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支青岁月~~ 张筱奎

许崇侠

<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20px;">序言</b> <span style="font-size:15px;">周新军</span></p><p class="ql-block"> 支青岁月,就像颗颗砂粒,经历了荒漠的打磨,长河的冲刷,便成了一粒粒珍珠。</p><p class="ql-block"> 筱奎先生作为千万支青的一员,不辍笔耕,精心将这些珍珠串起来,实属不易。崇侠先生也奉以自己的同感,用键盘将其展示给大家,难能可贵!两位古稀老人,带我们回到了那个回不去的年代,那个找不到的地方,那个不能忘却的记忆……让我们又仿佛看见了那一群年轻人的音容笑貌,又听到了他们的哭声笑声,又品尝到了那个岁月的苦辣酸甜,也感受到了那个世间的冷暖人情……</p><p class="ql-block"> 也许这些文字不够精彩,故事不够生动,章节不够流畅。平淡不奇,波澜不惊。但你读了能看不到他们暨那一群人,面带微笑的泪眸、略带沙哑的泣声吗?</p><p class="ql-block"> 令人感动的是,在字里行间里,平铺直叙中,我们看到的是娓娓道来的淡淡的人之常情!对于已经七十多岁的老人来说,这些文字就是一段段过去生活的记录罢了,而对于他们的子女以及同龄的年轻人而言,我觉得这就是一笔不可或缺的精神传承、不可多得的宝贵财富。常读常新,多读多益。应当值得珍惜!在这里,我们应该为他们点赞,給他们掌声!</p><p class="ql-block"> 希望两位老先生以及那一群人,身体健康,精神愉快,青春永驻!晚年生活就像这文字一样,珠玉生辉,源远流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周新军:原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检察院检察长、党组书记。曾任九师师长、师政委、九师党委书记。</p> <p class="ql-block"><b>疲劳战</b> </p><p class="ql-block"> 1965年我们刚进疆的时候单位番号是:新疆兵团农一师工程一支队新三连,驻地新开岭。中心任务是开荒造田,当年新开岭是万古荒原,其实就是毁林开荒造田,因为年前当时中国最大的平原水库——上游水库修成开闸放水,所以有了万古荒原变良田的可能性。</p><p class="ql-block"> 当年工作十天一休息,后来变成了不下雨就不休息。冬天正是开荒造田的好日子,因为植被都枯黄了,放火烧荒既能烤火,挖树根又方便,间或还有野兔出现。野兔胆小,被惊动后从洞口窜出,不停狂奔,瞬间就无影无踪。我们排长姓刘是河南人,他说看到野兔别追,要迅速在半径30米左右的八个方向抢占位置,然后野兔往哪个方向跑,哪个方向的人就敲砍土镘同时大声呼喊,后来我们一发现野兔就照此办理。果然,野兔胆小,慌不择路逃命时,见前面有人,就马上回头换个方向跑,结果四面八方都有人,野兔往返不停地奔跑,疲于奔命,最终体力透支倒地抽搐,束手就擒,于是,我们班晚间就多了一个野兔汤。自那以后,此法屡试不爽,因为快过年了,所以我们就把战利品处理好,扔进食堂冻起来,结果年夜饭居然多了一道菜:麻辣野兔肉。好香!</p> <p class="ql-block"><b>舌尖上的兵团 </b></p><p class="ql-block"> 没有当支青前,由于家境贫寒,在上海除了参加婚礼、团拜会,就基本吃素度日,即使过年也就是有肉吃而已。反正只吃过本帮菜和苏北菜。想不到在兵团,过年的时候反而把东甜西辣南淡北咸中华四大菜系吃了个遍。</p><p class="ql-block"> 兵团主要成员来自五湖四海,既有359旅老部队,又有925起义部队,既有八千湘女和又有山东女兵,前有京沪支青,后有内地招聘人员......。每逢过年他们都会就地取材加老家邮寄,大展身手,呼朋唤友,我也欣然前往,大快朵颐。</p><p class="ql-block"> 三连黄连长是925的,老伴是山东女兵。每当大年初一,请全连班长吃饺子是连长的保留节目,我也赫然在列。火墙灶头大铁锅沸水翻滚,连长擀饺子皮如蝴蝶翻飞,他老婆包饺子左右开弓,我们眼花缭乱赞叹间,饺子已经出锅,我们也不谦让就坐后大快朵颐,直夸好吃。我就住在连长隔壁,婚前单身时更是吃过连长的煎饼卷大葱,和年夜饭的八碟八碗,浓浓油赤酱,过瘾,好吃!</p><p class="ql-block"> 小杨是青浦的支青,有两大爱好:钓鱼和烹饪,我们是近邻,我自是口福不浅,他烧的菜主打糖醋,淮扬风味,其中有一个蒜泥白肉,不知道是不是淮扬菜系,但我一看就会,认为是懒人菜,而且味道不错。自从调到上游中学当教师后,春节打牙祭的日子更多了,而且学校里还有从河南、湖南招聘来的老师,食堂的炊事员老彭是四川人,烹饪手艺更是一流。由于教师都住在一处,互相都是邻居,春节轮流请客,一家一天,基本上从除夕请到十五,自己家只需请一次,就不用再开伙仓啦,各家各显神通,使出浑身解数,大家尽享全国各地美食,舌尖上的美味尽情点评,最后老彭毫无悬念地夺冠,特别是他烧的粉蒸肉,我更是情有独钟,次次清盘 ,湖南邵阳的猪血团,又香又有嚼劲,而且可以长期保存,更是受到大家的青睐,往往吃不了兜着走。</p> <p class="ql-block"><b>冰雪运动历险记 </b></p><p class="ql-block"> 1977年我由于工作需要从新开岭六连,调到原上游一场三连当文书。元旦刚过,春节在即。三连地处叶尔羌和和和田河之间,背靠大碱沟,离上游水库的南干大渠也不远。得天独厚地理位置,过年吃鲜鱼应该问题不大,我到连队不久还不知道怎么才能捉到鱼,就兴冲冲地和连队支青们约定一起去。原来河流,大渠封冻以后里面的鱼没有冻死,只是缺氧造成休眠状态,支青们事先侦察好哪个冰面下面有鱼,就带上十字镐,斧头,爪篱之类的工具,我和他们就直奔冰河而去。我们各自找到了冰下的鱼群就开始砸冰,我身强力壮就专门负责砸冰窟窿,砸穿冰面后,拿爪篱的就先用棍子在洞口搅出漩涡,鱼儿闷久了突然感觉有了新鲜空气,就顺着漩涡缓缓游来,用爪篱一捞就是几条,倒进筐子里继续劳,收获甚丰忘了寒冷疲劳饥饿,干到下午冰面上的窟窿越来越多,随着我有力的一镐头砸下去,我们突然觉得脚底下动了,原来冰面已经化整为零变成浮冰了,人们惊呼着,提着战利品四散寻找登陆捷径,离岸近的一步跨到安全地带,我们几个砸冰的彪形大汉就先后掉进冰水里,好在水不深,有惊无险,从容登陆,身上衣服已经成为铠甲,牙齿打着颤一路飞奔回家,脱光衣服烤火再换干衣服。不过,今年过年有鲜鱼吃了,多美呀!</p> <p class="ql-block"><b>巧克力</b> </p><p class="ql-block"> 南疆地区春节期间正是:“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的狩猎好时节,维吾尔族猎户往往肩扛猎鹰、猎犬紧跟,目标猎物:野兔。</p><p class="ql-block"> 空地结合,出洞觅食野兔只要被发现,往往在劫难逃。所以,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我们支青经常会在春节前后,碰到肩膀上耷拉着几只剖了腹的野兔的维族老乡,问我们要不要,我们问价得知只要两角钱,就欣喜若狂,有人慷慨解囊,买回来剥皮涮洗,没有锅怕什么,两个铝面盆一扣,加水放在火墙灶头的铁板上炖得稀烂,几个战友加点盐连汤带肉分而食,好鲜,真爽!</p><p class="ql-block"> 可是我们每个月只发三元钱津贴,买牙膏、信封信纸邮票还紧张,囊中羞涩时怎么办?维族小伙爱摔跤,我们就提出摔跤,他赢了我们买,输了野兔就给我们。他欣然同意,挑了我们中间一个小个子开始比赛,他那里知道小个子是我们中间摔跤技术最好的,维族人摔跤抱腰拼蛮力,上海支青一个青龙绞柱,趁对方重心不稳时,稍下绊子,对手轰然倒地,一连三跤都是如此,维族兄弟一头雾水,灰头土脸,认输弃兔于地,悻悻而去。我们则欢天喜地,得胜回营,煮兔子去了。</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当年兵团的孩子过年玩什么?</b></p><p class="ql-block"> 上个世纪70年代在新疆,精神和物质双贫乏,连电视都少见,更别提手机了。鞭炮倒是能买到一些,品种也极少,无非是小鞭炮和二踢脚之类的,不过工资也低,贵的也买不起。我女儿从小是散养的,上树掏鸟蛋,下渠道摸小鱼,田地里捡蘑菇,林带里找木耳是家常便饭。别看新疆冬天室外很冷,过年期间和小伙伴们玩得不亦乐乎!</p><p class="ql-block"> 他们自己搞几块小木板,几根粗铁丝就能做成冰船,柴禾堆里找两根木棍就能给冰船加力,结冰的鱼池就是天然的冰场,一群孩子往往能玩半天,头上冒热气,笑声呼喊声此伏彼起,彼此相撞犹如碰碰车,撞翻了反正穿得厚也不怎么疼,爬起来继续干。而且他们回来还往往偷偷摸摸地在火墙灶头的铁板上烤东西吃,边吃边说:“好香!”</p><p class="ql-block"> 原来他们会用土坯压麻雀,麻雀冬天觅食很难,孩子们就从家里拿些大米,再找一些细小的木棍,到土坯场用细木棍支起土坯,然后在细木棍周围洒几粒米,饥肠辘辘的麻雀在吃米时不慎碰倒木棍就被来不及逃而被土坯压住难以脱身,孩子们每有斩获便乐不可支,拔毛剖肚然后烧烤,常常乐此不疲。</p><p class="ql-block"> 他们还往往能在炸过的小鞭炮堆里找到哑炮,掰断后玩:呲溜溜。他们还会在渠道的冰面上看得到被冰冻住的鱼,用斧头砸碎冰把鱼烧烤了吃。这些孩子们玩得开心的事情,现在城市里的孩子做梦也想不到啊!</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冰雪好时节</b><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 1977年初我刚调到上游地区三连时,发现连部前面有一口井,井水倒是不结冰可是竟然没有多少人来打水,我很好奇:天寒地冻呵气成霜,渠道早就成为干沟,支青们日常用水如何解决?冬天有好几个月室外滴水成冰,脸可以不洗,饭总要吃吧,到食堂和小家小户一看马上真相大白:冰!</p><p class="ql-block"> 和田河离连队不远,洪水期间,浊流滚滚,涛声昼夜轰鸣,枯水期仅存河床深处有水塘,冬天就变成了天然溜冰场和淡水资源库。春节期间不上班,支青们往往全家都上阵,推着独轮车,带上斧头,到和田河去敲冰装车运回来堆在外面自家柴禾圈内备用,有时候还会遇到冻结在冰块里的鲜鱼更是意外惊喜。</p><p class="ql-block"> 化冰需要烧火,和田河两岸的原始森林中枯树败枝更是俯拾皆是,砍劈加工扎成捆后,沿着冰面拖至岸边装车运回家,则过年的取暖问题便迎刃而解了,真爽!</p> <p class="ql-block"><b>新疆情结</b> </p><p class="ql-block"> 大年初一,两家人(儿女亲家)吃完饺子去附近永辉超市四楼的歌厅去K歌。水果点心茶水齐备,空调温度适宜,脱去外套清嗓子。我把歌单昨晚备齐,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新疆歌,从报名支疆的《边疆处处赛江南》开始直到《我却把心儿留在了美丽的新疆》几十首单曲,我排头按序把他们唱了一遍,其间还穿插唱了《我爱你中国》和《怀念战友》《小白杨》《说句心里话》《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等老歌,我唱了差不多三个小时太过瘾啦。我对新疆歌如此情有独钟还引起了妻子的不满而颇有微词,她哪里能理解我这个老支青的新疆情结呢?!她毕竟在新疆只有呆了十八年呐。女儿女婿也大展歌喉,但是唱的都是流行歌曲,这也许就是代沟吧!</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和维吾尔族人一起过年的支青</b> </p><p class="ql-block"> 我73-77年在六连青年排时同宿舍有一个战友戴承恩,外号马帮。据说他妈妈早年在戴笠家做小保姆,不知道哪一天戴笠酒后一时性起将其奸污,生下了孩子,因为为戴妻所不容,扫地出门,单亲妈妈艰难度日,只好再嫁,又生一女。由于这个原因,背着不好的成分,支边进疆。马帮在修建塔里木拦河闸时经常有空就和维吾尔族老乡在一起聊天,后来居然能自如交流,有一次去偷老乡的杏子被逮住绑起来准备揍的时候他竟然用流利的维语讨饶并晓以利害,老乡很惊奇居然给他松绑并送了一些杏子给他,从此成为朋友。</p><p class="ql-block"> 马帮和老乡很合得来,后来在阿瓦提又认识了一些维吾尔族兄弟,所以在六连青年排的时候和我们一起吃过年夜饭,初一就步行去阿瓦提老乡家里过年,过完了年再回来。他虽然不修边幅,蓬头垢面,俨然乞丐,可是为人豪爽,游泳,摔跤,拉手风琴都不错。他说他在老乡那里给他们讲故事,往往把维吾尔族兄弟逗得哈哈大笑乐不可支,俨然一家人。后来他的继父和他妈妈离婚,各自带走自己的孩子,马帮以特困为由调回上海,可是他不习惯上海的生活居然返回新疆,混迹于维吾尔族兄弟之中,后来失联不知所终。</p> <p class="ql-block"><b>春节赛银球</b></p><p class="ql-block"> 我从小就是运动迷,自从容国团为中国夺取了第一个男子单打乒乓球世界冠军后更是成为乒乓球狂热爱好者。80年到上游中学任教后发现教导主任盛若均和我有共同爱好,校医吴小玲更是曾经夺取国松江县男单冠军,击败过一级运动员,我便如鱼得水,有空就和他们过招切磋请教,自此球技大进,春节正当寒假,室外滴水成冰,我们在室内却挥汗如雨,当年虽然没有空调,我也能打到赤膊,脚下的砖地竟然被踩出了凹窝。学校还有黄水富,吴立祥,刘明三个乒乓球高手,女子有李淑兰,童德玲两个高手,春节聚餐后往往接着切磋技艺,何其快哉!</p><p class="ql-block"> 不久16团宣教科购得一个红双喜乒乓球桌,可是当时16团有四个中学:团部的二中,夹河子的一中,四营的三中,上游水库的四中。桌子给谁都摆不平,上面犯了难,最后开会拍板,谁赢给谁,四中乒乓球鼎盛时期名声在外,因此另外三个中学先后由校领导带队,率领球队来我校过招,结果被打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有时候我们主将不必出马,而由我们二队上阵和他们相持使得比赛稍有悬念,赛后他们心服口服,反映上去说不用比赛了。乒乓球桌花落谁家你知道的。</p> <p class="ql-block"><b>集体户的年夜饭</b></p><p class="ql-block"> 又快过年了。春节是中华民族最重要的传统节日,春节最重要的是活动是团圆和吃。我来到人间屈指算来已经过了75个春节,从精神物质双匮乏盼过年能穿新衣服吃肉到现在天天吃肉天天过年中国的变化真是天翻地覆,但是最让我难忘的还是在新疆未婚前的集体户的过年。</p><p class="ql-block"> 宿舍里的伙伴到过年就要少几个,小王小李回上海探亲了,小赵和小钱找到了对象到未来的岳父家去献殷勤去了,年前就剩下我们八个单身汉留守。不过我们还是进行了分工,虽然当年物质精神都匮乏,工资又只有31.08元但是单干户都是月光族,一人饱全家饱,无后顾之忧,就人均出十元钱由小顾采购食材,除了连队已经分了每人一公斤肉和一公斤豆腐,一个鸡蛋外其余的全部由小顾采购,怕他一个人拿不动就分配小董给他当助手。</p><p class="ql-block"> 小六子是烹饪高手,配菜高人。我们就发愁盘子不够了。七毛把火墙灶头烧的旺旺的,只见小六子起油锅,铲子翻飞,佐料频洒,煎炒烹炸蒸炖煮,个把小时一桌香气扑鼻的年夜饭已经齐备,甜菜土烧斟满军垦大杯,大前门香烟人人点燃,就待八个单身汉入席了。小韩力气大胆子大交际范围广就让他去解决燃料和照明问题,想不到他很快就从机耕排搞来了一大桶柴油,铁工房搞来了焦炭,食堂的柴火堆里扛来了不少劈开的红柳疙瘩。小严负责准备节目,我们剩下的几个人就负责打扫卫生,处理食材和打下手。没有饭桌,掀去一张床上铺盖就行,反正床铺就是四块铺版支在两个长凳上。床面上已经有了:红烧肉,糖醋排骨,红烧狮子头,咖喱牛肉,咖喱鸡,清炖羊肉,家常豆腐,蕃茄炒蛋,醋溜土豆丝,醋溜白菜,油氽花生米,油氽龙虾片,凉拌海带丝,凉拌粉条。</p><p class="ql-block"> 还有午餐肉馄饨,葱油饼两道点心。此时屋子里已经热不可耐,火墙烧的发烫,我们就把宿舍门敞开,室外零度以下,室内温暖如夏,我们都脱掉外套坐在床的两侧,点上灯,开始如梁山好汉一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了。三杯下肚就开始满嘴跑火车,荤段子不停,有的唱起了杨子荣在威虎山除夕夜的一段京剧,有的开始划拳助兴,喝得酩酊大醉之后小严居然还和两个伙伴表演了沙家浜里智斗的一场,引起了伙伴们的喝彩声不断。热闹的响声还把附近的小家小户的支青引来观看凑热闹,一直到深夜。是时杯盘狼籍,伙伴们东倒西歪和衣而卧不知东方之既白。直至初一下午方醒。一晃近半个世纪过去了,当年的伙伴中有:老候,妙头,小宁波,小虎,阿三已经过世了,其余六连的伙伴也大多数失联。仅以此文纪念他们。</p> <p class="ql-block"><b>  百雀宴 </b></p><p class="ql-block"> 73年,我在六连青年排时有一个叫戴阿根的战友,小个子,身高大约1.5米左右,说话先带笑,与人为善,为人大方,故而没人欺负他,连长还照顾他看场。阿根多才多艺,中外弦乐器都能上手,京胡还能自拉自唱,而且喜欢下中国象棋,鲜有对手,故而人缘很好。</p><p class="ql-block"> 连长为了照顾阿根,让他看场的同时,还配给他一杆猎枪,就是发射铁砂成扇面形的那种,射程不远,但是杀伤面积挺大,还有一条大母狗。冬天虽然场上粮食已经全部入仓,可是麦草堆里总有没有抖干净的麦粒,麻雀食量小,冬天觅食难, 麦场就是这些小鸟的乐园。它们在麦草堆里,蹦蹦跳跳,叽叽喳喳,成群结队,煞是热闹,你一赶,它们就黑压压的一片立刻飞走,如果你能抓住机会,对着黑压压的空中麻雀开一枪,中弹的就会有几十,甚至上百只麻雀。年前,阿根天天邀请我们几个哥们去麦场,帮他捡草堆里的麻雀,拔毛开膛洗净,内脏煮熟喂狗,麻雀红烧下酒。连队有自己用甜菜酿的土烧,阿根早就买好了备用。麻雀虽小,但是胸肌不小,而且味道鲜美,但是吃的时候一定要慢慢咬,轻轻嚼,因为有时候麻雀体内会有没有挑净的铁砂,万一咬到,你的牙会酸痛半天,不是闹着玩的。</p><p class="ql-block"> 春节前,我们把打到的麻雀,洗净晾干,沙子挑净,用油炸脆,到小年夜居然有一百多只,我们几个哥们聚在看场的土坯房中,点上马灯,把麻雀加入糖醋回锅,装了一盆,开怀畅饮,酒酣耳热之际,不禁唱起了京剧《智取威虎山》杨子荣的一段唱:按计划布置好百鸡宴......盼只盼战友们及时出现,捣匪巢,歼残敌,直叫他地覆天翻!</p><p class="ql-block"> 阿根退休回沪后为贴补家用,操起了大提琴,组织了一个有唢呐二胡笛子大提琴的四人乐队,经常应邀参加红白喜事活动,前不久,网上还看到了他们在鲁迅公园拉场子,为广场舞伴奏的视频。</p> <p class="ql-block"><b>蜀中无大将 廖化作先锋</b></p><p class="ql-block"> 随着中央对新疆支青政策的放开了执行,一部分支青以单顶,双顶,独子,特困为理由,纷纷返城了。我们上游中学乒乓球队的绝对主力吴小玲和盛若均也调回上海,我们球队的整体实力大受影响,可是塔里木水利管理处工会每年春节组织的体育比赛却照常进行。当时,上游水库,胜利水库,多浪河水库已经被从16团剥离出来,成立了塔水处,也是一个团级单位。塔水处工会每年春节都要组织乒乓球,篮球比赛。黄水富老师是体育老师,所以身兼教练、队长和队员三个角色,还得参加大小球的比赛,而且比赛要当天赛完发奖,十分紧凑。我们在寒假里积极备战,认真参赛毫无悬念地进入了大小球决赛,决赛地点选定在胜利水库,男乒队员学校不够,我们择优选拔了上游水库的巡库员余贵生,连李淑兰,童德玲一行众人,在工会副主席苏桂玲的带领下,乘中巴车直奔胜利水库。抵达后稍事休息就开始了篮球比赛,黄老师司职控球后卫,他虽然个子不高,可是满场飞奔,弹跳力极佳,篮板球抢不少,带球突破、三步上篮更是拿手好戏,其余四名队员和黄老师配合默契,打得对手手忙脚乱,顾此失彼,上半场哨响已经遥遥领先,胜负已无悬念。下半场本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原则,把比赛打成了表演赛,也是异常精彩,观众叫好声此起彼伏,终场哨响,上游水库以较小优势取胜,皆大欢喜。午餐后开始赛乒乓球设男女混合团体和单打两项。女子先上,抽签打淘汰,三局二胜。胜利水库主力听说实力不俗,擅长侧身攻,她哪里知道李淑兰的实力更胜一筹。李淑兰打羽毛球出身,击球势大力沉,我戏称她的球是晴空霹雳。结果开赛后,李淑兰板板致命,使得对方的特长没有机会发挥,致使对手手忙脚乱失误连连,很快败下阵来。另外一场童德玲的比赛也异常精彩,童的推挡特别稳健,我叫她推挡大王,对手虽然球风凶悍,可是童德玲的推挡滴水不漏,相持时间一长,对手就会出现失误,结果童德玲连赢两局。男子比赛中除了黄老师因为在篮球消耗体力过大,因体力不支而败北外,我和余贵生都击败对手,我打最后一场时,由于思想高度集中,最后一球尘埃落定,裁判宣布全部比赛结束后,我还发出去了一个球。大小球比赛的结果是上游水库队完胜胜利水库队,男女团体和单打均为上游水库队获得。赛后篮球队员卢旭东骑摩托车驼苏桂玲去阿拉尔买奖品,返回途中冻得眼泪鼻涕直流,原来卢旭东把摩托车骑到最快,室外滴水成冰,谁受得了?!</p> <p class="ql-block"><b>我蝉联了冠军</b></p><p class="ql-block"> 1992年我因为工作需要,从上游中学调到阿拉尔中学。阿拉尔中学与塔里木农垦大学为邻,周边单位有九团,十团,十二团,阿拉尔医院,工二团团部,水管处处部,阿拉尔法院、检察院、公安局,阿拉尔百货批发站,六三电站,阿拉尔百货商店,阿拉尔粮油加工厂。其中十二团和粮油加工厂在塔里木河对岸,中间自然有塔里木河大桥相连。</p><p class="ql-block"> 阿拉尔片区每年都组织迎春体育比赛,乒乓球赛更是重头戏,因为上游中学乒乓球名声在外,所以我一到阿拉尔中学就被副校长刘光禄(前阿拉尔片区乒乓球男单冠军)叫去过招,结果互有胜负。因为阿中另一高手黄自立去兵团党校学习,所以我就成为阿中乒乓球队的不二人选,另外一名队员也是支青,后勤食堂司务长王沪生。</p><p class="ql-block"> 93年春节前,阿中工会主席老左组织我们到周边单位参加友谊赛,相互摸了摸底,除了农大的陈凌、九团的肖斗士,其余的都不在话下。阿拉尔片区乒乓球比赛也采取淘汰赛制,为避免高手过早火并,设立了种子选手,我和刘光禄分开,各在上下半区,不出所料,我俩一路过关斩将,挺进半决赛,我对陈陵,刘光禄对肖斗士。陈陵横拍,中路是软肋,被我盯死,早早败阵;肖斗士却和刘光禄缠斗了一个多小时才见胜负,肖号称牛皮糖推挡稳健,刘光禄往往久攻不下,进入决赛后已经疲惫不堪,再和我对阵已经是强弩之末,我则知根知底,扬长避短,站上领奖台。94年历史又重演,我蝉联冠军。上游中学李淑兰曾经两败阿拉尔冠军韩永革,我也出身于上游中学!</p> <p class="ql-block"><b>上游水库校园的春晚</b></p><p class="ql-block">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在新疆兵团上游中学任教时,三个校领导特别有意思:老校长孙国兴是财迷,我们支青老师月薪只有几十元,基本上都是月光族的时候,他就是一个万元户;支青教导主任盛若君是球迷,门下弟子黄自立,蔡爱平,李淑兰,童德玲后来都成为全团知名乒乓球高手。</p><p class="ql-block"> 另一位是支青女领导何桃英亭亭玉立,人面桃花,外号美女校长。进疆后编在工程一支队五连,支队长隗德祥(当年王震的勤务兵)下连队看望支青时,何桃英哭哭啼啼撒娇说手手的血泡疼死了,隗见其如梨花带雨,顿生怜香惜玉之心,当场拍板把她调到支队子校教书,实际上劳动关根本就没有过,颜值高会发嗲好处多多啊!</p><p class="ql-block"> 盛若君是球迷,何桃英是舞迷。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上游中学春节焉能不热闹!年三十下午,我们几个球迷挥汗如雨,大战数百回合后,稍事休息,吃罢年饭,俱乐部里已经是张灯结彩、乐声大作,春晚快开始了!由于有内地招聘的老师参与,春晚精彩纷呈,支青当然是沪剧为主,我则对毛主席诗词歌曲情有独钟,另外有豫剧、河南梆子、秦腔,李淑兰和她的弟子们的武术表演双刀进枪,廖建华的独舞《回娘家》,黄水富更是借酒劲,即兴表演了拿大顶和单肘平衡。没有什么节目的,就用击鼓传花的方式,请他们即兴唱歌,或者说几句家乡话,以博得一笑,春晚现场掌声不断、笑声喝彩声不绝。</p><p class="ql-block"> 一轮下来,兴犹未尽,何桃英提议开始跳舞,于是,她自己先入场,跳的是交谊舞,三步和四步,快慢相间,酒酣耳热,翩翩起舞后,纷纷脱去外衣变成了俊男靓女。学校的舞会还把周边单位的舞林高手吸引过来了,他们一到就入场秀舞技,捉对儿厮杀,如此这般直到深夜方才各自归巢守岁。新年钟声敲响了!</p> <p class="ql-block"><b>灯而优则仕</b></p><p class="ql-block"> 农耕文化的过年,从年三十吃团圆饭开始,到正月十五元宵节闹花灯结束,俗称两头圆。当年塔里木水利管理处处部,就在上游中学对面,中间只隔一条大路,所以,元宵节还是很热闹的。虽然,塔里木的灯会没法和豫园灯会相比,但是自有特色。</p><p class="ql-block"> 因为是就地取材自己动手,灯的骨架材料多用上游水库的芦苇杆,当地的多年生芦苇,异常高大形同竹竿,芦叶宽大,可以包粽子。灯笼纸张就在当地商店买,商店经理也不失商机,在节前大量采购,灯的外观也是百花齐放,五花八门,从最简单的三角灯,四方灯,五角星灯,兔子灯,到复杂的走马灯......灯灯放光,发光体也多种多样,什么蜡烛,手电筒,小马灯都有。都悬挂在处部大院内,制作者的姓名和单位都用小字写在灯身上。现场还悬挂了许多灯谜纸条。现场红男绿女人头攒动,欢声笑语不绝于耳!</p><p class="ql-block"> 我虽然不会做灯,可是猜灯谜却不落人后,每每有人把灯谜纸条扯下来拿在手中、却猜不出来,正在左右为难时,我就会帮他们排忧解难,使他们笑逐颜开。我至今不忘的有两条谜语:猜中谜语得奖品和巧克力;我给出《灯而优则仕》农耕文化的过年,从年三十吃团圆饭开始到正月十五元宵节闹花灯结束,俗称两头圆。当年塔里木水利管理处处部就在上游中学对面,中间只隔一条大路,所以元宵节还是很热闹的。虽然塔里木的灯会没法和豫园灯会相比,但是自有特色。因为是就地取材自己动手灯的骨架材料多用上游水库的芦苇杆,当地的多年生芦苇异常高大形同竹竿,芦叶宽大,可以包粽子。灯笼纸张就在当地商店买,商店经理也不失商机在节前大量采购,灯的外观也是百花齐放,五花八门,从最简单的三角灯,四方灯,五角星灯,兔子灯,到复杂的走马灯......灯灯放光,发光体也多种多样,什么蜡烛,手电筒,小马灯都有。都悬挂在处部大院内,制作者的姓名和单位都用小字写在灯身上。现场还悬挂了许多灯谜纸条。现场红男绿女人头攒动,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我虽然不会做灯,可是猜灯谜却不落人后,每每有人把灯谜纸条扯下来拿在手中却猜不出来,左右为难时我就会帮他们排忧解难使他们笑逐颜开。我至今不忘的谜语:猜中谜语得奖品和巧克力;我给出的谜底是:智利:谜面是“将在谋而不在勇”。</p><p class="ql-block"> 灯会后进行了评奖,结果水工二连的卫生员的水晶灯夺得冠军。制作者是一个男支青,慈眉善目,说话有点娘娘腔。当年屏幕硬汉形象走红的时候,伪娘是吃不开的。水晶灯是他用一年来积攒的青霉素制剂的小药瓶连接而成,中间用微型手电筒作光源,玲珑剔透,造型别致,夺得冠军实至名归。本来是一个无名之辈,自此以后名声大噪,入党提职当连队指导员。我名之为:灯而优则仕。君以为然否?</p><p class="ql-block"> 其实在连队当卫生员风险挺大的,特别是有再教育学生的连队。卫生室往往是单门独户,再说连队有一个规定,请病假需要卫生员证明连长才批准。当时支青卫生员年龄三十多岁,正在如狼似虎的年纪,给女性打针又需要关门。不时会面对如花似玉和风韵犹存的宽衣解带零距离接触,注射前擦酒精,注射时还会搔痒痒以转移痛感肌肤相接,在只有天地你我四知的条件下能把持住自己不想入非非简直不可能!我呆过的连队有一个支青卫生员就因为有第一次失足而刹不住车,终于东窗事发,被开除卫生队伍,定为坏分子,监督劳动。</p> <p class="ql-block"><b>甘草!甘草!!</b></p><p class="ql-block"> 甘草是传统中药不可或缺的一味,而新疆由于其独特的地理气候环境,甘草质量优等驰名中外,得到中药界的青睐。</p><p class="ql-block"> 兵团的农业连队在农闲时间基本上都是安排农工挖甘草创收,所以连队的支青是一年四季无闲暇,变冬闲为冬忙。</p><p class="ql-block"> 我们连队地处和田河和叶尔羌河之间,虽然甘草资源丰富,可也经不起成年累月地挖。因此我们得跨过和田河去寻找甘草,往往要步行五公里以上才能开挖。</p><p class="ql-block"> 挖甘草既是体力活也是技术活,为了提高效率,就不能操之过急把它挖断。甘草的根系发达,如网络一般钻入地下,我们找到一片甘草,就沿着外围挖出一米左右的深沟,找到根系的末端,就开始抓住往外拽,拽猛了也会断,需要边拽边观察根系走向,有时候需要边挖边拽,其结果是这片甘草就断子绝孙,技术到位的话,一次就能拽起来几公斤!</p><p class="ql-block"> 这样也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地表植被被破坏,土壤沙化;和维吾尔族牧民产生矛盾:羊群的食物减少了,小羊羔容易掉进深沟里爬不出来,晚间羊群归圈清点后,还得提着马灯到处找。</p><p class="ql-block"> 六十年代末,连队为了减少挖甘草往返走路的时间,组织农工睡在荒原挖甘草,冬天室外滴水成冰,搭的窝棚能望到天上的星星,我们只好挤在一起,蜷起来睡。</p><p class="ql-block"> 当年提倡: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活着干!死了算!!!完不成任务还要批判资产阶级怕苦怕累的思想,悲剧终于发生了!我们的同宿舍战友闻庆麟因完不成任务不敢回来,到天黑才往回走,结果在过叶尔羌河的时候,掉进了维吾尔族牧民在河面上砸洞取水的冰窟窿里,第二天天亮才破冰找到他的尸体,年仅十七岁。</p> <p class="ql-block"><b>二师兄</b></p><p class="ql-block"> 1970年我在农一师16团值班连。该连位于阿克苏河与叶尔羌河之间,距团部夹河子三公里左右。</p><p class="ql-block"> 值班连是新建连队,没有家底,一穷二白。连队干部和业务人员全部是南京部队的复员转业军人,后勤人员是干部家属。战士基本上全部是各连队抽调出来的根正苗红支青。连长是解放军郭兴福教学法大比武的技术尖子杨月生。值班连除了和普通连队一样有生产任务外,还要站岗值班,军训拉练,还经常在睡梦中,被凄厉破空的紧急集合哨声所惊醒,我们连滚带爬、睡眼朦胧,摸黑穿衣戴帽打背包,冲出门到操场上列队集合,整个过程不许超过五分钟,每次都搞的精疲力尽,走路打晃,眼睛都睁不开,狼狈不堪像一群散兵游勇。为了紧急集合不拖后腿,我们干脆晚上打好背包,和衣而卧。</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口粮定量36斤,但真正吃到嘴里的连30斤也没有。不信你看看炊事员及其家人的红光满面和我们的面黄肌瘦就明白了,而且团长何庭照还喜欢来视察,何是老红军,没文化,外号何大肚子,人称见肉笑。有时候他想打牙祭了,就下连队视察,然后就留饭,吃不到肉不走。有一次值班连食堂库房刚好没有肉,连长急的团团转,连忙找支青帮忙,碰巧有一个支青上海家里刚寄来几斤咸猪肉,连长赶紧拿到食堂去过秤后,许诺春节杀猪还鲜猪肉才借到手,解了燃眉之急。</p><p class="ql-block"> 我们支青当时最大的问题是吃不饱,20出头的小伙子,一个馒头还不够塞牙缝的,干的是超重体力活,每天从鸡叫忙到鬼叫,身体健康严重透支,每天副食是白菜汤,大家都叫“咣动汤”,咸开水中漂着几片菜叶。打翻在身上干了连污渍都没有,因为没有油。我们当年最大的心愿是能吃到肉,因为那时只有过年才杀猪。说到“二师兄”,也很可怜,基本猪食是饲料瓜,糖萝卜,麸皮米糠靠配给,杯水车薪。说是猪其实像猴子,就是这些猪还没活到过年,居然感染了二号病纷纷倒毙,我们几个哥们惋惜之余,决定铤而走险。因为团部通知死猪全部掩埋严禁食用,所以连长命令几个可靠的基层干部,用车推到远处掩埋,不许我们跟去看。可是当时碰巧连队菜地班长老高的小儿子跟着大人一起去了,而小家伙和我的铁哥们文忠又是死党,所以尽管大人不让说,他还是偷偷地答应半夜领我们去挖。午夜一到,我的两个哥们跟着小家伙,带着砍土镘悄悄出连队去埋猪地挖出一头猪,砍头斩腿开膛去内脏,照原样掩埋,光把猪身子拿了回来。小家伙悄悄地溜回家睡觉,文忠他们两个休息,我就顶上门,把猪壳子剥皮洗净剁开放入脸盆,加满水再扣上一个脸盆,就放在火墙灶头上炖,约莫一个时辰肉烂骨酥,我们三个人,点起油灯,蘸着酱油把猪肉吃个精光,骨头和皮则和炉灰拌在一起倒进了垃圾坑,然后分别上床睡觉,静候死神的召唤,然而除了鼾声大作之外,第二天什么都没有发生!</p> <p class="ql-block"><b>要准备打仗 </b></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中苏交恶,特别是珍宝岛武装冲突之后新疆国防形势陡然紧张。 最高统帅发布最新指示:防修突袭,严加戒备。</p><p class="ql-block"> 值班连是兵团的主要武装力量,所以夹河子阿克苏河国防大桥警卫班由我连负责,每天晚上安排人站岗巡逻,紧急集合和外出拉练频度变密。为了震慑内部阶级敌人的里应外合,夹河子召开了多次公审公判大会,枪毙了一批,判刑了一批。</p><p class="ql-block"> 这些行动毫无疑问都由我们值班连负责警戒。我们的口号是: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累不累?小车不倒只管推。 </p><p class="ql-block"> 我们夜间巡逻时经常会看到远处突然升至夜空的信号弹,往往是红黄绿三色,我们必须记住时间、方向和估计距离向连长汇报,然后层层上报,可是等天亮后,去搜索时往往一无所获,难得碰巧能找到荒原里的弹壳。据说这是阶级敌人搞破坏,给外敌指示目标,最后不了了之。</p><p class="ql-block"> 当年开的公判会,台上挂牌的犯人基本上都是老职工,有的名牌上用红笔划了八叉,那是开完会就要押赴刑场,验明正身就地正法的。罪名不外乎是组织什么:人民党,中华党,民主党……之类,据说还有党綱,党章。有组织,有分工,有行动计划......真是罪该万死,死有余辜。至于侦破过程 则不外乎有人举报或内部成员自首。</p><p class="ql-block"> 实弹射击在靶场进行,靶场是离连队不远的一处弃耕地,靶台就利用开荒造田时推土堆起来的一溜土丘,标靶背靠土丘,插牢;标靶前下挖一米见方的小坑,报靶人就蹲坐在坑里,面对标靶,手执报靶器(一根一米多长的细木棍,木棍顶端扎着一个拳头大小的圆形黑色硬纸板,枪声响后,报靶人即可用报靶器指弹着点,为下一发提供修正值,如果是脱靶则用报靶器左右摆动,表示没有弹着点。我报过靶每次都是先看到弹着点后听到枪声,因为子弹速度比声音速度快。射击距离100米。用的是苏制762步骑枪,打五发。因为平时练得很刻苦,所以成绩还不错。</p><p class="ql-block"> 拉练是全副武装进行的。目的地是小龙口(拦洪灌溉的进水口)距离30公里左右。我们男同胞还可以,无非就是肚子饿;女同胞后来实在走不动了,连长就号召男的去帮忙背东西,已经是恋人的当然责无旁贷,我们这些单身狗也借机献殷勤,连饥饿,疲劳也顾不上了,女同胞也不好意思叫苦,而坚持走到底。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真是普遍真理啊!</p> <p class="ql-block"><b>以跤会友</b></p><p class="ql-block"> 1960年代后期到1970年代前期,新疆兵团支青连队风行“配模子”。</p><p class="ql-block"> 所谓配模子就是中国式摔跤,时间是休息天或者下班后,场所是在连队的操场上,对手则是本连的摔跤高手或者是兄弟连队串门子的支青,相互交流技艺、建立友谊、增进友情,所以点到为止,不做违规动作,观众都是连队的支青。</p><p class="ql-block"> 因为当年支青绝大多数都是单身,而我们新开岭三连未婚女支青人数最多,所以兄弟连队的单身狗们频频光顾。为了炫耀自己,少不了上场找人过招,特别是夏天,赤膊上阵,肌肉尽显,吸引姑娘们的眼球,有一种无形的满足。</p><p class="ql-block"> 就我所知,支青连队知名的摔跤高手就有:黄水富、邱亮芝、葛邦明、孙大洪、张连科,蔡龙祥、傅方华......</p><p class="ql-block"> 这些业余摔跤高手在场上过招时,观众里有些内行免费点评,我受益匪浅,渐渐入门能看出些门道。</p><p class="ql-block"> 俗话说:旁观者清,有时候观战时,竟然能对本连弟兄大声呐喊之余,进行战术指点,以致引起别人的误判,以为我也会摔跤,不过是真人不露相罢了。</p><p class="ql-block"> 我和葛邦明是同一个宿舍的,一个休息天,突然七八个战友起哄,一定要我和葛配模子,我说我不会,他们就是不信,说:“你肌肉那么发达不可能不会!”我说我练过举重和健美所以肌肉发达,他们还是不依不饶。</p><p class="ql-block"> 最后葛邦明脱去外套到场上等着,我只好脱衣登场奉陪。由于平时摔跤看得多了动作还是像模像样,而且我把重心降低不进攻,葛感到无从下手,正在他犹豫不决之际,我趁他重心移动之时,左手抓住他的右手腕突然降低重心,人同时下蹲右手搭住他的右膝关节用右肩顶住他的右下腹,猛然一个左转身,葛竟然来不及反应而轰然倒地。这个动作叫手捂子,是我平时看来的。想不到第一次用到高手身上居然成功了!</p><p class="ql-block"> 葛可能摔疼了,不再继续,我也一战成名。</p><p class="ql-block"> 后来值班连在上游电站施工挖土方时,我们和原上游一场连队的支青发生了矛盾:挖土方有定额,挖得快的一方占便宜,因为留下来的土方有斜坡,他们认为吃亏了,争吵得不可开交,影响了工作。最后约定:配模子!谁输谁认怂。</p><p class="ql-block"> 黄水富责无旁贷应声出场,对方出场的是沙仁生,比黄水富几乎高一个头,来势汹汹好像要一口吃掉黄水富似的,两边观战的齐声呐喊助威,现场有点像燕青和擎天柱郑原对垒,只见那沙仁生恶狠狠地扑过来,居高临下欲抓黄水富双肩,黄水富不慌不忙转身弓腰,双手接住沙的右臂,顺势往前一带,沙收脚不住,被黄一招“倒口袋”摔到身前,一个嘴啃地,狼狈不堪;起得身来,掸掸土,第二次抱住了黄水富,想用蛮力取胜,想不到黄水富也搂住他的腰,同时用右脚勾起了沙的左脚,一弯腰,右脚猛地上挑,搂腰右手往前一带,沙站立不稳,侧翻倒地,这招“挑勾子”是黄水富的拿手好戏,引起了两边的喝彩,第三跤已经没有悬念,只见黄水富右手抓住沙的左肩,自己身体后仰,右脚猛敲沙的左脚,右手同时一带,沙又摔了个仰八叉。三局下来,对方认怂,双方握手言欢而且成为好朋友,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不打不相识”。</p> <p class="ql-block"><b>遍地木工</b></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60年代我们刚到兵团,去农场职工、基层干部家里串门时,觉得很奇怪:家里竟然没有家具!只有几个很大的木箱子。</p><p class="ql-block"> 攀谈起来才知道这些大箱子用处可大了:白天往里面放被褥衣服鞋袜,然后还可以用作饭桌、写字台、凳子;晚上取出被褥把两个大箱子一拼就是一张床,四个一拼就是一张大床,睡一家人绰绰有余,真是一物多用,万能的大箱子!</p><p class="ql-block"> 过了几年,我们发现情况发生了变化。他们家里开始出现了“联二柜”。所谓联二柜就是一米高的一个柜子,上面并排两个抽屉,下面两扇门。这个东西比大箱子有进步,使生活变得方便多了。还有了饭桌和方凳,基本上可以算是有了家具了。</p><p class="ql-block"> 连队里的木工是为生产劳动服务的,他们的任务就是,安装工具把子。如:坎土镘把子、镰刀斧头把子,以及修理独轮车,牛车,太平车等等。</p><p class="ql-block"> <b>上海支青进入婚期</b></p><p class="ql-block"> 第一批结婚的基本上夫妻俩都是支青,所以他们想方设法在家具上仿制上海的家具。这就促生一第一批大立柜、五斗橱、麻将台、夜壶箱、靠背椅子、骨牌凳。随后的双支青家庭更是把上海家具的图纸搞到新疆,依样画葫芦。</p><p class="ql-block"> 而新疆的木料则比比皆是,木工工具也在上海北京东路上海市第一五金商店买来的,无师自通地自己干了起来,出现了支青连队遍地木工的一波热潮。</p><p class="ql-block"> 在众多自学成才的支青木工中,我们连的李双喜和李传平是公认的佼佼者,其中尤其以李传平为甚。俗话说:工欲善其事 必先利其器,李传平把他的木工工具保养到极限,他磨的斧头吹毛断发,纵锯和横锯的锯齿天天都用片锉锉得锋利无比,而且锯路笔直。同样锯木头,用他的锯子就特别省劲;他的刨子,刨底平滑如镜,刨铁锋利如剃刀......他们制作的家具,比之上海的有过之无不及,因为木料都是真家伙,油漆也是上海带来的。</p><p class="ql-block"> 后来他们都成为专业木工,休息天不间断地有人请去做家具。李传平后来又学会了圆作木工,能做澡盆和水桶,还能造木船,故得了一个外号——李鲁班。</p><p class="ql-block"> 我崇尚艺多不压身,故而师从过李传平,当了几天他的下手,把他淘汰的基本工具要了几样,就在工余时间帮朋友做家具,不仅在新疆,甚至回上海探亲也帮别人做过一些家具。</p><p class="ql-block"> 更有甚者,74年,我在青海西宁支青战友张文忠家里逗留时,还帮他家做了几件家具。用的木材居然是北京的,因为他父亲是青海省京剧团剧务主任,当时,剧团正排练《杜鹃山》,按规定,所有道具,行头全部从北京购买,文忠父亲张元如(谭元寿的师兄弟)亲往北京采购,托运到西宁,装箱的木板都是平整的上好木材,拆卸后都是现成的方料和板材,加工家具时省了好多劲。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p> <p class="ql-block"><b>吃货</b></p><p class="ql-block"> 众所周知,上海本帮菜集苏、杭、浙的风味融合一体系而成,诗云“尖椒笃菜任君尝,百店千菜皆于杭,浓妆淡抹总相宜。”</p><p class="ql-block"> 孰不知沪市支青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生活艰苦、条件简陋、食材难觅的情况下,粗粮细做、因陋就简、就地取材,别出心裁地制作出的美食,至今令人回味无穷。</p><p class="ql-block"> 我70年代在值班连时,面临的两大困境是饥饿和腹中无油,对于后者我汇款回家请姐姐买最肥的咸肉从邮局寄过来,我把它当油用。</p><p class="ql-block"> 当时一公斤的邮寄费是2.15元,但总比兵团过年才杀猪强。主粮从何而来?尽管上海不时寄来全国粮票,但是没处买,只能下馆子或者买客饭用。</p><p class="ql-block"> 当年我和好友文忠、大侠在一起搭伙。当时粮食定量36斤,有24斤是粗粮玉米面,余下是面粉。女生饭量小,怕发胖,我们就用细粮票换他们的粗粮票,一张换两张。这样我们就有了48斤饭票。我们怕食堂的玉米面馒头短斤缺两,就到食堂称出一部分玉米面自己开伙。盐和酱油,味精等调味料商店里有售,油就用我家里寄过来的咸猪肉肥膘,切成小丁备用。</p><p class="ql-block"> 问题是开春后没有菜吃,窖藏的大白菜腐烂变质发苦,只能喂猪,每天只有老葫芦瓜坨坨汤和酸咸菜下饭。而我们上海支青,是三天不见青,真的要发疯!</p><p class="ql-block"> 幸好苜蓿地已经返青了。苜蓿是一种优质高蛋白饲料,和上海的草头外观极其相像。不过刚返青的苜蓿很小很嫩,掐一万个草头也没有一斤,于是我们三个人进行了分工,文忠和我负责掐苜蓿,大侠和玉米面,切咸肉丁。</p><p class="ql-block"> 我们俩往往一下班就飞奔苜蓿地,蹲下身子就开始掐苜蓿,半个小时左右估摸够一顿就把小筐里的苜蓿拿到到大渠里涮洗,然后滴着水提回去。</p><p class="ql-block"> 大侠把锅里的沸腾水舀出一茶缸,把脸盆里的玉米面烫成半熟,揉搓成长条备用;接着把肥肉丁用铁锅爆炒出油备用,最后把玉米面一小坨,一小坨揪下来,顺手一按成五分硬币大小投入开水锅中,面尽小饼熟接着把苜蓿头和走油咸肉丁倒入锅中,略加少许味精。一锅清香扑鼻,饼黏肉香的美食即告完成。我们三个饱餐一顿,吃得满头大汗,清盆之后,文忠拍拍自己的肚子说:“吃饱了!”</p><p class="ql-block"> 隔年,我和大侠一起受命去和田河深处的荒原里伐木,打柴禾。</p><p class="ql-block"> 我们住的地窝子就挖在退水渠的旁边。大侠很快发现退水渠里面有小鱼,我们就在退水渠里打了一道小水坝,过水的豁口放了一个红柳筐子,不久就会有“失足”的小鱼卡在筐子里面难以脱身“遇难”成为我俩的美食,鱼虽小,也算是荤腥,大侠就加上酸咸菜做成酸菜鱼就玉米面饼子,岂不美哉!碰到运气好的时候,鱼多些还能来上一顿“小鱼锅贴”。上海人善于把日子过得很精致,信焉!</p><p class="ql-block"> 大侠后来从政,位至阿拉尔市人大主任,还乐于做家务,亲自下厨做美食与妻子共享。如今功成身退居魔都更是以烹饪为乐,不断推陈出新,许氏私房菜源源不断,令人垂涎。</p> <p class="ql-block"><b>连队第一天</b></p><p class="ql-block"> 我们256名支青于1965年7月10日从上海火车北站登上西去的列车,经过万水千山,火车换汽车的长途旅行,终于在7月19日下午到达了此行目的地:农一师新开岭工程一支队新三连。</p><p class="ql-block"> 连队是一个大四合院,草把子房子(芦苇杆扎成大腿粗细的约两米长的草把子,然后用铁丝连成串树立在同样高度的原木桩子之间,木桩栽入地下半米左右,然后糊了草泥);这样的墙壁虽然推得动,但是要推倒却不可能,因为它是一个整体。</p><p class="ql-block"> 墙上留了窗户:一个方洞,上面钉了塑料袋以透光。房顶也有正梁和檩子椽子做成山子型,最外层是铁丝连起来的茅草细捆席子,再糊上草泥。</p><p class="ql-block"> 每间房子住两个班,32个人。