想，妈妈在里面是不是很冷呢？这么想的时候就会哭。更多时候是想其他的，会想很多很多的事，而想到的每件事，无一例外地，都和妈妈有关。妈妈，我这么想你，你却要永远的和我失联了。这么一想，我又哭了。哭得哗哗的，眼泪止都止不住。 08妈妈农历2021年腊月十八过世，腊月二十五出殡。前后八天时间，每天都有乡亲放下农事，前来帮忙；每天都有亲戚前来看顾。同学来了好几波，偶尔打开手机，同学群里也满满都是问候祝福。一天连接一天，每天的24小时，妈妈都有我和我的家人轮流守着。据说，香火不断，妈妈便不会迷路。我真的相信，妈妈孤单一人，要走过一段长长的路，有我们点燃的香火陪伴指引，妈妈就不会迷路，也不会害怕！妈妈生前睡过的床铺，穿过的衣服，用过的物品，都被烧成了一堆灰。同时，被烧掉的还有一幢新扎的宫殿，五对金库及无数的金元财宝。真的希望妈妈的新生活冨裕、吉祥、健康、快乐！感谢到场吊唁、帮忙、送行及在网上关心劝慰我的亲朋乡亲老师同学们！鞠躬！感恩！腊月二十六探墓。墓地是村里统一规划的，妈妈住在第二排中间位置。有邻为伴，有山可依，前方视野开阔。妈妈，这样的环境，您应该是喜欢的吧。 09我是二十六下午回的自己家，回之前，和大哥大嫂一起抓鸡。俩个哥哥、姐姐、我，每家一份，每份2只大公鸡1只大母鸡。大嫂说：这是妈妈养的鸡，我们几兄妹一起分了，大家抓回去过年吧。我跑到门外，拍了几张柿子树的照片青菜的照片。以前柿子将熟时，妈妈会想办法摘些下来，削皮晒干制作成柿饼。柿饼很甜，我很喜欢。但妈妈每次都不让我多吃，说，柿饼冷吃多了不好。等我要回家时，妈妈却会塞一袋给我，嘴里叮嘱：拿回去慢慢吃，一次别吃太多了。今年满树柿子，却没有吃到妈妈做的柿饼，妈妈做的柿饼味道，已经成为了记忆。以后，连妈妈也要成为回忆了。妈妈种的菜，是真的好啊！不但在外地开店的大哥一家，年年春节回来有青菜吃。家在市区的二哥，更是从叶菜类，到瓜果类，到根茎类，到豆类，哪次不是满载而归？就是我和姐姐，前些年没出去时，虽然家在农村，偶尔也会往家带青菜。因为妈妈的菜，不但种得早，还种得好。临走，我去拔了一把青蒜。装袋，带走。这是妈妈种的菜，这是妈妈的味道。妈妈的味道，从此不再有！从此以后，再回这里，就不是回妈妈家，只能说回哥哥家了。妈妈，我想你了！此刻的我，捧着手机却泪流满面，你可看见？ 10以前春节，我们几兄弟姐妹，跟其他亲戚朋友差不多，会在正月一家一家走动，去做客吃饭或在自家请客吃饭，挺累人的。其实在市区，我们每家都买有房子。今年我们早早约好，除夕到市区吃年夜饭。二哥负责订桌，四家人加上妈妈，共16人，正好在鸿运一生大酒店订了个16位的大桌。原本在腊月二十五，是侄儿阿伟的乔迁之喜；二十六是儿子阿端去上门提亲的日子。然后，阿伟把订好的酒桌退了，阿端也将提亲的时间改期了。唯独，年夜饭的这一餐，留了下来。除夕夜，我们兄弟姐妹四家人相聚在含笑大道鸿运一生三楼的鸿运厅10号桌。令人心痛的是，16个座位只坐了15人。妈妈，您今天没来，但您的座位，我们给您留着。哥哥订桌时，妈妈还在，知道要去城里吃年夜饭，还很高兴。妈妈，您是否在天上看着我们？我们敬您的酒，您喝了吗？ 11正月初一，过年了！第一个爸妈、公婆都不在的春节！一个没贴对联，没换新灯笼，没放鞭炮，没买新衣服，没去庙里拜拜的春节！往年的这一天，乡邻乡亲会互相走访拜年。今年也一样，虽然下着雨，但到家拜年的亦不少。不同的是，我和老公都没去给别人拜年。我没去，是因为我开心不起来，笑不出来。老公没去，可能是不放心我一人在家，毕竟有人来拜年时，是要泡茶招待客人的呀。初二，风儿夫妻来访，这是一对有佛心的善人。他们很会开导人，他们的话，很治愈。初三，阿端去提亲。因为阿莲是高三毕业班的班主任，初三过后就得出来上班了。初四，我被邻居拉去喝茶、散步、聊天，虽然没兴致，情绪上总算好了许多。 12转眼二十天过去，我依然不能相信那是真的，时常掏出手机要给妈妈打电话时，才突然发现已无电话可打。有时会流泪，有时会痴痴地想。想她，也想别人劝我的一些话。真的，妈妈是有福气的。她去时，除了外孙女，其他的儿孙都有在场。看到了，也算圆满了。以前看电视，她会和我们聊剧情，然后说：我以后不求其他的，早去迟去都没关系，就是要快，只要能快，不拖着，自己不苦儿孙不苦，就是最好的了。妈妈果然去得很快，也算是遂愿了吧。只是没有留下一句要交待的话，快到我们措手不及，快到所有认识她的人都不能相信。妈妈，您以八十三岁的高龄，完美地使用了一招“雁过无痕”，让我们再怎么找，都找不见。妈妈，这次您调皮了哦。这么想，我才有一点点的释然。虽然还是很难过！但妈妈，我答应您，我会好起来的，我会走出来的。因为我相信，所有已经发生的，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妈妈，我依然会想您，但更多的，我会祝福您！您也要答应我，要好好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