每个床铺由两个条凳加四块铺板组成,被褥床单全部就位。我们旅途劳顿,纷纷找一个铺位和衣躺倒小憩,总算到家了!</p><p class="ql-block"> 一共是八间宿舍,每间32人,男支青东西对面各两间,女支青则南北对面各两间。256人,女生九个班,男生七个班。女多男少。新疆时间和上海相差两个多时区,七月份下午五点太阳还悬在头顶,酷热难当,不过好在四合院中间有一个有木头柱子和红柳条笆搭起来的大棚子,下面倒也蛮阴凉。</p><p class="ql-block"> 因为新疆夏天晚上蚊子肆虐,所以我们都从上海自带了蚊帐,等我们架好了蚊帐后,全连在大棚底下集合开会。 连长是359旅的老兵王加伦,副连长杨甲德,胡怀州(925起义老兵),指导员王明亮,副指导员许世均(359旅老兵)。</p><p class="ql-block"> 连长说:“我们新三连是支队长隗德祥亲自到农一师司令部找师长林海清、政委杜鸿鉴要来的。因为支队是劳改单位,除了警卫人员都是劳改犯人和刑满释放留场就业的职工,虽然1964年进了两批支青共484人,但是他们穿的是蓝衣服,即所谓“副号青年”,因为他们以前犯过错误,本来是要劳动教养的。他们进疆后要表现好才能争取穿军装。</p><p class="ql-block"> 连长叮嘱我们和他们少来往。我们是支队唯一穿军装的支青,只要好好干,前途大大的。并说我们先休息三天熟悉环境,领取劳动工具,适应生活,然后上班。</p><p class="ql-block"> 会后我们被带领着在连队转了一圈。距离宿舍不远处有男女厕所。所谓厕所就是用木棍围起来的长方形空间,无顶无门,平地上挖了一个一个间隔一米左右的椭圆形凹坑。入口处有男女标识。另外还有水房(食堂右侧)浴室(宿舍后边东南角),有一口大铁锅,一个灶头和高处的一个高木桶和橡皮管通到浴室内的两个水龙头,有专人烧水倒入高处木桶利用落差自流供水。门口挂一个木牌,两面分别写着:“今日男子”和“今日女子”。俱乐部和连部则是宿舍后边西北角的一间大房子。</p><p class="ql-block"> 7点钟,晚餐钟声敲响,所谓钟就是一段悬挂在凉棚角柱上的钢管,一个履带式拖拉机的链轨销就是敲钟的工具,每天由值班排长负责敲钟。</p><p class="ql-block"> 晚饭是大米饭不定量,一个班16个人围成圆圈,蹲着吃饭,中间四菜一汤,有肉和豆腐。饭后自由活动,我们哪里闲得住,因为九点钟天才开始黑,我们就相约周围去兜兜圈子。我们中间年龄最小的闻庆麟才14岁,还是个半大孩子。</p><p class="ql-block"> 原来离连队不远处就是一片劳改队的西瓜地,看瓜地的劳改犯,看得我们一身军装的人进了瓜地,连忙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在地里摘了一个大西瓜,双手奉上。“班长,请吃瓜!”并用瓜刀在一块木板上杀开,沙肉红瓤黑籽,咬一口,甜掉牙。</p><p class="ql-block"> 原来新疆日夜温差大,日照时间长,天又不下雨,所以瓜果的含糖量特高。而刚开的生荒地最适合种瓜。吃完了他又给了我们每人一个瓜。连队的支青们听说竟此等好事,纷纷仿效,结果当晚每人床下面至少一个西瓜。</p><p class="ql-block"> 入夜我们兴奋得睡不着就开卧谈会,因为蚊子成群结伙出来作案,我们就躲到帐子里,边用调羹挖西瓜吃,边天南地北胡吹。可是不一会就内急了,于是乎钻出帐子到房后方便,想不到每个宿舍,包括女生都是如此, 那一夜宿舍后面人影瞳瞳,水声不绝,幸亏是月黑夜只有星星眨眼,不然羞煞人也!不过第二天屋后倒也没有积水成渊,因为亘古荒原,干渴已极,始得甘霖,早已吸干。</p><p class="ql-block"> 更有甚者,昨夜竟然有人怕蚊子咬,方便在铝脸盆里。早上规定要出操,因为一夜无眠,早上想多睡会儿又怕指导员进来叫,居然有人把门打开一点,把尿盆子放到门上面,果不其然,指导员来叫起床,一推门,尿盆翻扣在他头上,弄了一头一身尿,只好回家洗澡换衣服去了。</p> <p class="ql-block">支青恶作剧</p><p class="ql-block"> 上海支青进疆年龄小,个别的只有十四岁,有的穿三号军装,还盖住了大腿 ,有点像娃娃兵。</p><p class="ql-block"> 文化有的只有小学程度,可以说是乳臭未干,所以干点恶作剧,连队干部一般当未成年孩子处理,事实上他们也就是未成年人。</p><p class="ql-block"> 像设陷阱让尿盆子扣在指导员的头上这件事,指导员也没有追究,只是轻描淡写地开全连大会时说了一下。</p><p class="ql-block"> 连队的浴室工作日下午下班以后开放,高处盛洗澡水的大木桶,利用高度让水自流进水管,浴室内打开龙头洗澡。</p><p class="ql-block"> 某日不知道是谁,在淋浴时间内往水桶里丢进一个土疙瘩,清水就变成了泥浆水,里面的浴者瞬间变成了泥猴,在里面大声呼叫,外面的同性支青冲进去,见状忍俊不禁,浴者狼狈不堪。</p><p class="ql-block"> 又某日,不知道是谁,看到浴室有男支青高XX进去了,(男子单日,女子双日)。趁无人之际把浴室门口挂的牌子翻过来重新挂好,上面就变成了:“今日女子”。</p><p class="ql-block"> 不一会儿,就有粗心的女支青应XX也进去了,她听到里面一间有人洗,就匆匆脱光衣服在外边一间洗开了。</p><p class="ql-block"> 里面洗得正起劲的高XX听到有人进来,就从草笆牆的缝隙里瞟了一眼,竟然是女人的酮体,差点惊掉下巴,脑子里一片空白,想想今天明明是单日,自己进来时看到牌子上写着是:“今日男子”,可是为什么会有女人进来?!又不敢问,只好悄悄地把身子擦干,偷摸穿好衣物,准备等隔壁的女同胞洗完穿好让女士优先,自己跟着离开是非之地。</p><p class="ql-block"> 想不到这一位竟然慢条斯理地开始了洗头,高XX叫苦不迭,心如针扎!</p><p class="ql-block"> 直到外面又来了一个打算洗澡的男支青,猛然看到牌子上写的是:“今日女子”,不由吃了一惊,心想是谁如此恶作剧,这个玩笑开不得呀!</p><p class="ql-block"> 男知青就大声问,“里面有人吗?”</p><p class="ql-block"> 应XX高声回应:“我呀!”</p><p class="ql-block"> 该同志一听是女声连忙跑去找女生排的韩排长,马不停蹄地飞奔到浴室把应XX请出来,她还一边穿衣服一边嘟嘟囔囔老大不愿意,说自己还没有洗好。</p><p class="ql-block"> 高XX总算解放了。</p><p class="ql-block"> 这个悬案至今未破,永远成谜。</p><p class="ql-block"> 连里开大会时,连长宣布以后进浴室去洗澡,一定要先在门外高声询问里面有没有人,确认浴客性别。</p> <p class="ql-block">赶巴扎</p><p class="ql-block"> 赶“巴扎”是维语,翻译成汉语就是赶集,而巴扎的时间则是每个星期天。</p><p class="ql-block"> 从新开岭连队步行到七团团部是17.5公里,步行需三个多小时。当年七团的巴扎是离我们连队最近的集市。</p><p class="ql-block"> 我和阿康他们几个人相约去赶七团的巴扎。秋天早上气候凉爽,我们各自草草地吃了一个玉米馒头,带上仅有的几块钱和全国粮票就出发了。</p><p class="ql-block"> 当年一个月就那几块钱,还要买些日用品和寄信,说囊中羞涩,捉襟见肘一点不假,可是这难不倒我们,等一会你就知道了。</p><p class="ql-block"> 一路上走着聊着不知不觉地就到了。</p><p class="ql-block"> 巴扎上人头攒动,地摊连片,基本上都是维族老乡的摊位,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p><p class="ql-block"> 我们就直奔水果摊位而去。维族老乡卖水果可以先尝再买,尝了不满意不买他也不见怪。所以我们就顺着杏子地摊排头儿尝味道,几十个摊位吃下来早就吃饱了。</p><p class="ql-block"> 于是乎接着光顾莫合烟的摊位,莫合烟自然也是先尝后买。所谓莫合烟就是老乡自己种的烟叶,切的烟丝,用小纸条裹上烟丝搓成长条状再用口水一粘即可,虽然卖相不佳,但是味道却比商店里卖的便宜香烟强多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是故技重演,(出来前就到连队俱乐部要了一些旧报纸,裁成长条备用)。沿着莫合烟摊位排头儿尝下去,当然打火机得自备,老乡得看着你点燃了烟开始抽才放心。我们离开了这个摊位就把烟掐灭,烟丝倒进上衣口袋,然后再尝第二家,如此这般口袋装满为止。一上午各种时鲜水果吃了个够,然后帮嘴馋又不想走远路的女生买些她们委托我们买的水果带回连队。当然我们自己也买些提着。</p><p class="ql-block"> 午饭我们往往在7团9连食堂买客饭吃,200克全国粮票,一毛五分钱,一个馒头一份菜。吃完了就往回走。</p><p class="ql-block"> 夏天我往往脱了衣裤让他们拿着,我则跳入大渠,顺流而下,往往比步行者还要先到连队的桥头,真爽!</p> <p class="ql-block"><b>自制美食</b></p><p class="ql-block">上海人好吃零食。</p><p class="ql-block"> 支青们把这个嗜好带到了兵团,但是当地物产贫瘠品种单调,奈何?但这丝毫难不倒支青们,他们照样因地制宜,因陋就简,别出心裁,匠心独具地制作出颇具特色的美食。</p><p class="ql-block"> 1、馒头干。这种美食是女支青的专利,男支青馒头不够吃哪里有闲情逸致整那个玩意儿!女支青把吃不完的馒头不管是玉米面还是小麦面的,都用快刀切成薄片,先丢在火墙上烘干,然后放在灶头的铁板上烘烤,最终得到了颜色焦黄,又香又脆的馒头干。装入容器中,随时取用,有的人还会用糖萝卜熬出糖稀,把两片馒头干粘在一起就成了香甜脆美味可口的夹心饼干。</p><p class="ql-block"> 2、糖萝卜干。其原料是糖萝卜熬糖稀剩余的最终产品。原本是用来喂猪的,因为量大怕霉变,就摊在地窝子顶上晾起来,男支青没有余馍剩米,就把它们取回洗净切薄,也放在火墙上面烘干,然后再仔细放在灶头铁板烘成香甜微焦的甜片,放在军装口袋里随时可以充饥。</p><p class="ql-block"> 3、椒盐葵花籽。向日葵在兵团是作为油料作物种植的,一种就是几个条田,面积往往可达上百亩或数百亩。人工收割,只砍头。熟透的向日葵籽一撸就掉,军装的衣裤口袋自然也不会闲着,下班回家吃饭时卸载后下午继续重复上午的故事。等全部收割完毕,各家的葵花籽少说也积攒了一麻袋。晾干放入铁锅翻炒脆熟后喷洒椒盐水(商店椒盐粉有售)即成。</p><p class="ql-block"> 4、酱油西瓜子。兵团种西瓜也是成规模的,一个连队种一个条田的西瓜比比皆是,西瓜成熟的季节简直来不及销售。文革开始后的一年,众人忙于闹革命,生产没人抓。西瓜成熟后没人搞装卸,连长情急生智下了一个通知:西瓜随便进瓜地吃,但是每人每天得交五公斤瓜子。支青们欢呼雀跃地拿着勺子带上筐子,进了瓜地进行掏心战,就是吃瓜只吃心,接着抠瓜子,内急了就在瓜地周边草丛里方便。到下班瓜子过秤,除了上缴多余归己,劳动积极性空前高涨,连长见状窃喜:明年种瓜种子终于有了,还能支援兄弟连队(他们的瓜都烂在地里了)</p><p class="ql-block"> 支青们把归己的瓜子洗净晾干用加了酱油的水煮熟在烘干就得到一嗑两爿的美味可口的零食了。</p><p class="ql-block"> 5、白洋酥。所谓白洋酥就是把哈密瓜籽洗净、晾干、炒脆然后再碾成粉末拌上糖,如果没有糖就用糖稀和匀后搓成小球,用来包元宵可以以假乱真。没有糯米粉,就用沸水烫玉米面或面粉代用,效果也不错。</p><p class="ql-block"> 6、番茄酱。新疆的番茄驰名中外,有三种颜色和口味,大红色的浆多味儿略酸;粉红色的浆少肉多味甜;桔黄色的介于两者之间。番茄成熟季节,菜地里来不及卸,也来不及吃,销售更是不知道卖给谁?菜地的垄沟里,掉的都是熟透的番茄,不留心就回踩一脚。随便拿不要钱,支青们就用筐子装回来洗净去皮切碎放在干净的容器里,加糖放在床下面降温,中午下班回来,取出来大快朵颐,不亚于沪产名牌冷饮。有人还搞得到葡萄糖注射液空瓶,把搅碎的番茄灌进去然后再用针管抽去空气使成为真空状态的番茄罐头,长期保存食用,用来拌面条,味道美极了!</p><p class="ql-block"> 7、剁椒。新疆的辣椒也是品种多样,个体巨大,收获季节价格低廉难以想象。支青就大量购买,洗净后再加蒜瓣,姜片,用绞肉机绞成糊状,加盐和土烧酒装罈封口,冬春季节交替蔬菜短缺时取出佐餐,比现在超市里面卖的所谓剁椒强多倍矣!</p> <p class="ql-block"><b>上海慰问团来了</b></p><p class="ql-block"> 我们进疆时间不长,就传来了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上海市赴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慰问的“上海支青慰问团”不日即将抵达阿克苏!</p><p class="ql-block"> 团长是上海市共青团团委书记张浩波,成员中竟然还有我连支青张建国的妈妈;支队演出队员上海支青石磊(父亲是上海著名沪剧演员杨飞飞)的母亲石小英;以及革命现代芭蕾舞《白毛女》部分演员等一行人。</p><p class="ql-block"> 支队党委也接到上级通知:慰问团将来支队慰问上海支青。支队党委闻风而动,立即组织接待组。组长由隗德祥挂帅,支队党委主要成员分兵把口,接待准备工作紧张而有序地进行。支队部招待所重新粉刷,窗户的塑料薄膜重新换透明度大的。床上用品全部洗净抹平,窗明几净,一尘不染。</p><p class="ql-block"> 供销科外出紧急采购农副产品和烟酒茶糖及水果。招待员也进行了紧急培训,对上海人的生活习惯进行了介绍。用推土机在团部大院内正南方向,推了一个长方形一米高的的土台,并进行了压紧和夯实作为演出的舞台。同时调试了新买的灯光和音响设备。</p><p class="ql-block"> 青年连的支青们也停工培训,军装要求洗净平整,军容风纪严整。队列训练加紧;口号呼喊高亢有力,发自内心。夹道欢迎慰问团的口号是:“亲人们好!亲人们辛苦了!”</p><p class="ql-block"> 女支青们则选出数十人体态优美的学习扭秧歌。食堂伙食大大改善,而且恢复了久违的主食不定量。每个宿舍都准备了一张方桌,上面准备放四个盘子,上面分别放《友谊之花》香烟,苹果,糖果,糕饼点心。</p><p class="ql-block"> 三日后慰问团果然来了,先到支队部,然后,马不停蹄地由支队长陪同,从支队部步行来三连。连长指导员和连队干部出连百米之外欢迎,握手寒暄之后,引导慰问团步入连队,霎时间锣鼓喧天,秧歌队边扭边行进,支青口号声此起彼伏,有好多女支青激动得热泪盈眶,个别的甚至泣不成声,有的认识张建国的妈妈,竟然不能自已,冲上去抱住她,叫声:“阿姨!”痛哭失声。男支青倒是没有一个失态的。</p><p class="ql-block"> 慰问团成员分头走进各个宿舍和支青们座谈交流拉家常。亲人相聚的时间总是嫌太短,一会儿慰问团就要离开了。我们把慰问团亲人送出宿舍门外后,刚回过身来,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桌子上东西被哄抢一空!我没有抢,因为我还不会抽烟,而且自幼家贫从来不吃零食。</p><p class="ql-block"> 当天下午支队部开大会。出席大会的支青共三个连队,近七百人。刑文山政委致欢迎词,张浩波团长致答词,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直听得我们热血沸腾,尿意全无。还有慰问团支青家长发言,支青代表发言等等。</p><p class="ql-block"> 晚上自然是代表团带来的一场精彩节目演出。支队的准备工作百密一疏,舞台的地面虽然已经经过压密,夯实,泼水镇碾,跳一般的舞毫无问题但是慰问团带来的偏偏是芭蕾舞《白毛女》选段,众所周知芭蕾舞是足尖舞,特别是单足回旋数十旋的时候,人就矮了一点,足下出现了一个坑,大煞风景。</p><p class="ql-block"> 慰问团呆了一天就要走了,我们有点依依不舍,但是农一师有上海支青的团级单位20个左右,一个单位待一天,也得20多天!我们只盼着什么时候再有慰问团来,至少伙食大改善吃饭不定量了呀!</p> <p class="ql-block"><b>文革前支青的精神生活</b></p><p class="ql-block"> 我在连队的精神生活比较多样。主要一项就是卧谈会。因为夏秋两季傍晚新疆蚊子成群的攻击,我们不得不早早地钻进蚊帐避难。一间大宿舍睡32个人,上床早,睡不着就天天开卧谈会。内容自然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上下五千年,古今中外己;文学社科艺术、人间百态荤。</p><p class="ql-block"> 所谓荤就是荤笑话,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荷尔蒙分泌旺盛,普及性知识自然是少不了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聊得多了大家就都找到了声气相投的朋友。</p><p class="ql-block"> 如我们隔壁班的凌复宗就成为32人里面公认的秀才,他不但在校的时候是学霸,而且是体操三级运动员。尽管只是高中毕业生,但是他的学识却像百科全书。</p><p class="ql-block"> 交流多了才知道:他父亲是右派分子,母亲是医生,哥哥是大学高材生,所以每逢周末,家里都是谈笑皆鸿儒,往来无白丁。他是家里的旁听生,耳濡目染,久而久之也变成了温文儒雅的大秀才。</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个徐亚敏也是一个秀才式人物。我还从他俩那里借来了《古文观止》和《唐诗别裁》,切磋琢磨,受益匪浅。</p><p class="ql-block"> 三连俱乐部当年好像是崔庆东负责,俱乐部有一些报刊杂志。除了农一师的《胜利报》、《新疆日报》还有《人民日报》和《农垦杂志》。</p><p class="ql-block"> 支队部有一个新华书店,由姜再雄一个人在经营。上海慰问团走了以后,那个舞台就不定期的有演出,拉一块大白布就是银幕可以放电影。</p><p class="ql-block"> 支青里面藏龙卧虎,我留下印象的有十五团的小提琴手,他是马思聪的侄子,得到他伯父的真传。小提琴独奏新疆之春、梁山伯与祝英台、西藏音诗等,他拉得出神入化,听众听得如醉如痴。</p><p class="ql-block"> 朱华的男高音独唱《伏尔加船夫曲》,高亢嘹亮响彻云霄,吉他自弹自唱,天衣无缝,听众掌声不断。</p><p class="ql-block"> 顾立荛的京胡自拉自唱当年也是堪称一绝,尤其是唱《四郎探母》时的自怨自艾声情并茂时,喝彩声此起彼伏。</p><p class="ql-block"> 王永年唱沪剧《星星之火》小珍子的一段唱,引起支青的强烈共鸣,许多人流下了眼泪。</p><p class="ql-block"> 由三连严明明等人为核心的工程支队演出队首次登台亮相就大获成功,尤其是明明领衔跳的新疆舞,观众更是大呼过瘾,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p><p class="ql-block"> 看过的电影我至今记忆犹新,耳熟能详的有:《革命历史歌曲表演唱》《旭日东升》《东风万里》《东方红》......</p> <p class="ql-block"><b>住院</b></p><p class="ql-block"> 1965年8月,我不知道什么原因患上了痢疾,在连队吃了黄连素和痢特灵不管用,最后卫生员孙淑英决定送我去卫生队住院。</p><p class="ql-block"> 当年的卫生队在阿克苏河的对岸,而阿克苏河什么桥梁也没有,过河得靠人力摆渡,车辆则需要从阿瓦提绕一个大圈子,多几十公里路程。</p><p class="ql-block"> 我们坐牛车来到河边渡口,抬眼望去,浊浪滚滚,涛声阵阵,洪水期尚未完全结束,一叶小舟,两个船工,两把浆。</p><p class="ql-block"> 在上海时,过江摆渡是常事,六分钱,单向收费,浦西上渡船买票,船行平稳,敞怀临风,观看江上风景,真是一种享受。</p><p class="ql-block"> 乘一叶扁舟过波涛汹涌的大河生平还是第一次,说实话我心里真的有点紧张,但是没有说出来,船工用力划船时的水花飞溅,不时打在脸上,倒也有些清凉。约莫半小时左右的光景,我跟随卫生员过河来到卫生队,办好住院手续,卫生员当天就返回连队了。</p><p class="ql-block"> 卫生队伙食比连队好自不待言,而且药的品种也比连队多得多,也许是机体的适应,或者自身免疫力的激发,住院没几天病居然好了。</p><p class="ql-block"> 卫生队队长就打电话给连队,通知连队安排牛车到渡口接。</p><p class="ql-block"> 当天晚上饭后在卫生队周边闲逛散步,走着走着突然觉得脚下踩着的地面软塌塌的,有人声从地下传出来,不由得吃了一惊,定睛细看,地下好像还有亮光,连忙从原路退下。</p><p class="ql-block"> 此时一个人好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似地,说:“别在我们屋顶上走,房子都快给你踩塌了”。说罢正要发火,猛然发现我穿的是黄军装,可能他们也听说支队到了一批上海支青。马上口气就软了下来说:“上海伢子吗?这是我们住的地窝子,不能踩,会踩垮!”</p><p class="ql-block"> 我早就听说过地窝子但是没有见过,更不用说进去过,今天我得进去看看。 我脱口而出,说想参观他们的地窝子,他欣然同意,我就尾随他进入了地下。</p><p class="ql-block"> 所谓地窝子,就是在地面下挖一个深度两米左右的长方形大坑,上面架上木头椽子铺上草泥就基本大功告成,旁边再挖出来一供人进出的斜坡就行。顶上还可以留一个天窗让光线进入。卫生队的地窝子是供三类人员(劳改,劳教和刑满释放留场就业)住院期间住的。而土坯平房则是供支青和干部职工住的。</p><p class="ql-block"> 我离开卫生队之前,还去看了看墓地和太平间。墓地就坐落在卫生队背后不远的高高的土坎上,没有石碑,都是木头牌子。太平间则是一大间土坯平房,有一张空空如也的铁床。据说卫生队队长杜树民和狄医生刚在上面解剖了一具尸体。</p><p class="ql-block"> 在工程一支队解剖尸体相对容易。传说杜院长是农一师一把刀,就是说做外科手术农一师最好,这和他近水楼台,解剖实践机会多多不无关系吧!</p> <p class="ql-block">鱼!鱼!鱼!</p><p class="ql-block"> 我们刚到新疆阿克苏新开岭时,发现大渠里面流动的水像黄河里面的滚滚浊流,而上游一场的渠道里面流动着滚滚清流状如长江,感到很奇怪。</p><p class="ql-block"> 后来才知道:新开岭是拦洪灌溉,渠道里流的是阿克苏河里面的洪水;而上游一场则是蓄洪灌溉,渠道里面流动的是上游水库经过沉淀的洪水,所以是清的。</p><p class="ql-block"> 这透明度很差的浊水里其实隐藏着珍贵的资源。一是用它来灌溉土地,农作物的产量比用清水灌溉的产量高,说明浑水里面溶解了一些有机物;二是浑水里面有大量的新疆大头鱼(一种野生无鳞鱼)肉味鲜美,腹中鱼油很多,用鱼油炸鱼竟然还用不完!</p><p class="ql-block"> 由于是浑水,所以最适宜浑水摸鱼,一开始我们不知道,后来一碰到干渠停水时,我们的彭排长就跑到渠道的过人的桥(简易搭建,由木桩和木棍组成然后铺上红柳条笆)下面的桥洞里,用挑土的柳条编织的筐子,或者用独轮车上面推土的筐子(当年的筐子是车轮两边,一边一个,比挑挑土的筐子长一倍)在桥洞的浑水坑里撮鱼,一下至少一条两公斤左右的大头鱼,碰巧了一下子能撮好几条,撮到了就把鱼甩到干渠边上,他老婆马上就捡到一个麻袋里,往往停一次水他能撮半麻袋鱼。</p><p class="ql-block"> 三连知青有一个外号叫老绵羊的擅长放排钩,他每天抓一些土狗子(蝼蛄)做鱼饵,晚上到干渠边上放排钩,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去收钩,天天弹无虚发,多的时候每个鱼钩都有一条。</p><p class="ql-block"> 又一次不知道是谁在放水压碱的时候突然发现水不流了,到进水口一看原来是一条大头鱼不慎钻进了过水的树桶子里面,进退两难,挣扎得精疲力尽,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鱼拽了出来。</p><p class="ql-block"> 连队食堂里有时候也吃烤鱼,就是把大头鱼洗净剁成块,放在佐料里侵泡后再捞出来放在土烤炉里烤熟,美味无比。</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水库食堂拉到连队来卖的油炸鱼才三角钱一公斤!现在六十元钱也休想买到。可惜的是我们一个月只发三元钱的津贴。</p><p class="ql-block"> 现在野生的大头鱼在塔里木河基本绝迹,因为狂捕滥捞、电打、炸药炸、毒药毒......就像当年的渡渡鸟一样,被人类灭绝只剩标本。</p> <p class="ql-block"><b>清淤</b></p><p class="ql-block"> 引洪灌溉的最大隐患是泥沙的沉淀。泥沙在流水中不断沉淀在渠底和渠壁上,造成渠道的过水能力递减直至淤塞而使整个水利工程报废。</p><p class="ql-block"> 黄河三门峡水利枢纽就是前车之鉴,因此清淤就成了连队生产流程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在新开岭六连青年排的时候,连队里所有的清淤重活几乎都安排给青年排干,因为青年排绝大多数都是身强力壮的彪形大汉。排长刘必祥更是力大无穷。</p><p class="ql-block"> 据说年前连队杀猪时,有一头特立独行的猪就是不肯就范,几条汉子都收拾不住它,就有人叫来了刘必祥。刘见猪跑到面前,一弯腰一把就抄住了猪后腿,把猪背到了行刑凳前,猛地一个倒口袋,猪头砸在凳子上,把猪摔了个发昏二十一,众人趁机按住,操刀手一刀捅入正中心脏,鲜血喷涌而出,那猪就只有出的气没有进气了。</p><p class="ql-block"> 青年排刺儿头多,也只有刘必祥镇得住,因为这些人不认道理只认拳头,而刘必祥不讲道理只动拳头。</p><p class="ql-block"> 刘必祥接到连队清淤任务后,上班带一卷50米长的皮尺,丈量出个人应该完成的长度,用坎土镘挖一个印记,任务到人,谁先干完,验收了可以回宿舍,干不完不许回去。</p><p class="ql-block"> 我身强力壮主动和文忠分在一起,因为他个子小气力也不足。有人干活喜欢耍滑头:清淤挖得快可以少挖一些,因为留下的交界处不可能是垂直的、总会有些斜度,越挖越斜它就可以少挖一立方米淤泥,相邻的两个人就会产生矛盾,口角和肢体接触是家常便饭;但是我却没有,因为我不在乎多干点活而且我会装憨,佯装不知,一笑了之,让该同志去窃喜。</p><p class="ql-block"> 可是不该发生的事故还是发生了。一天在清淤的过程中,妙头和憨兄弟发生了口角进而演变为全武行,拳脚交加发展成为兵刃相见。</p><p class="ql-block"> 妙头一坎土镘砍向憨兄弟的脑袋,憨兄弟出于本能用胳膊去隔挡,人们只听到“咔嚓”一声,憨兄弟的一条胳膊血流如注,现场众人惊呆了,事件主角更是呆若木鸡,说时迟 ,那时快,不知道是谁冲了过来,背上憨兄弟就望医务室跑,卫生员孙淑英看出来是骨折,马上紧急包扎后叫轮式拖拉机及时送医院。</p><p class="ql-block"> 因为是斗殴失手误伤,所以谁也没有处理。憨兄弟骨头接好了也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谢天谢地!</p> <p class="ql-block"><b>冬季水利大会战</b></p><p class="ql-block"> 1974年初,农一师16团党委组织了一次冬季水利大会战。</p><p class="ql-block"> 每一个单位上场20个人,会师新开岭挖新开岭总排渠。我们六连青年排平时就是清淤专业户,这种“好事”当然责无旁贷。</p><p class="ql-block"> 排长刘必祥到连部签下了军令状:保证拿第一,否则就下放当职工!同时也提出了条件:伙食不定量,副食要有肉,中间要加餐,餐餐要保温,加班有夜宵;铁锨要买新的小方形锨。连队安排副指导员钱洪善抓伙食,副连长尚加文负责采购工具。</p><p class="ql-block"> 青年排除了几个老弱病,精锐尽出!包括原工程一支队的一、二、三、四、五连和原机运处农场和原沙雅的支青。有孙大洪、钟国祯、姚永胜、韩小虎、陈永康、郑友祥、赵玉林、戴金荣、吴语龙、袁恒云......等20人。</p><p class="ql-block"> 按照惯例,会战开始前当然是誓师大会。新开岭会场上红旗招展锣鼓喧天,高音喇叭播放着震耳欲聋的革命歌曲。冲上台去的发言人发表的豪言壮语振奋人心。我们都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天麻麻亮各单位好汉们陆续进入各自工地开始大干。我们却不慌不忙按部就班地进行。为什么我们不着急?因为我们知道这是个马拉松战役,抢跑没有用,只会再衰三竭;我们不用大铁锨而用中方铁锨也是这个道理,因为据测算这次每天的工作量人均30立方土,最终要甩出三米高的渠顶,没有韧劲是不行的。更何况我们是专业队,平均分配体力打持久战是我们的拿手好戏。</p><p class="ql-block"> 开工后三个小时,钱洪善副指导员用自行车驮了两大桶蒸红薯到了,桶上蒙着被子。我们边吃着热气腾腾的红薯边看兄弟单位挖,把他们馋的直咽口水。</p><p class="ql-block"> 吃完红薯我们挖的进度明显加快,到吃午饭的时候就基本上把进度追平了。</p><p class="ql-block"> 12点钟连队送午饭的太平车到了。果然是一大桶白米饭和两大铁桶的猪肉炖粉条白菜,不定量随便吃。炊事员说别吃太饱,太饱干不动,下午还有加餐。兄弟单位的人听到后又是羡慕不已。</p><p class="ql-block"> 饭后我们一阵猛干,进度马上甩开兄弟单位40公分深度;等吃完下午肉丝面加餐后,一不留心就甩开其他单位半米多深了。</p><p class="ql-block"> 晚餐是家常豆腐大米饭外加麻辣土豆丝。我们好像有用不完的劲,我早就已经赤膊上阵挥汗如雨了。一直挖到天黑,已经挖出水了。</p><p class="ql-block"> 兄弟单位看看当天挖不完就纷纷撤退。我们却知道冬天夜里的室外温度是零下十几摄氏度,当天不赶快挖到底,夜里一结冰,明天的活就不好干了。</p><p class="ql-block"> 此时钱洪善的菜包子又到了,刘必祥到九连麦场上抱来稻草堆在我们旁边点燃,给我们照明兼取暖,我们一鼓作气挖到标准深度,检查达标才收工。这一天整整干了15个小时的活!</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早上我们发现除了我们进入新工地之外,所有其他单位都在老工地砸冰,而我们已经领先了他们一天的工作量,至此夺冠已经没有悬念。</p><p class="ql-block"> 青年排一战成名。</p> <p class="ql-block"><b>独轮车</b></p><p class="ql-block"> 独轮车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三国时期诸葛亮的木牛流马运送军粮,宋代的水浒传里运送生辰纲的江州车子,再到淮海战役中的百万民工运送军粮和弹药,在中国历史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p><p class="ql-block"> 独轮车在开发新疆的历史长河中同样功不可没。当代独轮车虽然基本结构没有大变化,但是它的关键部位却有了根本改变,这就是滚柱轴承和充气轮胎。使得滑动摩擦变成了滚动摩擦,使得独轮车的运动变得轻巧方便,原地转向和走羊肠小道成为可能,车轮的寿命也大为延长。</p><p class="ql-block"> 自从有了独轮车,搞水利工程的肩挑背负的现象几乎绝迹,而工效则成百倍增长。很难想象在修上游水库,胜利水库,多浪河水库等大型平原水库的时候,往往筑坝取土运距以公里计算,靠人挑人抬运土一百年也完不成!而人海战术加独轮车一年就能蓄水了!</p><p class="ql-block"> 独轮车在兵团农场连队的妙用难以尽述,我这里仅说一样:冬天看电影。农场电影都是露天放映,而室外温度达到零下十几度是家常便饭,老婆孩子要看电影怎么办?好办!不是有独轮车吗?晚饭后把独轮车的车筐子抖干净,铺上褥子,带上被子,老婆坐一边,孩子坐另一边,带上饮水和零食,捂严被子。老公当驾驶员直推电影场,俨然独轮车电影场。顺便带个凳子,老公坐在后面,一家人边看边吃边聊,看完回家,专车接送,何其快哉!</p><p class="ql-block"> 有人怀疑独轮车的乘载力,说出来你得坐稳了!</p><p class="ql-block"> 74年新开岭六连造房子运土坯,每块重七公斤的那一种,运距两公里左右,一开始由老职工运,他们每车只能装40-50块。连长嫌太慢,就把任务交给青年排。青年排车技高超,为了缩短运距就从连队菜地的渠道上往返,每车80-90块不在话下,而且在菜地停车小憩时还可以大快朵颐:菜地熟透的西红柿掉在垄沟里,俯拾皆是,在渠道水中略加涮洗即可入腹,美味且解渴,真美!</p><p class="ql-block"> 后来不知道是谁发起的:看谁运得多的运动,最后胜出的是我和韩小虎。我单车最多一次清点的是120块,他是108块。也就是独轮车能承载将近840公斤的重量!但是推行要绝对平稳,一旦失去平衡用人力强行搬平,车身就会散架,我就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p><p class="ql-block"> 后来,连队木工老李就给我和韩小虎量身定制了独轮车,车的主体用天然的沙枣木弯料打造,战友们都把它叫做“特加重”!</p><p class="ql-block"> 好友姚永胜在写给江西朋友的书信中提到了兵团独轮车,想不到该友竟然大为惊羡,复信要求姚永胜把独轮车的图样画出来寄给他。</p><p class="ql-block"> 想不到兵团居然有技术输出了!</p> <p class="ql-block"><b>“家丑”</b></p><p class="ql-block"> 上海支青扎堆的地方总会发生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74年秋我在新开岭六连。</p><p class="ql-block"> 一个晚上,副连长尚加文突然来到我们宿舍,问我们有没有西瓜?因为从阿克苏到连队送东西的汽车驾驶员想吃西瓜了,而连部不凑巧正好没有西瓜,就想到我们这儿来借一个。</p><p class="ql-block"> 碰巧韩小虎床底下还有一个大西瓜,我们就叫副连长写张条子给我们,明天到瓜地去挑一个瓜补上。他拿过我递过去的纸笔,摊开纸写了:“请给韩小虎一个大西瓜。尚加文。”</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中午,我们顺手在条子上加了一竖,然后十个人去了瓜地,一人抱走一个大西瓜!等条子转回尚加文手里的时候,他不禁哈哈大笑,谁叫自己不会写大写数字“壹”呢?!</p><p class="ql-block"> 韩小虎在水产连认了个干姐姐沈凤仙、干姐夫汤林昌,每逢节假日总要去走走亲戚。空手去走亲戚又没面子,且看他如何运作。</p><p class="ql-block"> 小虎先到大车班借了一辆大车,一路来到瓜地正中间,停下车就开始摘瓜。瓜地四个角四位看瓜的老职工,根本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会有人在八目睽睽之下偷瓜,所以都懒得过问。放任小虎从容不迫摘了一车瓜,拉回连队。</p><p class="ql-block"> 他借了一辆自行车,找了两个化肥袋,驮了八个大西瓜,直奔水产连而去。多余的西瓜就留给我们几个哥们吃。晚上回来时,还少不了带回几条鱼让我们一起解解馋。</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次,韩小虎答应他干姐姐要送菜过去,可他是个月光族,上海人叫“脱底棺材”的,哪来钱买菜送去?</p><p class="ql-block"> 他就约了马帮(戴承恩),趁天没亮别人鼾声如雷的时候就起身,带上准备好的两个化肥袋,扎起裤管和袖管防蚊叮,直奔菜地。冒着蚊虫的袭击,迅速把长豇豆、茄子、辣椒和西红柿迅速装满两袋子,扛回了宿舍。居然还钻进被窝睡了个回笼觉!</p><p class="ql-block"> 起床洗漱完吃了个玉米馍,去借了辆自行车。临出发前,还叫我和谢国荣准备好烧鱼。 </p><p class="ql-block"> 果然,傍晚时分小虎回来了,还带回了两大条武昌鱼!我负责杀、刮、洗鱼,谢国荣负责烧鱼,马帮负责烧火。小虎还爬到食堂屋顶上偷了一把大蒜头。当晚我们四个饱餐一顿馒头就红烧鱼。</p><p class="ql-block"> 我们在六连的时候伙食费你猜是多少?七元左右!平均一天只有两角几分,但是伙食还比老三连好。这是怎么做到的呢?</p><p class="ql-block"> 六连种玉米都套种黄豆,种麦子就套种胡萝卜,而黄豆胡萝卜这些计划外作物都不用上交给团里。连队就用黄豆磨豆腐,剩下的豆渣和胡萝卜一起喂猪,所以猪长得快、膘肥体壮。</p><p class="ql-block"> 连队吃肉吃豆腐的次数也远比兄弟连队多。尤其是猪油渣烧豆腐,味美价廉。一份(一瓢)只要两分钱菜票+一张司务长发的肉票,一人一份。</p><p class="ql-block"> 我们吃不过瘾就想歪点子:经过观察,我们发现打菜窗口的炊事员把收进去的肉票顺手就放进旁边的搪瓷大碗里。我们就把打菜的碗底沾湿,然后在打菜时把碗顺手放在肉票碗里面顿一下,碗底往往能粘上几张票。回宿舍揭下来,晾干后再去打一份。但是次数多了,还是露馅了。</p> <p class="ql-block"><b>三连印象</b></p><p class="ql-block"> 三连是以63年进疆的上海青浦支青为主体的中等规模的农业连队。地处叶尔羌河和和田河之间,与五连隔公路相望,与二连有大路相连。这条大路直通三中和营部,再往前过干渠即为四连,经四连一条大道直达上游水库。距离连部三十米左右下坡即是一条蜿蜒的大碱沟,沿连队门口大渠往前走就是和田河和14公里水文站。</p><p class="ql-block"> 由于其地理位置的特殊性,三连的男支青绝大多数都身具两大技能:叉鱼和放木排。所以三连几乎家家户户都有鱼叉。鱼叉为连队铁工打制,三股或五股叉,叉端有倒钩,叉尖用钢锉打磨,锋利无比。</p><p class="ql-block"> 每年洪水过后,和田河床中的沙洲渐显,而鱼群则逆水而上奔赴河水深处,经过沙洲时处于半搁浅状态,鱼背显露,扭动身体前进,支青们则沿沙洲一字排开,霎时间叉光闪闪,呼喊声连连,人声鼎沸,犹如集市,叉中了就甩到岸上,由自家老婆或孩子捡起来装入化肥袋,叉到最后一条则留在叉上扛回连队,显摆一番。</p><p class="ql-block"> 偶然也有忙中出错,大鱼窜到裆下,叉到自己的脚。我调三连前不久有一位竟然叉透了脚,急送卫生队抢救,麻醉后用钢锯锯断倒钩才将鱼叉拔出。可谓十年一遇,但是支青们并没有因噎废食,每年依旧乐此不疲。</p><p class="ql-block"> 每年,当和田河洪水泛滥,淹没了两岸大片原始森林,森林中的死树枯木被冲到岸边时,支青们都会就地取材,用芦苇绵延的地下茎做绳索,把冲到岸边的木头集中起来捆绑在一起扎成木排,再用长杆撑着排顺流而下,这就是放木排。</p><p class="ql-block"> 木排靠岸后再拆散了用独轮车推回家,堆放在房前屋后晾干。好的木料可以打家俱,差点的就用来取暖或烧饭。一年的燃料放三四次木排就够了,效率极高。</p><p class="ql-block"> 放木排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也发生过事故。</p><p class="ql-block"> 当地知青杨先和在放木排时,因为木排没有扎牢而跌入河中,被浮木撞昏后溺水而亡。但是这并没有吓阻到支青们,洪水期间放木排的风气仍然长盛不衰。</p><p class="ql-block"> 三连连长汪兴德不惑已过,精干挺拔,谈吐优雅,俨然一儒生。交谈之下方知未下连队前是团政委李立珍的秘书,因为入党问题有人屡屡作梗而受阻,所以政委把他放到三连来曲线入党,果不其然,三连党支部全票通过汪连长入党,如今预备党员已经转正,马上就要回团部了。原来如此!</p><p class="ql-block"> 三连老指导员刚退休。女支青指导员汪如瑾个头高挑,蓄短发走路带风,说话如开机关枪,待人大方热情,有一双儿女。曰:莽莽,曰:滔滔。显然是从毛主席诗词沁园春《雪》里选出来的。丈夫何公轩(绰号大海)却是个温吞水,走路四平八稳,说话慢条斯理,是三连会计。</p><p class="ql-block"> 据说新调入的指导员谷强是复员军人,连长是黄龙居,925起义部队的老战士。</p><p class="ql-block"> 全连上下翘首以待。</p> <p class="ql-block"><b>“国共合作”</b></p><p class="ql-block"> 指导员谷强到三连报到了。身材矮小,不足1.6米相貌平平还有点猥琐。老婆姓张,比他高大雄壮。三个女儿。</p><p class="ql-block"> 据说文革开始后提拔干部需要三个条件:共产党员,贫下中农(大老粗),复员军人。所以南京部队复员转业军人,一个晚上就成百上千地提拔为干部,谷强就是搭便车中的一个。</p><p class="ql-block"> 连长黄龙居来三连报道了。看起来差不多已经是知天命之年了,有1.7米以上的个子,微胖说话的时候喜欢看着对方的眼睛。老婆名字是都兴喜,这种姓很罕见,比连长年龄看来小好多,这也不奇怪,连长是9.25起义的国民党老兵,而都兴喜是解放后招募的山东女兵。她们进疆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决老兵在新疆的婚姻问题。都兴喜身材中等不胖不瘦,说话直来直去山东大嫂的脾气。两口子一个是国民党党员,一个是共产党员,被人们戏称为国共合作,可是两个儿子都是共产党员。老大黄耀在团部仓库工作,老二黄自力在阿拉尔中学当体育老师。</p><p class="ql-block"> 现在连队领导配齐了。指导员谷强(共产党员),连长黄龙居(国民党员)又是国共合作。不过副连长刘传鼎,白建福;副指导员汪如瑾都是共产党员。</p><p class="ql-block"> 77年新年伊始,华国锋同志抓纲治国宣传得如火如荼,批四人帮方兴未艾,这些都是我文书的份内事。三连黑板都在室外用水泥糊在土坯房子的山墙上的一个长方形的平面。冬天滴水成冰用开水擦就马上结冰,表面打滑根本没法写字,我只好把电话机的废电池剥皮摘心把里面的炭粉用开水加胶水和成很稀的糊糊然后刷在水泥黑板上再写,困难迎刃而解。还在俱乐部里画了许多批判四人帮的漫画。</p><p class="ql-block"> 春季游园活动丰富多彩我准备了:钓鱼,投壶,套圈,猜谜类的游戏多种;支青们第一次玩得十分尽兴方才散去。</p><p class="ql-block"> 我虽然是第一次干文书工作但是感觉却是轻车熟路,游刃有余。</p> <p class="ql-block"><b>天堂地狱一念间</b></p><p class="ql-block"> 知青在兵团,有的自强不息、追梦不止、苦斗经年,终于事业有成,本身就是一个励志故事;有的却潦倒终生、抑郁而亡;不堪回首,令人唏嘘。</p><p class="ql-block"> 三连有一个班,人称傻瓜班。</p><p class="ql-block"> 成员有:马友直、吴怀谷(人称老顽固)、许华良(人称大学生)、张春夏(人称烂肚皮)。四个人一间宿舍,上下班没人管,开会没人问,除了吃饭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好像他们是编外人员和集体毫不相干的人。</p><p class="ql-block"> 他们则蓬头垢面,遇人不语,目光呆滞......俨然几个精神病患者。</p><p class="ql-block"> 可是据个人档案资料,许华良是大学生,因失恋导致了精神失常,而张春夏则是中专毕业生,精神失常原因不明......</p><p class="ql-block"> 一段时间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才了解到了一个尘封多年的真相!</p><p class="ql-block"> 那是80年春,高考恢复后,团宣教科张榜招贤,公开招考教师。我报名赴考,奋勇夺魁。想不到张春夏也去报名了但却名落孙山。</p><p class="ql-block"> 那天晚上我在连队闲逛,他叫住了我,告诉我一个匪夷所思的过往故事。</p><p class="ql-block"> 他当年是中专毕业的学霸,由于家庭原因报名支边。因为怕苦怕累,受不了艰苦生活的环境的他,就想起了《红岩》中的华子良,于是乎开始了长达数年的装疯卖傻……</p><p class="ql-block"> 等到连队领导和周围的人都被他长期的假象所迷惑之后,就送他到卫生队治疗,他逼真的表演居然骗过了医生!</p><p class="ql-block"> 从此以后他的饮食起居工作学习再也没有人管,劳资科也把他当病退处理。饭票照发,工资单位保管。他心中窃喜,为了不露馅就继续装傻,不读书不看报不交流不讲话。</p><p class="ql-block"> 十年以后当他面对考教师的数学考试试卷时,竟然一筹莫展。而十年前这种题对他来说是菜一碟,当年他可是中专高材生。</p><p class="ql-block"> 我问他以后打算怎么办?他无奈地说脑子已经不行了,只有继续装下去并要我给他保密,我点头答应了。</p><p class="ql-block"> 最新消息:他弟弟张秋冬念及一母同胞的亲情,把孤苦伶仃的张春夏接回上海送进一家郊区的养老院。听说已经驾鹤西去了。</p><p class="ql-block"> 这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自己终生!</p> <p class="ql-block"><b>从尊敬到鄙夷</b></p><p class="ql-block"> 三连新的领导班子到位后,连队上下齐心协力信心十足磨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可是事情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美好。</p><p class="ql-block"> 连队进入拾棉花的季节。因为拾棉花既要质量又要数量,所以大家都赶早,早拾有露水,棉花叶子不易碎,质量有保证,不用返工,到花场略加晾晒即可过秤。</p><p class="ql-block"> 拾棉花人站在垄沟里,左右开弓一次拾干净,否则也得返工。不料有人发现给自己分配的垄沟竟然有人偷偷地挑大朵花拾掉了,而且没有拾干净,留下不少“羊尾巴”!所谓“羊尾巴”就是棉花没有拾干净,是需要返工的。这下把他们气坏了,但是假装不知道,大家决定夜间轮流去棉花田值班看看这个坏蛋是谁。</p><p class="ql-block"> 最后终于远远地看到了,但是没敢抓,因为坏蛋是指导员夫妇。半夜里,谷强提着马灯,他老婆在棉花地里疯狂地拾大花!从此谷强的形象轰然倒塌。</p><p class="ql-block"> 我和谷强住隔壁。我刚结婚时养了两只鸡,他家养了一群鸡,所以我家的鸡蛋都下在他家的鸡窝里,他老婆心安理得地收走;而偶然有一次他家的鸡把蛋下在我们的鸡窝里,他老婆竟然过来连我们的鸡蛋也一起收走!我佯装不知,但是开始打心眼里看不起他了。</p><p class="ql-block"> 连队的文教费人均五角钱,每年都用不完,他就叫我到营部商店去给他的三个丫头买文具开假发票冲账!我就进一步看不起他了。</p><p class="ql-block"> 教导员金锡焕不时来三连检查工作,有时候需要留饭,谷强就叫我到瓜地去拿上一点瓜给教导员吃。教导员一个人能吃多少瓜?吃剩的几个瓜都被他笑纳了!我就更看不起他了。</p><p class="ql-block"> 教导员喜欢吃面条、韭菜炒鸡蛋。谷强就叫我到后勤鸡圈去拿点鸡蛋,一次就是一二十个,教导员一个人怎么吃得完?自然是他们全家一起享用!我开始鄙夷他了。</p><p class="ql-block"> 连队每年都有业余割芦苇草当饲料的任务,有一次他在水稻田收别人拔的芦苇草,被我碰上了,刚好我也在收芦苇草。因为是晒干的草所以一斤算五斤。中午推回连队过秤时,我跟在后边,过秤的老职工贾耿忠居然给他记了五百公斤,谷强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看了看账本,我也紧跟着过秤,贾耿忠看了一眼,唱道:二百公斤!其实最多能算一百公斤罢了。我虽然沾了光但却更鄙夷谷强了。</p><p class="ql-block"> 后来谷强看出来我和他不是一条心,我也不愿意和他共事,就分道扬镳了。</p><p class="ql-block"> 我通过自己努力调动到上游中学任教不久,三连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谷强垂涎沈文荣的老婆王兴娣。沈外号大个子,身高1.8米开外,王兴娣也有1.7米左右而且人面桃花,皮肤特别好,看不出年龄。一个夜晚谷强以谈工作为名单独和王在一起,先言语挑逗,封官许愿,继而动手动脚,欲行不轨......王大怒、甩了谷强一个耳刮子,拉开门,跑回家向沈哭诉。沈怒不可遏,顺手抄起一根擀面杖直奔谷强家,谷强早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沈随即操起擀面杖把谷强家里的家俱砸个稀烂,放言:“瞎了你的狗眼,竟敢动我老婆脑筋,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你只要出现在三连,我看到就打!”</p><p class="ql-block"> 谷强果然没敢再在三连现身,而是通过关系调回老家江苏建湖了。没几年听说他老婆死了,最近传说他也去了。</p> <p class="ql-block"><b>炸鱼</b></p><p class="ql-block"> 我调三连不久,连里就进了一批应届毕业生接受再教育。</p><p class="ql-block"> 这批学生中有几个人值得重点关注一下。一个是朱新安,被新疆医学院录取,后官至自治区卫生厅厅长,不幸身患绝症,英年早逝。刘淑珍自强不息,次年考进新疆石油学院,毕业后留在乌鲁木齐专管石油产品营销。李益后来官至16团水管所所长,现退休居乌市安度晚年。</p><p class="ql-block"> 李益之父李淮是配水员,专管2、3、5连的供水系统分配,所以李益到三连后基本上就没有在大田劳动,就跟我一起搞点宣传鼓动和其他的杂务,因此很快就混熟了。</p><p class="ql-block"> 79年2月我的爱女妞妞降生了,我除了托岳永胜去阿瓦提采购鸡和蛋之外,这个季节新疆没有什么营养品可买,坐月子的营养问题就摆在了面前。</p><p class="ql-block"> 一日,李益突然对我说今天晚上我们炒炸药吧。我以前只有在《地雷战》见过农民搞土炸药,现在要自己搞,就很兴奋,下半晌就草草吃了晚饭到闸门李益家去了。</p><p class="ql-block"> 李益就一个人在家,其父前不久因肝癌去世。其母白胜素在团部水管所工作,因为路途较远,所以就独自住在新开岭的家里。</p><p class="ql-block"> 李益先用铁锅把化肥硝酸铵熬化成液体,然后在温度适当时把锯末加进去,边加边搅拌均匀不使结块。边干边说:锯末放早了不能充分炭化,放晚了液体温度过高会着火。搅拌均匀后再倒入柴油继续搅拌直到搅不动,最后倒在水泥地上再把它们碾成黑色粉末状,土炸药就成功了。</p><p class="ql-block"> 最后还需要雷管、导火索、一个一公斤装的空农药瓶。</p><p class="ql-block"> 纸雷管和导火索是四川人探亲带回来的,据说当年搞水利工程可以买到,价钱也便宜。农药瓶找植保员顾云龙要了一个,答应给他一条鱼。</p><p class="ql-block"> 李益干这一行好像是行家里手。他先把土炸药装满瓶子,插入连着导火索的雷管,用湿泥巴封好瓶口,再用剪刀把导火索的外端剪成一个斜面,带上打火机和化肥袋,我俩骑上自行车就出发了,目的地:叶尔羌河弯道迴水处。李益说他已经侦查过了,那儿有鱼群。</p><p class="ql-block"> 二月中旬,新疆河流刚化冰不久,鱼也不太游动,来到目的地,李益看了一下说:“鱼还在。”只见他点上一支烟,拿出炸药瓶,猛吸一口烟,然后把导火索点燃,等到导火索哧哧冒出火花时才把炸药瓶丢入回水坑。不一会,一声沉闷的爆炸声,接着水面上出现了白花花的一层大大小小的鱼,我平生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兴奋极了,不顾水冷,脱了衣服就下河捞鱼,捞起一条就往岸上扔,李益也下河一起捞。附近单位在田里干活的人听到爆炸声看到顺流而下的鱼活也不干了,抢着捞冲到岸边的鱼。</p><p class="ql-block"> 毕竟气温还低,我俩不久就冻得发抖只好上岸穿衣服再收鱼,满满一尿素袋,总有几十公斤吧。</p> <p class="ql-block"><b>竭泽而渔</b></p><p class="ql-block"> 一日傍晚有人报告连长:“连队碱沟有人下网捕鱼”。</p><p class="ql-block"> 连部正前方50米那个天然排碱沟,自从黄龙居连长上任后,放养了不少鱼苗,因为碱沟蒲草苇草资源丰富所以有些鱼都长到一二公斤了。碱沟两端也安了红柳条笆防止鱼群出逃。</p><p class="ql-block"> 连长闻听马上通知我去抓现行。我当即飞奔过去,那人见有人来,来不及收网,拔腿就跑,上得岸来,蹬上自行车一溜烟逃了。</p><p class="ql-block"> 我把缴获的战利品——一张30米左右的拦网,上交给连长,连长说:“归你了”。我竟然凭空得到一张渔网,以后吃鱼是方便多了。</p><p class="ql-block"> 几天后就是劳动节,连长就命令从碱沟里打鱼改善生活,那张网还发挥了不小作用。拉网的时候,鱼群掉头回窜,很多都撞到我那张网上,鱼鳃卡住了逃不掉,用教练手榴弹砸昏,到最后再取下来。</p><p class="ql-block"> 我最后收网的时候,发现他们漏取了两条鱼,就卷起来带回家了。刚好团宣教科的倪菊春和金其圣到我处玩,想买鱼没买到,我就把这两条鱼送给他们了。</p><p class="ql-block"> 自从我有了这张网,知青们只要去搞鱼都会叫上我。万一我实在没有空,就把渔网借给他们,他们用完了还网的时候,送我一条鱼是少不了的。</p><p class="ql-block"> 我在三连期间还和李益一起去炸过几次鱼。但是每一次我都提心吊胆,因为炸鱼把自己炸伤、炸残的事故时有发生。我自己也试着扔过一次炸药,但是导火索留了足有20公分。李益说导火索长了效果不好,因为瓶子沉底后才爆炸,向下的能量没有发挥作用。他往往只要六公分就够了,我心惊胆战,生怕出事。</p><p class="ql-block"> 后来,硝酸铵肥料也搞不到了,雷管上火车也查得严了,我们就停止炸鱼了。</p><p class="ql-block"> 现在回想炸鱼真是犯罪,因为每一次炸鱼,鱼子鱼孙不知道要炸死多少,尤其是在南干大渠炸鱼,漂到岸边的小鱼尸体乌泱乌泱的,知青的孩子用长杆小网捞起来堆在岸边像小坟堆似的。成千上万的鱼子鱼孙全变成了鸡鸭的美餐。</p><p class="ql-block"> 后来回内地探亲的老职工有人带回来瓶装“鱼藤精”,一种有机神经液体毒剂。</p><p class="ql-block"> 他们用它拌一些粗粮渣子,撒到河流或大渠上游,然后在下游用网拦住,就不断能看到有鱼晕晕乎乎地浮上来撞网,其杀伤力不亚于炸药。</p><p class="ql-block"> 所谓竭泽而渔,就是在发现有鱼的鱼塘中间打一道坝,然后在两个塘之间,往返把里面的水用桶瀖干,再在水洼里把鱼全部捞干净。</p><p class="ql-block"> 我实在想吃鱼的时候就会到李益的闸门上去,他只要把闸门闸死三分钟,闸门下游的水位就会急剧下降。渠道里面的鱼就会掉头逆水上搠,游到闸门处却过不去,都呆在闸门后,一会儿就黑压压的一群。李益就用拦网拦住鱼群的退路然后再用抄网把小鱼抄起来倒入我的水桶,往往只要五分钟我就满载而归。而李益必须马上开闸,不然闸门上游的大渠就会满溢。</p> <p class="ql-block"><b>凡工作均有定额,需验收合格才算数</b></p><p class="ql-block"> 黄龙居到三连执政后,所有的田里的工作量都要鉴定人工,完成后需验收。</p><p class="ql-block"> 鉴定由连长、技术员蔡国龙、统计张生海,一起现场协商。验收则只要统计一个人就行了。</p><p class="ql-block"> 我恢复正常工作的第一项任务就是拔水稻地里的杂草,而杂草里面绝大多数是芦苇草。</p><p class="ql-block"> 任务分配到个人,一人一条引渠26块地,每块地的面积是1.28亩。提前完成奖励大米,完不成按比例扣工资。</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芦苇是无法连根拔除的,因为芦苇的地下茎蜿蜒曲折,延续几十米那是司空见惯;而且繁殖能力强、生长速度快。往往你拔完了最后一块地,最先拔光的那块地里的草又长出来了,所以必须要拔得快。</p><p class="ql-block"> 我准备了一副劳防手套,进入地块后,左右开弓、不抬头、不说话。先是弯腰曲背拔,累了蹲着拔,最后跪在地里赤膊拔;手套拔烂了,反个面继续拔。硬是把三天的工作量一天干完了而且验收过关。按规定可奖励大米五斤。而且收获了一个外号“水牛”!</p><p class="ql-block"> 第二个任务是打田埂,这是个力气活但也有技术含量。33米宽的地块,打成直角是33米,打歪了既难看又增加了工作量。因此一开始就需要退着打一条和灌水渠道垂直的微型田埂,目的是确定田埂的最直最短的距离。然后打的时候取土要浅,要两面取土,一次成功而不必返工。所以我打的田埂又快又好,一天的工作量,两个小时就完成了。</p><p class="ql-block"> 第三个任务是挖甘草。我和顾云龙、杨天翀等七个人骑自行车过和田河去挖。他们都是挖甘草老手,而我在值班连更是挖甘草专业户。我们几个挖了两三个小时,估计重量都够了就收工往回赶,路过和田河时,把甘草摊开,泼上水,撒上河沙然后再捆好。顾云龙戏称我们带回连队过秤的甘草是常州芝麻糖。再次往自行车上放的时候,果然增重好多!回连队统计一过秤,都超额完成了任务。</p> <p class="ql-block"><b>人不可貌相</b></p><p class="ql-block"> 张生海是塔里木农垦大学的中专毕业生,时任三连统计。</p><p class="ql-block"> 此公年逾不惑,外观精瘦 ,相貌平平,未言先笑。不久前结婚,娇妻正当妙龄,川妹子。</p><p class="ql-block"> 因为张生海并非支青所以妻子不能成为农场职工,只能干可以定工定量的工作,当时被称为:五七战士。</p><p class="ql-block"> 令人惊叹不已的是他竟然在一年内使一加一等于四。并不是添了双胞胎而是年头年尾各添了一个儿子。人们不禁感叹:看来瘦弱的身躯潜藏着巨大的能量啊!</p><p class="ql-block"> 因为他在鉴定地块人工的时候经常需要用一个等腰梯形的工具,梯形的底脚距离1.5米,他得边量边记录不方便,所以我们接触的机会多,期间有两件事我印象最深。</p><p class="ql-block"> 一是当时汪誉昌在连队养蜂,时不时地会割蜜,我俩量地定人工碰上了,就停下来看看。</p><p class="ql-block"> 汪正在用手摇的离心式取蜜机取蜜,我们就上前也操作一番,竟然有一桶蜜,大约有十几公斤,这些蜜还没有到保管处过秤,可以吃一些不要紧。我就跑到食堂里打了三个刚下笼的馍馍,回到取蜜现场用热馍馍沾蜂蜜大快朵颐,那个美呀,简直甭提了!</p><p class="ql-block"> 使我震惊的是,张生海一人竟然吃了我们两个人的蜂蜜,足足有一斤!</p><p class="ql-block"> 张生海一个人得养活四个人,工资却只有三十几元,日子过得很艰难。他就开始动歪脑筋了,后来终于发现了一个契机。</p><p class="ql-block"> 三连职工挖的甘草,满两车就送团甘草厂,各单位基本都是如此。以至甘草厂的原料堆积如山。三连的甘草每次都是张生海送的,甘草厂的收货人过秤开收据,张生海再凭收据到团供销科凭收据领现金交给三连出纳。</p><p class="ql-block"> 因为全过程由张生海一人操作,他发现自己有空子可钻就决定采取行动。第一步他先和收甘草的套近乎、攀老乡并且很快就生效了,然后共谋:每次交甘草都开两次票,张生海把真的那张换成现金交给出纳,另一张两人平分。</p><p class="ql-block"> 日积月累,张生海就坐立不安,因为生活水准如果和收入太不匹配必然会引起人们的怀疑。那时存银行100元就算巨款了,他就请探亲假回老家存了几百元钱;其余的就藏在墙洞里,鸡窝里......最终他发现买成黄金最好,体积小、不会贬值。</p><p class="ql-block"> 当时上游水库路边有一个浙江人在弹棉花的,钱攒多了就到喀什去买黄金。张不知道怎么打听到了挂上了勾,就给了他一万元钱去买黄金,不料此人一去不回,音讯全无。</p><p class="ql-block"> 弹花人的妻子怀疑老公被人暗害就到公安机关去举报了,张生海被牵出来,审讯时被迫说出巨款来源。</p><p class="ql-block"> 张生海和谋杀当然没牵连,巨款来源是倒了个清清楚楚。甘草厂的那个人也被逮捕,两个人都被判有期徒刑三年,押赴农一师煤矿劳动改造。</p><p class="ql-block"> 张到煤矿后,矿长看张如此瘦弱而且是统计出身,就还叫他干统计。他倒干的有板有眼,而且经常提合理化建议,被提前释放留矿就业。</p><p class="ql-block"> 几年后我在阿克苏碰到过他,他专门为煤矿跑供销经常出差。</p> <p class="ql-block"><b>我要赶考了</b></p><p class="ql-block"> 一个初秋的晚上,宣教科的倪菊春和金其圣突然来访。</p><p class="ql-block"> 吃瓜寒暄之后 ,倪说:“你这次文书下放,宣教科是事后才知道的,去上面询问原因,都语焉不详,似有难言之隐。所以宣教科打算把你调到八连继续干文书,不知道你意下如何?”</p><p class="ql-block"> 我沉吟了一下说:“以我的个性和脾气,不适合干这个工作,虽然说文书应该是指导员的影子,但是我最讨厌做吹鼓手。谢谢你们的关心和帮助,但是我不想委屈自己。”</p><p class="ql-block"> 小金插嘴说:“如果当代课老师你干不干?”</p><p class="ql-block"> 我说:“不干,要干就是正式老师。”</p><p class="ql-block"> 他们两个就说团里学校由于支青老师的离去(回城),师资短缺,近期准备补充。但是要经过考试后择优录取,然后培训后上岗。科目有语文、数学、英语、政治。其中语文和政治必考。 </p><p class="ql-block"> 也就是说报考数学、外语的都得加试语文、政治,但是数学和英语非必考,只考报这个专业的人。</p><p class="ql-block"> 我在学生时代是学霸。因此脱口而出:“那就报英语吧。”他们就给我登记上了。并说备考时间两个月,赶快加油。随后就告辞了。</p><p class="ql-block"> 等到我想开始复习的时候,才发现困难重重:</p><p class="ql-block"> 一无基础,连英语26个字母大小写都默写不出来了,语法更是无从谈起;</p><p class="ql-block"> 二无资料,没有任何英语的片纸只字;</p><p class="ql-block"> 三无老师,虽然熟人中杨光和朱寿南懂英语,但不是一个单位的,又路途遥远,去一次谈何容易。</p><p class="ql-block"> 后来在团部新华书店买到了一本《福建省英语高考复习资料》,聊胜于无,就先买回去再说吧。</p> <p class="ql-block"><b>笨人笨办法</b></p><p class="ql-block"> 现代人赴考的时候和古人大同小异。</p><p class="ql-block"> 我见过的就有:打听谁出题?打听谁监考?打听谁改卷?</p><p class="ql-block"> 先提前拜见这些老师,套近乎、攀同乡、请吃饭......我却对此很不屑,往往嗤之以鼻。</p><p class="ql-block"> 我的备考方法很简单,就是硬背,死背。只要背不死,就往死里背!反复乃记忆之母,背不出来就增加背的遍数,抓紧时间,见缝插针。</p><p class="ql-block"> 我从朱寿南处打听到中央广播电台有某一个波段某个时间播送英语节目,主持人是朱新茂、屠蓓。</p><p class="ql-block"> 我的备考是两条腿走路,因为不仅有笔试,笔试过关了还有口试。教师是吃开口饭的,尤其是外语教师。因此我白天上班的时候都把那本唯一的宝书带在身上,干活的间隙拿出来读背默。</p><p class="ql-block"> 《三字经》里有:苏老泉,二十七,始发奋,读书籍。</p><p class="ql-block"> 我比他大不了几岁,拼吧!</p><p class="ql-block"> 一开始26个字母大小写默不出来,我就效法岳飞和范仲淹,坐在大树下面,拣一段树枝在地上反复划,口中念念有词,直到成为本能反应不需思考为止。</p><p class="ql-block"> 那些趁小休息时间,打牌、抽烟、闲聊、打盹的支青们见我如老僧入定般在不远处坐在地上,背靠大树不停地念经就忍不住要讽刺挖苦、冷嘲热讽。有的怕我听不到而故意把音量调大再提高八度。</p><p class="ql-block"> 我一律视而不见 ,听而不闻,装聋作哑,佯装不知。</p><p class="ql-block"> 俗话说,读书千遍,其义自现。我通过不停地反复终于唤醒了尘封多年的记忆,慢慢地进入了状态。</p><p class="ql-block"> 备考听说,我就借了连队那个老旧的飞乐收音机,按照朱寿南提供的波段调谐好后固定下来,天天晚上听,创造一个人为的英语环境。慢慢地从听天书到可以听懂了一些。口语也模仿得有点腔调了。</p><p class="ql-block"> 至于语文和政治,我一点都没有准备,为什么呢,因为搞大批判写文章,没有停止过实践。</p><p class="ql-block"> 尤其是大辩论,开口就来,满口马列和时事政治,写文章更是下笔千言,倚马可待。</p><p class="ql-block"> 赴考时候我信心满满,胸有成竹。发榜时三项第一,高居榜首。</p><p class="ql-block"> 宣教科最终决定:免于培训,到四中(上游水库中学)报到。</p> <p class="ql-block"><b>教学相长</b></p><p class="ql-block"> 学习语言最便捷最有效的方法当然是语言环境。到北美和澳洲学英语能事半功倍而在中国学英语则事倍功半。但是这绝不能成为学不好英语的借口。</p><p class="ql-block"> 我有几个朋友,子女在欧美或澳新,一年中有半年在英语国家度过,回来就吹嘘邻居都是老外,如何如何。</p><p class="ql-block"> 我羡慕地问你的口语一定很棒哦,来上几句吧!他/她自豪地说:“Hello!Good Morning!”再无下文,这使我大失所望。</p><p class="ql-block"> 可见,语言学习如果不主动实践,就是到英国生活十年也无用。这就是为什么去美国唐人街打工几十年回国还是只会说有限的洋泾浜英语的根本原因。</p><p class="ql-block"> 上个世纪80年代整个中国社会处于蓬勃向上的状态,全国上下充满信心,向往美好生活,教育战线也是如此。</p><p class="ql-block"> 上游中学当时只有小学和初中,学生基本上都是周边连队干部职工的子女,距离很近。</p><p class="ql-block"> 比如水工一连和校区只隔一条土路。因为当时校园没有围墙,和一个单位没有什么区别。水产连和水工二连也就是一公里左右的行程,所以学生随时都可以到学校来。</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师生关系特别融洽,因为我自己成功的经验是背诵,所以我移植到教学中也要求学生背诵,而且事必躬亲不要课代表代劳。</p><p class="ql-block"> 特别是每学期开学前要求把上学期学过的课文全部背一遍,否则就算假期作业没有完成新学期不予报到。这一招还真管用,学生背出了一课就跑来背。我就记个账。当然我自己也要先背熟,经过听学生背以后我就更熟了,熟到不能再熟了。</p><p class="ql-block"> 这种师生互动,教学相长的经验尽管成功了,但是不能推广,因为受客观条件限制。</p><p class="ql-block"> 学生不能太多、老师住校;学生住得近,老师身体好经得起折腾;老师得全身心投入教学,学校的学习风气好。</p> <p class="ql-block"><b>师生和谐</b></p><p class="ql-block"> 从教二十余年,上游水库中学最难忘,有好多往事历历在目,恍如昨日。</p><p class="ql-block"> 杨文岚是我印象最深的同学之一。个头不高,生性活泼,像个假小子。喜欢参加文体活动,有点三脚猫。记得有一次师生不分性别踢了一场足球友谊赛,杨文岚竞然还带球突破,连过数人,单骑闯关,拔腿怒射,应声入网。观众一阵欢呼。我现在不禁感慨,如果当时有女足球队,杨能假以时日,名师雕琢,能进女足国家队也未可知!</p><p class="ql-block"> 杨文岚的岚有些人不认识就念成杨文风或杨文凤,甚至有人见她是个疯丫头,就故意写成杨文疯。杨就干脆写成杨文兰,省得被别人借题发挥,拿姓名开玩笑。</p><p class="ql-block"> 杨文兰特别喜欢唱歌,虽然嗓门像男孩,她乐此不疲,对于别人的讥讽一笑置之,不予理睬。她有个好朋友叫徐秀芬,小名兰兰。这两个小姑娘,放学后往往回家吃了晚饭就到学校来唱歌,反正走过来只要几分钟。她俩的声音一高一低一粗一细刚好互补,有点像男女声两重唱。学校当时只有一架脚踏风琴,我还不太识乐谱,刚会按全白键,也就是C调,左手和弦更是无从谈起,无非就是乱弹琴。她们两个就放开嗓门唱,我就像煞有介事地给她俩伴奏,倒也乐在其中。有时候唱得走调,弹得莫名其妙,我们自己也哈哈大笑,杨文兰更是乐不可支,捂着肚子弯下了腰!</p><p class="ql-block"> 当时电视机经常放映日本连续剧,届时正在放《青春的火焰》,剧中主角小鹿纯子,动不动就靠墙手倒立(拿大顶),后来听说倒立是给大脑充电,下了课我就去教室的山墙边上拿大顶,学生竟然不分性别倒立了一溜。涂安凤衣服翻下来露出了肚子,她站起来把衣服塞到裤子里面,继续倒立。可见当时的师生关系是多么和谐美好。</p><p class="ql-block"> 学生有时候在课堂内难免会有没搞懂的东西,老师就放学后留几个学生到办公室义务加班加点给他们补课,到晚饭时间还会给他们吃点东西充饥,完全把学生当成自己的孩子,根本没有现在借补课以敛财的丑恶现象!有一次,补得太晚家长纷纷到学校送饭,此情此景令人感动,根本不存在家长怕老师给子女穿小鞋而去拍老师马屁的事情。想想那时候的师生,家校关系真是一种美好的回忆!</p> <p class="ql-block"><b>当年老师们假期里干什么</b></p><p class="ql-block"> 我们学校离上游水库一公里左右,离最近的鱼池只有一百米上下。对于我这个浪里黑条来说真是:得其所哉!我这个游泳是在浦东乡下水塘里狗刨式出来的,谈不上什么泳姿,但是比较实用,自救救人,摸鱼捉虾挺管用。</p><p class="ql-block"> 有人会问为什么不去游泳池里游而到浦东农村水塘里去扑腾呀?原因很简单:没钱。儿时家贫是从来没有零花钱的,就是摆渡费六分钱还是我两天早饭没吃省下来的。(当年大饼三分钱一个)。水塘里游泳不限时间;塘周边就是农民的菜地,渴了饿了顺个把西红柿,菜瓜就能解决问题。游泳池就没有这样的好事。</p><p class="ql-block"> 鱼塘里游泳主要是近而且安全。因为鱼塘里面没有水草,不会绊住手脚而发生溺水事故。其次我可以溜边游,既安全又随时可以休息,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捡到条把泛塘的垂死的鱼。我一般一下水就要折腾一两个小时。</p><p class="ql-block"> 其次就是去水库闸门附近摸螺蛳。这个活动我自己一个人是不去的,都是约上康恒亮老师、或刘明老师,或申麟老师等人一道去。闸门附近的螺蛳特别干净,因为螺蛳要躲避流水的冲击,都躲在漏水的闸门缝隙处,用手一撸就是一把,效率真是不差,而且撸光了再等一会儿,螺蛳又不知道从哪里游来麋集在那里。所以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等待,收获一定不小。有一次我们干了半天,居然每人驮了一尿素袋回家。回家就倒进大澡盆里,用清水冲洗干净再浸泡,水面上滴上几滴油憋螺蛳把腹中污物吐尽,再开始用钳子把螺蛳屁股夹掉,肠子就一起拽出来了。最后自然再用爪篱捞出来沥干就等着起油锅爆葱姜了。</p><p class="ql-block"> 不过我几乎从来不吃螺蛳,因为我嫌麻烦。就像我几乎从来不吃螃蟹一样,阳澄湖的大闸蟹也不吃因为吃它更麻烦。最过瘾的还是大块红烧肉!</p><p class="ql-block"> 我们自己吃不完就送给其他老师共享。</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另一项活动就是踩河蚌。最使我不解的是,如果你踩到了河蚌脚不能抬起来再用手去挖,而要直接弯腰去挖,否则它会逃之夭夭,可是它既无四肢也无鱼鳍,更不能像水蛇那样扭动身体,真不知道它是怎么游动的。河蚌也不好吃我摸回来基本上都是送人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最主要的活动就是打乒乓球了。天热少羁绊,我往往是光膀子赤脚打,一打就是几个小时,打完了就到学校后边的大渠里洗个透澡,顺便把湿透的衣服也洗了。然后回家睡一会儿。</p><p class="ql-block"> 傍晚,时不时有学生过来问问题或者唱歌。我就乱弹琴给他们伴奏。当年唱的歌主要都是台湾的校园歌曲,如:《外婆的澎湖湾》《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等。</p><p class="ql-block"> 当然,各自每天业务上的充电是少不了的,但是主要靠自学。</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b>让我来做恶人吧</b></p><p class="ql-block"> 上游中学支青英语女教师沈贤一通过合法途径回城后,冉茂萍中专毕业后刚好填补这个空缺,但是随着生源越来越多,学校就急需再增加一个英语老师,但需考核以后择优录取。因为我是当时的英语教研组组长(一共才两个人),领导就决定由我出卷,监考和评分。来应聘的只有两个人:马贵根和黄亚玲。马是上海支青,是我的的同科“进士”——同一批考过了教师资格证,而且是二中高中英语老师蔡新康的同学。他的口齿说话不清楚,俗话叫“大舌头”,当时有人到宣教科反映,宣教科就去二中询问,蔡新康就建议请卫生队做个鉴定。鉴定结果的大概内容是:該同志不是结巴子,只是有点大舌头。后来宣教科就把马分到拦河坝学校去教英语。拦河坝学校只有不多的几个学生,只能采取复設班的教学,就是几个年级的学生在一起上课,教师需要统筹兼顾,今天的不少农村学校还是这种教学模式。对马有利的是,没有对比。学生不知道马念得对不对,马可以从容修炼自己,不断提高自身的语言能力。黄亚玲手执杨光的推荐信交给我,信中说黄是他的得意门生等等。这使我处于两难境地,不管录用哪一个都会得罪人,最后我决定:择优录取,公开过程,叫他们心服口服无话可说。考试结果当天就出来了。黄的笔试成绩高于马,毕竟她是新鲜出炉的应届高中毕业生。口试也远远优于马,马现场一紧张更是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我当即拍板录用黄亚玲。结果自然是黄欢天喜地而马十分不满。我留马吃了饭,做了一次深谈。我说:“你是塔里木水利管理处学校的教师,和我已经是同事了,而黄是毕业在家待业或明年以复读生身份再次冲刺高考。这次考试的录用可能决定她的人生走向。而对你来说无关紧要,你想过来,以后可以通过内部调剂而不必参加考试,考试就要择优录取!马虽然无话可说,但仍耿耿于怀。尽管后来他还是按照我说的办法调过来了,但是这个疙瘩他终生没有解开。</p><p class="ql-block"> 我有一个好朋友张宝基在新开岭“五七大学”培训,一个偶然的机会碰到了我,批评我不念同乡之情,没有录用马而是黄,并问我是不是因为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原因?这从侧面证明马对我还是耿耿于怀的,但是我公平公正,问心无愧。至于别人怎么看,我就顾不了那么多了。</p><p class="ql-block"> 上游中学没有高中部的时候毕业生都是报考阿拉尔中学读高中的,(也有少数学生报考十六团中学的)因为水管处的处部在阿拉尔。因此当年水管处的宣教科的教育干事刘秀萍和阿拉尔中学的领导和老师都熟悉。阿拉尔中学不久前从内地重点高中招聘了一位高级教师吕本生,几个月后吕又想把自己的外甥魏XX引进阿中,阿中不愿意接受但又不想得罪吕本生,因此就把魏推荐给刘秀萍,刘面慈心善,觉得魏大老远地从内地过来不容易,又不想和阿中搞僵,就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到上游中学,我测试了魏一下感到不理想,我并不是不买刘秀萍的面子,这个恶人看来只有我来做了。谁知道魏竟然不愿意回老家,赖在刘的家里不走,刘可怜他,就想办法托人把魏安排到三营多浪河水库当电工了。</p><p class="ql-block"> 后来上游中学又陆续有内地来的,经人推荐来应试英语老师的,通通被我挡在门外。我有一个奇怪的感觉:内地的人总以为边疆的教育事业很落后,什么样的人都想到学校里来混!实际上兵团教育除了比不上沿海一带的发达城市,和省会级城市之外,不弱于内地的任何中小城市。因为我班里有几个同学和内地老家亲戚家的孩子有通信,内地的孩子把他们的英语作业和卷子寄过来,我看了以后总体的感觉是落后于兵团太远,惨不忍睹!</p> <p class="ql-block"><b>考文凭之一</b></p><p class="ql-block"> 当年兵团学校的教师绝大多数都是高中生,有些小学老师甚至是初中生,所以在初评教师职称的时候学历文凭就成为刚性的条件。于是乎教育系统里面就兴起了一场考文凭热。当年有两条文凭之路:一条是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广播师范大学,另一条就是高等教育自学考试。前者比后者相对容易一些。因为毕竟提供教材,听广播辅导;而后者就光提供教材书单和开考前公布考试科目,其余一概不管。好处是你一次可以考多门,考不及格有一次补考机会,如果补考不及格就跟下一届继续考,你可以考到老他也不拒绝。一开始还有考中专文凭的,这主要是针对小学教师。</p><p class="ql-block"> 当年报考汉语广播师范大学的老师不少,像康老师夫妇,盛老师,陈老师......都报考了。语文老师里面有一个张丽霞刚从华中师范大学进修回来不久,还有一个从河南新野招聘来的两个老师报考了高等教育自学考试汉语专业,而我和赵勇,刘汉英则报考了高等教育自学考试英语专业。我们的主考大学是新疆大学外语系。</p><p class="ql-block"> 87年第一次开考我报了四门,因为只开了四门,有五门的话我也会报,因为我想快点考完。四门课分别是:《许国璋英语1》《英美概况》《哲学》《党史》,其中《哲学》指定教材还没有买到。备考时间只有不到四个月,真正是时间紧任务重。但是英语我基本上不用准备,许国璋英语1-2册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但是另外三门课都是需要背出来的东西。哲学虽然没有搞到指定教材,但是我觉得哲学的概念应该大同小异,就胡乱搞了一本来。开始了我每个晚上三个小时的疯狂背书活动。一个小时背一门。我是站着走着背的,不敢坐也不敢倚靠在墙上,因为一靠上就打呼噜,书掉在地上的声音把自己惊醒,马上弯腰捡起来再背。一百天后,我背到基本上能看着书扉页的目录能够从头到尾地顺下来复述一遍。</p><p class="ql-block"> 考场設在阿克苏农一师中学,这是自治区全区首场高等教育自学考试开考。十分隆重,门口警卫甚严,早一分钟也不放考生进场。我们前一天晚上住在农一师招待所,步行到考场只需十来分钟,因此在考场门口等了好久。</p><p class="ql-block"> 考试一门规定时间是三个小时,一小时后方可离场,一天两门。我四门得考两天。他们报了两门考两个半天。</p><p class="ql-block"> 进得考场,发到考卷展开一看,通通没有什么大问题。我下笔就写,犹如抄书,一小时就全部完成。从头到尾浏览一遍,感到没有什么问题,随即起立交卷。而且场场如此。监考老师不由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莫非此人事先知道试题了?!怎么答题那么快?</p><p class="ql-block"> 一个月后,考试成绩从邮局寄过来了。四门全过,均分85以上,发奖金40元(一门10元),估计当时为了鼓励大家自学考试,发了两次就销声匿迹了。我就用这个钱,请自学考试的学友撮了一顿。</p> <p class="ql-block"><b>考文凭之二</b></p><p class="ql-block"> 第二次报考了开考的两门课《许国璋英语2》和《语言学》备考方式一如从前,顺利过关,得奖金20元。接着是英语听力和口语,考点在乌鲁木齐市新疆大学外语系。</p><p class="ql-block"> 我和赵勇(赵是营长赵清高之长子,在我校教英语,和我在同一办公室,坐在我对面。年龄二十出头)一起乘公交车来到乌鲁木齐直奔新大报到。我俩去新大教职工楼拜访了黄耀。黄是我的老上级三连连长黄龙居的长子。当年我当军训教官时教过他。他是恢复高考后16团的第一批考上大学的学生,在新大毕业留校任教,和某教授的女儿喜结连理,后官至新大成人教育学院院长。</p><p class="ql-block"> 我和赵勇在解放路买了两个小工艺品当见面礼,按图索骥找到他们家,按门铃后,开门的竟然是黄耀的母亲都兴喜,我在三连当文书时的老排长,他乡遇故人,都是一阵惊喜。我和赵勇就坐上茶后,先和都排长寒暄几句,各叙别后情况。原来都排长已经退休,现在在大儿子家帮忙带孙子兼买汰烧,每天忙得不亦乐乎。都邀请我俩就在她家吃住全包。我俩婉言谢绝,说:“我们马上住下来就需要开足马力备考,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不受干扰地学习,下次有机会再来打扰。”黄耀安排我俩住在成人教育学院学生宿舍。(假期没有学生就安排给自学考试的人住。)并借给我俩餐具说就可以在新大食堂买饭票就餐。黄耀接着有酒局应酬,我俩就谢绝了邀请,去宿舍收拾一下准备全力以赴地备考了。</p><p class="ql-block"> 等待开考的几天内,我和赵勇一起按部就班地听《英语听力初步》就是Step by step;步行去新大食堂,饭后在校园内散步一会儿,打听一下有没有熟人来参加口试的。但是农一师的好像就我俩,其余的都是其他师或者地方上的。</p><p class="ql-block"> 开考那一天我们考生都提前到应试区排队等候,排序按师顺序,农一师理所当然地排在第一位,本来我和赵勇认为就我们两个人了,想不到现场突然冒出来一个姑娘,亭亭玉立,相貌姣好,身高1.6米以上,谈吐优雅平和。进考试室后她首发亮相,两位新大外语系教授出场。流程是先随机抽签,定一篇文章让考生看三分钟,然后回答问题,自然问题都是和文章相关的。完毕后另一位教授就和你自由交谈,也就是:Free talk。我俩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因为姑娘的流利口语和侃侃而谈,连教授都面露惊讶。</p><p class="ql-block"> 第二个轮到我了。我的记忆力帮了我的大忙。我浏览完文章后努力把文章里面的时间,地点,相关数字全部死死记住。回答问题时不出所料都是这些,所以我不慌不忙从容应对。自由交谈时就略显逊色,毕竟平时几乎没有实践的机会。前面两人的成功显然给了赵勇信心,他的表现也没有出问题。</p><p class="ql-block"> 离场后,我们和姑娘一交谈才知道她刚从阿克苏乘飞机赶到。我们问她对口试的看法,她回答:“Too simple!”太简单了!并说教授们的口语“Just so so!”不过如此!深入交谈后才知道她是农一师中学的英语教师王斐,父亲是16团的营长王昭明,她是家里的小女儿,农一师英语中专班的首批学员,79年农垦部出国进修班学员(外派加拿大);后来因为年纪太小又是未婚,未让出国,转而送北京外国语学院进修三年,回单位后和北外的外教一直保持通信。并说因为自己长得漂亮,追求者不乏其人,而骚扰者无数更使她不堪其扰,为摆脱困境,她需要找一个保护神,就嫁给了师中学食堂烧锅炉的小陶。小陶英俊帅气,肌肉发达,练过健美;人也聪明,电工,管道工,木工都能上手。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了。我们就此和她建立了联系。她后来大专学历,接着又到奎屯读了本科。又应聘到上海建平中学。一个人拼命搞课外辅导,竟然买了房子并把丈夫、女儿都接来上海。还给小陶在“八佰伴”桑拿浴室找到了一个管道工的工作。我到她家去过。后来一连又买了两处房子,“黄山始信苑”和“世纪新苑”最后把妈妈和侄女都接来一起生活。再后来和小陶离婚,并把最先买的“明珠苑”的房子送给了他。</p><p class="ql-block"> 建平中学每年都有外教交流可是轮不到王斐,她一怒之下到浦东“由由公司”外贸部应聘,击败几个同时应聘的几个研究生而胜出。接着在建平中学辞职,后经人介绍,认识了美国戴尔电脑公司的技术总监,两人一见钟情,喜结连理。在浦东“齐鲁饭店”举行婚礼,我应邀参加并登台用英语致贺词。婚礼现场邀请了印度歌舞团出场助兴。婚后不久即移民美国,在一家电子公司就职。回来过一次,请我去赴宴,我因为刚好生病就没去。后来渐渐断了联系。一晃十几年了。</p><p class="ql-block"> 此次口试我和赵勇双双过关分数自是不低。</p> <p class="ql-block">考文凭之三/最后冲刺</p><p class="ql-block"> 英语大专学历自学考试科目我只剩最后一门《大学语文》了,可是徐中玉教授主编的指定教材却迟迟买不到, 市场上已经脱销断货而出版部门赶印尚在进行之中,无奈之下我只好设法弄到了别人抄来的书目,把内容有这篇文章的书从图书馆找出来先学起来,不过还是没法找全,缺少不少篇目。我怕最终找不到导致考不及格,就又报了一门英语自学考试本科的公共课《政治经济学》而这本书市场上却多的很。</p><p class="ql-block"> 我又转入到疯狂背书模式,背到离开考还有一个月,突然传来好消息:农一师教育处干事王瑜出差从乌鲁木齐新华书店帮我买到了!我连忙从水库买了些鱼,第二天就赶到阿克苏,拿回了朝思暮想的宝贝,重点从背《政治经济学》转移到《大学语文》。我的优势和一般人不一样,别人视中国古典文学为畏途,而我最喜欢这一项,尤其是诗词歌赋平时多有积累,因此举重若轻,不但把考试大纲要求背出来的背得滚瓜烂熟,还把没有要求背的也背熟,背得不过瘾还把所有书里的诗词解释的小字也背熟。其余的散文和现代文学,外国文学也熟读成诵,到进考场的时候,已经信心满满,胸有成竹了。</p><p class="ql-block"> 拿到考卷一看更是大喜过望,因为作文题目是《论毛泽东思想》而且作文分数占卷面分的百分之六十。我在值班连的时侯,曾经利用监管走资派的空闲时间,把毛泽东选集合订本全四册通读了若干遍对毛泽东同志崇拜得五体投地,正发愁没有机会发挥。因此下笔千言一挥而就,一气呵成。成文后浏览了一遍,自我感觉不错,甚是满意。马上转做其他题,因为已经有作文打底,完卷比较轻松。之后发榜的成绩是87。</p><p class="ql-block"> 《政治经济学》在下一天考,因为专科已经考完,所以心情轻松地完卷,成绩定格在85。</p><p class="ql-block"> 几个月后到阿克苏自学考试办公室主任秦才处顺利领取了新疆大学颁发的大专毕业证书和阿克苏地区优秀毕业生的荣誉证书。</p><p class="ql-block"> 数月后,又被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高等教育委员会评为自治区优秀毕业生。通知出席会议和颁发奖品。当时已经开学就没有去;后来委托水管处工会主席李立立借去乌鲁木齐出差的时候,顺便把奖品拿回来了,一个台灯。</p> <p class="ql-block"><b>规模空前的暑期英语教师培训</b></p><p class="ql-block"><b> </b> 1984年,农一师教育处利用暑假,师党校学生宿舍空闲时间组织了一次规模空前的初中英语教师大培训。农一师下属16个农业团场以及其他相当于团级的非农单位全部集中到党校培训。</p><p class="ql-block"> 住宿就利用教室,床铺就利用课桌拼起来打通铺。住宿的钱就省下来改善培训期间的伙食。16团报到的教师好像最多,不过男的不多,就我和毛泰生,李杜芳;女生有徐英,黄亚玲,冉茂萍,吕芳,王彩莲五人。</p><p class="ql-block"> 其中毛泰生是和我一起进疆的上海支青,我俩因为不在同一个班排所以原来交道打得不多。我记忆中只有两件事。一件是从吐鲁番下了火车换乘汽车一路南下时我俩在同一辆汽车上,汽车是大篷车没有座位的,你如果站累了或坐地上,或躺地上随你的便。在从库米什到清水河的路上,毛躺着唱歌唱一路,唱完了以后还说:“我大路小路都会唱”。大路就是《我们走在大路上》《小路》就是前苏联卫国战争时期的歌曲。“一条小路弯弯曲曲细又长......”他还唱了前苏联歌曲《我们的祖国多么辽阔宽广》</p><p class="ql-block"> 第二件是70年代初,我当时在值班连,休息天在夹河子团部玩,刚好毛泰生搭机修连汽车排的车去阿克苏,然后回上海探亲,卡车上很冷,他没戴手套,而站在车上面必需用手扶住车帮来保持身体平衡,他看到了我带着一副人造革的手套就向我借我就毫不犹豫地脱下来扔给了他,这给双方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p><p class="ql-block"> 这次打通铺我们俩就紧挨着睡。我们每天天蒙蒙亮就起来一起跑步一直沿着马路边跑到阿克苏城外再跑回来。然后提前到会议室占座位。因为培训教师很多,大家都想坐在第一排中间离讲课老师近一点既听得清楚又看得清楚。所以我总是第一个不吃早餐就去占位置;早饭则由他们吃完了给我带过来。</p><p class="ql-block"> 授课的老师是沙井子一团的支青高中老师牛鸣。</p><p class="ql-block"> 牛鸣授课连讲带写,黑板是和大学课堂一样的两块往返移动的黑板,还专门有一个“助教”帮他擦。牛鸣授课满堂灌,也不管你笔记是否抄完,课是否听懂,时间到,任务完成就下课。好在我们人多,课后可以讨论消化吸收。</p><p class="ql-block"> 夏天的阿克苏下午气温40摄氏度以上是家常便饭,当时又没有空调,会议室倒是有几个电扇,只能覆盖附近几个人。因此下午不上课我我们就留在宿舍兼教室里,开卧谈会。大家天天都搞头脑风暴,各种不同类型的学习心得,教学技巧,都拿出来交流,取长补短,形成多赢。当时宿舍是按照团场排序安排的,所以我们交流的老师都是9—16团的。教师队伍的主要成员是上海支青,所以熟悉后就开始叫外号而不叫姓名了,叫到后来,真名倒叫不出来了。像什么:汤司令,屁王,烫坏忒......</p><p class="ql-block"> 《许国璋英语》就是烫坏忒拿出来炫耀的,想不到后来竟然成了英语高等教育自学考试的大专学历的指定教材。</p><p class="ql-block"> 每天晚上校园的路灯柱下往往有学员倚着灯柱大声背单词,如果你围着校园兜一圈就会发现,园无闲柱,可见学员们都在如饥似渴地学习,相互憋着一口气,暗暗使劲比拼。</p><p class="ql-block"> 培训班结业时我们收获满满而且交了新朋友,我和毛泰生也加深了相互了解,成为好朋友。</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培训老师牛鸣不久就应聘到安徽省某个重点高中去教书了。孔雀东南飞,人才向东流已经成为一种潮流。</p> <p class="ql-block"><b>考试专业户</b></p><p class="ql-block"> 我英语高等教育自学考试大专提前考完了而本科还没有开考,我只是顺便把英语本科里的公共课《政治经济学》考掉了。89年就报名考高中英语教师专业合格证,先培训后考试,时间89年暑假,地点石河子农学院。同事们见我那么喜欢考试就戏称我“考试专业户”</p><p class="ql-block"> 一放假我就略作准备就搭便车去阿克苏再买去乌鲁木齐的长途汽车票一路北上,在中途库尔勒下车方便时,碰到一个年轻人,想不到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才知道他也是十五团中学的高中英语老师,这次目的地也是石河子农学院,也是去参加考试,姓栾名凤功,山东人年近而立。</p><p class="ql-block"> 车达乌鲁木齐我们俩马不停蹄转乘去石河子的长途公交,几个小时后即到了石河子,我们下车后问路后再根据指点一路步行来到农学院。</p><p class="ql-block"> 石河子真不愧是花园城市,沿路果树成荫,花草遍地,很难找到一片裸露的土地。途经军垦第一犁的塑像的时候我俩驻足观望,感慨万分:当年的359旅老前辈们就是靠人力拉犁播下了第一顆希望的种子。石河子还是周总理和陈毅副总理慰问上海支青的地方,女支青杨永青有幸和总理握手是我们支青的骄傲。一路看,一路聊,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农学院,报到并找到宿舍后我俩就安顿下来。每间宿舍住四个人除了我俩还有另外一个其他单位的老师,宿舍没有住满。</p><p class="ql-block"> 我俩接着就在校园里兜一圈熟悉环境,买饭票,看看有没有农一师的人,并在校园外围周边走了一圈。会会已经报到的各地老师们,结果只碰到了农一师中学教师两个老师,女的是个姑娘郝蕾,男的已过而立之年,唐捷。</p><p class="ql-block"> 这次参加培训的教师很多,被混分成三个班,同一个师的不分开因此我和栾以及师中学的二位分在同一个班。栾被选为班长,因为他最年轻,精力充沛,性格开朗。因为姓栾的很少见,而大家对《智取威虎山》中的栾平却耳熟能详,所以后来都叫他栾平了,他也不怒而欣然接受。</p><p class="ql-block"> 上课主要是听力和精读,教材是《听力初步》和俞大絪英语。讲听力的是两个年轻女老师,讲精读的是一个中年教授。</p><p class="ql-block"> 开班典礼上讲话的教授竟然在学员中巧遇他大学时代的班长。他说自己怎么会当教授的:他大学毕业后被外派到中国驻索马里使馆当司机,后来在索马里内乱时,表现勇敢,将使馆人员安全运送到码头上船顺利回国,立功受奖并安排到石农当教授,在座各位藏龙卧虎,自己不敢卖弄,请大家包涵了。</p><p class="ql-block"> 开始上课按部就班感觉十分轻松,因为有老师辅导,有教材,有方向,比自学考试轻松。所以学员课后就各自找乐子。我和栾平承包了乒乓室,反正我是光脚赤膊,鲜有对手,打完凉水一冲就可以。</p><p class="ql-block"> 同班的125团的王世杰和黄玉平每天捉对儿厮杀围棋。</p><p class="ql-block"> 另外也有打牌的,购物的,逛街的,闲聊的,睡大觉的……可是有一个人不一样,这个人就是师中学的唐捷,他就是到教授家套近乎,串门子,请吃饭。最后临结业考试前还请我们俩吃饭,吃饭过程中,要我们看在同一个师的份上帮帮忙,我们吃人家的嘴软,不好意思拒绝就问怎么帮?他说你答完了题别忙交卷,假装再检查一遍,同时把头偏到一边,把卷子略微举起来一点就行了。</p><p class="ql-block"> 进了考场果然他坐在我后边而栾平坐在他后边。我很快就把题做完了。就感觉有后面的一只脚在踢我的椅子,我想起来自己答应过他的事,心里不禁一阵狂跳,因为我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我偷偷的瞟了一眼监考老师的神情,然后慢慢的把头偏向右侧同时把卷子略微举起来一点,后边的那只脚不时地有动作,我只好坚持着。谢天谢地!脚总算停下来了,我连忙上去交卷,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p><p class="ql-block"> 两场考试都是如此这般,我如同做了两次小偷,过程中怕被人识破而人赃俱获,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发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并践行了自己的诺言:在华师大考专升本的考试中,我事先要求老师把我的座位排在最前面中间,就在监考老师的鼻子底下,答完了卷子顺手就递给老师走人。</p><p class="ql-block"> 自然培训班全部学员考试通过领到了结业证书,皆大欢喜。然后就是结业典礼,各班联欢,大家依依惜别。我们班长栾平和每个人都和得来,所以联欢会很成功,我记得我和黄玉平都唱了《智取威虎山》的选段。班里有个女同学名叫杨锡兰,因为名字和中国老女排的名将一样,而且曲线优美,步履轻盈,最后的舞会上显然成为舞场皇后。</p><p class="ql-block"> 可是就是这个唐捷居然在阿克苏师招待所成功地办了《许国璋英语》培训班,挣了不少钱!我不由感叹:这个时代依然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啊。</p> <p class="ql-block"><b>第一次失败</b></p><p class="ql-block"> 92年因工作需要我从上游中学调到阿拉尔中学。</p><p class="ql-block"> 阿中和塔里木农垦大学是近邻,因此周末经常去农大参加他们的舞会。农大外语系教授王冀川是当年我在上海师大进修时的朋友。当年的上游中学我曾经的学生王智也在塔农大任教(现在自治区电力设计院供职)</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个学生张美蓉还在外语系就读,而王冀川却刚好是她的老师。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呵!(张美蓉一家已经移民美国洛杉矶多年,现在还保持微信联系)</p><p class="ql-block"> 在阿中的两年多,和同一个教研组的许新红老师的友谊颇深。这主要是我们在自学考试的备考过程中建立起来的。</p><p class="ql-block"> 许新红20出头,相貌平平,身材不高而较瘦,短发,不尚修饰,精力充沛,工作认真负责,走路风风火火,见人未语先笑。现任一师二中校长。许新红的妹妹许新杰却身高1.7米以上,当时我就戏称这两姐妹一个是大人国国民,一个是小人国国民。许新杰也是自学考试汉语言文学专业出身,先在十团中学任教,现是塔里木高级中学教师。从教期间,笔耕不辍,成绩斐然,现在已经是阿拉尔文坛名将。</p><p class="ql-block"> 因为当年教师职称评审,文凭是硬杠杠,所以早日取得本科文凭就成为当务之急,我和许新红就忙不迭地报了名,可是必须的教材俞大絪英语最后一册竟然买不到,到农大图书馆也找不到,搜求再三只找到了对应的练习答案。陆国强教授主编的《英语词汇学》只在图书馆借到了一本,而且借的时间还受限,幸好同事赵文萍的对象是在农大文印室工作的,他帮忙把这本书复印了两本给我们。</p><p class="ql-block"> 我们其实面临最大的挑战是二外,新疆大学外语系自学考试委员会本科学历考试二外只开了一门俄语。而俄语和英语不是同一个语系的语言,没有知识迁移的路径。如果有法语或德语就容易多了,因它们和英语同属盎格鲁撒克逊语系的,而俄语是斯拉夫语系的。而且除了我在新大新华书店买到的一本俄语日常用语的书和盒式磁带以外再没有其他材料,农大也没有搞俄语的人。后来我们设法从哈尔滨邮购回来两套教材(一套四大本),语法书当时脱销。</p><p class="ql-block"> 从零到一太难了。我们从俄语字母开始念背默写起,课余时间全部都扑上去了。我们当时可以说是朝夕相处,早出晚归。上班前,下班后,到教学楼许新红的办公室(校团委专用)拼命攻读俄语,我还清楚地记得,背单词时许用谐音法助记:她把俄语天花板读成“不大牢靠”,把车胎读成“完了是瘪的”以引起音义联想。我们就这样天天在:“德瓦里希,赫洛绍......”中度过。</p><p class="ql-block"> 但是二外的首次考试仍然双双落败。发榜的分数是我44,许51。</p><p class="ql-block"> 俞大絪英语和英语词汇学都过了,这也在意料之中。</p><p class="ql-block"> 学一门新的语言最难的就是从零到一。一已经有了,还怕什么呢!</p> <p class="ql-block"><b>千军万马战棉田</b></p><p class="ql-block"> 新疆的棉花和内地的品种不同。内地种的是陆地棉而新疆种的是海岛棉,又名长绒棉。本身纤维就长,又由于新疆昼长夜短温差大,所以棉花的品质很高。</p><p class="ql-block"> 长绒棉是一种经济作物,它的纤维特别长,在国防、造币上有不可替代的作用。</p><p class="ql-block"> 在选购夏季服装的时候喜欢选高支纱为原料的。一般要42支以上才能称得上高支纱。高支纱的内衣透气性好,吸汗,所以特别得到消费者的喜爱。而新疆的长绒棉经过精纺居然能达到120支纱。</p><p class="ql-block"> 新疆棉花的第二个特点是种植面积大,成千上万亩的种,一眼望不到尽头,说是棉海一点也不为过。</p><p class="ql-block"> 在当年还是人力采棉的时候,采棉季节工就成为农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当时内地到新疆兵团农场当采棉季节工的人以川省为主,间或也有陕、甘、豫、鲁等省的农民工。</p><p class="ql-block"> 至于为什么川省人为主,是因为刚刚解放的时候,政府为解决城镇居民的口粮问题而实行粮食统购统销政策,对破坏统购统销的人坚决打击,抓住就判刑,押送新疆劳动改造。</p><p class="ql-block"> 刑满就留农场就业变成拿工资的职工。他们觉得新疆比老家日子好过,就乐不思蜀不但不回川,反而把家也安到新疆,或者回川讨个老婆到新疆定居。</p><p class="ql-block"> 每到采棉季节,他们就写信回家把亲朋好友邻居同乡叫到新疆帮忙拾棉花。</p><p class="ql-block"> 后来农场搞土地承包合同制,拾花季节工更是变成了候鸟一样定期往返,更有一些干脆不走了,在兵团农场定居下来参加承包土地。这就是自流进新疆的一部分人。</p><p class="ql-block"> 为了解决季节性人力不足的问题,农场领导制定了不少优惠政策来支持。如:职工回老家能带回五个季节工的可以算出差报销差旅费用,多带有奖。还为季节工们专门造了统一住房,房内基本卧具,炊具俱全,拎包入住。后来这些季节工有不少就定居在兵团农场,成为农场劳力的来源之一。</p><p class="ql-block"> 为了支援农业,兵团学校就把秋季开学时间整整提前了一个月。上完一个月的课就立即到就近农场参加拾花。</p><p class="ql-block"> 学生参加拾花班主任必须同行,因为班主任对学生熟悉、方便管理。否则调皮捣蛋恶作剧的学生就会搞得连队领导晕头转向,苦不堪言。如在棉田打游击:捡棉花的时候只摘大得不摘小的;往棉花袋里洒水增重等。</p><p class="ql-block"> 所以班主任就主要负责过秤和记账工作。连队干部把班主任当贵宾招待,每天都有领导干部陪吃小锅饭,结束时还送连队特产,其中一箱苹果一箱梨是少不了的。</p><p class="ql-block"> 学生勤工俭学的收入归学校。学生因故不参加,家长需掏钱如数交给学校。年年如此,已成惯例。</p> <p class="ql-block"><b>孔雀东南飞</b></p><p class="ql-block"> 从93年—94年的一年中我又面临了生命的转折点。</p><p class="ql-block"> 93年由于国家政策的变化,原来支青子女可以在兵团报考上海的中职学校的规定,现由于在疆支青子女人数逐渐减少,变成了必须到上海考,这样一来我就必须把女儿送回上海我哥家。</p><p class="ql-block"> 我哥家面积不大,属于蜗居,只能晚间睡沙发,做作业也只有等晚饭后,而且灯光昏暗,边上还有人看电视,又没有卫生间。学习条件极差,而且我哥还老大不愿意。但是我也很无奈,只好先委屈女儿一下了。当年是就近入学,凭阿拉尔中学的转学成绩单,到附近的唐山中学继续上初中。而我则顺便拜访了一下唐山中学的领导,给他们看了我的一些荣誉证书,并且试讲了一堂课。事毕后他们表示满意,可以给阿中发商调函,但是无法解决住房和爱人的工作问题,此事只好作罢。后来我又通过朋友联系到当年的金山县吕巷中学,该校领导答应同时解决住房和爱人工作。我大喜过望,探亲期满后回阿中静候商调函。</p><p class="ql-block"> 自此以后就心神不宁,不时地在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到阿拉尔邮局去打长途电话,询问上海朋友调动手续办理进度。在得到商调函发出的消息后,我就让爱人把所有家具全部廉价处理了,把生活必需品打包,其余的东西都送掉。完全是一副破釜沉舟的模样。</p><p class="ql-block"> 令我不解的是阿中不放行,要求我把这一届高三带完了再说,我说上海方面是不会等我那么久的,人家就会不等我而另外找人了。农一师教育处也不放,说什么你是我们新疆兵团培养出来的人才,你离开得退赔我们的培养费800元。求人之际我不敢发火怕把事情搞僵,万分无奈之下,我去找了塔里木水利管理处的政委陆争光。陆当年在16团宣教科工作时我在六连,经常被宣教科借到团部搞大批判专栏,彼此很欣赏,建立了很好的关系。在听了我的倾诉之后,他马上排胸口说此事包在他身上。</p><p class="ql-block"> 果然陆在次日即找阿中校长推心置腹地面谈,恳请他放行;在得到承诺后,又马不停蹄地到水产连买了些鱼,到阿克苏教育处和组织处上下打点,总算将此事办妥。</p><p class="ql-block"> 我终于看到了绿灯。接下来就是到阿拉尔公安局农大派出所迁户口;到教育处去退培养费。到阿中财务室结账领搬家费。和阿中好友道别吃饯行酒。把用得上的几十本工具书和词典到阿拉尔邮局用挂号寄去上海。(这批书竟然被邮局遗失,查询的答复居然是:乌鲁木齐邮局中转时电脑故障,索赔无果不了了之。)</p><p class="ql-block"> 一夜未眠,归心似箭。</p><p class="ql-block"> 次日凌晨,就搭上了去阿克苏的汽车,到阿克苏买了去乌鲁木齐的长途汽车票,上车后一路北上,中途还被并了一次车。(两个车乘客被强行并到了一个车上,原因是乘客不满员。我们只好把行李又取下再扛上车顶)新疆的人长途汽车运行途中,驾驶员就是皇上,乘客是没有任何自主权利的。</p><p class="ql-block"> 到了乌鲁木齐后,发现回上海的火车票根本买不到,只好先在车站附近的旅馆住下,再去连夜排队。谁知道每次开售后,卖了几个人后,电子显示屏就跳出来售完的字样。开始卖的时候明明是还有几百张车票,怎么会卖了几张就卖完了呢?简直不可思议!不料一连几天都是如此,这下真的急死人了!因为在乌鲁木齐多呆一天,开销是不少的。</p><p class="ql-block"> 无奈之下我只好动用我在乌鲁木齐一切可能的关系,请他们帮忙也竟然无果。尤其是我曾经的学生石豆三,跑前跑后好几天,也是无果而终。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整天在车站附近徘徊,突然被一个蹲在牆角落的一个钉鞋子的中年女人叫住了,我应声过去问她什么事?我不需要打鞋掌。她说:“我注意你好几天了,你肯定是买不到火车票,我能帮你买到,但是要加钱。”我问加多少?她说看路途远近,最远距离加100。我又问要是假的怎么办?她说你可以跟着我一起拿,就在车站售票处。我闻言大喜,就一路跟着她,来到售票处的后门口并把钱给了她,她敲开了后门,进去了不一会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两张崭新的到上海的火车票,上面贴的座位号小纸条胶水还是湿的。我算彻底明白为什么车站售票处每天只卖几张票就售罄了。</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自然就是托运行李,好好休息撮一顿等待上车了,这些事都是我的学生石豆三帮忙干完的。</p><p class="ql-block"> 在我登上东去的列车的一刹那,我突然想到,我的支青生活已经划上了句号。我在兵团度过了三十年,献出了自己生命中最美好的青春。随着列车的启动,我朝我的学生挥手道别。再见了,我的第二故乡!</p> <p class="ql-block">步行去阿克苏</p><p class="ql-block"> 1968年10月接上海家里的电报“ 母病危,速回!”。</p><p class="ql-block"> 母亲是家里唯一疼我的人,是支疆前朝夕相处的亲人。我立即打报告请求探亲。交到连长王家伦处再转交劳资股,结果不批。理由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已经开始,我不服,自己走到支队部找支队长无果,我说:“为什么同样的情况阿三能回去而我不行”?(我们一个连队的女支青阿三也是因为母亲报病危回沪探亲的。)他们哑然,说再研究研究,叫我先回去等通知。</p><p class="ql-block"> 我回连过了一个多月而依旧音讯杳然,我和连长说再不批准我探亲,我就自己回去了。连长说你没有通行证,不能买票不能住宿,再说你每个月只有五元钱,你能飞回去?!小伙子不要冲动,山高路远就算你赶回去也来不及了。</p><p class="ql-block"> 连长想不到的是我真的敢走。</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是星期天,在别人都在鼾声如雷的时候我就悄悄的起床了,蹑手蹑脚地穿好衣服,蹬上发的解放鞋,带着仅有的五元钱出发了。</p><p class="ql-block"> 其实我也不认识路,光知道连队外面有一条大路通到阿克苏,我走上了这条路就只顾沿路往前走。一年多前我们支青从阿克苏到新开岭时曾经路过68公里检查站停车小憩。所以我第一个目标是68买点东西吃。</p><p class="ql-block"> 好在新疆的公路沿途有里程碑。我一开始走的很快,估计一小时能走7公里,但是随着体力的下降,等大约中午走到68时,估计只能一小时走5公里了。</p><p class="ql-block"> 走到68花五角钱买了一碗面条补充了能量,抹抹嘴继续上路。</p><p class="ql-block"> 可是后来越走越慢,等走到农一师胜利十场(现在是六团)天已经是黄昏了,我也实在走不动了,就决定进去到招待所买点东西吃,睡一觉明天再走。</p><p class="ql-block"> 谁知道十场招待所已经接到上级通知:如果有上海支青路过求宿不要为难,予以方便。原来我出走后,班里面的战友吃午饭时没有找到我就给连长汇报了。连长想起来前一天晚上和我的对话,就连忙报告了支队长,支队长又电话报告了农一师司令部。首长批示:“要确保支青人身安全,支青的合理要求要予以妥善处理。”因此十场招待所给我安排了食宿。晚上我用热水泡脚时,发现脚底打了好多血泡,泡完后向招待员借了一根针,扎破放了些血后还是很疼,当时我就想到林冲去沧州充军途中,被两个解差祸害后第二天不能行走的惨状。我明天还能继续走下去吗?!</p><p class="ql-block"> 晚上躺在被窝里面,别提多舒坦了。入睡前我又想到了当年红军为了抢渡大渡河,昼夜兼程二百四的急行军的故事。我空身走都不行可红军是全副武装呀!我真怂。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 </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招待所竟然给我找了一个去阿克苏办事的便车,把我顺路带到阿克苏农一师招待所,使我喜出望外。但是,在我又一次上路的时候,双脚每挨一次地,还是一次耐疼考验。我走到工程支队驻阿克苏留守处的时候,我几乎是一步一步拐着捱上去的。</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早上我就搭留守处安排的便车回到了连队。连长通知我,先休息一下,等能走路了就去支队部劳资股开通行证,领路费。</p><p class="ql-block"> 我竟然像在做梦!</p> <p class="ql-block"><b>归心似箭</b></p><p class="ql-block"> 我怕会把探母变成奔丧,所以不等脚完全好就去支队部劳资股开了通行证预领了100元单程路费和十公斤全国粮票就准备出发了。</p><p class="ql-block"> 我一下子变成了支青战友心中的香饽饽,尤其是女同胞纷纷给我家庭地址和家书拜托我到他们家去一次,我受宠若惊来者不拒,反正我自己除了一身供给制发的军装和棉袄,脚下一双反毛军用皮鞋之外身无长物。我的行李就是洗漱用品和战友们托带的一些小东西,可以通通塞进一个小旅行袋里拎着就走。</p><p class="ql-block"> 当时阿克苏河国防大桥正在施工,工地运输建筑材料的汽车往返阿克苏的不少,战友们送我到工地去搭车,碰到了支青一连的张亚伦,他也托我送一封家书,我虽然不认识他,但满口应承了。</p><p class="ql-block"> 不一会就搭上了车,和战友们挥手道别后,当天下午就到了阿克苏,住进了农一师招待所而且在附近的地区客运站买好了直达乌鲁木齐的长途客车票。</p><p class="ql-block">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第二天一早就草草洗漱完,在街上买了一个馕边吃边排队检票上车,地区客运站的旅客维汉杂乘,车厢内一股羊膻味,不过我也无所谓,旅客中有两个内地出差返回内地的小伙子和一个回家探亲的河南农场职工,我们不久就混熟了。那个老职工还带着一个大西瓜,说准备带回河南让乡亲们尝尝新。可是不料由于路况不好,西瓜被颠裂了,他一看有点流水了,就在路上停车让乘客下车方便的时候,把西瓜拿下车,招呼我们几个人说:“不怕凉的都过来吃吧!”说罢就把西瓜摔成好几瓣,我们就一人捧起一块啃了起来,好凉也好甜!</p><p class="ql-block"> 两个出差的小伙子真有两下子令我学到了不少东西。</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驾驶员是个年轻的维族兄弟。车过轮台之后路况变好,大道通天,他竟然双手离开了方向盘,慢悠悠地卷起了莫合烟,两个小伙子和他讲了他不听而依然故我,两个小伙子就在前方交管站把他举报了。我才知道车号是1783,驾驶员名叫白克里!只见他去交管站乖乖地挨训并写了保证书。</p><p class="ql-block"> 第二件事是,在库车过夜的时候,由于我们的车到得晚,当地旅馆接待能力有限导致有部分乘客没有地方住宿。而当时夜晚室外的气温已经是零下二十度左右。两个小伙子见状就跑到已经买到票的乘客处,先背了一段毛主席语录,动员他们把票退了,接着又找到白克里对他说明利害关系,如果乘客在外面过夜冻病了,车子明天就不能上路,这下子白克里要负主要责任!白克里被说服,决定全部乘客上车另找地方住宿,并且通过旅馆电话联系到和硕县县委招待所(新落成尚未开始对外营业)两个小伙子在电话里又是一通毛主席语录,对方满口答应马上生炉子,食堂备饭。</p><p class="ql-block"> 我们一车人到达时,房间里已经是温暖如春,炊事员老黄说,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晚餐只能是:川汤肉(麻辣羊肉汤)和人均两个发面饼。我们大喜过望,每个人都感激不尽,老黄看着我们大快朵颐,寒意尽消,额冒热气,他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饭毕结账,食宿竟然只象征性人均两元。两个小伙子当即向老黄要来纸和笔,挥毫写下一封感谢信,受惠的旅客在下方纷纷签名,然后贴在县委招待所的入口处。老黄自然也是千恩万谢,拱手说:“热水已经备好,大家赶快抓紧时间休息。”</p><p class="ql-block"> 我们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才是宾至如归!而首先应该感谢的就是那两个小伙子。</p><p class="ql-block"> 晚上钻进被窝时,竟然发现我是用此崭新卧具的第一人!后来我住过國内外的许多宾馆,甚至还住过五星酒店,但是令我终生难忘的只有这一次!</p><p class="ql-block"> 客车在大阪城居然又过了一夜。这次从阿克苏到乌鲁木齐居然开了五天!</p><p class="ql-block"> 乌鲁木齐遥遥在望,我们依依惜别,互祝后会有期。但是事实却是后会无期!</p> <p class="ql-block"><b>西安三日</b></p><p class="ql-block"> 蜷在火车座位底下我酣睡得真香啊!也许是年轻,也许是太累,也许是终点站是上海没有思想负担,我这一觉竟然睡了十几个小时!一直睡到那两位阿勒泰的年轻夫妇把我摇醒。他们说:“西安快到了,准备下车吧!”我说:“这不是直达上海的火车吗?”他们说“你睡着时,火车上已经广播了好几次了,本次列车已经被西安红卫兵征用,直接转道北京。我们车上的新疆红卫兵欢呼雀跃,狂呼*****!向西安红卫兵致敬!我们一到西安就得下车,除非你也想到北京去。”我大吃一惊,连忙从座位底下钻出来,睡眼惺忪,头发蓬乱,随着他俩准备下车。反正我也没有什么行李,还帮他俩扛了一个大旅行包。</p><p class="ql-block"> 以我们当时的经济能力,自然不会去住宾馆饭店,反正车站候车室不漏雨,有卫生间,他俩的大旅行包里面是有一个行李卷。我们仨就在车站候车室里的一个角落铺开了行李卷,席地而坐,商量怎么办?我们有车票但是有什么用?当时红卫兵乘车不用买票所以登车只要戴上红卫兵袖章即可,根本没有人过问。最后决定第二天的53次列车到了再想办法上去。</p><p class="ql-block"> 因为下次日同车次的列车要等近24小时,我就到卫生间方便了一下顺便洗了一把脸,小旅行袋丢给他俩保管,我就一个人逛街去了。</p><p class="ql-block"> 我发现西安和上海马路不一样。上海的马路很少有直路,而西安的马路却很少有弯道;路名多以方向和数码命名,如东一路,北二路......好记,好找,不会迷路。大概是受了当年秦始皇在咸阳修筑驰道的启示吧!</p><p class="ql-block"> 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大多数都是戴着各种各样袖章的红卫兵。街道的牆上糊满了大字报,写的都是打倒……再踏上一万只脚使永世不得翻身之类的东西;署名是都是.....革命造反总司令部云云。好像一下子从地底下冒出来不可胜数的总司令。我对这一切都感到十分新鲜,沿街来回逛了一下午,然后找了一家最便宜的小店吃了一大碗刀削面还是羊肉汤的,吃得满头大汗,齿颊留香却只需一角钱。比上海的阳春面可要来劲多了。</p><p class="ql-block"> 逛回车站候车室换他俩出去吃饭。我席地靠墙而坐暗想离开连队已经快十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家?老娘不知道怎么样了?想到此,悲从中来,默默流泪。</p><p class="ql-block"> 他俩很快吃完饭回来了。因为小王(丈夫)是个跛子,不能多走路,小李(妻子)就搀着他回来了。他俩是江苏淮安人,和周恩来总理是同乡。</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火车如期而至,但是糟糕的是小王没有扒进车窗,我们只好再回候车室过夜并且决定:第二天只要是东去的列车管他是哪一次车,扒上去再说。</p><p class="ql-block"> 次日我们经过了养精蓄锐和充分准备,我先从车窗扒进了车厢,我用身体把车窗撑着,然后把小李和行李拽进车厢,最后我俩一起用力,一声吼,把小王拽进了车厢。这列火车居然是西安直达上海的,我们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了。</p> <p class="ql-block"><b>终于到家了</b></p><p class="ql-block"> 列车停靠南京站的时候我把小李夫妇送下火车,又是一个后会无期。</p><p class="ql-block"> 列车终于到达了终点站上海火车北站,我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形同乞丐,跳上公交13路没多久就到达了终点站提篮桥。因为家已经搬过了,我只好按图索骥照着家信上的地址很快找到了家。(沙虹路公房,离虹镇老街很近,进疆前我天天跑步都经过)急匆匆敲门进去只见老父一个人,母亲却已经放进了骨灰盒!我不禁失声痛哭,“我来晚了!”若非路上耽搁本来是可以见最后一面的。</p><p class="ql-block"> 擦干眼泪后我得马上去理发洗澡换衣服,不然万一支青战友的家长来了怎么办?或者我去支青战友的家里去拜望送家信怎么办?因为探亲假连路程只批了40天(探亲假28天,路程假12天)不抓紧时间就来不及。</p><p class="ql-block"> 我看了一下支青战友托我带的家书,按路线远近排好队去走访。</p><p class="ql-block"> 最近的是谭荛方家,当天晚上我就步行过去了,离我家不远。可能谭邮寄的家书比我早到家,他家人已经估计我要去而有了思想准备,故而和谭父相谈甚欢。</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个贫穷而欢乐的大家庭。四姐妹加两兄弟(连谭荛方),就靠谭父一个人的工资收入养活六口人!而且孩子全部都在上学。谭父有一本流水账本,上面连两分钱一盒火柴,一分钱草纸也赫然在列,穷人家只有精打细算才能勉强度日。就这样谭家还入不敷出只能靠里弄照顾全家一起上阵拆棉纱头来贴补家用。</p><p class="ql-block"> 想不到这一见我竟然和谭荛方的大妹结下了半个多世纪的友谊至今还保持着微信联系。</p><p class="ql-block"> 第二家是冯耀华家,因为他家在虹镇老街,离我家也不远。一进门才发现他父亲我早就见过。因为我进疆前是虹口区工人体育场的常客,冯父也是。不过冯父是练石担和石锁的民间武师,弟子甚多。冯父每天早上去工人体育场表演头顶石担旋转的绝技。百斤石担举起来放到头顶然后借助腰部扭动使其旋转如风车,久而久之,头顶头发全无而形成了一个肉瘤。江湖上人称独角龙而名震四方。</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我决定去农一师驻沪办事处:华山路1389弄280号,找华敏敏,向她报个到,因为离疆时,支队劳资股说我回疆的路费到办事处找她去拿。另一家就是张亚伦家。因为他家离办事处不远, 都在华山路,江苏路附近。因为亚伦家离车站较近所以就先去亚伦家。亚伦家是属于花园别墅一类,尽管文革开始不久就被抄了家,全家被赶到别墅其中的一层住,其余都被没收。亚伦的父母文质彬彬,谈吐优雅,气质高贵;妹妹亭亭玉立,个子高挑。交谈下来才知道他们属于民族资本家一档,夫妇皆是基督徒,解放前和孙科和宋子文有过交往,因为孙、宋也是基督徒。又是一次交谈甚欢,谈毕留饭,亚伦母亲亲自下厨,饭菜极为精致,量少品多,餐具也极为精致。入座后亚伦父亲招呼:“请用饭!”</p><p class="ql-block"> 我扫视了一下餐桌不敢动筷,因为每一个碟子里菜,筷子夹狠了怕光盘,夹少了怕不够塞牙缝。亚伦父亲看出我的顾虑就说:“今天全部都是为你烧的,你也姓张,五百年前是一家,我们看到你就像看到亚伦一样,你随便吃,我们陪你吃。”</p><p class="ql-block"> 饭后又聊了一会就起身告辞,因为还要去农一师办事处去找华敏敏。</p><p class="ql-block"> 办事处是一溜花园洋房。华敏敏和我年龄相仿也是较早的支青,个子不高,相貌平平。她说:“你们单位100元钱已经汇到,但是不能给你,你什么时候回单位我给你买票,然后把多余的钱给你。”我想到也无所谓。就此别过说再见。</p><p class="ql-block"> 想不到再见的时候竟然在26年后的阿克苏农一师司令部,我去司令部给我老婆办理调动手续时,她是劳资处的干事。</p><p class="ql-block"> 我提到当年,她竟然想了好久才想起来!</p> <p class="ql-block"><b>后会无期</b></p><p class="ql-block"> 随着小伙伴们的全国一片红的上山下乡,我也决定返回原单位。刚好农一师胜利九场水管所的支青朋友李祖亚也要回去,还约了农三师的几个支青朋友结伴而行。我回去之前邻居家有孩子在乌鲁木齐工作的人家托我带些东西给他们的子女,我一概应允。</p><p class="ql-block"> 一路无话,车到大河沿(吐鲁番)支青朋友们都下车了,我和他们依依惜别,因为我要给邻居的子女送东西,所以就一直乘到乌鲁木齐。</p><p class="ql-block"> 下得车来,我先选最近的邻居永康的哥哥永健工作的单位(乌鲁木齐第一汽车修造厂)乘公交车顺利到达,我被迎进了他的集体宿舍,四张床,三个人,其中一个在不久前在洪山水库游泳时,不幸溺水,他的放大了的遗像还挂在床上方—一个挺帅的小伙子。 我就睡在他的床上,又不是得病死的,怕什么?医院病床不知道死过了多少人还不是照睡的抢手货!</p><p class="ql-block"> 我们寒暄之后,他们就邀请我去厂区浴室去洗澡,我欣然接受,永健则陪同前往。他们就留饭留宿,我怕却之不恭,就在他们那里逗留了几天。期间,游览了乌鲁木齐市容,并意外地碰到了几个在上海工人体育场一起锻炼的朋友。碰到了在十月拖拉机厂工作的健身朋友,并参观了厂区,进厂门就看到斯大林的巨大叉腰挥手的铜像,据说,这家工厂还是当年苏联援建的项目。然后照例留饭留宿,我婉言谢绝:饭可以吃,睡就免了,因为我得回汽修厂过夜,免得永健找不到我。</p><p class="ql-block"> 第二个碰到的健身朋友,是54次列车的邮车押运员,他也引我参观了邮车。邮车押运员居然还有淋浴的小房间。当乌鲁木齐市邮局把邮包送达邮车停靠地时,几个押运员就按地址的远近把邮件甩到邮车上。最远的甩到最里边,比如邮寄到上海的,最近就甩在门口,比如邮寄到吐鲁番的。等邮局的邮车离开后,再分堆成堆,留下通道。三个押运员24小时轮流值班,到站时必须抓紧时间把邮包扔下去,万一时间来不及或扔漏了,邮件势必会被送到上海后再兜回来,有时候我们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收到邮包,其原因不外乎,邮包在路上旅行。邮车上的伙食也不错,他请我品尝了邮车上的饭,虽然也是餐车上的炊事员加工的鱼头粉皮。但是是小锅菜,味道好。</p><p class="ql-block"> 他还带我到兵团云母片厂去参观了。云母片厂的工人全部都是年轻姑娘。工作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就是整天坐在工作台边用刀片把云母矿石一片片剖开为电器绝缘配件提供原料。只需要聚精会神,轻手轻脚就行;单片越大越值钱。押车员说这里的美女都巴不得能够早日嫁出去,她们干这个工作都干够了,干怕了。说自己准备物色一个对象,但是美女太多,看花了眼,一直定不下来,要我帮忙看看,我不禁大笑。</p><p class="ql-block"> 我最后一项任务就是给我上海右边隔壁邻居的女儿巧娣送东西去。我一看到这种名字就知道这家人希望下一胎能生出一个儿子。什么招娣,望娣,盼娣都一样。巧娣的单位是兵团化肥厂,在乌拉泊。火车慢车一站路,没有公交就决定步行去。想不到走了一下午都没到,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人问路时他吓了一跳说:“还有20公里左右!”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因为前不巴村 后不着店。他接着说:“前方有灯光的地方,就是兵团化肥厂。”我谢过他以后继续走下去,大概走了三个多小时总算是到了,找到她的宿舍后,她们都吓坏了,我居然走了三十多公里!听说我还没吃饭,巧娣就把我送去的年糕片煮了一碗放入一些糖给我吃,然后又把她的对象介绍给我。她对象是八一钢铁厂的,叫鲁敏也是上海支青,并邀请我去八钢玩几天,我慨然应允。第二天刚好有通勤车乘到火车站,再转乘八钢拉矿石的小火车,一直到八钢厂区。小火车没有车棚,路过风口时,黄豆大小的砂粒满天飞,打到脸上满疼的。</p><p class="ql-block"> 在八钢的几天中,又巧遇初中的同学孟青,原来他的名字叫张昭雄,因为他爸爸是招女婿,后来他妈妈过世了,他又跟爸爸的姓。我俩同学时是乒乓球友,所以我在八钢又逗留了好几天。八钢属于乌鲁木齐市头屯河区,离市区较远,但是拉矿石的小火车可以白坐,车号是0013;后来我和他们分手的时候,乘的就是免费的拉矿车。</p><p class="ql-block"> 我在乌鲁木齐买长途客车票时钱不多了,只好买大篷车,乌鲁木齐已经下雪了,而我还穿着塑料底的单布鞋!好在上面有件破棉袄。比当年志愿军战士血战长津湖不知道要强多少倍。</p> <p class="ql-block"><b>烧水工</b></p><p class="ql-block"> 因为囊中羞涩所以一路上住最便宜的房,吃最廉价的饭。</p><p class="ql-block"> 车轮滚滚,大篷车来到了农一师的大门:胜利九场。我突然想见见李祖亚,就在别的乘客纷纷去吃午饭的时候,我直奔九场场部。好在场部离公路很近,而水管所就在场部附近,因此很容易就找到了李祖亚,久别重逢,相拥而笑。李马上邀请我到饭店吃饭,我欣然同意,吃饭前我和驾驶员打招呼,说我准备下车了,叫他不要等我找我了。</p><p class="ql-block"> 我和李祖亚边吃边聊还不过瘾,当晚又同榻而眠继续聊,一直到下半夜才睡着。</p><p class="ql-block"> 次日早上,我和李告别后,到公路上拦车(搭便车),因为是交通要道,来往车辆络绎不绝,所以很快就搭上了一部卡车,还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不一会就来到阿克苏城区,我又想起了在上海新认识的朋友石美生,他的工作单位是大光毛纺厂。我逢人就问,很快找到了他的宿舍,他刚下班。我们聊了一会,就去食堂吃饭,然后他回宿舍睡觉,(因为工厂三班制,他接着要上夜班)我就回工程支队驻阿克苏留守处过夜。</p><p class="ql-block"> 次日,在留守处搭便车,回到新开岭三连已经是下午。连队男支青基本上都开赴戈壁滩挖甘草去了,剩下来的只有曾戌生他们那些人。连队领导也只有副连长杨甲德。我就到他那里报了个到,因为曾戌生运动中得势夺过权,我就到他的办公室去了一下。因为我身无长物,虽然从上海回来,可是一样东西都没有带。我没有参加运动,所以和运动中的两派都没有利害关系。再加上我和曾戌生的舅舅是校友,我高中在新沪中学就读时,他是校学生会体育部部长,经常到丹徒路小学去联系工作。我父亲是学校门卫,我因为家里太逼仄,就住在学校门卫室,所以和他舅舅很熟悉。曾戌生的家也离丹徒路不远,进疆前和他就面熟。</p><p class="ql-block"> 当时曾戌生的办公室里还有小狗,小豆子,老酒瓮等几个人。他们见了我,居然还比较客气,聊了一会还问我有什么新歌,(原来他们还都是连队演出队的)我刚好身边有一支《大雁落脚的地方》这支歌,还顺便给他们吼了一嗓子,可以说是相谈甚欢。</p><p class="ql-block"> 因为我离开连队时间长,所以我的铺板和被褥均不知去向,连唯一的私人财产—木箱子也被憨兄弟五元钱卖给了小豆子。我成了真正的无产阶级!所以我被安排专门烧开水,隶属于食堂。炊事员之一的 陈宏良个子小,而且和我很要好。(陈探亲期间在上海经常和我一起游泳一起玩。)因此我就暂时和他一起睡,等大队人马回来时,再给我解决铺板和被褥问题。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所以就痛痛快快地答应了。</p><p class="ql-block"> 连队冬季取暖的柴火没有多少剩余的;其它主要留给食堂烧饭用;烧水就派一个老职工到附近砍两大车铃铛刺,酸枣刺等毛毛柴供烧水,定量供应。毛毛柴不经烧,虽然火大但是没有后劲,需要连续往炉膛里加,不然火会灭,需要重新点火;这样会浪费柴火,水还烧不开。这就需要加水快,添柴快才能用一车毛毛柴烧开两大锅冰水。上下午各一次。</p><p class="ql-block"> 水是取自水房旁边的涝坝里,所谓涝坝就是一亩地面积深约三米的水塘,里面的水是封冻前从大渠中引水放满的,连队一个冬天的吃喝洗涮全靠它。我为了挑水不滑倒,就需要每天用砍土镘在斜坡上挖出阶梯,天没亮就用十字鎬在冰面上砸出两个大窟窿。大铁皮桶一桶水20公斤左右,就不要扁担用双手拎着水桶往返往锅里倒水,犹如少林武僧一样。而且几个来回马上需要去加火,滴水成冰的天气,桶梁都粘手,我照样忙得满头大汗。这样高频率可以省下不少柴火。</p><p class="ql-block"> 随着运动形势的平稳,跑回上海避乱的支青陆续回连队了。因为当时沿途旅馆维汉混居,所以不少人身上都有了虱子,而这种寄生虫很难清除,我就让他们把换下来的衣服,丢在水房旁边低温冻一夜,然后我第二天提早帮他们把衣服放到开水里煮一会再捞出来,这样一次就能叫它们断子绝孙!当然锅里的水得舀出来,把锅洗干净重新烧一锅。这些柴火都是我用速度节省下来的。</p> <p class="ql-block"><b>连队来了再教育学生</b></p><p class="ql-block"> 烧水了一段时间后,甘草工地传来一个噩耗:战友闻庆麟因为有夜盲症,甘草任务完不成收工晚,看不清道路,失足掉进叶尔羌河的冰窟窿里溺水而亡。时年17岁。</p><p class="ql-block"> 大队人马终于回连了。</p><p class="ql-block"> 我不在连队的时候,青年五连解散了,人员拆分到三连和四连。五连是66年进疆的,最小的属龙才14岁,还是未成年人。现在应该是还在父母身边撒娇的孩子。</p><p class="ql-block"> 我的铺板很快解决了,连队库房里有不少支青溜回上海不回来,他们的铺都收在连队库房里。有些女支青已经嫁人永远不会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铺盖到支队供销股领新的,钱从工资里扣除。(因为进疆满三年工资定为农工一级31.08元)不久我的探亲路费也报销了,还找了我50多元钱。我就用这些钱买了一个木箱和衣服鞋袜,总算和乞丐形象说再见了。</p><p class="ql-block"> 宏良调到菜地班工作,搬离了伙房宿舍,我也搬到大地班,烧水还没有物色到合适的人选,我就继续烧下去。但是已经编到大地班。班里战友基本上都是五连的。如友祥,文江,伟生,金康等,还有一个张宝基。宝基是工程二支队的,他姐姐张莉莉在我们连对面的机耕队工作,所以就调到我们连了。我和宝基到他姐姐单位去过,当时,他姐夫也从上海到新疆来探亲,后来他姐姐就调回上海了。</p><p class="ql-block"> 连队不久就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再教育学生。大、中专、中师、高中都有。大是塔里木农垦大学的张善康,中师的有邹卓然,中专的有徐敏斌,高中的有魏河,卢小虎,文道平,周军,王大毛等人。还有农一师司令部下放干部马彦龙一家。马彦龙的老娘也跟着来了,支青们都叫她奶奶;马彦龙的大女儿马玉玲后来成了支队文艺宣传队的台柱子。</p><p class="ql-block"> 这些学生里面藏龙卧虎。魏河曾经是师中学文艺宣传队的成员,小提琴演奏已经登堂入室,连队晚间院子里,只要一响起他的小提琴声,立即就会寂静无声,支青们都陶醉在他的琴声中,尤其是《新疆之春》演奏过程中,大家都停下手里正在干的活,走路的都站住了。魏河的板胡也拉的很好。尤其是《白毛女》插曲,和专业的几乎没有什么差别。他还能用板胡拉:起床号、冲锋号,惟妙惟肖,以假乱真。邹卓然的二胡演奏拉得也不错,尤其是慢弓《江河水》,如泣如诉,催人泣下。</p><p class="ql-block"> 周军和卢小虎的篮球打的不错,和青年一、二连交手也不落下风。</p><p class="ql-block"> 有了这些再教育学生,连队里一下子热闹了好多。我因为烧水,天天都和他们打交道,有些还成为了好朋友。</p> <p class="ql-block"><b>兵马未动 粮草先行</b></p><p class="ql-block"> 1969年春节过后不久,连长张书声做了一个重大决定:成立打柴班,长驻戈壁滩打柴。</p><p class="ql-block"> 由于长年的开荒造田,新开岭周边已经无柴可打,连队的日常烧柴和冬季取暖常常无隔宿之柴。</p><p class="ql-block"> 派出去大车班打柴的战士,因路途遥远,即使早出晚归也只能每人打一车柴。为解决连队的后顾之忧,决定成立一个专职打柴班。</p><p class="ql-block"> 成员由原三连和原五连各选三人,条件是:没有谈对象,身强力壮。</p><p class="ql-block"> 班长则由南京部队复员转业军人李必汉担任,向导和柴火工地的选址由连队的老职工李木匠负责。</p><p class="ql-block"> 打柴的指标是每人每天打三大车柴火。最后根据各方面的意见遴选了:五连的任秀海、闫宝元、周玉虎;三连的熊再富、鮑德良和我。连队烧开水的工作则由再教育学生周军接任。</p><p class="ql-block"> 连长问我们有什么要求?我就提出来:打柴是一个重体力活,吃不饱就干不动,希望连队能够解决。最后连长拍板:连队女同志每人每月节省一公斤饭票给我们,饭钱要付;并保证菜蔬食油不断档。</p><p class="ql-block"> 为了做到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次出发前就把粮油蔬菜带足,后续的需要由每天拉柴火的大车班给我们带过来。但是所有这些食物钱都是要照算的。我们均表示同意。</p><p class="ql-block"> 当天晚上,我们就各自准备好了随身携带的物品。其实,我们都是单身狗,也没有什么家当,不过就是些洗漱用品、换洗衣物和蚊帐而已。</p><p class="ql-block"> 只有熊再富的一把小提琴和任秀海的一把吉他引人注目。</p><p class="ql-block"> 劳动工具由李木匠准备,主要是三大件:铁撬杠、砍土镘和斧头。</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一早,我们一行八人就乘坐大车出发了。工地是李木匠事先侦察过的,据说是柴火资源很丰富的荒原深处。我们一路过了和田河,穿越肖夹克进入了一片处女地,果然是红柳包遍地。 </p><p class="ql-block"> 我们选了一个靠近一条大排碱沟的斜坡地带先开挖地窝子。李木匠先在荒地上用砍土镘挖出一个4x8米的长方形印记,让我们往下挖出一个1.5米深的大坑;他和李必汉赶着大车去砍树棍子当椽子;宝元在排碱沟旁边埋锅烧水造饭。</p><p class="ql-block"> 黄昏时分李木匠他们拉了一大车椽子棒棒回来,我们坑也挖好,宝元饭菜也齐备了。</p><p class="ql-block"> 李木匠让大家赶快吃饭,荒原上晚间的蚊子能吃人,一会儿,今晚每人一辆大车,在大车下面绑好蚊帐,人钻进去睡觉,夜里别出来,不然蚊子钻进去咬得你受不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几人匆匆吃完一大锅捞面条和一盆辣椒炒大白菜,刚把蚊帐绑好,天就快黑了。我们不但看得见一团团的成千上万只蚊子朝我们飞过来,而且还可以听见它们的嗡嗡响声!成语中有聚蚊成雷这句话,绝非妄言!</p><p class="ql-block"> 我们赶紧和衣钻进蚊帐,把蚊帐的下沿压在席子下面;蚊子大军已经把我们分别包围起来了,尽管进不来,可是它们不死心,纷纷把口器吸管扎进蚊帐小孔里,等待时机,饱餐一顿。</p><p class="ql-block"> 我们开着卧谈会,听着蚊子大合唱,渐渐进入梦乡。</p> <p class="ql-block"><b>荒原琴声</b></p><p class="ql-block"> 一觉睡到自然醒。</p><p class="ql-block"> 大车底下的我们睁开眼睛,天已大亮。也内急憋不住了,便一跃而起,去周边荒原较远处给处女地施洪荒时代以来的第一次有机肥。</p><p class="ql-block"> 再各自跑到排碱沟边上去洗漱。(淡水是连队随车带过来的,仅供食用,不可浪费。)</p><p class="ql-block"> 宝元已经在开始升火做饭了:面饼、白菜汤,虽然简陋但是管饱而且味道不错。</p><p class="ql-block"> 吃完饭,李必汉开始安排工作:他和李木匠先去砍红柳稍子苫地窝子的顶并负责把地窝子盖好;我们则去挖红柳包,一人两车柴火的任务。</p><p class="ql-block"> 我们马上抄了家伙就分别各自去干活,家伙有三大件:撬杠、斧头和坎土镘。先把用撬杠把红柳上面的柳稍枝叶全部清除掉,不然挥起坎土曼挖的时侯会挂到枝杈上弹回来砸到脑袋十分危险。用撬杠打枝杈需要速度快,效率才能高。但是需要一定的技巧,要有爆发力,打枝杈的根部才能砸断,如果离根部稍远铁杠就会弹回来,因为红柳枝条是很韧的。那么为什么不可以用斧头砍呢?因为万一没砍准,斧头把子被撞断了,斧头掉下来砸到自己的脚,势必要挂彩。所以打柴三件套,各有各的用处,缺一不可。</p><p class="ql-block"> 清除枝条的过程中,不可能保持百分之百的准确性,所以被柳枝弹到挂到不可避免,所以打了不久我们都是伤痕累累,脸被挂破了,衣服被挂烂了。</p><p class="ql-block"> 清除完红柳枝条就开始坎土镘登场,把红柳根周围的土挖起来甩到稍远一些的地方,让红柳根全部暴露出来,如果根太大搬不动,就用斧头把相邻部分砍断,太粗不好砍就用撬杠撬裂再撬开,反正十八般武艺都得用上,如此这般,体型再庞大的红柳根,我们也有办法零打碎敲把它拖到地面上来。</p><p class="ql-block"> 如果挖到大红柳包,一个包就能挖出来上十车的柴火!</p><p class="ql-block"> 我们挖累了、行军壶里的水也喝完了。由于我挖的性起、赤膊上阵,所以上身伤痕累累,衣服裤子也挂得到处都破了。</p><p class="ql-block"> 但是战果辉煌:我们五个人,最差的挖了也有三车,最多的少说有五车以上。</p><p class="ql-block"> 刚好宝元跑过来吆喝我们吃饭:炒葫芦瓜,一大锅揪片子。我们放开肚皮享用吃得眉开眼笑,不定量真好!</p><p class="ql-block"> 李木匠他们也把地窝子盖好了。我们就把大车柴火装好让李木匠先赶车回连,第二天他还得给拉柴火的大车班带路。</p><p class="ql-block"> 我们则纷纷脱光跳进排碱沟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把衣服也在沟里涮了一下,拧干挂在周边的树杈上晾着。然后整理各自的床铺,挂好帐子,拱进去开卧谈会,不料一觉竟然睡到大下午。</p><p class="ql-block"> 由于上午人均挖了五车,超额完成了一天的任务,李必汉就让我们下午整理一下内务,再把地窝子门外平整一下。</p><p class="ql-block"> 我们就把门外的荒草废土都清到外围去,平整出大约100平方米的场地。干完时太阳也快下山了,宝元又在操心晚饭了:烂糊面汤和烙饼,豆角干炒咸菜。</p><p class="ql-block"> 我们在场地上自由活动。</p><p class="ql-block"> 熊再富拉起了小提琴,他是自学成才的,所以他的揉弦别具一格。科班出身的琴手是指尖按住琴弦手腕颤动;熊是手腕不动,手指的第一关节不停屈伸!我们只要有点会唱的就跟着琴声大吼,虽然荒腔走板,却也自得其乐。</p><p class="ql-block"> 秀海的吉他演奏已经登堂入室,估计经过高人指点,他不但能自弹自唱而且他还会夏威夷弹法。夏威夷弹法需要把吉他平放,左手拿一小段不锈钢圆棍压弦,特别是在弹长音中的颤音时尤其好听,令人如痴如醉。真可以说是:此曲只应天上有 ,人间能得几回闻!</p><p class="ql-block"> 饭后我们早早地拱进帐子躲避蚊子同时开起了卧谈会。内容自然少不了女人。20岁上下的棒小伙们正当荷尔蒙分泌旺盛,不想女人怎么可能呢?我们还可以自控,因为毕竟还是理论家阶段,那个李必汉比我们大不了几岁,退伍之后才结婚。仍然可以算是新婚,现在跟我们一起来可苦了他了。浩然在《艳阳天》中写道:二茬子光棍最难熬!李必汉现在就是一个二茬子光棍。</p><p class="ql-block"> 他虽然是共产党员,可是卧谈会上却发言最积极。他的口头语是“一天不说X,太阳不落西。”</p> <p class="ql-block"><b>非战斗减员</b></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早上,德良不知道怎么地,发现蚊帐顶上有蝎子,吓得我们连忙检查自己的蚊帐,果然都有,但是不大,都是小蝎子,我们把它们扫到脸盆里,用开水烫死,然后泼到荒地里,做了有机肥。李必汉说,今后大家搬红柳根的时候可要当心了,千万不能让蝎子蜇伤,据说会疼得要命!</p><p class="ql-block"> 随着挖红柳包经验的积累和总结,我们的效率不断提高,往往上午就把一天的任务完成了,有时候还会超额完成。所以,我们下午就经常提前下班,到地窝子门前的场地上打闹取乐。</p><p class="ql-block"> 秀海不但吉他弹唱了得,字也写得漂亮。我看他经常写的两句诗是:“一事无成惊逝水,半生有梦化飞烟。”这是姚雪垠先生的大作《李自成》中的人物牛金星诗中的两句,秀海借此抒发胸中抱负。秀海的摔跤也很不错。原来他祖上曾经是义和团的洪门大哥,家传尚武之风,他也颇有两下子。我们就怂恿他露两手,他推却不掉就做了几个标准动作,果然不假!所以,打柴之余我们就跟着他学两招。地窝子门前的空地,都被我们踩得又光又平像个操场。</p><p class="ql-block"> 没几天,连队大车班带来了一个小猪壳子,大约有十公斤左右。原来连队猪圈里的老母猪不知道为什么不喜欢这个孩子,竟然把这个未来的二师兄压在身下,小二师兄窒息而死,到净坛使者那里去报到去了。这么小的猪放在大食堂吃,人均一口还不到,连长拍板:给柴火工地,当然钱还是要算的。</p><p class="ql-block"> 见到二师兄我们大喜过望,因为平时不逢年节,吃肉是一种奢望,而且,吃到嘴里的不多,往往还没有品出滋味,肉就下肚了。这次我们都能大快朵颐了。宝元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决定了两天的菜谱:一天大白菜炖肉,一天大馄饨。我们都齐声欢呼,而独有李必汉愁眉苦脸。你知道为什么吗?原来我们一个月的伙食费远远超过了我们的工资,连长拍板:多退少不补。我们高兴极了。单身狗嘛,一人饱全家不饿;李必汉可不知道,他老婆会怎么样收拾他?是跪搓衣板、还是自扇嘴巴一千个?其实,他最怕的是:不让他上床!</p><p class="ql-block"> 我们吃肉之前,凑够了买酒的钱,德良步行到14团副业队去买了几斤甜菜烧酒回来,我们大块吃肉、大杯喝酒,过了一回梁山好汉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那次以后,李必汉就说胃疼,不能吃饭得去看病。我们都知道他怕这样子吃下去,老婆那里没有办法交代;再说二茬子光棍,日子也确实难过,就劝他回连队,他就顺水推舟,第二天,跟拉柴火的大车回去了,再也没有回来。另外,他走的时候,也没有指定谁负责剩下的人。</p><p class="ql-block"> 没过多久,周玉虎在搬红柳根的时候,没注意被蝎子蜇了,蝎子虽然打死了,可是他的右手无名指,肿得像根红萝卜,疼得呻吟了一夜,第二天,就随拉柴火的大车,回连队治疗去了。</p> <p class="ql-block"><b>不打不相识</b></p><p class="ql-block"> 我们四个“俘虏”一路跑到原机运处农场,即现16团五营7团独立营机炮连驻地招待所,并被一起关进了一间房子。</p><p class="ql-block"> 锁门前把秀海和再富的绳子解了。窗户外面围了好多男女老少往里面看,其中竟然有人叫得出我们的名字,却原是我们三连嫁出去的女支青!</p><p class="ql-block"> 有些人为了能看得清楚些把脸贴在玻璃窗上,鼻子头被挤成了一个个小圆饼,使我想起了鲁迅先生的作品。</p><p class="ql-block"> 魏河马不停蹄赶回连队向连长汇报了情况。连长马上一边给团部打电话汇报情况,一边给连队唯一有自行车的会计下指示:赶快骑车去五营了解我们几个的安危情况并立即回来汇报。</p><p class="ql-block"> 在得知我们四个人还没有吃午饭的消息后,通知伙房马上烧一锅大米饭,炒两个菜,一荤一素,他要亲自给我们送来。</p><p class="ql-block"> 独立营虽然隶属于七团,但是因为其驻地在16团,所以营长也打电话给16团团长宋如一汇报情况。</p><p class="ql-block"> 宋团长是中央军委派来的现役军人干部,68年和我一起从阿克苏坐在卡车车斗里面到16团的,听说退役前官至南京军区副司令员。</p><p class="ql-block"> 宋团长指示要确保我们的人身安全,由双方连队领导协商妥善解决此事。</p><p class="ql-block"> 张连长给我们送饭来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都饿透了,四个人狼吞虎咽把一锅饭和葫芦瓜炒肉片、辣椒炒白菜吃得精光。</p><p class="ql-block"> 双方领导就在我们旁边不远处商谈。</p><p class="ql-block"> 张连长先说道:“我们的人把你们的人打伤了,我向你们道歉并负责给他们治疗。我们的人被你们绑架了,我特来送饭,请你们要确保他们的人身不受伤害。”</p><p class="ql-block"> 机炮连连长卢昌永这才知道伙房班长是谎报军情,自己没有调查研究就调兵遣将,大动干戈,十分惭愧。并保证自己的部下以后不会再偷柴火。于是乎,双方握手言和,消除了误会。我们四人随连长回连队,第二天又随大车班上了柴火工地。</p><p class="ql-block"> 我们回到工地后又恢复了打柴常态,但是总不放心我们的柴火的安全。果不其然,那两个人收敛了不久又来偷柴火了。</p><p class="ql-block"> 估计他俩想上次我们吃了一次苦头,就是再被我们人赃俱获,我们也不敢把他俩怎么样。</p><p class="ql-block"> 不出我们所料,那两个人又被我们抓了个现行!可是这一次他俩没有跪,我们也没有动手。只是把他俩牛车的套具卸了,我和德良一人拿了一个套具上的鞍子,往机炮连飞奔而去,那两个人只好就地看着牛车,左右为难。</p><p class="ql-block"> 秀海和再富则自顾自回地窝子去了。</p><p class="ql-block"> 我和德良奔到机炮连正是开午饭的时间,我俩径直找到卢昌永连长家去告状,卢连长连忙招呼我俩吃饭,马上又到食堂打了两个馍馍给我俩,听了我们的申诉后,说以后不要他俩去了,换人去打柴火。</p><p class="ql-block"> 当时卢连长的老婆好像还在坐月子。一个男孩子在床边走,名字叫卢旭东,另一个抱在怀里喂奶名字叫卢旭霞。</p><p class="ql-block"> 想不到十几年以后我在上游水库中学教书的时候竟然做了他俩的老师。</p><p class="ql-block"> 卢旭东后来也在上游水库中学当了一段时间老师,后来又调到阿拉尔中学当老师,并一路升迁至阿拉尔中学德育副校长。卢旭霞也一直有微信联系。令人唏嘘感叹的是,卢昌永连长后来挂冠而去,下海搞养殖去了。</p><p class="ql-block"> 我和德良又趁机回了连队一次并和连长汇报了情况。</p><p class="ql-block"> 我们还听到了一个消息:16团要成立值班连,需要到各连抽调根正苗红,身体健康的支青,名单正在酝酿,估计有我们;张连长也要调走;柴火工地要撤,另外派老职工去看守柴火。</p><p class="ql-block"> 我和德良第二天回到工地后,已经没有心思干活,就收拾东西吃吃玩玩等候通知。果然只隔了三天通知就到了:柴火工地我和鮑德良、周玉虎调到值班连;秀海调团部警卫班;熊再富和闫宝元回连队另有安排。</p><p class="ql-block"> 转眼间半个多世纪过去了,秀海早已经移民澳大利亚,熊再富在自治区伊吾县任政协主席直至退休叶落归根。</p><p class="ql-block"> 其余的人也都健在,都在魔都颐养天年。</p> <p class="ql-block"><b>活人睡棺材</b></p><p class="ql-block"> 75年春,我在农一师16团6连青年排。一个艳阳天我和韩小虎,候启文突然接到一个任务:跟机务排寇娃的链轨拖拉机去和田河深处拉木料,出差补贴五元。</p><p class="ql-block"> 五元钱对于我们的吸引力太大了,因为我们月薪不过只有31.08元。</p><p class="ql-block"> 出发前寇娃叫我们多带些饮用水,带上湿毛巾,裤脚,袖口扎起来,领子扣严,脖子捂实,帽耳朵拉下扣严。还要带上斧头。我们一一照办;心里却一直在嘀咕,虽然听说荒原沙窝子风沙大,但是真的有那么悬乎吗?</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早上我们早餐后一行四人向和田河方向前进。寇娃开车,我们三个坐在车后的爬犁子上。</p><p class="ql-block"> 过了和田河进入荒原的沙窝子后,链轨就开始开不快了,链轨卷起来的灰沙打在脸上身上,不一会儿我们就除了眼睛和牙齿还是白色之外,简直就是一个土人;再过了一会儿,声音也听不清楚,呼吸也开始慢慢困难了,原来灰沙从帽子的缝隙里,捂嘴巴的湿毛巾的缝隙里钻进来了。</p><p class="ql-block"> 沙窝子太深的地方,链轨卷起来的灰沙隐天蔽日,能见度是零,车头黄灯全开也只能照一米距离,更糟糕的是拖拉机的链轨居然也开始打滑,开足马力也是空转。寇娃就停车叫我们赶快去砍红柳稍子垫在链轨下面增加摩擦力,我们三个提上斧头,跳下爬犁飞奔到周围的红柳包,各自砍了捆红柳稍子抱回来垫在链轨下面,拖拉机一阵轰鸣又开始了扬尘之旅。</p><p class="ql-block"> 一路上就这样开开停停,停停开开;我们三个是上上下下,下下上上;汗水和着灰沙满脸满身,都变成了土行孙。</p><p class="ql-block">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p><p class="ql-block"> 一个身板硬朗的中年男子听到拖拉机的声音从一间极大的原木房子里走了出来,迎上前来和寇娃打招呼,看来寇娃来过远远不止一次了。寇娃又给双方做了介绍。此人原来是大刀王五的后代,当年避难远走新疆,做过盛世才的保镖。后来又学木工谋生,现在连队专门看守木料兼打棺材。</p><p class="ql-block"> 进得房来竟然发现里面居然没有床铺,老王晚上就睡在棺材里!旁边还停放着好几个做好的白皮棺材。</p><p class="ql-block"> 房子旁边居然有一口井,老王就是靠它才能一个人在老林里安然度日。午饭是用寇娃带去的菜中的一部分炒的辣子葫芦瓜,下的手擀面。我们吃完了饭就去装木料,每根原木都有百斤左右,没有一把子气力还真不行。最后韩小虎还问老王要了一根小的送人。老王说这里没有小偷来,除了链轨拉爬犁,东西送给你,你也拿不走。</p><p class="ql-block"> 天色已经不早,赶回家是不可能了,只能留下过夜。晚饭后我们集中注意力狠狠抠了一阵子耳朵—里面都灌满了泥沙,鼻子里也抠出来好多污泥。</p><p class="ql-block"> 因为主人自己是睡棺材的,所以我们客随主便晚上各自和衣进棺卧倒,倒也闻到木香。接着自然是保留剧目:卧谈会。原来候启文是后娘,其父懦弱而母凶悍,他是和她大吵一场报名进疆的;韩小虎刚好相反是后爹,家里虽然在静安寺附近,可是很穷,母亲是拉人力车的,基本工资才15元钱每月。继父是敲白铁皮兼配钥匙的,每天挑着一副担子走街串巷,三个弟兄都是拖油瓶,都不受继父待见。小虎是一怒之下和继父干了一架后报名支边的……</p><p class="ql-block"> 次日回连,跳进大渠连泡带洗,顺便把衣服也洗干净了,然后到出纳员处各领了五元补贴。</p> <p class="ql-block"><b>无师自通</b></p><p class="ql-block"> 文革开始不久,支队宣传队就解散了。因为演出队的主要成员都是我们新开岭三连的,所以宣传队的那些乐器就流落民间,成为运动过程中逍遥派的最爱。</p><p class="ql-block"> 支青徐亚敏身材瘦高,戴一副深度近视眼镜,说话文质彬彬、慢慢悠悠,俨然白面书生;但干活却毫不示弱,任务照样完成。进疆后和我在同一个大宿舍。《唐诗别裁》我就是从他那里借了看的。</p><p class="ql-block"> 他们班当时除了他,还有凌复宗和杨金然是我心目中的三大秀才。杨金然不久就上调到支队宣教股工作。而徐亚敏则把宣传队的二胡拿来练习,从一开始杀鸡杀鸭入门,慢慢登堂入室,后来除了《赛马》等快弓演奏的曲子还略有欠缺之外,其它如:《病中吟》《独弦操》《二泉映月》《江河水》等传统曲目拉得可谓得心应手,为红歌伴奏更是不在话下。</p><p class="ql-block"> 后来他在连队放了一段时间的牛则更是琴不离身,技艺日进。</p><p class="ql-block"> 我曾遐想当年瞎子阿炳水平大概也和这个差不多吧?!</p><p class="ql-block"> 现在小区里面有个沪剧队,每次活动都要从外面请琴师伴奏,一次一百元;单独为一个人伴奏,一段唱要五元。我仔细听了听,感觉比徐亚敏拉的差远了。</p><p class="ql-block"> 我在新开岭六连的时候,有一个支青朋友叫戴阿根。他全靠自学就把弦乐器搞了个遍:什么小提琴、二胡、板胡、京胡......全都能上手,其中京胡还能自拉自唱。</p><p class="ql-block"> 当时我们一个宿舍里的马帮(戴承恩)在回上海探亲期间在寄卖商店买了一个二手16贝司的手风琴,自己猛学了一阵,竟然能拉歌了。</p><p class="ql-block"> 支青里面还有一个周惠根的,自学吹笛子,也没人教,后来竟然也吹得像模像样,他力追陆春林,我们都叫他神笛老周。</p><p class="ql-block"> 如果天气晴好,气温不太低,晚饭后我们六连青年排的几个爱好乐器的三脚猫就会聚集在宿舍门口,各自操起一种乐器进行合奏。</p><p class="ql-block"> 鼎盛时期有马帮的手风琴、郑克林的吉他、阿根的小提琴、老周的笛子、我的二胡、吴大乱的月琴。别看独奏都不怎么样,可是合奏时却没有一个南郭先生,因为乐器都不一样没法浑水摸鱼。还有一些破锣公鸭嗓子在一起跟着旋律狂吼乱叫,煞是热闹。你知道为什么吗?原来对面不远处就是再教育女生宿舍,不搞出点动静行吗!</p><p class="ql-block"> 戴阿根根退休后不甘寂寞,在上海和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拉起了一个乐队,他自己拉大提琴。偶尔为红白喜事人家演奏,收取一定费用,间或在鲁迅公园,和平公园为跳广场舞的团队伴奏,或者给新疆支青团队的民族舞蹈伴奏。</p><p class="ql-block"> 我印象最深的是我们连再教育男生中有一个叫陈国虎的,家在夹河子16团一中,父亲是喂猪的老职工,他特别喜欢唱歌。</p><p class="ql-block"> 他的同学送他一个外号陈三江,其原因竟然是他特别崇拜李双江!他每天早早的起床,先生吞一个生鸡蛋,然后跑到连队公路对面的野地里吊嗓子,风雨无阻,终年不缀!</p><p class="ql-block"> 后来人们见他如此入迷就介绍他去拜朱华为师。(李双江的同学,后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被下放,自己报名来兵团)</p><p class="ql-block"> 他家贫就每周攒一篮子鸡蛋孝敬师傅,从此技艺大进。在恢复高考的第一年,他独闯上海滩,一举成功考进了上海音乐学院,成为当年西北地区唯一考进上音的学生。而他唱的歌曲是《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p><p class="ql-block"> 后来他妹妹陈国琼,三中英语老师,我的同行,也喜欢闯天下。第一次是辞职应聘到阿克苏宾馆当大堂经理,后又辞职下海去海南自办公司,干得风生水起就写信给她哥,邀请陈国虎加盟,他应邀前往。</p><p class="ql-block"> 现已和他失联,不知现况如何。</p> <p class="ql-block"><b>千里会弟</b></p><p class="ql-block"> 文忠自动退职回西宁了。</p><p class="ql-block"> 朝夕相处、情同手足的兄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决定等74年春忙结束后就请事假去西宁。(托名探亲)</p><p class="ql-block"> 单身汉说走就走的旅行,只需钱和粮票,不够又借了一些。</p><p class="ql-block"> 路线自然是阿克苏-吐鲁番-兰州-河口南-西宁。</p><p class="ql-block"> 火车到西宁是凌晨三点,途中结识的朋友说西宁治安状况不太好,最好找个地方先住下,等天大亮后再出门比较安全。</p><p class="ql-block"> 听人话吃饱饭。我初到西宁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就随着他住进离车站最近的一家旅馆,住宿费5元,价格表不菲,但是为了安全不得不如此。我们两个哪里睡得着觉,不过坐等天亮罢了!刚好他带着一只烧鸡一瓶高粱酒,我俩就慢慢对饮,不觉东方既白。</p><p class="ql-block"> 洗漱完毕,挥手告别,各自上路找人。</p><p class="ql-block"> 我沿着西宁主街一路打听青海省京剧团的位置,据路人指点顺利到达。</p><p class="ql-block"> 文忠父亲张元如是剧务主任,和谭元寿是师兄弟。谭元寿是北京京剧团《沙家浜》剧组的主角郭建光的扮演者,当年名声如日中天;而文忠的父亲却因上海的一个草台班子被政府收编后派到青海西宁。文忠父亲后因为练功不慎腰椎骨折,术后不能再从事武生角色,故改干剧务主任。</p><p class="ql-block"> 那天早上元如叔刚上班,他已经听文忠说过我要去,见面时并不惊讶,握手寒暄后直接领我去他们家。</p><p class="ql-block"> 文忠家在一个大四合院内,院中间有一口井。房屋紫红色全榫卯木结构。他们家朝东,门廊外有两根直径一尺以上的木圆柱子,柱石呈圆鼓形状。进门是正厅,左右两侧是侧厅,再进去才是厢房。据元如叔说此四合院本来是马鸿奎财政厅厅长的私房,解放后被政府没收后分配给居民居住。文忠家的家俱也是政府租借的,大件一元,小件五毛。院子西南角有一个公用厕所。</p><p class="ql-block"> 当时只有文忠娘一个人在家,本来也是唱京戏的,后来由于健康原因,病退在家,不太说话,打完招呼就进了房间。</p><p class="ql-block"> 兄弟重逢,感慨万千,话语之多,不难想象。</p><p class="ql-block"> 元如叔上街买了一副牛骨炖在高压锅里,另外到饭店去买了一锅米饭,因为西宁居民大米定量供应而且比例较低,不是逢年过节基本只供应面粉和青稞粉。</p><p class="ql-block"> 午饭自然就是牛肉粉丝汤,炒辣椒葫芦瓜片,边吃边聊,真有到家的感觉。文忠的小弟文康当时还是个上小学的小萝卜头。</p><p class="ql-block"> 文忠的妹妹文娟和大弟弟金铃都在西宁钢铁厂工作,他大弟是锅炉工,所以干一天休息两天,有空和我们一起玩。</p><p class="ql-block"> 从第二天起,文忠就形影不离地陪着我玩:游览西宁市容、看戏、洗澡、下馆子、游公园,拍照片......</p><p class="ql-block"> 西宁街上藏族人不少,近距离接触才知道:夏天他们也不脱衣服,而只是脱下一只袖子塞入腰带间。藏女的饰品是都是一些骨头珠子和铜铁片片。</p><p class="ql-block"> 饭店绝大多数都是回族人开的清真馆子,而且所有饭店都没有鲜鱼卖,只有咸鱼。汉族人饭馆都是猪肉加蔬菜一种大类形。菜单都是:蒜苔炒肉、葫芦瓜炒肉、莲花白炒肉......所以我们不到一个月就把西宁所有的饭店都吃遍了!最使我惊讶的是,当地人喝酒用饭碗,而且不用吃菜,进了饭店先拼酒,然后吃饭菜。</p><p class="ql-block"> 四合院里朝南那家姓戴,有两个儿子在陕西工作。正好回西宁探亲,哥哥戴纯、弟弟戴涵,也天天和我俩一起玩,后来文忠的妹夫到西宁来完婚,婚前也加入了我们的队伍。</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我们六个人(金铃也参加了)到西宁公园划船,划船的湖面很宽,我一时性起,脱了衣服跳下去跟在船后面游也没人管,游过瘾上船晾干了再穿衣服。</p><p class="ql-block"> 那天我们拍了好多照片,回家饭后戴氏兄弟邀请我们一起洗印照片,原来他们有全套工具! </p><p class="ql-block"> 我们一起把底片曝光、显影、定影、冲洗、晾干。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洗印照片,学到了不少东西。</p><p class="ql-block"> 西宁的浴室很大,水面有一百多平方米,浴客两人一间,更衣室还配钥匙,和宾馆标间差不多。洗澡带游泳比上海过瘾。</p><p class="ql-block"> 出文忠家四合院大门,对面有一家可能父亲刚去世,因为门上贴的对联是:子欲养而亲不在;跪乳反哺终成空。横批:哀哀我父。可是听人说,此子十分不孝敬老人,反而在老人去世后沽名钓誉!耻乎!</p><p class="ql-block"> 在文忠处,看戏、看电影更是不在话下,还不用买票。特别是看《沙家浜》和《杜鹃山》,简直就是坐在包厢里看,有时候看不够就第二天继续看。</p> <p class="ql-block"><b>畅游长江</b></p><p class="ql-block"> 一天,元如叔问我想吃什么?我说想吃鲜鱼。</p><p class="ql-block"> 他说市场上是没有鲜鱼售卖的,因为当地人不吃鱼,所以没有卖的。想吃就要本单位去青海湖自己打。</p><p class="ql-block"> 湖里的鱼长年没有人打,不但资源丰富而且都是“笨鱼”,见网不但不逃还会主动撞网!所以不需要专业渔业人员,只需要一张拉网,几个人即可。</p><p class="ql-block"> 在浅水区拉上百米左右的围网,几个人一起拉直再向岸边弧形边走边靠拢,一网打几百公斤鱼毫无问题。</p><p class="ql-block"> 果然没几天京剧团就和附近几个单位协商派了几个人,放了一辆解放牌汽车去青海湖,晚上就满载而归。</p><p class="ql-block"> 元如叔下班时就提了一条大湟鱼回来了。青海湖里的湟鱼是野生鱼,无鳞、肥硕、味极鲜美,内脏不能食用。</p><p class="ql-block"> 本来新疆在50年代也有,但是由于过度捕捞和炸、电、毒,现在已经几乎绝迹。</p><p class="ql-block"> 当年的戏剧舞台上基本上都是样板戏,也就是革命现代京剧。因为是样板,所以只能拷贝不可走样。当然有的是没法做到的,比如说原型演员。北京京剧团演《智取威虎山》时,演常宝的女演员瓜子脸高颧骨,美则美矣,但是不像,因为上海京剧团的齐淑芳是个娃娃脸。至于演《沙家浜》就难上加难了,因为胡传魁和刁德一的原型演员实在太难找了!所以青海京剧团排演《杜鹃山》的时候,演雷刚的男演员上台前需要在衣服里塞进去不少东西。</p><p class="ql-block"> 排演样板戏的时候连行头和道具也要求拷贝不走样,所以青海京剧团在排演《杜鹃山》时,元如叔需要出差去北京采购这两批东西,顺路也能去看看师兄谭元寿。</p><p class="ql-block"> 行头和道具托运到京剧团的时候,我发现装道具的包装箱基本上都是现成的方料和板材,又想起文忠家的家俱都是租来的,就想用自己的三脚猫木工功夫给他家做几件家具。</p><p class="ql-block"> 没有工具就因陋就简,向剧团木工借了锯、刨、斧、鑿四大件,作凳就放一块铺板,木料就用道具装箱板。</p><p class="ql-block"> 那些道具箱原本当作烧柴处理给了文忠家,我就用这些木头做了一个百灵台、一个被褥柜、几个方凳。解决了一些收纳问题和餐桌问题。邻居家见状也搭便车找出了一些废旧木头让我做了一个夜壶箱。做这些东西的时候,都是文忠给我当小工 。</p><p class="ql-block"> 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我打算回上海了。 </p><p class="ql-block"> 可是元如叔和文忠极力挽留我参加完文娟的婚礼再走。说好不容易碰上了,不然请还请不来。我因为囊中羞涩没有贺仪只好空手出席。婚宴是在西宁市大酒店举行的。男方主人是某单位工程师,宾客甚多,女方基本上就是家人和剧团的同事。可以说是郎才女貌,隆重热闹,至深夜方散。</p><p class="ql-block"> 从西宁到上海没有直达火车,只有直达南京的南宁直快。几天后我就买好了车票准备告辞,元如叔为我饯行,文忠为我送行。</p><p class="ql-block"> 火车到南京是上午。我打算乘船回上海,因为《东方红》客轮四等舱船票只需4.40元,比火车票便宜很多,我是事假不报销旅费,省钱为上。再说可在南京玩一整天。</p><p class="ql-block"> 我先去车站卫生间洗了脸,把唯一的行李旅行袋寄放到车站小件暂存处,然后到车站外的点心店吃早点。当时一角钱居然能买四根又粗又长的油条,稀饭五分钱一大碗!一毛五吃了个肚儿圆。</p><p class="ql-block"> 饭后信步走去逛街景,又把南京长江大桥走了个来回,南京长江大桥不算引桥长五公里,往返一次走了两个多小时。时值七月,酷暑难耐。我一时兴起,来到长江边上,脱去衣裤塞进一个隐蔽的地方,跳下水去沿岸边往返游了两个多小时。</p><p class="ql-block"> 上岸后又找了一家小馆子吃午饭。午饭也便宜:一大碗狮子头白菜粉丝汤才0.25元(虽然狮子头标明是混合肉的)一碗米饭五分钱。又是一次大快朵颐。</p><p class="ql-block"> 外面太热,连走带游也感到疲乏不堪,因此走回轮船候客厅取出旅行包当枕头,躺在长椅上睡了一下午。</p><p class="ql-block"> 晚饭是在船上餐厅吃的:一毛钱一大碗菜汤面。</p><p class="ql-block"> 饭后洗了一个淋浴,走上甲板:长江两岸,万家灯火,江风拂面,敞怀迎之,暑意尽消,快哉快哉!</p><p class="ql-block"> 我和文忠的故事并未到此为止,一直断断续续保持书信联系,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竟失联了!我多次写信给西宁市公安局,请求帮忙找寻,一直未果。</p><p class="ql-block"> 在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内人朋友的朋友在西宁上大学读研究生,就委托她在西宁帮忙打听,竟然找到了!</p><p class="ql-block"> 青海省京剧团早已变成了青海省文化传媒公司,元如叔已过世多年,文忠的小弟弟文康顶替他父亲的工作。</p><p class="ql-block"> 那位研究生朋友约了同学一起去青媒公司找到了文康,文康给了她一个电话号码。</p><p class="ql-block"> 我们分别了45年的患难弟兄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又联系上了。19年,碰巧有一个大西北甘青旅游团,行程中有在西宁游览过夜的安排,我们在2019.9.11.终于又第二次握手拥抱了!</p><p class="ql-block"> 真是:历尽坎坷兄弟在,相逢泪眼婆娑矇!当晚在宾馆房间畅聊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又留影纪念,相约2020上海见。不料新冠疫情爆发持续了三年。不过,总有送走瘟神那一天,我们热切期盼着文忠到来。</p> <p class="ql-block"><b>油</b></p><p class="ql-block"> 新疆兵团支青回家探亲,有一样东西是一定要想办法买了带回新疆的,什么东西呢?食油!</p><p class="ql-block"> 有人问兵团搞农业生产的,怎么会没有食油吃呢?还真不骗你,当年在值班连我们就整年地吃盐水煮菜,菜汤洒在衣服上,干了一点污渍都没有。</p><p class="ql-block"> 尽管当时新疆兵团已经开始大面积种植棉花,但是由于棉籽油加工不到位,还不能达到食用油的标准,又没有大面积种植其他油料作物,所以形成了长时间的“贫油”局面。</p><p class="ql-block"> 当年上海的食用油也是凭票购买定量供应的,因此支青回到上海还要托人到乡下或周边地区去买。</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我探亲就没有搞到食用油,只能买了好多猪板油,熬出猪油灌到铁罐里,冻住了带回新疆。但是猪油不易久存,过不了夏天,还是不行。</p><p class="ql-block"> 友祥知道后,主动提出他哥哥在杭州工作,嫂子家在绍兴,他嫂子可以买到食用油。他哥的邻居都叫他“跑街”,显然是单位里专门搞销售的业务员。</p><p class="ql-block"> 友详提前给他哥去了信。我再随身携带了友祥的亲笔信,信封上有他哥的详细地址,我就放在贴身的内衣口袋里出发了。</p><p class="ql-block"> 回上海不久,先把亲友处兜一圈,该料理的事情办完,就买了一些伴手礼,乘沪杭列车直奔杭州去买油了。</p><p class="ql-block"> 拿着友祥的亲笔信,毫不费力地找到了“跑街”的住处,好笑的是我拿着信,找信封上的人,那个住宅楼里面竟然都说没有这个人。我突然想起:友祥说别人都叫他哥哥“跑街”。</p><p class="ql-block"> 我说我找“跑街”!</p><p class="ql-block"> 他们都说:“你怎么不早说!“跑街”我们这栋楼的男女老幼都认识。”</p><p class="ql-block"> 说罢一个小伙子就一路把我领到他们家。这是一个筒子楼,只有公共卫生间,走廊昏暗。碰巧友祥的父亲和弟弟都在和跑街一起择菜,因为已经先接到了友祥的信,现在又见到了友祥的亲笔信,所以对我深信不疑。收下礼物、稍微寒暄一下,我就主动和他们一起择菜、吃饭。</p><p class="ql-block"> 跑街家没有什么豪华家具,一张大床友祥父亲睡,我们三个打地铺睡席子,反正夏天,这样反而挺风凉。</p><p class="ql-block"> 按老例又是卧谈会。</p><p class="ql-block"> 跑街说,油已经和嫂子打过招呼了,没有问题,过几天搞好了会给他来信。他自己很忙,不能陪我玩,刚好弟弟来了陪你玩,等他挤出时间陪我一起到绍兴去,他也好久没有回绍兴的家了。友祥的弟弟比友祥高,读初中,听说有人陪他一起玩,也兴奋异常。</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早上,我俩吃过早饭就撒吖子了。公交车一路乘到西湖边上,也没人卖票,上下自由。我们俩什么西湖十景、南高峰、北高峰、白沙泉,反正是自备11路自行车无处不至。</p><p class="ql-block"> 渴了就喝泉水,尤其是白沙泉,比现在的瓶装矿泉水不知道要好喝多少倍,而且十分清凉,沁人心脾。</p><p class="ql-block"> 玩累了、也饿了,就五毛钱买了十个一包的大麻饼,再一毛钱买了两杯茶(喝完可以续水),坐在茶馆门口的亭子里面,敞开怀吹着山风,欣赏着周围的风景。喝茶吃饼,不觉麻饼已净尽。</p><p class="ql-block"> 我们充电之后继续到处玩,当时没有门票之说,其实连看门的人都没有。不过也有景点门是关着的,比如岳王庙、灵隐寺,我们只能趴在门缝向里面观望。一线天,飞来峰都去爬了一番,那些小菩萨的雕像都是断胳膊断腿了,少脑袋少脚的......</p><p class="ql-block"> 最后我俩兜回西湖边上,看到不少当地居民用自行车载着在家中洗好的衣服,放到西湖里面涮洗,所以西湖周边的水域都是一层污水泡沫。我俩看了一会来到三潭印月附近,倒是没有人涮洗,我就脱了衣服让小弟看着,到西湖里面游泳去了。</p><p class="ql-block"> 晚上回家,友祥父亲已经把饭烧好了,跑街也回来了,我也不客套,就在一起又风卷残云了一番。</p><p class="ql-block"> 卧谈会上,跑街说,大后天和我一起去绍兴。</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我俩又把杭州剩余的景点玩了个遍。保留剧目是茶亭麻饼和西湖游泳,新增节目是在虎跑泉灌了一塑料壶五公斤的泉水,又给友祥父亲买了一包龙井茶,慰劳慰劳他老人家天天一个人在家烧饭。</p><p class="ql-block"> 第三天,没地方玩了,小弟想休息。我就决定一个人去钱塘江游泳。钱塘江边上有一个大浴场,里面有一个寄存服务中心,五分钱可以把衣服存一天。江水清澈透明无污染,简直太棒了!</p><p class="ql-block"> 游人稀少、江面宽阔,好一个天然游泳场!我下水畅游了三个小时,俯看百舸争流,仰观鹰击长空……快哉快哉!</p><p class="ql-block"> 次日,我和跑街上午就乘车到了绍兴。跑街的家住在街上,嫂子算好时间正在家里备饭。我就抓紧时间到街上去玩。秋瑾墓和纪念碑就在大路中间,有鉴湖女侠和碑文,百草园和三味书屋都已经破败荒草丛生……我还到东湖里面兜了一圈,当时的游船居然是手扶拖拉机的引擎当动力,航行时黑烟滚滚,马达声震耳欲聋。</p><p class="ql-block"> 跑街嫂子厨艺不错:家酿的绍兴老酒喷香扑鼻,这是我有生以来喝过的最香的老酒,白米虾炒辣椒和醋鱼、咸菜毛豆、冬瓜排骨汤。我们酒醉饭饱后,她又忙着到隔壁人家去给我灌了两壶十公斤油。我除了说嫂子辛苦了,谢谢嫂子!还能说什么呢!</p> <p class="ql-block"><b>大少爷</b></p><p class="ql-block"> 解放前有钱人家的长子被叫做大少爷,早已经是约定俗成的社会习俗了。我在新疆农一师16团六连时的室友谢国荣就曾经是这麽一个大少爷。老实说,如果不是支边到兵团来,一个贫民家庭的,曾经住过难民所的苏北穷小子八辈子也不可能和一个大少爷同居一室,相谈甚欢,成为好朋友。</p><p class="ql-block"> 谢的父亲解放前是上海西藏路西藏书场的老板,解放后被定为民族资本家,公私合营后拿过定息。</p><p class="ql-block"> 他小时候虽然家境富裕,但是谢父不希望他成为纨绔子弟,对子女们的要求甚严,谢国荣是长子,需要给弟妹树立榜样,所以谢父给他平时的零用钱都是严加控制,不让乱花。但是,由于西藏书场是自家开的,所以进去听书不用买票。谢国荣小时候只要有闲暇总要溜到书场里躲在角落里听书,到后来居然能耳熟能祥。</p><p class="ql-block"> 难怪我和他开卧谈会的时候,往往是他为主,我捧哏而已!我的那些故事都是路边连环画书摊看来的,或者是图书馆,新华书店免费读来的。日积月累,我也从书场二传手那儿学到了不少东西。</p><p class="ql-block"> 原来在读《杜月笙》传纪的时候,知道杜小时候因为家贫,没有上过学,后来发迹了,想学习有困难,他就通过听书的办法,学到了大量的知识,终于,成为上海滩的达人,以至于和上海文化界知名人士都很谈得来,跻身上流社会。谢国荣前期的获取知识的方法,和杜月笙何其相似乃尔!</p><p class="ql-block"> 谢国荣从小不喜欢运动,所以长大后,身材苗条无肌肉,相貌平平而且龅门牙。</p><p class="ql-block"> 他是上海育才中学高材生,毫无悬念地考进浙江大学数学系,前程一片大好。偏偏他在大三的时候谈了恋爱,坠入爱河中,又自惭形秽,所以对女方就百依百顺,有求必应,可是家中每月给的另用钱却入不敷出,他就动了歪脑筋:偷学校实验室里的徕卡相机的镜头去卖掉,谁知道初次做贼竟然被人赃俱获。学校当局没有开除他,只是给了个警告处分,但是暑假后给他父亲去了一封信:劝退学。谢父羞愧难当,谢国荣感到无颜见人,决定远走天涯,报名支疆。</p><p class="ql-block"> 谢国荣进疆后,也不受待见。这一方面他体弱口不弱,碰到不讲理、拳头大的人只好认怂;二来他特别爱干净,常常把床铺搞得一尘不染,不让别人碰,有的人火了,就故意下了班,躺倒在他的铺上,他表示不满时,别人轻了就会言语讥讽,重了就会拳脚相加。更有甚者,有人乘他不在时,把他的铺凳的腿褪出来再支好,再在他铺下面放一盆水。他回宿舍一屁股坐下去,床就马上塌了,水也打翻了,人也狼狈不堪,还不敢出声骂人,因为一骂就会招来一顿老拳,还没处伸冤。后来调到六连和我们在一起,感到轻松愉快了,因为再没人算计他了。</p><p class="ql-block"> 但是事情往往也有两面性。谢国荣后来看到我们经常取笑有点儿弱智的孟如金逗乐子,他也想来过把瘾,想不到孟抄起一个草叉就扎过去,结果扎在右小腿的胫骨边,而且扎了个小洞流出血来。孟还边扎边骂:“你只谢老甲鱼,也想欺负我!今天我给你点颜色看看!”谢竟然怕丢人不敢到本连卫生员孙淑英处包扎,我就用自行车把他驮到房建队卫生员谭荛方处包扎了。</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次,谢到食堂后面灶头里面撮红柳火炭,因为我们经常去撮那些没烧尽的回宿舍炖东西,谁知道那个烧火的不但不让撮,还用胳膊一挡,把他甩倒在地!他哭丧着脸,回来找我们,我和韩小虎听完他的哭诉,马上去伙房找那个人算账,那个人吓得躲到粮食库房的麻袋堆后面被我俩搜出来,吓得他立马跪地求饶,说下次再也不敢了。</p><p class="ql-block"> 其他炊事员也过来拉圆场,并叫他对谢国荣当面道歉,这才罢了。</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们三个人居然同时被批准探亲。谢国荣家住成都北路,老式别墅的二楼,前后楼,谢探亲时就住后楼。他的一个亲戚结婚没有东西送,他就东西拼凑,找到了一些旧木料,我给他做了一个夜壶箱作为賀礼。他妈妈烧饭招待我和韩小虎,厨艺不错,我第一次吃到了炸的清香松酥的苔条花生!</p><p class="ql-block"> 晚上,他还请我和小虎到《大观园》去洗澡,一丝不挂的谢国荣真像一只白条鸡,而我和小虎倒是彪形大汉,做了他的保镖。</p><p class="ql-block"> 谢国荣后来先于我当了老师,当然是教数学,总算有了用武之地了,也算是得其所哉。从教多年,口碑不错。妻子不是上海人,生有一子,在银行工作。退休回沪后,妻子因糖尿病导致双目失明,生活不能自理,老谢就寸步不离地守着左右不离不弃,拒绝一切聚会,红白喜事。前不久传来噩耗,老谢因病医治无效,撒手人寰。他是属兔的,应该已过八十。疫情期间,严禁聚集扎堆,一切相关仪式全部免了。</p> <p class="ql-block"><b>一棒定乾坤</b></p><p class="ql-block"> 1987年,上游水库中学规模和功能迎来了一个空前绝后的大发展时期。农一师塔里木水利管理处党委决定成立业余党校,校本部就设在上游水库中学。校长是党委书记向思玉兼任,设副校长一名,教员两名。因为我们学校当时党员不多,政治教师就是两个:王胜培和吴树屏,其中王胜培是党员,所以就顺理成章地当上了副校长兼教员,而团级单位党校是行政正营级,王胜培就理所当然地变成了副营级干部!这真是天上掉馅饼,走路捡钱包,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这就为他之后在党校撤消,归并后把他调到处机关宣教科当副科长铺平了道路。</p><p class="ql-block"> 在中国当干部基本上是能上不能下,只要你不犯法,哪怕你尸位素餐,调来调去,干部级别跟着走,所以王胜培后来调到拦河闸工作的时候,在调令上注明:保留副营级待遇。</p><p class="ql-block"> 上游水库中学当时还接受了一个任务:办农业广播学校,简称农广校。学员是连队的已经参加工作的初中毕业生。教材倒是好几大本,涉及了全套的农业机械、化工、产品加工、气象......,还要定期进行考试,当然考试都是开卷考试,后来我给他们监过考,那些学员竟然捧着书,交头接耳讨论还找不到答案!还得我帮他们找,我把书拿过来,先看考题,再看目录,一下子就按图索骥找到了,他们惊呼:老师真厉害!其实厉害个屁呀,不就和查字典差不多吗。</p><p class="ql-block"> 由于当年水管处下辖三个水库:上游、胜利和多浪河水库,拦河坝,南干大渠,流域广,面积大到几乎相当于内地一个小省。点多体量小就成为水管处的特点。小单位孩子就学就会距离很远,每天往返不可能,住校就成为唯一选择。而住校学生,尤其是女生的安全就成为最大问题。这不仅得不让她们在课外乱跑,晚间宿舍还得防止校外的流氓来骚扰。因为我们学校没有围墙,从哪个方向都可以进来,学校警卫人员老冯年事已高,体弱多病,自身难保,显然已经不能胜任了,因此校领导将此现状反映给上级领导,领导决定把原工程支队四连的支青拖拉机手石惠根调到学校任警卫。石惠根小名阿狗,上海本地人生下孩子为了好养,通常喜欢起小名曰:阿狗,阿猫......。并非石惠根生肖属狗,实际上他是上海支青连队年龄最小的男子汉之一。</p><p class="ql-block"> 石惠根走马上任后,晚间在校园内巡逻时,右手常提一根链轨拖拉机的链轨销子兜来兜去。</p><p class="ql-block"> 一日,一个名叫李咏的经常到女学生宿舍来骚扰的小流氓——校长,老师,宿舍阿姨屡次三番劝阻无效的家伙又来了。当时我爱人是女宿舍的管理员,见天色已晚,他还赖着坐在女生床上不走,就叫人飞跑去叫石惠根,石闻言提着链轨销拍马赶到现场对李咏说:“我数1、2、3你马上给我滚!不滚我马上敲死侬这个瘪三!”说罢扬了扬手中的链轨销,“1!2!3!”话音刚落,手中的链轨销就当头砸下,吓得李咏双手护头,缩颈蹲下来,但是双手还是挨了沉重一击,皮开肉绽,血顺着头颈流了下来。李咏顺势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边磕边哀求:“爷叔!饶命!我马上滚,下次再也不敢来了!”“快滚!下次再让我看到你,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p><p class="ql-block"> 李咏起得身来,抱头鼠窜而去。</p><p class="ql-block"> 以后真的再也没有来过。看来对流氓只有用他们能懂的语言和他们说话才行。</p><p class="ql-block"> 再次看到李咏的时候,是在新开岭李海燕的馄饨店里,李咏看到我和李家长老师就满脸谄笑,迎上前来敬烟“两位老师,请抽烟!”</p> <p class="ql-block"><b>一技傍身</b></p><p class="ql-block"> 1975年,当中央政府出台了对于上海支青找内地配偶可以在兵团落户,并自动取得兵团职工资格的政策之后,单身支青们纷纷托人或自己亲自奔赴全国各地去找对象,然后接回兵团落户,形成一个高潮。在这个高潮中,不少五十年代因为破坏统购统销政策,而被判刑押送兵团劳改的四川新生职工也蠢蠢欲动,因为其中部分人年龄也不过四十岁左右,虽然给他们当配偶不能成为在编职工,而只能成为“五七战士”,所谓“五七战士”就是不拿工资只记工分,年度分红。即使如此,对内地穷困的农村女孩子还是有很大的吸引力,因为当时四川农村干一天只能挣几毛钱,碰到气候反常的时候,甚至只有几分钱;而兵团旱涝保收,一天基本上可以确保一元钱。再说一家两制,丈夫的工资是有保障的呀。</p><p class="ql-block"> 我们支青宿舍之间的空地上,堆了好多原木木料,木料旁边有一个简易的工棚。里面长年累月地只有两个新生职工拉大锯剖原木木材,从来不换人。两个三角架,上面放一根原木,侧下方用蚂蝗钉固定,然后再用墨斗在截面和侧面弹出等距离的黑线就可以开工了。</p><p class="ql-block"> 当时加工队还没有装备条锯,只有圆盘锯,所以剖大原木还是靠人力拉大锯——过江龙。为什么这两个人能拉过江龙,一拉就是十余年呢?原来他们剖开的木板平整光滑,深受木工师傅欢迎;由于平整所以原木出材率高,相同立方的原木料,可以多出30%的木料!由于这个原因,六连周边单位的原木都拉过来让他们加工,两个锯木工居然成了六连的宝贝。</p><p class="ql-block"> 看他俩拉大锯过江龙简直是一种享受:两人在圆木两侧成高马步,拉开一定距离站定,双臂平伸,双手上下紧挨握紧锯把,然后双臂随着上身俯仰而屈伸,宛若双人舞蹈焉!我突然想到了《庖丁解牛》不过这是双人剖木而已。而这不仅仅是熟能生巧、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能够解释清楚的,不然为什么别的单位认真工作的职工多了去了,为什么就他们能够成功呢!我忍不住想了解其中奥秘就和他们开聊。想不到他们倒很健谈而且不保守,他们和我边聊边干活,真是磨刀不误砍柴工。</p><p class="ql-block"> 原来他们两个年轻时都是太极高手,这个拉过江龙的姿势和扎弓步与太极手法里的挷捋挤按十分相似,因此他俩把太极动作和拉过江龙相结合,全身动作协调而优美,也不容易走样,更不容易疲劳。原来如此!</p><p class="ql-block"> 两位锯木工中的老李和老王都是48岁,老王判刑时已婚,老婆在老家有一子,务农。老李判刑时单身,因此,借这次支青接亲的东风,也请假回阔别多年的四川老家。十几年间,他积攒了三千元钱,这个数在当年相当于现在的百万富翁,再加老李多年坚持练习太极拳体格健壮,所以四川人以为财神天降,听说要找对象,女孩们纷纷排队候选,门庭若市,门槛踏烂。最后选了一个18岁的,相貌平平,体格健壮的女青年带回连队,同来的还有他的大舅子——因为老岳父岳母不放心,特地叫儿子跟着来实地考察一下——唯恐老李是骗子!</p><p class="ql-block"> 到六连以后,該小四川犹如陈焕生上城,刘姥姥进大观园,手足无措;临回四川时,老李给了他五百元钱,他激动得热泪盈眶,要知道他在老家务农十年,还不一定能拿到这个数。</p><p class="ql-block"> 我问老李为什么不找一个漂亮水灵一点的姑娘,他说:“我这么大年纪了,找太漂亮的是自寻烦恼啊!你难道没听说过,世上三件宝:丑妻,薄地,破棉袄吗?老婆不好看,没人惦记呀!”真是有自知之明啊!一年后,老李喜添贵子。</p><p class="ql-block"> 六连新生职工里,高手也不止一个,就我所见,有一个就自己做了一个二胡自拉自唱,而二胡的琴筒,居然是用鱼皮蒙的;还有一个人用补鞋子的锥子磨成刻刀,把一颗鹅卵石的一面磨平,给自己刻了一枚印章!真是人不可貌相 海水不可斗量啊!</p> <p class="ql-block"><b>经商之道</b></p><p class="ql-block"> 李少庚六团六连的四川老职工,我和他的相识缘于支青战友戴阿根。</p><p class="ql-block"> 戴阿根爱好乐器,特别是弦乐器,小提琴则是他的最爱。小提琴号称乐器王后,虽然入门不难,但是要登堂入室却是难上加难!</p><p class="ql-block"> 阿根遍访琴友,切磋交流。后来竟然在琴友的介绍下认识了李少庚。原来李少庚年轻时练过小提琴,虽然多年不拉,但是基本功犹在,而且一把小提琴跟随他几十年,在生活最困难的时候他都没有舍得出让。阿根很快就和李少庚成为忘年交。</p><p class="ql-block"> 李少庚年过不惑,妻子贤惠,生有一子一女,堪称完美之家。女儿李海燕中学毕业后分配到上游地区三连接受再教育,和我爱人成为好朋友,相互成为最佳闺蜜。海燕后来嫁给了孔凡轩。小孔我原来不认识,名字的后两个字也不知道对不对,因为我对孔繁森同志很敬佩,事迹耳熟能详,所以就这样写了,小孔或他的亲友如能见到此文望指正。</p><p class="ql-block"> 后来才知道小孔是一个自由职业者,自己开了个照相馆,海燕也停薪留职开了个馄饨店。在新开岭16团团部,租了一个门面房子做成连家店,最前面一间屋子是馄饨店,中间是照相馆而最里面则是卧室。</p><p class="ql-block"> 新开岭16团团部当时已经有了周末集市,也就是维吾尔族老乡称其为巴扎的地方。因此每逢周末团部广场周围人头攒动,汉维摊位犬牙交错,吆喝声此起彼伏,赶集的人和摊主讨价还价声形成了一曲交响乐。</p><p class="ql-block"> 1987年我开始了自学考试的征程。上游水库中学去阿克苏必须到新开岭搭长途客车,因此我周六下午需要赶到16团团部过夜,周一早上搭车,这样就有了和海燕见面与小孔相识的机会。</p><p class="ql-block"> 海燕的馄饨店在团部左侧的临街门面房子里。一家门面,馄饨店面积大约有近30平方米,里面设有几张方桌和条凳,周末顾客盈门。人手不足时海燕的妈妈就会过来帮忙,反正从六连到团部也没有几公里。</p><p class="ql-block"> 几家店都卖馄饨,虽然价格和馄饨的数量都一样多,但是海燕的馄饨馅多个大,所以回头客很多,而其他的馄饨店则是门庭冷落车马稀。</p><p class="ql-block"> 其中秘密直到小孔下班回来告诉了我,我才知道:原来小孔给团机关的人拍照片都不收钱,后来工商部门和税务部门不好意思就聘用小孔当临时工,就像现在的辅警一样,给小孔发了制服。小孔本来就很帅,制服一穿,集市上一逛,很像那么回事。</p><p class="ql-block"> 卖肉的摊主就纷纷站起来套近乎,敬烟、送肉。小孔一律摆手谢绝,但是肉还是要买的,因为要包馄饨呀!摊主们就主动打折卖,小孔就一文不少付钱;买菜也是依样画葫芦。所以海燕的馄饨制作成本就相对较低,馅子尽管多但是却不亏。我问海燕为什么不卖便宜点?她说你如果卖便宜其他店主就会认为你抢他们的生意,联合起来找你麻烦。原来如此!</p><p class="ql-block"> 海燕的店堂大,还租了一角给一个加工膨化食品的浙江人,所谓膨化食品就是有一台不大的膨化机,只要把大米倒进去,机器就会自动进行粉碎,熔化充气膨化,源源不断吐出来一根里面充满气泡的圆棍,你守在旁边把它随机拗断装袋就行了。如果你想要彩色的,他给你加点食用色素就行。一斤大米换一斤膨化棍,不收加工费。小孩子很喜欢吃,家长排队加工。有人问不收加工费亏不亏,他说不亏。因为你秤给他的是大米,他进行加工的是碎米,因为本来加工过程中米就需要粉碎的所以没人在乎。碎米也是从加工队买来的,价格是好米的五分之一。而海燕的生意也因为有了加工膨化食品的机器在运转而越来越好,另外还有租金可以收,何乐而不为呢。</p><p class="ql-block"> 小孔的照相技术也堪称一流,他曾经给我照了一张很成功的报名照片,但是底片给我丢了;后来我再也没有照过那么好的照片。连小孔自己也没能重复奇迹。这使我想起了《李广射虎》:平明寻白羽 ,没在石棱中!碰巧的神来之笔连自己都没法重复。</p><p class="ql-block"> 小孔照相馆的背景油画都是海燕的弟弟画的,自学成才的当代王冕,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p><p class="ql-block"> 一晃35年过去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们失联了。我爱人经常提起海燕,不知道他们现在还好吗?太想和他们联系了!</p> <p class="ql-block"><b>晨练奇遇</b></p><p class="ql-block"> 1987年初水管处还没有从16团拆分出来,我们上游水库中学还是16团四中,所以期末考试后试卷一般都是统一改卷。团中学是二中,在新开岭团部,一、三、四中的任课教师都需要集中到二中改卷,夜晚就住宿团部招待所。团部招待所条件是周边团场最差的。</p><p class="ql-block"> 退休后十几年在一次偶然的聚会上,和金达奎团长聊到这件事才明白其中奥妙:16团不是没钱搞豪华招待所,而是怕招待所搞得太好,上级领导干部下来视察的频率就高,自己为了表示重视就得陪同,哪里还有多少时间干工作!又不能下逐客令,只好把招待所搞得寒酸些,他们就不来了。我们在座的都不由竖起大拇指说:“高!就是高!!”</p><p class="ql-block"> 我几十年养成的习惯是,早睡早起,裸睡。天不亮就起床出门短裤、背心去跑步。住招待所也是一样。因为新疆居民有很多人都养狗所以我不敢到处跑而被狗咬,就跑到团部露天电影院里面跑,跑完了就做俯卧撑......我万万没想到我竟然被团部派出所的小警察盯上了,他走上来问我在干什么,我说你看不见吗?他说你跟我走一趟,我说走就走。一路来到派出所值班室,当时正好强华在值班,而强华我有点认识。小警察兴冲冲地跑进去向强华报告自己抓住了一个小偷嫌疑人,现在人已经带来了。我随即走了进去,强华一看是我,连忙起身打招呼,并让座。我对小警察说:“你见过有哪个小偷大冷天穿着短裤背心去偷东西的吗?偷来往哪儿放?小伙子不要忙着要立功,先把自己的业务搞精一点,最好先去把福尔摩斯探案全集看一下。”说完和强华挥挥手,强华要小警察给我道歉,我说不用了。小警察满面羞惭,连说对不起。我说你幸好碰到我,要是碰到年轻脾气爆的,不挨揍才怪!</p><p class="ql-block"> 当天晚上碰巧电影院放映纪录片,电影院里没有几个人因为他们嫌不好看离开了。</p><p class="ql-block"> 略感意外的是老三连指导员许世钧的老婆叶青秀在电影院里发现了我,坐到了我身边,不停地唠唠叨叨,和电影放映共始终。许世钧的大女儿许佳梅是我的同事,也是上游水库中学教师。我们进疆时她还在襁褓,她小时候的小名叫桂花。叶青秀还经常让我们去帮她抱孩子,口里还念叨着:“叔叔抱!阿姨抱!”她是解放后,新中国政府在扫黄行动中收容、教育、学习、改造成新人以后集体送到新疆嫁给359旅老战士的。</p><p class="ql-block"> 许世钧参加过淮海战役,当时是班长。他的兵有的都当师长了,而他却还是一个指导员。能力所限后来指导员一直当到退休。许指导员过世后,叶青秀已经近知天命之年,居然又嫁给了米泉的一个离休老干部而且把许佳梅也调了过去。</p> <p class="ql-block"><b>渡口巧遇</b></p><p class="ql-block"> 我初识马贵根是在上个世纪70年代初。当时我在值班连柴火工地。茫茫荒原没有地方玩,战友张连科就提出到护坝连去玩并说自己找得到,我就欣然同意。我们是几个人步行去的,荒原里根本没有路,而是有杂乱无章的羊蹄印,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路的,走了个把小时就远远的看到了护坝连,我们顺利地找到了原来各自老连队的老战友分头行动。我是直接找到了凌复宗聊,因为我们很谈得来,凌给我介绍了他的几个室友:坏手、董林海和马贵根。坏手不是名字是外号,因为他手有残疾;马贵根不合群,别人都叫他马怪根,唯有董林海说起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因此,大家都叫他董牛皮。这个董林海可不简单呐,他后来在改革开放初期,就承包了阿克苏16团招待所旁边的石灰窑,把四川老家的大小舅子和大小姨子统统接到新疆来为他打工,不几年就腰缠万贯。要知道那时候的万元户,比现在的百万富翁还要牛皮!不幸的是身患肝癌,终于不治,撒手西去,英年早逝,令人扼腕叹息。我们在护坝连吃了午饭后,还在露天乒乓球桌子上打了一会儿乒乓球,当时的高手是护坝连的陆福良,据说是国家三级运动员。</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自己还单独去过一次护坝连。那次的经历终生难忘。因为我只有去过一次,白天凭记忆找到了,但是回柴火工地时已经黄昏,我的眼神又不好,就迷路了。就在树林里面绕一圈又一圈,走了好几个小时,就是走不出来,等天彻底黑了,我找到了天空的北斗星一直往南走,因为我们的地窝子门前,有条碱沟是朝北的,果然不一会我就来到了碱沟边,看到了地窝子顶上透出的煤油灯光!</p><p class="ql-block"> 小知识关键时刻真的可以派上大用场啊。</p><p class="ql-block"> 80年代初期我和马贵根成了同事。</p><p class="ql-block"> 马贵根有一个周末到新开岭会友,好像是张宝基。回学校时在渡口等船,碰到一个年轻的上海人,感到很好奇:20多岁的上海人不可能是支青,是疆二代也是更不可能,因为支青子女没有那么大。因此就上前攀谈起来,原来那个人名叫曾国华,卡尔墩农场的服刑人员,前几年在上海打群架,群殴他的情敌致死,被判有期徒刑到新疆劳动改造。因为表现好,现在可以出门为单位采购东西。今天到16团团部集市上预定了一些货,下周货主送到卡尔墩农场,货到付款。马贵根刚好要回上海探亲,曾国华就委托马贵根到他家里去一次,让父母放心,自己会好好改造,争取减刑早点回到父母身边。并问马贵根有什么事要他帮忙,马说自己是英语老师,感到能力不足,力不从心,很想提高但是苦无门路。曾国华说他姐姐叫曾芝华,在上海师范大学教务科当主任,刚好是分管进修生工作的,叫马到上海可以去找他姐姐。曾芝华是黑龙江插队落户的知青,恢复高考的第一批考进上海师范大学的知青,因为学习成绩优异被毕业留校,正是她的知青身份,管进修生工作有天然优势,所以就留校了。马贵根一听大喜过望,连忙用笔记在笔记本上。</p><p class="ql-block"> 刚好塔里木水利管理处教育干事刘秀萍雄心勃勃,想把水管处的教育事业提上一个台阶,就让马贵根先去探路,如果成功,马贵根就是第一个到上海师范大学带薪进修的老师,随后还要陆续选送几个其他科目的老师去。马贵根果然不辱使命,水管处老师进修的序幕徐徐拉开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上海师范大学进修之一</b></p><p class="ql-block"> 1985年冬我到上海师范大学报到,成为继马贵根后第二个带薪进修的新疆兵团上游中学的教师。 上海师范大学的前身是上海师范学院,位于桂林路上,公交车可直达校本部附近。1985年时周边基本上都是农田。公交车站附近马路牙子上天天一路摆开许多地摊,奇怪的是这些地摊的商品比较单一——铝制洗脸盆,碗和其他塑料日常盥洗用品;而且不收人民币,只认全国粮票,因为上海师范大学里面年年都有来自全国的进修生,他们来上海都会随身带来大量的全国粮票,进修期最短的是一年,长的会两年以上。全国粮票当年是稀缺资源,操作空间很大,所以催生了这么一个地下市场。</p><p class="ql-block"> 上海师大的教学区和生活区分别位于桂林路的两侧,教学区身穿制服的门卫很可爱,清早上班时,校门口人流如过江之鲫,摩肩接踵,门卫帅哥均报以微笑,其实其中大量的人他们根本不认识,因为进修生太多,国内外都有,他们根本来不及认识就又有新的来了,老的走了。但是你一旦在门口停下来问他们消息,他们就会拦住你开始仔细盘查,好像警惕性很高似的!其实你旁若无人,昂然而入,进去之后再问人完全没有问题。我进华师大,上海外国语大学也是径直走进去,根本没有人拦你!</p><p class="ql-block"> 进校门后沿主干道两侧是各系科的黑板报,上海师范大学真是人才济济,黑板报通常每周一都要更新。只见每块黑板前站定两个人,一人画报头和插图,设计版面,另一个人接着填写文字内容,配合默契,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半个小时全部搞定。黑板报长廊真是百花齐放,美不胜收,令人赏心悦目,驻足欣赏,久久不愿离去。</p><p class="ql-block"> 师大的卫生间里面的厕所文化也令人叹为观止,也许是年轻人荷尔蒙分泌旺盛,信手涂鸦皆成艺术品,有的还是诗配画。我怀疑其中大多数都是艺术系学生的杰作,因为画的栩栩如生,作者肯定是有性经验者,光凭想象是绝对不可能画得出来的。</p><p class="ql-block"> 说到艺术系,我在上师大人流中还巧遇,在新疆上游水库中学认识的夏月根。相互寒喧之后我问他来干什么,他说在艺术系当业余模特儿,我问他是裸模吗?他说当然啰!我问报酬多少?他说一小时五十元。哇哦!竟然和我的月薪差不多!他说女模每小时一百元,简直太超值了!</p><p class="ql-block"> 搞艺术的凭本事吃饭。后来我在师大隔壁宿舍认识了一个王姓的小伙子,他进修期间出手大方,吃饭时候光挑好菜贵菜吃,我问他月薪多少?他说我哪里靠工资吃饭,我给出版社画连环画,一页20元。效率高点一天画五页100元,最低也能画两页;他当时正在画《包法利》夫人!</p> <p class="ql-block"><b>上海师范大学进修之二</b></p><p class="ql-block"> 上海师范大学进修生的宿舍比较集中,都是低层老式建筑,基本上是2-3层的筒子楼。</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校园位于市郊,尽管行政划分属于徐汇区,但那时华亭宾馆还在施工中,更别说桂林路一带了,师大周边都是农田。</p><p class="ql-block"> 校园内绿化面积大,因此热天一到傍晚,蚊子大军就开始袭扰了。宿舍楼低矮,当时又没有空调,连电扇都是奢侈品,所以蚊帐就成了热天宿舍里的必备品。想晚饭后遛弯最好趁早,食堂一般下午4:30就开饭了,而天黑则要到7:00以后。</p><p class="ql-block"> 我分到一个三层宿舍楼的二楼,每个宿舍的面积大概有24平方米,4个双层铁床,住八个人。我因为是冬季去的插班生,所以同宿舍的另外七个人都不认识,而且仅剩的那张床是靠窗的上铺,正好我身高体壮,爬上爬下也比较方便。宿舍里有两张课桌放在铺中间,供进修生学习用。</p><p class="ql-block"> 我的室友都是北疆的非支青老师,来自129团的。科目都是语文、数学、地理、物理、化学,就是没有英语。比我先来的马贵根老师因为比我早到半年,所以住在另外的宿舍,只有吃饭时间或晚上才能碰头。</p><p class="ql-block"> 我多年养成的习惯,是早睡早起天天晨练,一开始,是因为家里面空间太小,人多蜗居,不得不早起,让别人睡舒服些,但久而久之,就变成了生活方式了。后来读了“天之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和毛泽东的青年时代的:野蛮其体魄,文明其精神的事迹,就更加自觉主动地锻炼身体了。</p><p class="ql-block"> 师大晨练的学生不少,但是像我那么早就开始晨练的人还没有。师大校园大,操场跑道是400米的标准运动场。我因为刚到师大不熟悉环境,就围着校园绕圈子跑,跑到食堂附近就听到哗哗的流水声,近前一看吓一跳,所有食堂周边的水龙头都是打开的,好像整整一夜了,这得浪费多少淡水资源啊,我连忙把它们都一个个地都关上;谁知道跑经其他几个食堂都如此!我只得见一个关一个。</p><p class="ql-block"> 世界上就是有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人,一天不干点坏事就睡不着觉!我当天就向教务科的曾芝华汇报了。她无奈地说,你们交的进修费还不够交水费的。这件事究竟是谁干的,一直没有破案。我在师大待一天,就每天晨练兜圈子的时候关水龙头,同时也建议校方把所有水龙头都换成感应的,因为虽然一次性投资很大,但是从长远观点看,这样做是划算的,不知道后来校方这样做了没有?</p><p class="ql-block"> 校园里集体晨练最早的是日本留学生。他们跑步集中到绿化带中间,一个胖胖的日本小伙子领操,扭腰的动作与众不同的是两手不是叉在腰上,而是把手腕抵在腹部的大横穴位上,在扭腰的同时,手腕也按在穴位上进行按摩,这是会增加肠道蠕动,促进排便的。</p><p class="ql-block"> 体育系武术班的姑娘和小伙子们,是第三批登场晨练的,尤其是器械对练最吸引眼球,对练中的双刀进枪是我的最爱!</p><p class="ql-block"> 最使我不解的是,练太极拳的老教授,他在一群学生前面示范,后面的学生在做鬼脸。据说简化太极拳24式,是大学体育教程里面的必修课,因此是必须学会的,真不知道他们测试的时候怎么样才能够过关。看来大学体育老师没有两下子还真的不好当。</p><p class="ql-block"> 听说太极神女邱惠芳,全国太极拳套路、器械冠军获得者,初到北京理工大学任体育教师时,有些学生竟产生了非分之想,企图和她过招,不料几个人一起上,竟然被她指东打西,三下五去二,全部放倒在地!等闲几个彪形大汉,根本不放在她的眼里,这才心悦诚服,跟她老老实实学习太极拳24式。</p><p class="ql-block"> 体育系不少的学生,出乎意料的最喜欢睡懒觉,尤其是冬天;早饭则宿舍的八个人轮流当代表,去食堂打回宿舍吃。有一次,我碰到一个体育系的学生,捧了一大堆油条,麻球和糍饭糕回宿舍,突然被地下的一个凸起物绊了一下,东西全部翻倒在地,他居然不屑一顾,重新到食堂又打了一份。</p> <p class="ql-block"><b>上海师范大学进修之四</b></p><p class="ql-block"> 开学上课的第一天,我满怀好奇地背上书包,进入教学区寻找教务处给我安排的班级:大二1班。</p><p class="ql-block"> 初次进入教学楼,不禁东张西望,寻找目标,看看手表离打预备铃的时间快到了,就问迎面走来的一个苹果脸的姑娘:大二1班的教室是哪一间?她顺手往前一指说走到底就是。我快步走进了教室,正好最后一排没坐满,而前面坐的全是女生,男生都坐在后面,一共才五个人。</p><p class="ql-block"> 他们可能见惯了进修生的进出,所以见怪不怪的对我点点头示意我随便坐。我便挑了一个单座坐下来。</p><p class="ql-block"> 不一会铃响了,老师进来了。令我大吃一惊的是老师恰恰是我刚才问路的姑娘,想不到大学老师竟然如此年轻!我就悄悄的问身边的男生,原来她是刚毕业留校的新老师,他们的班主任。不过大学里面不叫班主任而叫辅导员。</p><p class="ql-block"> 大学老师不实行坐班制,上完课可以自由行动。只有辅导员是例外,他/她必须坐班。所以学生对她很熟悉,由于年龄相仿,所以容易沟通,便于做思想工作。</p><p class="ql-block"> 大学的英语教材是采用英国原版的《新概念英语》,亚历山大主编的,从问世以来一直用到现在已经有半个多世纪了,期间虽然有几次修改润色但是基本构架没有变。不像国内的教材三天两头变,美其名曰教改和与时俱进。其实语言类的学科是没有什么变化的,不像理工科不断地有新的发现发明有的甚至是颠覆性的创新;而语言则是十分缓慢地进展,不然,几代人之间如何能保持顺畅交流呢!</p><p class="ql-block"> 外国教材中几乎不涉及政治问题,而全部是贴近生活的内容,短小精悍,很容易上口,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内容也没有长篇大论而只限于教科书的一页。</p><p class="ql-block"> 学生在阅读过程中不必进行翻动,每页有和内容相关的幽默插图,有利于看图说话,设计相当人性化,难怪长盛不衰,为世界各国所采用。</p><p class="ql-block"> 老师上课也是全英语,但是在学生有疑问用英语解释不清时也穿插用母语,这也是中国老师的优势,有时候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外教基本上都是教口语,这也是扬长避短,人尽其才吧。教语法就全部是中国人,因为中国人讲语法外教都来听。</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口语课也是一个中国年轻男老师教的。教材是美国版的《走遍美国》这个教材也使用了近半个世纪了。内容也是贴近生活接地气,短小精悍易上口,这些东西难道不应该学习借鉴吗?!</p><p class="ql-block"> 由于课文内容易上口,所以要求每篇都背到脱口而出,课堂抽查老师看哪个同学走神就在别的同学背诵过程中,突然叫停,再叫走神的同学接着背,他/她就会接不上而出洋相而满面羞惭或者胡乱接引起全班同学的哄堂大笑。这样的课堂抽查覆盖面大,督促效果显著。中学老师可以参考,但是前提是教材需要有趣上口,不能佶屈聱牙。</p><p class="ql-block"> 课堂抽查还有听写一项。录音的内容和课文相关但有延伸,长度百字以内。录音读三遍,速度变化分别是:常速、慢速、常速。规律是第一遍只听不写,争取记住大概内容;第二遍边听边写,写不出来的字先空着,等第三遍的时候再订正。打分标准:全对A,错一个B,错三个C,错四个不及格。这个算学生平时成绩。所以学生不敢掉以轻心,如果单词不熟肯定不及格。对于我来说这些都不在话下,因为背诵是我的看家本领。</p> <p class="ql-block"><b>上海师范大学进修之五</b></p><p class="ql-block"> 师大除了在教室上课之外,还有几个自我充电的好去处。</p><p class="ql-block"> 第一个,当然是师大中心图书馆,位于校门主干道右侧约150米处。图书馆周边古木森森,甚是安静。馆内藏书数量品种甚多,凭借书证一次能借阅七本。堂阅或带回宿舍悉任君便。馆内一座难求。</p><p class="ql-block"> 图书馆内除了笔尖和纸张接触的轻微沙沙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如果不慎起立时碰动了椅子发出声音或者走动脚步声有点大,甚至喝水发出咕咚声或者咳嗽声都会引来读者奇异不满的目光。所以进入图书馆的一切行动都要悄悄的,而这一切并没有标语提示,或者外来监督,一切都是自觉的行为。很多人为了得到一个固定的座位,就把书包绑在座位上,我也照此办理。</p><p class="ql-block"> 师大的第二个好去处就是生物系的陈列馆,那简直就是一个迷你版的自然博物馆。从单细胞史前生物到类人猿的标本应有尽有。有不少标本是浸在酒精大玻璃瓶中的,可以零距离观看,这一点是大型博物馆不可能发生的。里面还有珍稀的鹦鹉螺标本、翼龙标本。自然博物馆里的也是复制品,但是师大的却是真品。师大生物陈列馆还有不少生物化石标本,就不一一赘述了。</p><p class="ql-block"> 师大第三个好去处就是外语系的听力室。除了教材必备的听力材料之外还有许多名人演讲的原版翻录。如林肯的葛底斯堡演讲、丘吉尔二战期间的演讲......要知道那个年代还没有光盘,盒式录音带也才刚刚问世。录音机都是日本进口的索尼,三洋,松下公司的产品,很金贵的东西,我们就能尝新了。</p><p class="ql-block"> 师大的第四个好去处就是阶梯教室。80年代,大学生社团活动特别多,海报经常贴在校门附近。学生会的本事也大,有一次他们居然把复旦大学校长谢希德也请来做演讲了。谢先生是我国著名女物理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演讲时座无虚席连室外窗台上都趴满了人。</p><p class="ql-block"> 他们还把上海电视台少儿节目著名主持人陈燕华(小燕子)也请到了。小燕子的演讲虽然没有谢先生的盛况,但阶梯教室也是客满,我有幸坐在第一排。陈燕华的真人比电视节目上看到的还要瘦还要白,腿上的青筋看起来都要快把皮肤撑破似的。</p><p class="ql-block"> 师大第五个好去处就是外语系的英语角,那是一个操练英语口语的好去处。老外老师不少,各院系的外语爱好者也频频光临。不管口语水平高低都可以在那里找到交谈对象,开口有益,肯定能提高。我很佩服我的同事马贵根:他每晚必去,而且主动出击,专门找老外对话;在这一点上我只好自愧不如了。</p><p class="ql-block"> 这正和疯狂英语创始人李阳的一段话:我不怕丢脸!给我一个丢脸的机会吧!主动给自己找丢脸的机会!现在的丢脸就是为了将来的不丢脸!</p> <p class="ql-block"><b>上海师范大学进修之八</b></p><p class="ql-block"> 上海夏天来得早,五月份就相当热了。</p><p class="ql-block"> 一个好消息突然传来:师大的游泳池5.4青年节正式开放。游泳池主要供体育系学生体育专业上课使用。其余系科上体育课交叉使用,课后到晚自习前的三小时,凭学生证和进修证使用,一小时一场。</p><p class="ql-block"> 我因为是游泳爱好者,所以每天必到,雷打不动。我的泳姿虽然不标准,但是比较实用。因为自幼家贫,我的游泳属于自学成才,狗刨起家;新疆大渠、水库深造;捕鱼捞虾摸螺丝踩蚌毕业。</p><p class="ql-block"> 对那些泳姿漂亮,省力,快速的美人鱼和大鲨鱼们,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努力去学习、模仿他们,虽然成效有限,但是乐此不疲,毫不气馁,终于逐渐找到了感觉。可见学东西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干起来,不要停!</p><p class="ql-block"> 上海自五月份开始,雷阵雨也时有出现。师大的警卫和保安人员在暴雨过程中或者暴雨的间隙往往穿着雨衣雨鞋在校园里游荡,一手提包,一面不时地弯腰在地上捡什么东西,这引起了我的好奇心:他们在捡些什么呢?</p><p class="ql-block"> 我决定撑伞冒雨前往看个究竟。走近了才发现他们捡的居然是麻雀!他们也是偶然发现雷雨中不断地有麻雀坠地,经过观察后发现:坠地的都是小麻雀,原来刚刚跟麻雀妈妈学会了飞翔的小麻雀,翅膀硬度不够,飞不远。晴天可以在外面嬉戏,飞飞停停,一旦暴雨来袭,往窝里飞力不从心,而且羽毛湿了更没法起飞,纷纷坠地。保安人员便到了捡馅饼的时间了!他们捡到手往往先朝地下猛摔一下,然后再捡起来丢进编织袋。我问他们为什么?他们说:“一会儿以后他们毛干了还会飞,一不留心,我们会得而复失。这样摔一下,麻雀不是脑震荡,就是内出血,不死不活回去拔毛清洗红烧吃新鲜的。原来如此!</p><p class="ql-block"> 每次雷阵雨后,他们都可以满袋而归,大快朵颐。</p><p class="ql-block"> 不久就要放暑假了 ,因为进修生考试只有合格没有具体得分,而且《新概念英语》第二册对我来说也太简单了。另外几个进修老师感觉也差不多,所以我们都轻松过关,皆大欢喜。</p><p class="ql-block"> 我们和非上海籍的老师一起游览了龙华寺、上海植物园等景点,留了影 。我和杨先祥去游览尚未全部竣工的青浦大观园和淀山湖风景区,途中在候车的时候还巧遇了姚永胜。他好像已经调回了上海,当时在民营企业负责采购工作。</p><p class="ql-block"> 经朋友提醒,我到师大进修部学生科开了一张买月票的证明,去买了一张贴照片的7月份的公交月票,价格是五元钱,除了长途公交不能乘,其它公交随便乘!真是太方便了也太便宜了!</p> <p class="ql-block"><b>上海师范大学进修之九</b></p><p class="ql-block"> 每年进修生记结业典礼时需要举行联欢会。虽然我们是春季入学的插班生,但是马贵根结业了,收到了邀请书,我们新疆一个单位的当然要去凑热闹。教务科长曾芝华出席致辞,联欢会主持人是一个北疆的兵团女教师,盛装登场。兵团老师藏龙卧虎,晚会节目精彩纷呈让人目不暇接,其中一个男中音老师演唱的《塔里木河》比原唱克里木唱的还要好,赢得了满堂彩。</p><p class="ql-block"> 最后的交谊舞会也是美女帅哥相拥翩翩起舞,依依惜别,相约再见。最后留影,尽欢而散。</p><p class="ql-block"> 师大放假了,进修生宿舍丢下的东西是最多的。因为进修1-2年需要置办不少日用品,而这些日用品又不值得带回去,因此都只能将九成新的东西全部不要了。因为当时上海还有二手日用品商店,因此师大的清洁工就在打扫进修生宿舍的时候,把收集起来的日用品分门别类涮洗干净拿到二手日用品商店去卖,结结实实地发上一笔小财。</p><p class="ql-block"> 进修时间未满仍然需要住校的学生集中到几个宿舍里居住;师大食堂也保留一个上班,假期供餐,给我们外地的进修生提供方便。</p><p class="ql-block"> 假期里,我几乎天天都去福州路逛一趟,反正有月票,公交随便乘。有时候人多,我就找排队人少或者没人排队的线路乘,或者乘到终点站再往回乘。因为我把月票放在白衬衫的口袋里,透过薄薄的的确良可以隐隐约约看到里面的月票,售票员根本不过来賣票。</p><p class="ql-block"> 这次进修,校长顺便安排了我一个任务:买些和教学相关的书,我得趁暑假有空完成这个任务。</p><p class="ql-block"> 福州路号称文化街,福州路山东路口的外文书店我是每日必去,另外上海旧书店和古籍书店也是我频频光顾的地方。我给学校买的书,买好了就当场由书店负责邮寄到新疆。</p><p class="ql-block"> 我姐姐家在浦东上南二村。当时过江隧道只有打浦桥一条,出隧道后,斜穿马路步行一会儿就到了。当时还没有上南三村,周边都是农田。我蹭完午饭后往往去川杨河去游泳,当年水很清也没人管。川杨河河道笔直,河水也不深,据说是大跃进时代人工开挖的。由于师大游泳池假期不开放,所以川杨河就成了我游泳的好去处,在川杨河桥的桥墩水线处还能摸到螺蛳,几个桥墩搜索下来也有一大碗,晚饭又可以多一个菜。</p><p class="ql-block"> 我以前没有见过大海,趁假期我约上我姐夫和外甥女到金山石化海滨游玩。当年还没有海滨浴场。也没人管理,我一时兴起就脱了衣服鞋帽让我姐夫他们看着,挑一个人较多的滩涂下了海,碧海蓝天白云真过瘾,不一会,涨潮了,人们纷纷上岸,我不知道为什么,所以还在游;谁知道涨潮时是回头浪,回头浪把我推得离岸越来越远,我奋力拼搏,还是不行,到后来岸边的人几乎变成了指头大小,我想这回我完了!正在此时,突然感觉身子被一根钢缆挡住了。后来才知道,那是拦鲨网的钢缆。为了防止鲨鱼伤人。石化公司在游人下水多的地方安装了拦鲨网;我惊魂稍定后用双臂紧紧夹住拦鲨网,一米一米地用力收缩上臂二头肌,终于移动到了岸边,已经精疲力尽,瘫倒在地上。我姐夫吓得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这是我最接近死亡的一次经历。</p> <p class="ql-block"><b>上海师范大学进修之十</b></p><p class="ql-block"> 两个月的暑假快过完了。在假期的最后一天里,我又偕姐夫和外甥女一起游玩了刚开放不久的锦江乐园,我对那些旋转翻转的大型游戏机毫无兴趣,因为我血压高,一转就头晕眼花。我们仨就我外甥女把这些东西玩了个遍,我看无非就是玩心跳和惊叫而已。我们两个大人就是走马观花罢了,主要是陪小孩子玩。出来在门口发现停车场的地砖竟然全碎了,问及门口的保安人员回答是,施工质量验收不规范有猫腻,公交车乘客超载超重压坏的,真是大煞风景!</p><p class="ql-block"> 开学了,进修期间的新朋友又见面了。新朋友里面有一个小伙子叫王冀川,我们初次见面就猜出他爸爸是河北人,他妈妈是四川人,竟然给我猜对了!王冀川是塔里木农垦大学外语系的老师,农大和阿拉尔中学是邻居,我后来调动到阿拉尔中学,我的学生有不少人成了他的学生。现在王冀川已经是塔里木大学的教授了。</p><p class="ql-block"> 新学期学校没有什么变化,我们的进修也是按部就班,波澜不惊地进行。我仍然是上课,游泳,英语角活动每天如此,期间有几件事至今难忘。</p><p class="ql-block"> 当年我在学校教书出试卷都是自己用钢板、铁笔、刻蜡纸,自己再用油墨涂在滚筒上再在纱窗上来回拖推进行印刷,不仅工作量大而且印刷质量很难保证。所以在开学不久我就为学校买了一台英雄牌手动打字机。因为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所以得自学。我就根据产品说明书在宿舍里正襟危坐,从早上练到晚上,苦练指法基本功,连饭都叫室友给我打了带回来的。一天下来总算记住了可是人却站不起来了,十个手指也像鸡爪一样伸不直了。晚上用热水敷了好久才勉强能够握住东西!</p><p class="ql-block"> 当年金庸武侠小说正风靡全球,凡有华人的地方就有金庸!当时金庸先生的《射雕英雄传》出高价还买不到,我们宿舍的一位华东政法学院的进修生托关系买到了一套。室友轮着看。我又是牺牲了一天的时间,从早到晚一气看完。我不仅被金庸先生的文笔所折服而且被他用现代语言描写古代人物形象的演绎能力所震惊。金庸先生笔下人物基本都有来历而不是胡编乱造,像丘处机的道观确实还能找到。成吉思汗的襄阳之战也不是空穴来风。 </p><p class="ql-block"> 最后我还听了一个历史系的講座。《空城计》</p><p class="ql-block"> 《空城计》是一个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故事;京剧舞台上久演不衰的保留剧目。但是关于司马懿为什么不敢进城却众说纷纭,但是集中到一点上无非是司马懿太了解诸葛亮了,诸葛亮小心谨慎,一生从不弄险。而且近听诸葛琴音不乱随心生疑窦,莫非诸葛設了陷阱?遂大惊失色,急令退军;但是机会千载难逢,司马懿为什么不让神箭手射诸葛亮?他听琴音不乱显然距离只有十来米,而神箭手都是百步穿杨呀!这个千年之谜那天终于被解开了:司马懿当年羽翼未丰,需要诸葛亮攻打魏国,他才能执掌军权。如果诸葛亮死了就会出现鸟尽弓藏, 兔死狗烹的局面。上次就曾经被马谡用反间计搞下台的司马懿知道朝廷对他的不信任,让他带兵实乃权宜之计。等他羽翼渐丰,权倾朝野之时,他肯定会挥军杀进西城。诸葛亮不是跳城自杀就是被魏军生擒活捉。</p><p class="ql-block"> 真知灼见!</p><p class="ql-block"> 最后一件事就是全校停课观看女排世界杯决赛。当时实况转播的盛况空前,凡是家里有电视机的都把电视机搬到外面供大家看。进修生宿舍一个楼面只有一台电视机,就把它放在走廊的尽头,走廊里坐的,站的,站在椅子上的,最后面的站在桌子上的。随着赛场的变化气氛,观众的掌声,喝采声,吼叫声,惋惜声,不绝于耳……直到郎平一锤定音砸中最后一球。观众欢声雷动,掌声震耳欲聋!有人不知道从哪里取出来一面五星红旗,冲下楼去,上街参加了庆祝游行。</p> <p class="ql-block"><b>牙</b></p><p class="ql-block"> 六十年代,新疆兵团医院的医疗水平很一般。碰到疑难杂症或需要开颅开胸、显微外科的手术,要么束手无策听天由命,要么转诊内地大医院,要么病家自己辗转寻诊。往往会耽误病情,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p><p class="ql-block"> 感谢党和政府的民族政策,少数民族到兵团医院就诊是免费的,不但就诊免费,住院也不要钱。同样的病,汉族人久治不愈而少民却只需一片药就立竿见影病情好转。</p><p class="ql-block"> 原来汉族人就医方便、经常服药,使得病菌、病毒产生了耐药性,需要加大剂量或者换一种药才能起效;而少数民族则很少看病,小毛小病挺挺就过去了,他们身体没有抗药性,有什么毛病,一服药立马见效。</p><p class="ql-block"> 当年16团医院在给一个少数民族患者拔牙时竟拔错了牙!幸好患者没见怪,医生就再打一针麻药然后又拔掉了那颗坏牙。</p><p class="ql-block"> 于是当我牙疼时也不敢去医院看牙,就由憨兄弟陪同从新开岭六连步行到夹河子一个私人诊所,当时他们手艺不精,不会补牙,只能拔牙。</p><p class="ql-block"> 诊所内医生是个老头,徒弟是个小伙子,想不到老头拔不掉我的牙,拔了20分钟左右,仍然没有拔掉!憨兄弟都吓坏了,他说只看到我的口腔里血直冒,我自己全咽下去了。老头自己也吓坏了,怕 出人命,就连忙又加打了一次麻药,叫他徒弟接着拔,他徒弟跪在我的大腿上,双手紧握拔牙钳子把那颗牙前后左右摇来摇去,憨兄弟扳住我的头,我拼命把嘴巴张大;又不知过了多久,牙总算拔出来了,我的嘴巴却合不上了。憨兄弟帮我把嘴巴合上了,嘴巴里咬住了一大团棉花止血。</p><p class="ql-block"> 我和憨兄弟还没走回连队,我的脸就已经肿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好不容易走到宿舍躺在床上,没吃饭,疼得一夜未眠。第二天,头肿成了猪八戒,嘴巴张不开,只好请病假。</p><p class="ql-block"> 多亏工作组的李关卿给了我三针消炎的青霉素注射液,卫生员孙淑英给我连打三天青霉素才恢复正常,食堂也为我做了三天病号饭:玉米面糊糊和烂糊面。</p><p class="ql-block"> 我自此开始了牙病之旅。</p><p class="ql-block"> 所有给我看过牙的医生都说我的第一颗牙拔坏了,不应该拔而应该补。因为我的牙齿特点是牙根反翘如船锚,而且有分叉,如果不是第一次硬拔造成了多米诺骨牌效应的话,我到死牙都不会掉!但是大错已经酿成,只好听天由命了。</p><p class="ql-block"> 我的牙年轻时不管鱼刺、肉小骨一律嚼碎吃掉。曾经有一次,我和张文忠在六连桥头上买了维族老乡的一铅桶杏子,在大渠边上边洗边吃,不但吃果肉还把杏核咬碎把杏仁也吃掉。因此牙釉质磨损程度很厉害。新疆的牙医都说我的牙需要全部拔光装义齿!后来在阿拉尔中学的时候,我的学生向树林从新疆医学院毕业后分配到阿拉尔医院负责牙科,帮我全部补了一下,混了几年。最后还是上海的牙医给我全部做了烤瓷牙,才基本解决问题。</p><p class="ql-block"> 上次去西宁会张文忠,发现他竟然已满口都是义齿!</p> <p class="ql-block"><b>医</b></p><p class="ql-block"> 我们上海支青65.7.19.到达阿克苏农一师,工程一支队驻地新开岭开始了过三关(思想关,生活关,劳动关)的自我改造过程一年左右,连队的成员就开始了分流,其中主要是不断有人调到了卫生队和机耕队。我想谈谈从医的战友们,因为人生在世,不可能不和医生打交道。</p><p class="ql-block"> 我们班进疆时满员时是十六个人。调到支队卫生队的有魏成德(班长)王正山和徐和田。其中魏成德的父辈是开私人诊所的,从小耳濡目染,近朱者赤,对医道略通一二,尤其是扎针更是名声在外,曾经自吹什么病他都能扎,我问他近视眼你能扎好?他拍胸口说能!然后在午休的期间我坐在帐子里,他在我眼框周围扎满了银针,因为他怕把我的眼睛扎瞎,所以扎得很浅,银针就像流苏一样挂在我的脸上,沈金元笑称我看起来真的很像观世音!有一次竟然忘记给我取针害得我不能去上班,而且扎后眼睛一点也没有变化。这是我第一次被忽悠!魏成德还给女生扎,有一次扎王小凤的腰腿疼痛,扎了环挑和肾俞,王小凤为了治病只好含羞宽衣解带……魏成德操作完毕后回宿舍被杨惠民奚落了一顿,问他豆腐吃得适宜吧?反正不管如何,魏成德的大名是扬出去了,所以就顺理成章地在人生中实现了华丽转身。</p><p class="ql-block"> 第二个实现华丽转身的是王正山。王正山是个老实人,与世无争有求必应。有一次周荣昌看上了王穿的绒衣就借了穿过把瘾,谁知道这把瘾竟然过了一年,王正山也毫无怨言!王还经常普及医学常识和养生之道。王的父亲是开私人医院的,记得上海原虹口区海门街道办事处旧址的“中国医院”就是他家经营的,我母亲还在里面住过院,动过手术,当时,该医院没有能做这种手术的医生,就联系了國营医院的医生做了手术。王的妹妹高佩文是我初中时的同桌。由于这个医生世家的背景,王也顺利转行。但是令我不解的是,王怎么在晚年和小三子混在一起,推销保健品“蔬菜汤”,呜呼!一世英名,毁于一旦!</p><p class="ql-block"> 第三个是徐和田。徐为人木讷老实,手风琴拉得不错曾经在宣传队干过一段时间,助人为乐,雅号“徐大姐”当时和陆梅珍很要好,我们都认为他俩是天生一对,地配一双;鮑君良就经常叫:“徐大姐,六枚针能借给我用一记好吗?”徐也是老好人,与人为善,与世无争,有求必应。我对医道也颇有兴趣,他就送了我一本《新针疗法》袖珍本,现在还在。使人想不到的是,徐婚后老婆十分强势,他只能唯唯诺诺;后来他老婆出去业务进修,期间有第三者趁虚而入,徐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他老婆进修期满回单位后,东窗事发,受了处分,老婆天天揭短,徐痛不欲生,两次服大量安眠药跳叶尔羌河子自杀未遂;后精神一直不太正常,最后传闻他已经驾鹤西去。呜呼!“徐大姐,”我的亲密战友!</p><p class="ql-block"> 其它班的战友从医的也不少,但是我熟悉的不多,女生周莉琴,徐美琴等自不必说,男生我熟悉的只有一个:谭荛芳。</p> <p class="ql-block"><b>奶</b></p><p class="ql-block"> 1969年那会,我在19连(值班连)的时候,每逢周末休息,我们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夹河子的养路队。</p><p class="ql-block"> 养路队有奶牛,也卖刚刚挤出来的鲜牛奶,两毛钱一公斤!</p><p class="ql-block"> 我们几个赶过去的时候会带上一个大搪瓷杯和一片上海寄来的糖精片。</p><p class="ql-block"> 先围着挤奶工们看她们挤奶。</p><p class="ql-block"> 她们坐在奶牛旁边的马扎上,奶牛鼓涨乳房下面放着一个大白铁皮桶,桶上面蒙着白纱布。她们的两只手攥住了奶牛的乳房上下反复往下撸动,牛奶就像水龙头被拧开一样飙出来,同时能听到牛奶从纱布上流到桶里的哗哗声。纱布可过滤掉牛毛等一些脏东西。</p><p class="ql-block"> 刚买到的牛奶还是温热的,把糖精片丢进去,再盖好杯盖,到食堂后面抄一些红柳火炭堆一起,杯子顿上去就能煮沸牛奶。</p><p class="ql-block"> 再到食堂去买一份客饭,一毛三分钱加二百克全国粮票,可以买到一个面馍或者玉米馍和一份蔬菜。养路队的菜是油炒的,比值班连水煮的菜好吃多了!馍馍也比值班连的大。</p><p class="ql-block"> 我们吃着客饭,喝着牛奶,那个美呀,简直甭提了!</p><p class="ql-block"> 去养路队还有个任务,就是帮值班连的那些同样吃不饱的复员军人干部代买馍馍,但是他们又没有全国粮票,我们也不好意思拒绝,就只好求上海家里多邮寄点全国粮票来。可惜就算在上海,全国粮票也是紧俏物资,不大好搞。</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不知道是谁提议说,看谁敢不敢牛奶不煮沸就喝,我说我试试。</p><p class="ql-block"> 谁知道喝完牛奶后,不一会肚子就开始咕噜噜、咕噜噜地叫,接着就憋不住往野地里跑。没有手纸,芦苇杆子掐扁了一刮就是了。我们的老祖宗就是这样干的!</p><p class="ql-block"> 我们有一个战友小阿三真牛皮,他竟然敢直接吮吸奶山羊的乳房喝羊奶而安然无恙,也许是山羊的奶少,吮吸个半斤了不得了,有机会也让他喝一公斤生牛奶试试!</p><p class="ql-block"> 养路队还有一个补鞋子的手工作坊也是我们喜欢光顾的地方。我们三年供给制的时候,鞋子坏了都是养路队免费给我们补的。</p><p class="ql-block"> 我们这群大孩子们恶作剧:往往鞋子不洗,臭的不要不要的,连队集中拉过去,得先洗净晾干才能补。</p><p class="ql-block"> 我看过他们的账薄,原来他们每天补了几双鞋都有记录在案。我看了他们的名字,简直笑疼了肚皮!什么:周猪狗、李癞猫......</p><p class="ql-block"> 我就问他们真的叫这个名字吗?他们说这是小名,家里生个孩子为了好养活就起这种贱名。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破坏了统购统销政策,犯了罪,抓起来判刑,登记的时候没有大名只有小名就这样过来了,反正又当不了官,叫什么都无所谓啦!想想也是,不是么?!</p> <p class="ql-block"><b>错过就是一辈子</b></p><p class="ql-block"> 65年进疆到达阿克苏农一师工程一支队新开岭后,256个少男少女们白天劳动再苦再累,黄昏时分,天色尚明,蚊子还没有疯狂袭击他们的肉体时,总喜欢饭后洗涮完毕后换上干净的衣服,在连队的大院里,各自的宿舍前,乘一会儿凉。尽管有人说:第二个形容姑娘是花的是蠢货,但是我还是不得不做一次蠢货,三连的姑娘们真是一丛含苞欲放的花!小伙子们也裤衩背心尽情显露健美的肌肉。间或还有人一展歌喉,吸引异性的注意。</p><p class="ql-block"> 最早引起我的注意的是宋季菊。因为当时我们的排长是刘全胜。他晚间巡视各男生宿舍时经常提起:“那个打拳的小丫头......。”我就想刘排长说的是谁呀?于是就有意识地去观察,果然被我很容易地从丫头堆里区分出来了。因为打拳的丫头毕竟是凤毛麟角。</p><p class="ql-block"> 学生时代读红楼梦时曾经有同学我:“红楼众美,让你选,你选哪一个?”我毫不犹豫地说:“尤三姐!”我从小就喜欢运动,对那种弱不禁风娇滴滴的女子毫无兴趣,而对那种江湖侠女情有独钟。但是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是远远地行注目礼而已。</p><p class="ql-block"> 66年回上海探亲时,家住沙虹路,离飞虹路很近,当时回上海的支青屈指可数,消息口口相传,而宋季菊家就在飞虹路,因此他父亲就毫不费力地找到我们家。不料她父亲竟然和我父亲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把我倒晾在一边!原来两位老人是老乡。旧社会,外地人闯上海都有一个同乡人互相帮扶的团体组织。如宁波同乡会一类。你初到上海举目无亲,凭乡音就能获得免费的临时住所和饭食。等你立足稳固后,再反馈同乡会帮助后面来上海的老乡。两位父亲就属于这样的情况。一时间两个老哥们竟然过从甚密,几乎天天见。</p><p class="ql-block"> 不久兵团形势有点乱,不少支青欲回沪避险,小菊也是其中之一。想不到在乌鲁木齐买票上火车发生困难。两位老人通气后,我父亲拍胸口说包在他身上。因为我有个堂兄在乌鲁木齐铁路局乌拉泊养路段工作,当年修建兰新铁路时,他一路修到乌鲁木齐,就留下来不回上海了,由于没有文化就只能当养路工。每天的工作就是凌晨从乌拉泊出发,沿着铁路查线,走几十公里一直走到乌鲁木齐,然后吃过午饭再走回去下班。因此认识乌鲁木齐站的人。他收到我父亲去的信,马上通过车站广播找到了小菊,帮小菊解决了燃眉之急。</p><p class="ql-block"> 小菊到了上海后,两家人顺理成章地聚在一起撮了一顿。我也斗胆在事后写了一封信给小菊,表达了我对她的钦慕之情,她的回信大概内容是:我们还小,吃饭还得靠老人,这个事情以后再说。我想想也对,就没有继续去努力。</p><p class="ql-block"> 想想当年的事情,我的处理方法还处于现在的幼儿园水平;一晃一辈子都快过去了,这就是机缘和命运,有些事情,错过就是一辈子。谈不上后悔,后悔不但没有用,还会自寻烦恼。小菊一辈子不也挺幸福的吗?!即使和我在一起又能怎么样呢?!</p><p class="ql-block"> 我做定了胡适。</p> <p class="ql-block"><b>就地取材,就地使用</b></p><p class="ql-block"> 我们刚到兵团的时候,每个连队都有一些老职工。这些老职工绝大多数都是当年破坏统购统销被判刑,押送新疆兵团农场劳动改造后刑满释放留场就业的新生职工。</p><p class="ql-block"> 连队里的大多数生产资料都是他们就地取材加工成器的。一开始我们开荒造田的工具就是坎土镘和扁担、筐子、绳子、勾子。</p><p class="ql-block"> 坎土镘在机修连保养间打造的地方我最喜欢去看。看他们怎么抡起大铁锤把烧得通红的铁块砸薄扭弯打出穿工具把子的圆套,把钢加在刃上再锤打到融为一体。</p><p class="ql-block"> 熔炉都是编了号的,大家都觉得5号熔炉出坎土镘最好用,锋口锋利、不会迸口也不会卷刃。我专门去看了那两个师傅,他们赤膊上身,胳膊上都是腱子肉,年龄在三四十岁。据说他们劳动改造前在四川就是世代铁匠,判断炉膛的火候和温度全凭裸眼!技艺精湛,叹为观止。</p><p class="ql-block"> 造房子上梁必备的蚂蝗钉对于他们来说更是小菜一碟,几分钟就能打一根。</p><p class="ql-block"> 坎土镘的把子是连队木工李富贵到树林里自己去物色,一般都是胡杨树枝干。但是需要找木质部还没有生成的枝干,一旦有木质生成就容易断。砍回来后还要经过烘干、别直等工序。别直需要在地上先打一些桩子,然后把砍来的带皮的枝干根据它们的不同弯度夹在桩子之间别直,同时在底下和上面烧火,用火炭的余热把木头里面的水分加速蒸发烘干,再剥去外皮、刨直、刨圆、刨光备用;坎土镘把子换好了最后一道工序还要用细砂皮把把子打磨一下,以免手被快速地磨出水泡。因为我们一开始不会用坎土镘,把子会别断,所以连队木工师傅都很忙。</p><p class="ql-block"> 挑土的扁担也是木工们从树林里物色树干自己加工的。 扁担的末端工序是在两头钻上孔打入短圆木桩,用来防止吊土筐的绳子滑脱。</p><p class="ql-block"> 勾筐子的勾子就是找现成的树杈子,锯下来后在末端锯出一个杈口,套上麻绳打个结防止绳子滑脱就行。</p><p class="ql-block"> 筐子则是另外几个老职工自己割来各种各样的树条子编的。质量最好的树条子是锯剩的树桩子新长出来的新枝,最坚韧不易断;质量最差的是柳条。就是左宗棠到新疆平叛时,清军在沿途栽种的左公柳,使得春风西渡玉门关而传宗接代至今的子子孙孙。因为柳枝水分大,缩水率高,编的筐子容易松。</p><p class="ql-block"> 老职工先用粗的树枝别出一定的弯度,也是别在地上的桩子间烘干定型,先编成框架,然后再用细树条编密。他们在四川老家都是编背篓的好手,编这种筐子自然不在话下;后来独轮车运土的筐子也是他们编的,开始是一边一个,到后来发展成为一体化的大筐子,车轱辘上面的那部分有点像全罩自行车的罩子,真聪明!至于后来,打谷场的抬笆,晒花场的花笆更是大大小小,应有尽有。</p><p class="ql-block"> 麻绳也是老职工到荒滩上去割野麻,剥下麻皮自己搓,然后几股合在一起用自制的小纺车摇成一盘盘的绳子备用。</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看到北疆的独轮车都是木板钉的三面斗,感到十分不解;问大侠原因,大侠说:北疆兵团农场的主要成分是9.25.的起义部队,他们不会编筐子;而南疆农场的主要成分是359旅和四川的新生职工,编筐子是他们的拿手好戏。</p><p class="ql-block"> 原来如此!</p> <p class="ql-block"><b>神医</b></p><p class="ql-block"> 我小时候就知道我舅舅中医自学成才,经常免费给穷人看病而使得他家附近的《中和堂》药店生意兴隆,以至于每逢农历节日,《中和堂》都要给舅舅家送好多好吃的东西,而我就常会去他家打牙祭。同时对中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到新疆后只要有机会我就会到医务室去“嘎三胡”,但是我对西医没兴趣,因为他们需要的东西太多,什么听诊器,体温计,血压计,注射器……到后来更是不得了,心电图仪,脑电图机,X光机,血糖仪,CT,核磁共振......不知道离开了这些劳什子,那些白大褂还能干什么呢?简直寸步难行呀!</p><p class="ql-block"> 69年我调到19连(值班连)后,为了改善生活,就和几个战友每个周日去夹河子养路队。除了买牛奶,炖牛奶,买客饭,吃客饭之外还看那些老职工补鞋子,搓麻绳编织筐子;养路队职工还在荒滩割野麻的时候,逮到了一只马鹿,运回队内给它搭一个圈,喂养起来供大家参观。马鹿的前腿和后腿被用一定长度的麻绳连起来,使它能走不能跑和跳,因此养的膘肥体壮,毛色光亮,见人不怕,还昂头抖角看着你。</p><p class="ql-block"> 养路队有一个姓李的新生职工老中医,名声很响,因为看病不要钱,所以不少在团部卫生队看病久治不愈的人往往就到养路队来排队就诊,而往往他不需要任何医疗器械,只用两个指头轻轻的往你手腕上一贴,眉头一皱,若有所思,然后把你的病因,感觉,需要服什么药物娓娓道来;然后胸有成竹地从桌子抽屉里面取出一张纸和毛笔,开处方,一式两份,一份留底。写上时间,患者姓名,然后署名交给患者。有的患者一帖见效,感恩戴德,就给他送些小礼物或者自家的土特产,他也往往上交队部或与大家分享。</p><p class="ql-block"> 我以为身强力壮没有什么病,所以就站在旁边看,我的战友里面有几个面黄肌瘦,满脸病容的人就排队,等着李医生给他诊断。这一次是小陆子,和小猢狲。在他俩前面的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姑娘,医生看了她一眼,把二指往姑娘的手腕上搭了片刻;开言道:气血不畅,经血淤积,該来而下不来的毛病,喝些通经血的草药就可以了,一帖包灵。后来我调到三连当文书,竟然又见到了她们母女,问及此事时,母亲说:“按药方抓了药熬好后,女儿喝了当天月经就下来了!真是神医。”</p><p class="ql-block"> 轮到小陆子了,只见李医生朝他脸上一看,二指一搭,微微一笑地说:“小伙子,椽子砍得太多太多了吧?”小陆子的脸刷地红了。因为这句四川话翻译成流行语,就是你天天晚上打飞机过度了。“你没病,椽子可以砍,砍多了要不得!”;小猢狲的诊断结果大同小异,两人发誓再也不去老中医那里看病了。</p><p class="ql-block"> 两根手指足代一切现代化的医疗仪器神哉!!</p> <p class="ql-block"><b>风筝王</b></p><p class="ql-block"> 八十年代初,我刚到上游水库中学教书的时候,居住的那排平房的西边顶头那一家是曹美莲老师。她教小学,家里三个儿子,小名分别是东东、小武和宝宝。</p><p class="ql-block"> 其实,在没有认识曹老师之前,我就认识她的弟弟妹妹了。他们俩都在新开岭六连接受再教育。弟弟曹化民喜欢打乒乓球,我俩一拍即合。因为六连只有一张球台,所以我俩相约早起,打第一场。</p><p class="ql-block"> 后来曹化民调到团部警卫班,我考上了老师,在团部又相遇了。他看上了我们同一批新老师里面的一个叫王臻的姑娘,委托我当红娘,我也努力了,但是他俩没成,王臻后来嫁给了一个在广西服役的现役军人。</p><p class="ql-block"> 曹老师的妹妹亭亭玉立,面容姣好,不乏追求者,后来嫁给了一个名叫赵玉林的上海支青。</p><p class="ql-block"> 曹老师的爱人是学校临近单位水工一连的会计蔡林根,微胖,为人随和不多话,像个菩萨。但是真人不露相,他身怀绝技——扎风筝。</p><p class="ql-block"> 放风筝是中华民族传统保留剧目,每逢春天来临春风拂面的季节,在野外空旷之处,男女老幼游春之余还要放风筝,荒郊野外红男绿女,欢声笑语,你追我赶,仰头望天,一扫冬日阴郁。</p><p class="ql-block"> 放风筝有益身心健康,每年山东潍坊国际风筝节,万筝争艳,美不胜收!我几乎每年都在电视上观看。但是从未看到有媲美老蔡所做的老鹰风筝的作品。</p><p class="ql-block"> 老蔡做的老鹰风筝,虽貌不惊人,但是一旦放到高空以后,就可把风筝线绑定在他家旁边的一根电线杆上,那只老鹰风筝就在高空振翅翻飞,几天都不用管它,假老鹰竟然把真老鹰都吸引过来在它旁边伴飞,久久不愿离去!</p><p class="ql-block"> 高手在民间,风筝竟然能以假乱真,骗过了犀利的鹰眼。神乎其技!</p><p class="ql-block"> 蔡会计还参与了水工一连新生职工的甄别平反工作。新生职工中的大部分都是当年破坏统购统销政策,不满公私合营,右派分子言论等方面被判刑到兵团农场的,而其配偶则基本上都是没有安排工作的“五.七”战士。</p><p class="ql-block"> 经过艰苦细致的甄别平反工作,其中绝大部分都被定为农工五级,配偶定为农工一级。</p><p class="ql-block"> 曹老师在回无锡探亲加疗养期间到当地实验小学试讲被录用,通过正常渠道调动成功。蔡会计本来是该调动到检察院工作的,但是为了避免夫妻分居两地,就也通过正常渠道调动到无锡工作。</p> <p class="ql-block"><b>冒名顶替与因祸得福</b></p><p class="ql-block">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一场全国性的冤假错案甄别纠错的运动过程中。兵团连队也对大量的新生职工进行了梳理,对因为破坏统购统销政策,不满公私合营政策,发表右派言论,肃反扩大化中出现的偏差进行了纠偏。其中也有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p><p class="ql-block"> 某连在梳理新生职工的过程中发现有一个刘姓职工在学历一栏里填写的是清华大学土木工程系,这无疑是个人才,盛世应该是野无遗贤才对,就把他找来准备量才录用,谁知道他的一番话让大家啼笑皆非。原来解放前他是一个四川一个财主的长子,过去读私塾把先生请到家里来授课,怕孩子一个人无聊就把同样姓刘的一个佃户的儿子叫来伴读,两个孩子也成了朋友。一路读来到了进京赶考的时间竟然双双高中,穷人的孩子因为筹款困难就放弃了,富人的孩子就说打算把学伴带上当书童,给报酬,双方家长无异议。谁知道到北京后,富家少爷,一旦放飞自我就不去学校报道,而恳求穷孩子代其报到并上课,当时照像技术不高,两个又是同龄同乡,于是顺利入学,如此这般,由于是冒名顶替的,几年后,富孩子拿到了毕业证书,穷孩子获取了满腹经纶,学富五车。</p><p class="ql-block"> 解放后,富人失势,穷人上位。富家少爷对政府不满,信口胡说,终被判刑劳改,押送兵团农场服刑;穷孩子却因为身怀绝技而被政府重用。</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个闫姓的新生职工甄别时发现年龄不符,核实时老闫的故事更是让人大跌眼镜。</p><p class="ql-block"> 闫姓职工原是四川乡间的贫苦农民,其兄因为到集市上出售自己生产的十斤稻谷被举报,按律将被判劳动改造十年,押送新疆服刑。但其时他已经结婚而且妻子已经有孕在身,一旦他离家,后果难以设想。在他父母的跪求下,乡公所答应由他弟弟代为服刑。当时认为两丁抽一,无何不妥。</p><p class="ql-block"> 弟弟服刑期满,留场就业成为新生职工,工资三十多元。若干年后,攒够了钱回四川讨了一个老婆到兵团后连添两个千金。孩子长大学习努力,顺利工作,成家立业,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老闫退休后尽享天伦之乐。其兄仍在乡下务农,没有什么退休工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对当年弟弟代自己劳改之事后悔不已!</p> <p class="ql-block"><b>草根逆袭</b></p><p class="ql-block"> 我还在新开岭六连挥汗如雨修地球的时候,就听说了十六团团中学外语老师杨光的大名了。六年以后当我自己也走上教育工作岗位之后才有缘和他相识。当我还在ABC里面摸爬滚打的时候杨光已经是有若干年教育经验的青年教师,十六团中学外语教学方面一张闪光的名片了。</p><p class="ql-block"> 杨光身材不高而且单薄,发际较高、肤色较白、瓜子脸,戴一副秀郎架眼镜,纯粹一位白面书生,妥妥的知识分子的外观。</p><p class="ql-block"> 可是谁能想到单薄的身躯里面隐藏着一个倔强的灵魂呢?</p><p class="ql-block"> 初高中在上海天山中学品学兼优的他,1965年毕业后,由于父亲的历史问题而被剥夺了考大学的权利,被抛上了社会,经历了人生的第一次打击。</p><p class="ql-block"> 杨父在上个世纪由于肃反扩大化而被冤杀,到这个世纪才被平反昭雪。</p><p class="ql-block"> 杨光当时想说成分是天定,道路可选择,就决定报名去新疆建功立业,报效祖国。没想到由于身材单薄,被认为身体太弱而未获批准;这是人生的第二次打击。直到杨自己到医院体检开出证明:身体状况一切正常后,方才在66年获批准。</p><p class="ql-block"> 以杨光单薄的身躯从事兵团超重体力劳动,对他的体能挑战可想而知。但是他咬着牙挺过来了,双手的老茧破了再结,肩膀上的皮晒得蜕了一层又一层,终于顺利地过了思想关,生活关,劳动关。白面书生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农垦战士。</p><p class="ql-block"> 在建造胜利水库大会战中的推土方竞赛中,他加班加点地干,进度丝毫不落后于彪形大汉!结果自然是标兵、五好战士等荣誉加身,也是水到渠成,实至名归。</p><p class="ql-block"> 74年,杨光被推荐去读农一师中专班,不巧因阿克苏河大桥引桥被洪水冲断而未能成行。当时的16团夹河子一中的校长王启丰慧眼识珠,决定把杨光留在一中教英语,其时高考尚未恢复,英语也无教材,在如此困难的条件下,杨光自编教材,自己刻印; 王校长则亲自压阵,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听课。</p><p class="ql-block"> 后来高考恢复,由于改革开放的英语需要成为必考科目,好多学校都是临时抱佛脚,到处求老师而不得。而16团却是胸有成竹,一炮而红,首批高考就有学生考进了清华和北师大。杨光也顺理成章地调入新开岭团二中任教。</p><p class="ql-block"> 16团中学自此名声大噪,进入良性循环,高考历年在农一师二十几个中学里面名列前茅,杨光也被评为优秀教师和农垦部优秀教师,后光荣入党。</p><p class="ql-block"> 在为其父平反昭雪的过程中,杨光奔走于昆明和上海之间,被昆明市教育局看中,通过正常手续调到昆明市一中工作,后被评为高级教师,并屡屡获奖,直至退休。</p><p class="ql-block"> 奋斗了不一定能成功,但是躺平肯定不会成功!</p> <p class="ql-block"><b>全科医生</b></p><p class="ql-block"> 支边进疆之前我和王正山并不认识,因为虽然我们同属虹口区海门街道,但不在同一个居委会的。从我家步行到他家,大约要15分钟左右。我住在提篮桥的三角地带,而他住在昆明路下海庙附近。</p><p class="ql-block"> 按当年的支青连队编班规定,我俩被编到同一个班。我反正社会上没呆过,一个人也不认识,编在哪个班无所谓。一个班的人到达驻地后,是同吃同住同劳动,亲如兄弟,无话不谈,尤其是每天晚上的保留节目卧谈会,更是叽叽喳喳,直到慢慢进入梦乡方休。</p><p class="ql-block"> 通过卧谈会,我才知道他叫王正山。一般人的身材高度,不胖不瘦的身板,不紧不慢的语速,与人为善的言行,是我对他的初步印象。尤其他在午睡时,不但用一条毛巾被盖住自己的胃腹部,还常常提醒战友们也像他一样做,在看到别人喝生水,暴饮暴食时,他也不以为然,进行善意的提醒和劝诫,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当同班战友周荣昌借他衣服,穿上后不下身,最后穿走样了才还,他也不生气的时候,我觉得他是一个与人为善,与世无争的老实人!</p><p class="ql-block"> 由于他的行医世家的背景,我们在一起度过了五个月,他就调到卫生队去学医了。学医后往往有两条出路。一条是留在卫生队当医生,这样临床实践的机会就多,前程就广阔一些;另一条就是到连队当卫生员,独当一面;碰到大的问题时,就转送卫生队处理。所以,当卫生员不可能处理大病和疑难杂症,也不会动手术;但是连队卫生员要求是全科医生。上海社区卫生服务站的全科医生和当年兵团连队的卫生员相比简直就是小儿科;因为连队卫生员当年提倡几根针,一把草。会扎针,识中药;往往自己还能种中草药;还要能够接生。我在六连的时候,一个夏天的中午,突然一个孕妇肚子痛,而家里刚好没人,她只能躺在铺上叫:“过路的,行行好,帮忙叫叫卫生员,我肚子疼得很,可能快生了!”卫生员闻报,从床上一跃而起,带上必要器具,及时赶到,一个小生命顺利来到人间。</p><p class="ql-block"> 我探亲期间去过王正山家,我想不到他父母从医,但是医患关系很好。因为他们实践了医者仁心,悬壶济世的人生态度;他们家的女佣,小孩子都叫她阿姨,在一起吃饭。原来女佣在他们家工作了十几年了,把孩子从小带大,已经融入到雇主的家庭了!可见这是一个与人为善,助人为乐的家庭。</p><p class="ql-block"> 若干年后,我在护坝连卫生室碰到过王正山,几乎一点没变,不过已经娶妻生子了。</p><p class="ql-block"> 他的人生波澜不惊,这大概和个性和职业有关吧?他退休后继续发挥余热:给徐州天利蔬菜汤厂当上海销售总代理。这是一种药食同源的保健品,日本人发明的,全名是:五行蔬菜汤。日本人和韩国人对中国这个产品情有独钟,回国办公私事务时,往往买了作为伴手礼。</p><p class="ql-block"> 王正山看到小三子生活窘迫心生同情,借给他一千块钱,并以成本价批发蔬菜汤给他销售,以解决燃眉之急。</p><p class="ql-block"> 好人一生平安!</p> <p class="ql-block"><b>杀出一条血路</b></p><p class="ql-block"> 熊再富是和我乘同一列火车奔赴新疆的老战友,是我在新开岭三连柴火工地被七团独立营机炮连绑架的难友,是和我在一个班同吃、同住、同劳动的哥们和亲密战友。</p><p class="ql-block"> 熊是上海市建江中学的六五届初中毕业生 和凌锦宗是同学。</p><p class="ql-block"> 刚进疆时,他老是喜欢挥手说Good—by,因此不久就收获了一个雅号:狗头拜!</p><p class="ql-block"> 又由于他的个头和肉嘟嘟的脸长得很像当年提篮桥三角地夏天晚间在马路牙子边摆地摊推销眼药水的盲人大学生,鮑德良就喜欢和他开玩笑叫他:郎里格郎;因为这支电影《马路天使》的插曲正是盲人大学生推销眼药水的开场白。</p><p class="ql-block"> 当年上海支青朝思暮想回上海不成就退而求其次,想办法调到离上海近点的地方去也好,因为当年交通不方便,回一次上海太难了。</p><p class="ql-block"> 没有调动的理由怎么办?唯一能创造的理由就是婚姻,当年不少女支青就是这么干的。男支青也起而仿效;但是他们想不到的是:中国有些地方条件比新疆兵团还差得远!</p><p class="ql-block"> 比如:阿四、小扁豆、小和尚等借助婚姻调到安徽、山东、四川后后悔不已!但是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只好认命,小扁豆最后郁郁而终,英年早逝。阿四还是在支青战友的帮助下,重返上海安家落户。 </p><p class="ql-block"> 熊再富和阿五,通过同样的办法调到哈密地区伊吾县牧场供销总社工作后也是跌足不已!因为那是一个国家级贫困县,人口只有两万出头,地处天山北麓,年均气温10度左右,汉族百姓种植牧草,主粮是青稞;维族和哈萨克牧民放牧牦牛,羊,马等;蔬菜以土豆为主菜!而且人生地不熟,当地人排斥刁难外来户、欺生……一切都比兵团差远了!</p><p class="ql-block"> 躺平还是奋起是他们面临的选择,上海人不服输、不认命的遗传基因使他们义无反顾地选择后者。</p><p class="ql-block"> 他们面临的第一个挑战就是长达八个月的冬季烤火费问题,</p><p class="ql-block"> 单位领导以莫名其妙的理由拒绝给他们发放烤火费,熊再富通过李天星从新疆原单位寄来了证明领导不认,熊再富就直接找县人民政府县长和党委书记据理力争,取得了首场胜利!</p><p class="ql-block"> 熊再富发现当地的教育水平低下,观念陈旧就主动请缨创办“五七农校”,从教育方面打开缺口。获准后,办学、教学一肩挑,一时间,办得风生水起,红红火火;可是没多久就被停办;熊再富就要求去总场子校教书,因为他发现总场子校的老师号称中师毕业,其实求学期间都在搞运动,没有学到什么东西;比他这个实打实的上海九年义务教育的毕业生水平差得远。</p><p class="ql-block"> 熊再富进入总场子校后,废寝忘食狠钻业务,很快成为教育系统的行家里手,参加中师的自学考试,顺利通过,教学质量获得学生、家长和校方的一致好评,很快晋升为教务主任。他随即又报名参加县举办的各类校长培训班,力争更上一层楼。</p><p class="ql-block"> 87年实行党政分流时,熊再富在总场教育系统的成就已经达到顶峰:县应届初中毕业生考进中专的十三人中总场子校达到创纪录的八人,占县总上线人数的百分之七十左右。成绩好的学生考上中专,毕业后就可以安排在政府机关工作,饭碗不愁。</p><p class="ql-block"> 所以熊再富能干事,干成事,不出事的才干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全县的公认。</p><p class="ql-block"> 行政改革后政府和党委都需要笔杆子,最后熊再富调到乡政府当秘书兼文教、扫盲、司法干事。他干一行,爱一行,学一行,钻一行被县领导相中,很快进入公务员行列。从此职务晋升进入了快车道,被调到县政府、人大、纪委、文教、政协轮番担任过各种领导职务;不管担任何种职位他干中学的习惯始终坚持。若非年龄限制,他肯定还有上升空间;最后他退居二线,在伊吾县政协领导岗位上退休软着陆。</p><p class="ql-block"> 看别人“混得好”而怨天尤人者,往往看不到别人背后的努力。</p> <p class="ql-block"><b>气象站</b></p><p class="ql-block"> 距离上游水库坝线百余米,上游水库中学不足百米的大路东边有一个小气象站。麻雀虽小 ,五脏俱全,气象站的围栏里面一个个的百叶箱内湿度计、温度计、气压计、雨量计.....一应俱全。据说小气象站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就开始有了,上海支青蒋保明就是第一任站长。</p><p class="ql-block"> 一开始就是一人站长,没有员工,后来随着国民经济发展和测量仪器的增加,气象站的员工鼎盛时期员工有四个人。分别是:刘炳军,陶应俊,熊英,赵春阳。</p><p class="ql-block"> 蒋保明国字脸,浓眉大眼,不胖不瘦,身个一米七五以上,络腮胡子天天刮得干干净净,腰背挺直,妥妥的一个帅哥男子汉;可是他走路却是袅袅婷婷,说话轻声细气嗲溜溜,兰花指翘起,又像一个大姑娘,所以,人们就送他一个雅号蒋姑娘。</p><p class="ql-block"> 在那个《追捕》男主角杜丘式的硬汉霸屏的年代,娘娘腔的伪娘是被人诟病的;不像现在男扮女装的伪娘招摇过市,受人追捧。</p><p class="ql-block"> 气象站的工作虽然技术含量不高,也没有人监督,全靠自觉。蒋保明却是数十年如一日,按时定点地巡视各个百叶箱里面各类仪器的数据,并做好详细记录,记录的主体是阿拉伯数码,他写的数码,很有个人特色,铁划银钩,上下出头,辨识度超高,不易看错。</p><p class="ql-block"> 每月每年的记录,他按时间顺序编码归档。完整祥尽,保存完好。</p><p class="ql-block"> 刘炳军曾经要跟我学英语,并且买了一套《许国璋英语》,我说你学英语条件好,年轻,空余时间多得用不完,环境安静无干扰;但是要迎难而上,不能知难而退。他诺诺连声,可是学到第二册,他就开始有了畏难情绪,找借口逃避,最后无疾而终。</p><p class="ql-block"> 气象站虽小,可是和水文站一样,都是中央政府挂了号的,公务员编制。所以,1987年就有两个中国气象学院的两个研究生,到这个小气象站实习,他们晚上没有地方玩,就邀请我到他们那里去操练英语口语,我去了几次,发现我和他们的水平不在同一个档次上,后来他们也开始写实**结,也无疾而终了。</p><p class="ql-block"> 两个研究生回北京后不久,又来了一个气象学院的专家教授。中年以上大叔,个子不高,谢顶,话不多,迈八字步,穿着朴素大方,遇见人就微笑点头打招呼。也许是一心投入工作,他到气象站后,就到我们学校食堂搭伙,每天食堂开饭时间,他就拿着个搪瓷碗走过来,到食堂窗口打好了一份饭菜就往回走,有时边走边吃,等走回气象站饭也吃完了。他把碗筷在水龙头底下一涮就好了,然后又接着工作。看来他是一个袁隆平式的专家教授,而非华而不实、哗众取宠的砖家叫兽。</p><p class="ql-block"> 由于蒋保明提供给他的几十年的当地气象资料完整无缺,准确详尽,数码清楚易认,所以该专家(我没有询问过他的尊姓大名,见谅)就能高效地把所有这些资料进行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的连贯性思索,得到了一些规律性的认知。写了一篇论文,论文末尾署名为两个人:一个当然是他本人,另一个就是蒋保明!因为蒋保明提供了几十年中的详尽当地气象资料,而详尽地占有资料是认识客观规律的前提。</p><p class="ql-block"> 不久专家回去了,论文也在国家级的学术杂志上发表了。谁知道这件事无意中竟然成了88年蒋保明评定高级技术职称的压舱石。</p><p class="ql-block"> 职称评审规定:评高级技术职称最低需要在省部级科研杂志上发表过论文才行,而蒋保明则是在国家级刊物上发表论文的署名人!当时全新疆就他一个。尽管这个论文不是他写的。但是署名却是白纸黑字,明明白白。</p><p class="ql-block"> 蒋保明被评为高级工程师,后来又在农一师司令部给他单独设立了一个气象办公室。按照惯例,师机关办公室主管应该是副团级干部,就像《胜利报》主编一样。</p><p class="ql-block"> 蒋保明也退休多年,就住在离我们家不远的西环公寓,有时候会碰到他一个人在马路上散步,他看到我就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而我却恕不奉陪,因为他没有什么爱好无聊得发慌,而我却忙得不可开交。每天按摩,打拳,打乒乓球,游泳,弹琴,拉琴,唱歌,写字,买汰烧排的满满的,哪里有闲空听他讲:老子当年阔多了!</p> <p class="ql-block"><b>小巷总理的文采</b></p><p class="ql-block"> 我们1965年进疆的256个战友,经过了半个多世纪的岁月洗礼,从懵懂青少年变成了古稀老者。从同吃同住同劳动的没心没肺的兄弟姐妹变成了各自书写了自己人生历史的作者。</p><p class="ql-block"> 有的人生波澜不惊,有的人生跌宕起伏,有的成了人生的赢家,有的成了人生的失败者。</p><p class="ql-block"> 其中的秘密可谓既耐人寻味又一目了然。</p><p class="ql-block"> 大家不要忘记,进疆时我们的起跑线就是不一样的。有的人起点是排长,有的是白丁;有的人是名校高中毕业生,有的人是小学生;有的是社会阅历丰富的社会青年,有的是刚出校门的愣头青。</p><p class="ql-block"> 我印象最深的是小八子:复旦附中的高中毕业生、副排长,起点不可谓不高,可是到后来“泯然众人矣!”</p><p class="ql-block"> 起点最高的泡子是进疆排长、高中生,连长王加伦拍胸口:“泡子的入党我包了!”以泡子的才干顺杆子爬,弄个政委干干,应该是情理之中......但日子却过得不尽如人意,离期望值太远。</p><p class="ql-block"> 反而名不见经传的丁解生、李立立、熊再富混得风生水起,人生精彩。尤其是熊再富,以一个默默无闻的建江初级中学毕业生,在一个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背水一战,绝处逢生,建功立业。不仅如此,退休返归故里后,竟然在故居小区东海居委会,连续两届以压倒多数当选为小巷总理——居委会主任,如果说第一次当选有点偶然性的话,那第二次就是绝大多数居民对他为人民服务的态度和能干事,干成事的背书。</p><p class="ql-block"> 古语说:宰相必起于州郡,将帅必发于卒伍。我们战友中的精英,如果不是年龄的限制,大器晚成不是没有可能的。</p><p class="ql-block"> 下面我把熊再富写的一篇短文发给战友们看一看。你们一定会感到一个人通过努力奋斗是可以脱颖而出的,“混得好”绝不是运气而是靠底气!我们小区居委会大部分是新出炉、或者八成新的全日制本科毕业生,但是写的文章和下面熊再富的文章相比,差距不可以以道里计!</p><p class="ql-block"> (附:熊再富原文)</p><p class="ql-block"> 一九六六年秋季,连队要用麻绳,抽一、二排各班数人由一名排长带领,借宿养路队去割野麻。我们每人一辆装了自己简单行李的独轮车,朝连队后面的阿克苏河渡口鱼贯而行。摆渡后推行了一段路,眼前就呈现出一片火红色,半人高的植物,问排长后方知便是野麻。待越过一道坎,视野更宽阔,抬头看,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野麻,犹如滾滾的火焰,异常壮观。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野麻,第一次见到海一般的野麻。</p><p class="ql-block"> 到了养路队,才知道附近还有一个地方劳改农场叫卡尔墩。养路队也是一个劳改队,我们在队上搭伙,吃的是干部灶,伙食比连队里好多了。做饭的是一些四川籍的刑满释放人员,为了保住炊事员的位置,他们不惜自掏腰包买糖精,做出的苞谷馒头非常香甜,口感特好。就是炒大白菜,也是先过一次开水,然后再炒,再放上几个西红柿,味道很鲜。我这算是第一次出差,在劳改队享受到干部小灶的待遇,真好。</p><p class="ql-block"> 工作的任务就是每天去割野麻,然后把割下的野麻扎成捆,装上独轮车推回住处集中堆放,早上下午各一车。割野麻其实是一桩苦活累活。用的工具是一种短小的镰刀,野麻杆粗硬,不小心镰刀会滑到自已手上。割不大一会双手就起泡,钻心地疼痛,而且特别伤衣裤费鞋。开始时走不了多远,就可以割到又高又密的野麻,后来就越走越远了,割到的野麻也都是生长得矮小稀疏,要割满一车,化费的时间就更多了。原来养路队也在收割野麻,他们把野麻浸泡剝去麻皮,把剩下的麻杆铺垫在公路上。当时的公路全是土路,养路就是这种办法,难怪养路队要驻扎在野麻盛产的荒原上。</p><p class="ql-block"> 经过半个多月的奋战,荒原上的野麻剩余的已经为数不多了。我们也完成了任务。带着一身的疲惫,几处伤痕由原路返回连队。割下的野麻由连队派大车运回。</p><p class="ql-block"> 这是我第一次出差,当年连队的日子真的印像很深,几十年过去了也没有磨灭。</p> <p class="ql-block"><b>阿瓦提巧遇李定芝</b></p><p class="ql-block"> 1986年,我在上海师范大学进修期间,同一个办公室的老师冉茂萍出嫁了。她嫁到了阿瓦提,丈夫小梁是阿瓦提县工会主席,所以,她随后也调到阿瓦提县中去教书了。</p><p class="ql-block"> 我进修期满回新疆后,想找个机会去看看她。不过从上游水库到阿瓦提没有长途汽车,需要到阿克苏迂回兜个大圈子,费时、费钱、费力。我就和营部小车驾驶员何师傅打了招呼,如果他洪水期间出差阿克苏,绕道阿瓦提的话我想搭他的便车,他说:“一句话”。</p><p class="ql-block"> 不久机会就来了。</p><p class="ql-block"> 我是第一次去阿瓦提,路上充满新奇感。地方上的公路绿化带特别好,因为维族老乡只种树不砍树,因此大龄树木比比皆是,尤其是果树,非果园的大田里也有,干农活累了到树下一坐,摘些杏子吃,解渴充饥一举两得。</p><p class="ql-block"> 不过维族老乡创收也有一套。何师傅开车,开着开着就突然停下来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只见何师傅从口袋里掏出来十元钱,递给车头外面拦路的老乡,老乡就把系在大路两侧树杆上,拦在路中间的绳子解开,放车子过去。类似于内地的收费站,但他这个收费站一无场所、二无发票、三无收费标准、四只收汉人的买路钱。</p><p class="ql-block"> 我说这不是车匪路霸非法劫财吗?何师傅说,到阿克苏的公路就这一条,你不走这儿从哪里兜?你要冲过去,他就装死耍赖讹诈你,叫你吃不了兜着走。</p><p class="ql-block"> 原来如此!</p><p class="ql-block"> 不一会阿瓦提就到了。我下了车,谢过何师傅,车随即开走了,我也没有费多少事,就找到了冉老师的家。</p><p class="ql-block"> 这是因为阿瓦提县是个小县,而小梁又是个名人。刚好冉老师的父亲也在门口,一下子我们就相互认出来了。</p><p class="ql-block"> 进得屋来,冉老师也在家,不一会小梁也开车回来了,还带了两瓶伊力特回来。于是乎我们几个人,聊的聊,备饭的备饭。小梁的哥们听说家里有客,就不来打扰了,本来他们是有酒局的。我问小梁上班远吗?不然怎么需要开车呢!小梁说县上的车,本来还准备配驾驶员的,但是小梁自己会开,就没有配。小梁饭桌上是频频劝酒,而我怕喝醉就点到为止。</p><p class="ql-block"> 下午冉老师陪我去看了一下阿瓦提中学。</p><p class="ql-block"> 地方上的中学和兵团不一样。不强调坐班制,所以办公室里面没有什么人,办公桌上厚厚一层灰。冉老师说,阿瓦提中学高考剃光头多年了,也没人大惊小怪,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在这儿教书,没有在上游水库中学压力大。</p><p class="ql-block"> 阿瓦提县城面积不大,步行有个把小时就可以兜遍。所以从学校出来,冉老师有课,我就自己转着玩。不想玩了一会,居然碰到了我们同一列车进疆的老战友李定芝!本来我们不是一个排的,因此并不熟悉,但是69年调到值班连的时候,我们又在一起了。李定芝个子不高,胖乎乎圆滚滚的脸,说话慢条斯理不慌不忙,一转眼又是十五年没见面了。聊起期间各自经历竟然唏嘘不已,原来李定芝是个孤儿,远亲把他带大,改革开放后他决定下海经商。于是乎几个人合伙,到阿瓦提办了个养鸡场,后来合伙人怕脏怕累而且来钱太慢就纷纷离去,他一个人硬撑着没让鸡场倒闭,如今已经初具规模,还雇佣了几个工人,而且还给工人有探亲假,显然鸡场经营得不错。我看他几乎头发已经花白,就问他怎么回事?他说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靠自己一个人打点,压力山大,都快崩溃了。原来,他的主要精力,都得用来应对市场的工商、税务、环卫、饲料......送往迎来,点头哈腰,陪吃陪喝,送鸡送蛋照应方方面面的关系。钱是有了些,但是自己却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幸福。自己好想有个家,好有一个避风的港湾。</p><p class="ql-block"> 我们分手后,联系过几次,后来,再也联系不上了,也许后会无期了吧。</p> <p class="ql-block"><b>虚荣</b></p><p class="ql-block"> 爱虚荣是人类的通病和本能,一有机会就会情不自禁地表现。</p><p class="ql-block"> 进疆后,男孩子面临最直接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不是找对象也不是其他别的什么问题,而是“饿”!</p><p class="ql-block"> 因为饿,只要能下肚的东西都要搞来吃!</p><p class="ql-block"> 比如实在没有东西吃,饿得不行的时候,胡汉国就喝上一大碗糖精开水,他边喝还边宣扬自己的理论:“吃下去都是营养”;我和友祥也曾经在饿得腿发软的时候,跑到林带里不知道谁家种的萝卜地,拔出萝卜后,把外面的泥巴往胳肢窝底下的一擦,就大口吞咽。当时我就在想:我俩真像鲁迅小说《阿Q正传》里面的主人公:饿极了翻牆到尼姑庵里面的菜园子,偷萝卜吃的描写......</p><p class="ql-block"> 在工地上干活,有时候碰到葫芦瓜汤,或者土豆块汤可以添,那更是像过年一样开心, 非吃个肚儿圆不可。</p><p class="ql-block"> 70年代初新开岭地区冬季开荒大会战的时候,有一次,食堂用大澡桶把干辣椒土豆汤送到工地上,一人一勺没打完,说可以添,男生蜂拥而上,炊事员见用勺子打太慢,而排队男生太多,就干脆用递过来的搪瓷碗直接当勺子,往土豆汤桶内抄半碗递过去;要知道碗是搁在地上过的,打到后来土豆汤就变成了泥浆土豆汤。可是男生哪里顾得上这些,照样吃的津津有味,满头大汗!</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最令人羡慕的,就是那些已经找到对象的男生了,因为女孩子饭量小,往往就补贴一下男生。这样就催生了一些男生有事没事就往女生宿舍跑,找对象是借口,看看能不能蹭点吃的东西是真;为了不至于让当事人难堪,我在这里只说其事,姑隐其名。</p><p class="ql-block"> 当年有些大大咧咧的姑娘,玉米馒头吃不完,就把咬剩下的,丢在火牆上烤着,万一自己什么时候饿了,再把烤脆的馒头拿回来吃,某单身男生就像发现金矿一样开心,有空找借口就到女宿舍遛一圈,把火墙上的剩馒头取而食之,心满意足地再遛出来,回来还吹X女生和自己Kiss过了,后来被戳穿的时候竟然毫不脸红,振振有词地说:“她咬过的馒头我再接着咬,这难道不是间接地已经Kiss过了吗!”</p><p class="ql-block"> 外连的男生阿永更绝,他不但重复我连的男生阿如的故事,而且在口袋里随身带了一小盒蛤蜊油,吃完了剩馒头后,回连队的路上拿出来在嘴唇上涂抹一番,见人就吹今日在三连Xxx处大快朵颐了。</p><p class="ql-block"> 这不禁让我哑然失笑之余,想起了古文中读过的:某穷秀才不知道怎么会骗到手了一妻一妾,日子过得捉襟见肘,此人就不时到坟地去看看有哪家祭奠亡灵的祭品,在仪式结束后,就去讨来吃,然后回家对大小老婆吹:今天在某某大户人家做客了!后被其妾跟踪,戳穿西洋景无地自容!而妻妾则痛不欲生。悲乎!</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绝技</b></p><p class="ql-block"> 兵团支青中有一个特殊的群体:江西共产主义劳动大学返沪滞留人员重新报名屯垦戍边。</p><p class="ql-block"> 上个世纪中国曾经办大学风靡一时。我小时候就亲眼目睹一个工厂,利用上海市丹徒路小学晚间校舍空闲的时间,办了一个工人文化技术培训班,可是打的旗号却是:上海冷铸厂红专大学。同样,江西共产主义劳动大学实质上就是一个国营农场。</p><p class="ql-block"> 江西共产主义劳动大学的招牌还是满诱人的,上海不少社会青年想毫不费力地来一个华丽转身,瞬间可以变成大学生,所以就踊跃报名赴赣了。到了那里,又受不了艰苦生活的考验,不少人跑回上海当起了啃老族。有些穷苦人家,无人可啃,又不想再“读大学”的辍学者,因此就报名参军到新疆兵团去,建设边疆,保卫边疆。</p><p class="ql-block"> 和我同一个宿舍的阿不西就是其中之一。在我和阿不西的零距离接触中,我间接地了解了共大的第一手资料,和战友们共享。</p><p class="ql-block"> 当年共大的农场职工的主业是竹业,竹子是毛竹,是用来做建筑材料的,而不是像安吉竹海供观赏和艺术品的。每天的工作基本上就是砍竹子和运竹子,因为江西丘陵和山地多,所以运输不便,每根竹子20–30公斤重是常事,男职工刚开始也勉为其难,更不用说姑娘们了。而且江西是四类地区,工资标准比较低,完不成定额,工资拿不足,很难维持生活。</p><p class="ql-block"> 虽然他们在长期工作过程中,创造了滑道运输法,但是许多女生还是没有办法完成任务,于是乎,男女生就搭伙:男生搞生产,女生搞后勤,男生出工时往往带上一个竹筒饭,就是把淘好泡过的米,灌入一截毛竹中(毛竹的一端打了一个大孔)然后把孔用竹叶揉成团塞住。放在火里烧,等毛竹烧裂了,饭就熟了。顺裂口掰开,饭碗都不要,清香扑鼻,和粽子差不多。这种自由结合的互助组,青年男女在一起时间久了,必然就会暗生情愫,偷尝禁果了。这里面当然有百年好合结为夫妇的,但是也有露水姻缘,留下孽债的。阿不西在扎台印时,往往唾沫星子满天乱飞:“老子摸掉女人的毛发可以打毡子!”</p><p class="ql-block"> 大有:“白发三千丈。”的浪漫主义的夸张手法!可是扎台印的后果,往往却是灾难性的,阿不西就曾经为这句话,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运动中被打成流氓遭批斗。他改口都不行!</p><p class="ql-block"> 江西山林里蛇出没,但这却成为他们的美食。如果捉到了蛇,就用细竹棍抵住蛇的下巴,从蛇嘴巴处割开,就能把蛇皮像脱袜子一样反剥套到竹棍上。蛇肉和黄蟮也没有什么大不同,味道好极了。</p><p class="ql-block"> 阿不西在江西几年,练就了一手绝技:吹皮鞋。他能把一只翻毛皮鞋放在木箱子上面中间,然后鼓腮吹气。只见皮鞋缓缓移动,最后竟然掉下箱子。据他自己说,江西用竹叶烧饭,灶火容易熄灭,需要用吹火筒吹,吹猛了会把灶灰吹飞蒙住眼睛,需要逐渐加大气流力度才能奏效,几年操作下来,才练就了这一手绝活。</p><p class="ql-block"> 我爱好游泳,肺活量一流。但是我憋得脸红脖子粗,皮鞋却是纹丝不动!</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打赌</b></p><p class="ql-block"> 打赌是年轻人在一起经常发生的事情,因为年轻人争强好胜,喜欢一赌输赢。赢者扬眉吐气,输者也不服气!相约他日再比,定要扳回一局。</p><p class="ql-block"> 不过我们支青当年在新疆兵团的打赌却总是和吃相关。</p><p class="ql-block"> 三叫。三叫是粤菜菜谱里面的一道名菜。所谓“三叫”就是蘸佐料吃刚出娘胎的小老鼠。我却无意中品尝了。</p><p class="ql-block"> 就像新闻报道一样:一条渔船上的水手无意中吃了一个珍珠螺,而一个珍珠螺的市场价高达百万。因此,该篇新闻报道的标题是“一口吃掉百万!”</p><p class="ql-block"> 65年我们进疆后,基本上都是在新开岭开荒造田,经常能够挖到老鼠洞,大老鼠瞬间逃得无影无踪,但是刚出娘胎的小老鼠都被我们砸死就地埋葬。有一天,不知道是哪个好事者说谁敢吃,一只一张饭票!我当时饭票不够吃,听说此等好事,就应声而出,当众连吞一窝六只小老鼠,众皆大惊失色,他也不敢赖账,乖乖地掏出饭票给我。自那以后,再无人敢打此类赌。</p><p class="ql-block"> 70年代初上游水库电站施工时,我们值班连黄水富和老酒甏打赌,吃面条真是一场生死时速。地点是在加工队食堂,内容是一公斤捞面条用最短的时间吃完,谁慢谁付饭票。</p><p class="ql-block"> 一时围观者甚众,裁判倒计时开始叫3、2、1!话音刚落,就见二人端起面碗一仰头碗就空,这哪里是吃,简直是倒!转眼间十只空碗放在了食堂案板上,当时没有秒表难断输赢,突然有眼疾手快者,发现老酒甏的其中一个碗里剩了一段面条,大叫起来;于是黄水富险胜,揉着肚子大笑而去。</p><p class="ql-block"> 我调到上游水库中学教书后,经常有机会和吴小林、盛若均、黄水富等高手切磋,请教打乒乓球,因而球技大进。后来学校又引进了一个大学生龚毅当数学老师,他也经常和我对垒。为了提高他的兴趣,也为了不使他难堪,就故意输球,他就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吴小林看了我俩打球,说他打不过我,他就和吴打赌。谁输谁请客,他慨然允诺,和我开赛。不料一动真格,龚溃不成军,连败三局,被我零封。他耍赖说他买酒,我们提供菜。我们一笑而已,因为无非就是一起撮一顿。</p><p class="ql-block"> 聚餐时间,小林又和龚毅打赌,让他挑一个老师扳腕子。龚环视在场诸老师,然后挑了一个个子最小的黄水富老师,我们心里都窃笑,因为个子最小的人手劲最大;果不其然,黄老师趁酒劲,左右开弓,把龚毅的左右手先后分别握紧并数口令:“1、2、3!”龚毅应声落败,揉着手腕,连声呼疼。</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次,是在张善康家吃年夜饭,女主人张爱娣烧的菜都是大鱼大肉,尤其是肉,块又肥又大,几乎无人问津。到后来白酒和红烧肉变成了家宴上的主角。在场主客基本酒醉饭饱,进入收官阶段。李淑兰突然对我发起挑战,和我拼酒,我知道她酒量甚好,怕不是对手,就直击她的软肋,“喝一杯酒,吃一块肉,如何?我这是扬长避短的方法。淑兰面有难色,举棋不定,进退两难。我随即让一步说:“你喝一杯酒,我吃一块肉,可以了吧。”她随即应允。在满座宾客的起哄声中,肉尽酒干,尽欢而散。</p> <p class="ql-block"><b>学历</b></p><p class="ql-block"> 原农一师工程一支队的上海支青的年龄和学历跨度之大令人吃惊不已。最小的属龙14岁,最大的属狗31岁,几乎相差一代人。</p><p class="ql-block"> 说到学历,最高的为朱华当无争议。解放军艺术院校毕业,到东欧留过学;最低的却连初中也没读完。</p><p class="ql-block"> 我在就我所知的支青里面的情况大概排了一下队:朱华(大学毕业生)、谢国荣(大学肄业生)、龚毅(大学肄业生)、杨光(高中毕业生)、夏守林(重点中学高中毕业生)、许崇侠(初中毕业生)、熊再富(初中毕业生)、丁介生(初中肄业生)。</p><p class="ql-block"> 他们的人生可以说是风生水起,精彩纷呈。</p><p class="ql-block"> 朱华的专业因为没有可比性所以放下不提。他后来通过同学李双江调到新疆艺术学院当声乐老师,一直干到退休。</p><p class="ql-block"> 谢国荣和龚毅同样是大学肄业生,可是其水平的差距却相差十万八千里。</p><p class="ql-block"> 75年我和谢国荣、韩小虎一起回上海探亲的时候,谢的小妹妹在复旦大学就读(已经复课),有不少高等数学题不懂,谢国荣竟然能辅导他妹妹!恢复高考后他随即入职团中学,司职高中数学老师,口碑甚佳,桃李满天下,成为16团二中的招牌老师。</p><p class="ql-block"> 而龚毅也号称是大学生,可是连初中的一元二次方程都不会解。81年学校派他去夹河子一中去监考数学时,卷面上有一道一元二次方程的考题,他自己不会,竟然说考题出错了,把考题自作主张改动了,并要求考场学生在考卷上抄一遍,结果闹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把我们学校的脸都丢尽了。</p><p class="ql-block"> 就是这样的一个“大学生”居然还敢大言不惭地去辅导一个历届高中生再次高考,结果差点把该女高中生辅导成自己的老婆!</p><p class="ql-block"> 我认识的学生中有几个在数学高复时,故意拿了几道自己能解的数学题去请教他,结果他竟然一道也解不出来!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大学生”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混进了阿克苏工程团中学去了,最后居然混到了河南省某函授大学去了。所以大学里面出现了一些砖家叫兽千万不要大惊小怪!</p><p class="ql-block"> 杨光和夏守林都是高中毕业生而且夏守林还是重点中学的高中毕业生,出身又好,起跑线领先杨光几千米。可是夏守林从排长混到了班长,混到了到团部去摆摊子,他还想去竞选团长,竞选过程演讲时还爆粗口......生活、事业双潦倒。</p><p class="ql-block"> 反观杨光,从挑战自己的体力开始,在胜利水库推土大会战中挑战极限,勇夺标兵。毛遂自荐,在一无教材,二无经验的情况下,敢闯无人区,助16团中学首次高考即有考进清华的学子!后又荣获师和农垦部优秀教师称号。杨的学生的学生都成为了优秀外语教师。</p><p class="ql-block"> 许崇侠从一个懵懂少年,蒙受不白之冤后,奋起挑战命运,胜利水库推土上坝三车一方土,成为标兵专业户。打柴工地苦读《古文观止》《唐诗宋词集》努力提高自己的文化素质。在工作组时不断向老同志学习做群众工作的经验。当五连文书兼管连队工会工作,写新闻报道被人民日报转载......知名度水涨船高。在任16团工会主席期间,努力协助政委,团长把16团的经验宣传到全疆。后又临危受命到6团任政委,短期内力挽狂澜,扭转乾坤,起死回生......退居二线到阿拉尔市任人大主任期间硬是把人们眼中的橡皮图章搞成了无人敢小觑的党政部门的监察员,把阿拉尔人大工作搞得红红火火……期间还笔耕不辍,出版了回忆支青生涯的《胡杨有情》。大侠的生活经历本身就是一本励志书。</p><p class="ql-block"> 熊再富更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挑战命运,绝处逢生,杀出一条血路。在名不见经传的全国贫困县伊吾创造了个人奋斗的奇迹。成为伊吾县尽人皆知,有口皆碑的能干事,干成事,不出事的好公仆。</p><p class="ql-block"> 丁介生属于在兵团长大的。进疆时三号军装穿着还盖着膝盖,鼻涕像二龙吐须般进进出出,纯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后来在兵团大熔炉里摔打成一个彪形大汉,参军入党提干,又抱得美人归。最后成长为一名敢作敢为的团级干部。</p><p class="ql-block"> 人生的历史全靠自己书写。</p> <p class="ql-block"><b>远行</b></p><p class="ql-block"> 支青报名去新疆的原因各种各样,我就属于找饭碗一类。</p><p class="ql-block"> 自幼家贫。在哥哥结婚后更是雪上加霜。本来他谈过几个对象,都嫌我们家太穷而泡汤,最后只好找了一个比我们家更穷的对象。</p><p class="ql-block"> 她不嫌我们家穷:人均居住面积2平方米、人均生活费不足10元。嫂子嫁过来不久就怀孕了,哥哥就让她把窑场的工作辞掉了。因为场址远、工作重、工资低、无产假。这样一来,我们人均生活费只有8元了。而嫂子孕期又需要营养,颇有怨言。</p><p class="ql-block"> 小姐姐初一就辍学到青浦兴修水利去了。我哥哥对我发话了:“我只有赡养父母的责任,没有负担弟弟的义务,你已经18岁了成人了,我不能再负担你了。”</p><p class="ql-block"> 母亲为了我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于是我决定离家,走得越远越好。于是就有了偷户口本去报名的事情发生。</p><p class="ql-block"> 等母亲知道的时候,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她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忍痛买了半只鸭,烧了一小锅米饭为我饯行。</p><p class="ql-block"> 父亲平时不回家,因为家里没地方睡觉。</p><p class="ql-block"> 他一年到头住学校门卫室。工资低、老烟鬼加老酒鬼,所以工资基本月月光。他托学校木工给我做了一个木箱,把自己当年二战期间在关岛为盟军当华工时使用过的一顶旧美国军用蚊帐让我带上。这就是当年我进疆的全部个人财产。</p><p class="ql-block"> 1965年7月10号,父亲送我到霍山路舟山路儿童公园处,目送我上了大巴就回去了。母亲腿上患骨结核,不能走路,没有来送我。</p><p class="ql-block"> 我没有眼泪,没有悲伤,只有解脱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我平时本就沉默寡言,性情孤僻,不善交际。火车车厢里一个人都不认识,就更加近似于哑巴了。看到车窗外送行的人群涌到车窗边,对自己的子女泪眼婆娑地千叮咛万嘱咐、依依惜别……火车拉响了汽笛,车站里的安保人员把送行的家长劝离危险区的时候,火车启动缓缓出站,车内外突然哭声震天动地,有些家长追着火车跑,车厢内的孩子们更是把身子探出窗外向父母挥手......直到渐行渐远,人影如豆方才罢休。</p><p class="ql-block"> 到底是小孩子,一会儿就有人破涕为笑了。我因为是生平第一次乘火车,所以对身边的一切都感兴趣,对窗外的风景更是怕错过一丁半点。</p><p class="ql-block"> 等到开饭时,觉得味道不错,很快清盘,把空饭盒放入餐车服务员的空筐子里。人生中第一次感到吃自己的饭的爽快,从今以后再也不用看别人脸色吃饭了!哪怕是吃糠咽菜,也是我自己挣的。</p><p class="ql-block"> 不知道当下的哪些啃老族是怎么想的,吃毫无尊严的嗟来之食的日子,我是没法过下去的!</p><p class="ql-block"> 晚上我们基本都是打瞌睡,但是也有小滑头找带队干部谎称不适睡到了卧铺,实在卧铺满了就睡在餐车拼起来的椅子上。我到后来实在困的不行就钻到座位底下去睡。</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开始吃饭时,就有人偷偷把大排骨吃完把饭连饭盒扔到窗外去后再拿第二份。最终带队干部在餐车结账时多付了十几份饭钱,还赔了饭盒的钱。</p><p class="ql-block"> 当年火车过长江还要摆渡,先把火车脱钩,然后由车头把车厢一节节拉上船,摆过江再一节节拉上岸,挂好了再继续开。一次得花好几个小时。</p><p class="ql-block"> 车过兰州后窗外风景开始荒凉了,不过中途停站有人卖松鼠的,一毛钱一个。有人买了玩,挺萌的样子。一会儿有人流鼻血,车上医生说是空气干燥所致,给点药棉塞住就行,以后习惯就好了。有人带的面包,蛋糕都变成了饼干,一捏就碎。</p><p class="ql-block"> 火车停车加水的时候,有不少当地的孩子光着身子,大大小小,女孩子还穿着裤子,男小孩光着腚就出来了。</p><p class="ql-block"> 都好像很久没有理发和洗澡了,看到我们就问我们要吃的,有人就把面包、蛋糕、饼干连包装盒扔给他们,结果他们乱抢,小的即使抢到手,一会儿又给大孩子抢走了!</p><p class="ql-block"> 我因为没有东西也没有钱,所以纯粹是看客。我看火车加水的井足有百多米深,黄土高原缺水啊!不解决水的问题,一切发展都无从谈起。</p><p class="ql-block"> 我们一个班的战友我慢慢的开始认识了。</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戈壁母亲</b></p><p class="ql-block"> 疫前我在跟团游时,在郑州黄河岸边瞻仰了“黄河母亲”卧雕。</p><p class="ql-block"> 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哺育了亿万中华儿女,我们当然要纪念她;但是我们也要纪念中华民族那些默默地在荒原深处、大漠边疆,把自己的一生、自己的子孙后代奉献给了边疆的戈壁母亲。大漠中的戈壁母亲,来自祖国内地的四面八方,当然也包括支青。</p><p class="ql-block"> 我想写几个我熟悉的戈壁母亲。出于对他们后代的尊重,我姑隐其名,只用化名。</p><p class="ql-block"> 她是一个被人贩子从四川乡下骗到上海,卖到妓院的姑娘。在威逼利诱下开始接客,艺名阿秀。过着以泪洗面、生不如死的日子。时间长了,不知怎么的竟然自己作践起自己来了,这真是旧社会把人变成了鬼。</p><p class="ql-block"> 幸好解放了!政府一夜之间取缔了旧上海的黄、赌、毒;把妓女们收容集中给她们治病,学文化、搞诉苦、教重新做人。然后把她们集体送到新疆,嫁给了359旅为主的老战士。</p><p class="ql-block"> 我们教导员的老婆就是这样一个人。她不仅聪明能干,而且吃苦耐劳,完全恢复了小时候在四川乡下的务农本色。</p><p class="ql-block"> 尽管住的是地窝子、喝的是苦咸水、吃的是玉米面、干的是重体力活,但她毫无怨言。不但夫妻恩爱,还一口气为教导员生了十一个孩子,被评为光荣妈妈!每个月政府给孩子发工资,比大人挣的钱还多。</p><p class="ql-block"> 他们最小的丫头叫小毛,我进疆后她才呱呱坠地,我在六连的时候,小毛已经小学毕业了。现在阿秀的子孙已经四代上百人了,教导员也已经埋骨天山。她却刚做完了米壽,身体好着呢!</p><p class="ql-block"> 1977年时,我的连长是925起义的国军,老婆是山东姑娘。这批山东姑娘参军后,就到新疆来了,后来基本上都和925的老兵喜结连理。连长老婆小名叫喜子。喜子说话干事直来直去、风风火火,能吃苦,敢顶人。</p><p class="ql-block"> 从入伍时的花木兰,到进疆后当杨排风,再到出嫁后当穆桂英,再到当带薪保姆佘太君,在乌鲁木齐四代同堂。又是一个子孙满堂,个个有出息。老连长前几年驾鹤西去,享年95岁,遗嘱埋骨天山,并在墓穴边预留了喜子的位置,听说喜子去年也追随夫君去了。他们的子子孙孙都在新疆生活,伟大的戈壁母亲为屯垦戌边,奉献了青春,奉献了一生,奉献了子孙!</p><p class="ql-block"> 上海支青绝大多数都回魔都养老了。但是其中的不少母亲们的子女,却仍然生活工作在天山南北,她们的孙辈也生活工作在塔里木河上下。她们身在上海,心系新疆。有些人每年都会结伴同行,回新疆和子孙团聚。我问她们:等你们老到不能动了怎么办?她们笑答:那我们去了就不再回来了。有一位还背诵了两句诗:埋骨何须桑梓地,祖国处处有青山。</p><p class="ql-block"> 伟大的戈壁母亲!</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棋</b></p><p class="ql-block"> 69年,我在新开岭三连。工余时间的娱乐活动十分单调。下班回连队后,单干户们吃饭、洗漱、换衣之后,无非就是到宿舍门口闲聊、看美女、唱歌、下棋。</p><p class="ql-block"> 下棋的地方人最多:先有两个人把棋盘摊在地上,然后蹲下来开战,周边是观战的战友围成圈。什么“观棋不语真君子”的戒条,在这里完全无效。下棋者激战方酣,观棋者嘴炮不停,煞是热闹,有时候,甚至会觉得已经喧宾夺主。</p><p class="ql-block"> 我也是象棋爱好者。在上小学的时候,就会下象棋了。幼时因为家里空间太逼仄,就睡到丹徒路小学的门房间,和父亲挤在一个80厘米宽的铁皮床上。</p><p class="ql-block"> 学校的校工们空闲时间都喜欢下棋,有时候二缺一就拉我上场。 一开始,他们让我车马炮还让我先行,我还是输;但是下了一段时间,就不用让棋了;一年后,不但不用让棋,而且往往把他们杀的人仰马翻,丢盔卸甲。</p><p class="ql-block"> 晚上我还经常到马路牙子边上,看摆象棋残局的。你赢了他给你一副象棋,你输了得给他五分钱。但他基本上不会输,因此,一个晚上能赚块把钱。摆棋摊的有一本象棋残局书,他看得滚瓜烂熟你怎能胜他?再说,他就是靠这个谋生的,他输了就没饭吃了。但是看久了,我也竟然慢慢地也能看出点门道来,棋力也有进益。</p><p class="ql-block"> 连队的陈金鳌好像是象棋高手,几乎没见到有人能赢他。而我观棋时就喜欢给弱者支招,雪中送炭。有时候,支的的招还真管用,往往能扭转乾坤,反败为胜,引起观棋战友们的赞叹“妙棋!”</p><p class="ql-block"> 陈金鳌大为不快,遂邀我下场,周围战友也起哄,我见推辞不掉,就说只切磋两盘就打住。因为我看他们下棋久了,看出来陈棋路的破绽。许是当局者迷 ,旁观者清吧!</p><p class="ql-block"> 我第一局用过宫炮开局,这是一种冒险之举,因为很容易被对手封堵出路,我用的是中间突破,两翼包抄的构思,陈以双屏风马加巡河炮应对,他想用自己驾轻就熟围点打援的战术,重施故伎。他 不知道我这个过宫炮开局的变化之妙,我却对他的巡河炮烂熟于心,到中局他即被我压着打,没到残局即推枰认输。</p><p class="ql-block"> 第二局,我采取了快速兑子的方式,将双方主力兑换殆尽,速速进入残局握手言和。</p><p class="ql-block"> 我最怕下慢棋的人,因为他一慢我就要等,纯粹浪费生命。所以,后来我很少下棋,要下就下快棋!</p><p class="ql-block"> 16团工会春节期间举行过几次职工象棋比赛,我没有去报名参加,因为赛制是积分制,要比赛很长时间。(胜一局2分;和一局1分,负一局0分)结果王德顺和王湘分别取得前两届冠军。</p><p class="ql-block"> 我在六连的时候,阿根和大洪每天晚饭后捉对儿厮杀,互相说对方“臭棋!”我说:“你俩往往大战数十回合不分胜负,说对方臭棋而自己却与之旗鼓相当,不就等于说自己是臭棋吗?”</p><p class="ql-block"> 王湘是加工队会计,来六连送粮时,也经常忙里偷闲和阿根或大洪杀几盘过把瘾。</p><p class="ql-block"> 我到上游中学后,学校里吴小林、黄水富等老师也是象棋高手,但是平时忙于教学,没有什么空闲时间切磋棋艺。</p><p class="ql-block"> 直到1988年春节,水管处工会不知道怎么想起来搞象棋比赛,让钱会计负责,还买了一个可以夹在床头上的台灯当奖品,也没有比赛规则和积分,反正最后谁赢了谁就是冠军,有点像打擂台那样。</p><p class="ql-block"> 我那天刚好有空,就逛到处部给我碰上了,不知道怎么的,就击败了擂主!谁知道后面来了一群已经工作的学生,就上来排着队和我过招,还帮着攻擂的出主意,等于我以一打多,不过主意太多了,攻擂的反而拿不定主意,相反有的甚至是馊主意,竟然也被采用了,因此纷纷败下阵来,我一口气居然13连胜,他们还要去找人,我说,没有那么多闲空陪你们玩,比赛到此结束。说完就到钱会计那里拿了台灯回家了。</p><p class="ql-block"> 人生如棋局,运筹靠自己。参谋人太多,反而没主意!</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卧歌</b></p><p class="ql-block"> 卧歌者,躺着唱歌的人也。我们小时候也曾经听到过卧歌,但那是我们卧听妈妈唱催眠曲。而现在我们自己躺在铺上唱。</p><p class="ql-block"> 时间回退到1965年7月......</p><p class="ql-block"> 新疆夏天蚊子多,所以天一黑,我们就钻进帐子里去,太早睡不着,就躺在床上引亢高歌。</p><p class="ql-block"> 我们同一个宿舍的兄弟班有一个罗国法,最喜欢唱《祖国颂》里面的一段:“江南丰收有稻米,江北满仓是小麦,克拉玛依荒原上,你看那石油滚滚流成海......”他唱不全,但是歌中只有这一段是独唱而且又好听,容易上口,所以唱到后面就变成了男生合唱了。</p><p class="ql-block"> 罗国法歌声刚停,我们班的王留根就跟上去唱《航标兵之歌》了。“歌声迎来了金色的太阳,航标兵为舵手引路指航......”这首歌王老二倒是能一口气唱到底,很长的三段,真是不简单!因为他有空就唱,所以我后来居然跟会了。</p><p class="ql-block"> 想不到王老二的余音还在绕梁呢,就有一个动听的男中音接着唱开了,原来是我们班的韩子彦,绰号“半条命”,这个外号是我们班的战友杨伟民送给他的,想不到竟然自那之后,如影随形跟随了他一辈子。到后来他的真名就不大有人叫了,而是把他的外号简化为“半条”。</p><p class="ql-block"> 他现在的网名就是“半条”。这个外号得来很可笑:韩子彦进疆没几天,就患上了急性阑尾炎,疼得呻吟不止,急送卫生队,手术成功后回来,还成天捂着刀口,愁眉苦脸请病假,所以杨伟民就开始叫他半条命。</p><p class="ql-block"> 别看半条命体不伟岸,貌不惊人,可是唱歌真的好听,而且他会唱歌还真多……我能记得起来的就有电影《洪湖赤卫队》《五朵金花》《刘三姐》的插曲,他基本上都能唱,而且能够记得住所有的歌词。所以只要半条命一登场,别的歌手只好明晚请早了!不过他开唱最大的好处,是有催眠效果,我们听着听着就慢慢地进入了梦乡。</p><p class="ql-block"> 韩子彦虽然没能进入文艺演出队,但是他就是凭他美妙的歌声,捕获了小胖的芳心,他每天下班回连的每个晚上,都要对着自己心仪的姑娘,不知疲倦地唱那些电影插曲,天真活泼的胖姑娘,终于被他的动听的歌声征服,他也愿意为她唱一辈子,同结百年之好后,半条命也确实为她唱了一辈子。</p><p class="ql-block"> 前不久小胖驾鹤西去,半条命痛不欲生,人一下子老了好多,他发誓,从今以后不再唱歌。</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歌从哪里来</b></p><p class="ql-block"> 1965年,我们进疆时平均年龄不足18岁,典型的青年连队。</p><p class="ql-block"> 年轻人在一起,哪怕日子过得再艰难,歌声总是不会断的。这就是青春之歌,但是歌从那里来呢?</p><p class="ql-block"> 一曰电影插曲。</p><p class="ql-block"> 当时大多数的电影都有插曲而且朗朗上口。如《南京长江大桥》主题曲:巍巍中山迎朝阳,万里长江披新装,毛主席挥手绘蓝图,工人阶级把奇迹創,把奇迹創......让人热血沸腾,豪情满怀。而且一个电影往往放映好几次,我次次去看,很快就记住了。另外还有电影《红旗渠》主题曲:劈开太行山,漳河穿山来,林县人民多壮志,誓把河山重安排......听了让人顿生顶天立地,无坚不摧的激情。另一个电影《沙石峪》的主题曲:沙石峪,山连山,当代愚公换新天,换新天。万里千担一亩田,青石板上夺高产......歌词更是一听就记住了,旋律也是挥之不去,在脑子里盘旋。</p><p class="ql-block"> 二曰文娱片或曰歌舞片。</p><p class="ql-block"> 如:《东方红》、《革命历史歌曲表演唱》、《旭日东升》、《东风万里》等电影上映后,战友们无不十分激动,各显神通去搞歌曲歌词。有人不远万里,写信到母校曾经教过自己的音乐老师那里求助;有人写信请父母亲戚兄弟姐妹帮忙。谢国荣通过朱华,朱华再通过当年师弟李双江去弄歌曲歌词,一时间红歌歌曲歌词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汇集到新开岭的青年连队来。</p><p class="ql-block"> 那个时代唱红歌,不需要行政动员、下任务,不需支部组织、发号召,都是群众自觉自发的行动。</p><p class="ql-block"> 记得朱华演唱《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先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只口琴,吹了一个音给自己定调起个音,然后放好口琴,就开始引亢高歌,根本不需要什么音响设备。我们听众都鸦雀无声地欣赏。歌声一停,掌声雷动。</p><p class="ql-block"> 朱华就是凭自己的男高音歌唱家的看家本领赢得了众多迷妹。最后赢得了比自己小20岁的小迷妹的芳心,结为百年之好。</p><p class="ql-block"> 我们三连除了韩子彦之外,吕长明的保留歌曲《克拉玛依之歌》,也经常响彻在连队夜空,他虽然没有受过正规声乐训练,但是其音色和音高好像并不亚于专业歌手。</p><p class="ql-block"> 当然王刘根、罗国法、王金明、黄水富、张文忠、许崇侠、夏玉红、严明明等业余歌手,也是老连队的战友们耳熟能详、如数家珍的歌手。尤其是明明,到文艺演出队后,演唱了不少东方歌舞团朱明瑛的亚非拉的民族歌曲,一时传为美谈。还有不少歌手我名字不熟悉,就不一一道来了。</p><p class="ql-block"> 人生不能没有歌。诗言志 ,歌永言。革命人永远是年轻。</p><p class="ql-block"> 一曲《送你一束沙枣花》就能够让我们轻而易举地找到我们当年的同志和战友!</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样板戏</b></p><p class="ql-block"> 我们在上个世纪60年代中期支边进疆后,主要的文化生活就是唱红歌、唱样板戏、看宣传队演节目和看电影。</p><p class="ql-block"> 红歌的最主要是部分,就是歌唱伟大领袖毛主席,其次就是语录歌,其三就是革命传统歌曲。</p><p class="ql-block"> 每次不管是连队开会,还是团部开大会,班和班之间、排与排之间,或者两个单位之间都会相互拉歌。</p><p class="ql-block"> 当时一个单位能指挥唱歌的人,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如果兄弟单位响应慢了,就会有整齐划一的口号:“XX连,快快快!”的反复不断的催促声响起。所以,会场里等于是一场群众性的歌咏比赛。一会儿这个单位唱:“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一会儿那个单位唱:“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这边的歌声刚停,那里又响起了“团结就是力量”。那边的歌声还没落地,这里又响起了“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整个会场歌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只有会议主持人登上主席台正中,双手往下一按,宣布大会开始后,歌声才会慢慢停下来。</p><p class="ql-block"> 当年的电影基本上都是黑白片子。因为晚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所以只要哪个单位有电影放映,我们一般都会跑去看。最远一次我们几个人跑了五公里去团部看电影。当时的电影无非是《地道战》、《地雷战》、《小兵张嘎》、《英雄儿女》等。有的电影看到可以把台词都背得烂熟,背景音乐随口哼唱出来。</p><p class="ql-block"> 我对《英雄儿女》百看不厌,对里面的“英雄战歌”百听不厌,每次看到王成背着报话机,高呼“我被包围了,向我开炮!”的时候,我都会热血沸腾;看到王成双手紧握爆破筒,拉响引线,纵身跃入敌群时,我就会热泪夺眶而出……</p><p class="ql-block"> 这样的奋不顾身,视死如归的革命英雄主义,我们现在还有!</p><p class="ql-block"> 所谓样板戏,就是革命现代京剧。因为当年听到的遍数太多了,不用教,都会唱。不管男女老幼,城市乡村,文化高低,党政军民学,工农商学兵……人人张口就来。</p><p class="ql-block"> 最适宜演出的选段,就是《沙家浜》—“智斗”那一场。因为不需要什么复杂的道具和行头而全凭唱功。所以不管是师、团演出队还是连队的年节联欢晚会,都有这一场。记得我们团当年演阿庆嫂的是董望娣,演胡传魁的是钱国梁,演刁德一的演员我不知道什么名字。</p><p class="ql-block"> 当年最脍炙人口的选段,就是《红灯记》中的“浑身是胆雄赳赳”、“我家的表叔数不清”、“听奶奶讲革命”,《智取威虎山》的“打虎上山”“除夕夜”......</p><p class="ql-block"> 记得当年黄水富最喜欢唱“狱警传,似狼嚎......”“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p><p class="ql-block"> 张文忠更是出身京剧世家,父母都是京剧演员,父亲张元如更是当年大名鼎鼎出演《沙家浜》的主角演员谭元寿的师兄。</p><p class="ql-block"> 张文忠爱好京剧到痴迷的程度,在当年工资那么低,而且还经常拖欠的情况下,他居然舍得花钱买了《现代革命京剧总谱》一套七本,需要二十多元钱。我看了一下作者是于会泳,当年的文化部长。他是空前绝后的第一个把西洋乐器和民族乐器结合得天衣无缝的人。</p><p class="ql-block"> 文忠回西宁后,这套总谱不知道流落到哪里了,这个在今天绝对是绝版书!因为不会再出版了。</p><p class="ql-block"> 女生最喜欢唱京剧的就是夏玉红了。当年可以说是李铁梅的专业户,红灯记里面李铁梅的唱段她都会,而且唱得惟妙惟肖,绝不亚于刘长瑜!有时候还会让人误判是广播电台的播音了。</p><p class="ql-block"> 夏玉红就凭她的京剧唱功倾倒众生,后巧遇阿克苏报编辑、阿克苏地区才子贾梅村,喜结连理。</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101</b></p><p class="ql-block"> “101”这个代号,今天除了兵团支青几乎没有人知道。</p><p class="ql-block"> 所谓“101”,就是在1975年铁道部根据中央的决定修建兰新铁路延伸线和为南疆铁路修建做准备,而从全国各地铁路建设局抽调的精兵强将而成立的新单位。</p><p class="ql-block"> 因为需要的人力巨大,又从部分兵团团场抽调身强力壮的上海支青加入。所以上海支青们都期待好运能降临到自己的身上。</p><p class="ql-block"> 我们农一师16团6连青年排不出意外地进入了团领导的法眼。</p><p class="ql-block"> 因为几次开荒、挖渠大会战,青年排都奋勇争先,勇夺桂冠。而且青年排基本上都是单干户,属于说走就走的一族,不需要做什么动员工作和考虑善后事宜,因此就此拍板决定。</p><p class="ql-block"> 消息传来,青年排的战友们欢呼雀跃、奔走相告、忙不迭地处理东西和写信告诉上海的亲人以及外单位的战友。不过我既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处理,更没有什么人需要通知。因为除了自己这一百多斤之外实在是身无长物。至于上海方面,我想等八字见了一撇再打招呼也不迟。</p><p class="ql-block"> 连队领导本来就对青年排又爱又恨。</p><p class="ql-block"> 爱的是我们能征惯战,能打硬仗;恨的是刺儿头多,嘴巴特会讲,往往会把领导怼得哑口无言。因此,收到这个信息之后也巴不得把我们这帮子神兽送走,据说连欢送会都在筹备了。连队领导自那之后也不再安排青年排的工作了,我们也就坐等通知,整装待发了。</p><p class="ql-block"> 因为连队学校已经放假,教室里面没有人,我们就把课桌拼起来当乒乓球台打乒乓球,虽然表面不平,大小高低不标准,但是聊胜于无,还是打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p><p class="ql-block"> 想到自己从此以后可以脱离农村,变成铁路工人,而且可以距离上海更近,并且铁路工人每年都有三张铁路免票待遇,我们也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憧憬。</p><p class="ql-block"> 等通知期间,别人都在睡觉打牌,可是我对那个劳什子根本不感兴趣。而夏天大渠里面的水深也不够,没法游泳只能洗澡。中午闲来无事我就决定逛到连队后面的土坯工地去看看。</p><p class="ql-block"> 当年连队造房子全部是自力更生不求人。木料是木工李富贵带人去和田河的原始森林里去砍;土坯由连队的相对年轻些的新生职工来脱;运送土坯就由我们青年排来承担;造房子的总工程师仍然还是李木匠。</p><p class="ql-block"> 脱土坯的人,中午得抓紧时间把半干的土坯竖着垒起来晾干,给下午要脱的新土坯腾空场地。我就在他们小憩的时候和其中一个土坯工聊了一会儿。</p><p class="ql-block"> 原来脱土坯的过程也和和面差不多。</p><p class="ql-block"> 首先面要细:要把挖出来的粘土砸碎、铲细,最好过一遍筛子。再堆成金字塔状,塔顶掏空放水泡土;和面时穿短裤用脚踩踏成橡皮泥状然后再第二次堆成金字塔状,最后再把最外面糊平抹光醒20个小时左右,等泥土的每个颗粒都均匀地吃透了水分才能开始脱坯。</p><p class="ql-block"> 面和稀了土坯易走样,和干了易开裂,需一步到位,否则需要重新开始。这完全是一个技术活和经验活,有的只能意会,不可言传。</p><p class="ql-block"> 土坯场地需要绝对平整,否则会影响土坯质量。</p><p class="ql-block"> 倒土坯太低容易沾盒,太高容易走型,不高不低既省劲,又能保持动作的连续性。</p><p class="ql-block"> 我听得手痒,忍不住就下场干了一会儿,过了一把瘾。</p><p class="ql-block"> 我们就这样游荡了半个月左右,而去101的通知始终没有来。领导打电话问,回答是黄掉了。至于为什么会黄掉?据说是有人去上面反应青年排的问题!什么问题?语焉不详!于是乎,我们又开始上班,一切又恢复了常态。</p><p class="ql-block"> 后来在回上海探亲途径大河沿的时候,竟然碰到了老三连的战友龚庆如,他在101工作了好几年了,这次去胜利十八场去接老婆,老婆是胜利十八场的支青农工。</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教师节</b></p><p class="ql-block"> 第一个教师节,我没有亲身经历。</p><p class="ql-block"> 当时正在上海师范大学进修,错过了自己学校的教师节,想来一定很隆重热闹吧,毕竟是第一个教师节呀。</p><p class="ql-block"> 第二个教师节,我是在新疆农一师上游水库中学参加的。</p><p class="ql-block"> 节前的第一项准备工作就是拉赞助,由校长亲自出马。我们周边的水产连、水工连、营部机关、农业银行的领导等,都在被邀请之列,领导应邀出席当然不能空手而来。</p><p class="ql-block"> 第二项工作自然是准备美食。因为我们和水产连是近邻,所以河鲜是少不了的。至于其他的肉食和豆制品等食材,则由司务长奔赴阿克苏去采购。</p><p class="ql-block"> 第三项工作是准备娱乐节目,音乐老师也是责无旁贷,紧锣密鼓地组织学生排练。</p><p class="ql-block"> 标语、彩旗、横幅、会议舞台等也在筹备中,一切都像要过年一样。</p><p class="ql-block"> 营部小食堂的厨师小罗子被委任为宴会总厨。小罗父亲是水产连的鱼保管,小罗自己在来新疆前在四川老家是开餐馆的,厨艺本就是一流。到新疆后看到河鲜食材如此新鲜,更是苦心钻研,厨艺越来越好,已经名声在外,尤其是烹饪鱼鲜方面。</p><p class="ql-block"> 小罗子提出做鱼圆需要两个剁鱼肉的,我和康老师就自告奋勇去帮忙了。</p><p class="ql-block"> 我俩想来,剁鱼肉应该是个技术含量不高的活,有耐力就行。我自己天天运动,双臂肌肉相当发达;康老师更是当年修筑独库公路的兵哥哥,而且被评为筑路英雄,开山运石那耐力可不是吃素的,剁鱼对我们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可是等小罗子说了操作要求之后,我们感到还真不是那回事。</p><p class="ql-block"> 水库上刚拿来的活草鱼都是五公斤以上的。先去鳞剖开洗净再去掉头尾、脊椎骨、鱼皮。</p><p class="ql-block"> 剖下的鱼肉剁成酱状后,鱼的小刺都被粘到了砧板上,需要把它们刮起来扔掉,如此反反复复地操作,一直到砧板上刮不到鱼刺才算合格。同时还要边剁边按比例往鱼酱里面加猪肉的肥膘,直到完全均匀融合没法区分开来为止。</p><p class="ql-block"> 在我和康老师脱去外套,卷起衣袖,围上围裙开始剁鱼的时候。旁边的两口大锅:一口在煮鱼的头尾和大骨,另一口在炖羊肉。司务长从阿克苏买了一整只料羊,料羊是圈养的,喂的好,羊肉肥而嫩,文火慢慢炖,什么佐料先都不放。</p><p class="ql-block"> 我和康老师剁了两个小时,反复刮砧板上的小鱼刺好几次了,可是还没有达到小罗子的规定标准。我俩干脆脱得只剩背心继续干!边剁我还哼起了歌:“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最后剁到快三个小时左右,小罗子方才验收合格。</p><p class="ql-block"> 我俩看着小罗子把沸腾的鱼头汤里面的所有鱼刺都捞干净,然后在剁好的鱼肉酱里面加上一些淀粉葱花微量的盐,就开始让汤停沸。</p><p class="ql-block"> 最后用纱布裹起鱼肉酱卷成棍状后,左手捏右手揪圆子,只见他双手如蝴蝶翻飞,鱼圆不停地飞入鱼汤中翻滚,不一会儿就完工了。他尝了一下汤的味道说正好,就叫熄火。此时,炖羊肉也已经酥烂骨脱,人口即化,他往汤里少量放了一些盐就宣布大功告成。</p><p class="ql-block"> 主打菜好了以后,其他的菜就快了。无非就是鱼片、鱼豆腐、熏鱼、红烧羊肉、大盘鸡、炒牛蛙、鱼香肉丝和菜地里刚摘的蔬菜,不用多久就全部就绪。</p><p class="ql-block"> 就在我们伙头军忙得焦头烂额之际,外面的庆祝活动也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等到我们里面的完了,外面的也基本上差不多了。</p><p class="ql-block"> 于是会议室改成的餐厅里,宾主入座,大快朵颐。互相祝酒时,大家都对午宴上的鱼圆赞不绝口!鱼圆没刺不说,入口咬嚼鲜嫩光滑细腻有弹性,真天下之第一美食也;我则对清炖羊肉特别感兴趣,香糯无比,入口即化。诚世间美食之首选也。</p><p class="ql-block"> “鲜”者非仓颉造字时,忽忆食鱼圆和清炖羊肉之事乎?</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舞</b></p><p class="ql-block"> 我和何桃英本来没有交集,仅听说她是1966年进疆的高中生,人面桃花,号称连花。</p><p class="ql-block"> 工程一支队领导在视察连队时见她满手血泡,梨花带雨,顿生不忍之心。她又是高中生,当时支队教育系统正处于老师紧缺的状态,因此何桃英不久就被调入支队子校去当了老师。</p><p class="ql-block"> 当年子校的位于机运处农场辖区内,也就是后来的16团五营。学校办公室来了一个美女,单干户男老师自是趋之若鹜献殷勤,最后被物理老师吴宏懋抱得美人归。吴老师比何大两岁,不仅一表人才,而且做的一手好点心。二人郎才女貌、金童玉女,何桃英也是得其所哉。</p><p class="ql-block"> 婚后何育有二子。曰:明明;曰:凯凯。何桃英也入党提干,一路顺风顺水,家庭和睦,事业有成。先在多浪河水库学校当校长,后调到上游水库中学当校长。</p><p class="ql-block"> 自那之后我们才有了交集。</p><p class="ql-block"> 是年,何桃英刚过而立之年,个头不高,亭亭玉立。因为没有经历过风吹日晒,田间劳作;再加夫君挑起了一年到头的买汰烧和其他的家务劳动,自己又很会打扮和保养,所以面容和体形除了比刚进疆没有多少变化。就这样,美女校长的大名就如影随形地跟到了上游水库中学。</p><p class="ql-block"> 何桃英虽然在业务和专业领域内乏善可陈,但是她十分喜欢跳舞,而且跳得也不错。</p><p class="ql-block"> 学校当家人是美女舞迷,学校的老师们想不跳舞也难;再说,当年课余生活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我们男女老师里面有几个乒乓球迷,但是不多,成不了大气候。何桃英就决定每个周末天黑了,就在学校会议室搞舞会,舞会对外单位开放,欢迎外单位的兄弟姐妹们参加我们学校的舞会。</p><p class="ql-block"> 所以每个周五的晚上,只要学校会议室里的舞曲响起,附近的水管处处机关工作人员,水产连、水工连的干部职工纷纷梳妆打扮,络绎不绝地赶来参加舞会,会议室有时候真的是人满为患, 喧宾夺主。不过人再多,何桃英也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应付裕如,犹如舞厅皇后。</p><p class="ql-block"> 舞曲磁带放的主要都是交谊舞曲、华尔兹和四步舞。处部的工作人员有一些是年轻人,对跳快三步特别喜欢,其中有几对是热恋情侣,在会议室中间紧紧相拥,疯狂旋转,把我们这些菜鸟舞者都逼到挨墙当观众,看得我们脸红心跳,不忍直视,一曲结束,方才作罢。</p><p class="ql-block"> 不过其中确实有几对后来结为秦晋之好的。</p><p class="ql-block"> 舞会最大的好处是拉近了人们的距离,使得平时没有交集的人,开始有了共同的话题,尤其是不少舞者都是学生的家长,我就随机和他们交换意见,根本不用再开什么家长会了。</p><p class="ql-block"> 到了午夜,外单位的舞者纷纷归巢,剩下的都是学校的教职员工,但是何桃英兴犹未尽,为了吸引老师继续跳,她还让工会主席买了毛巾和面包,跳过午夜的人发面包充夜宵,发毛巾擦汗。</p><p class="ql-block"> 后来她还把16团宣传队拉小提琴的老陈请来给我们扫“舞”盲。其实跳舞我一看就会,因为我喜欢唱歌,对音乐的节奏很敏感,再加长期锻炼身体,腿脚健硕有力,足弓有弹性,迈步的时候用大腿带动小腿,脚尖点地,挺胸收腹敛臀,目视舞伴肩上后方,姿态挺拔,绝不拖泥带水。但是我就是对跳舞不感兴趣,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字</b></p><p class="ql-block"> 我虽然字写得不太好,但是对书法特别感兴趣。每到一地,只要当地有古代碑帖留存或现代书法家的作品的展览,就一定会想办法去观看鉴赏一番。</p><p class="ql-block"> 1965年夏,我刚到新疆农一师工程一支队不久,就听说王震当年的秘书刘晓霞就在附近八连,而其人书法是阿克苏地区首屈一指的,因此就特地前去观赏。刘也是来者不拒,尽情展示自己的得意之作,并当场挥毫示范,让人觉得不虚此行。</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副支队长卢志鹏的书法也广为人知,我曾特地找个借口到他的办公室去了一次。因为大凡书法好的人,在布置自己办公室的时候,总是会悬挂一些得意之作。果不其然,他的办公室里面有一幅竖幅,就是他自己书写并装裱的,字字虬劲,自成一家。</p><p class="ql-block"> 我们同一个宿舍的杨金然的书法也是一流。尽管年龄不大,可是他不但书法老到,而且各种美术字也融会贯通,搞会场装饰布置更是行家里手。他因此进疆不久就被支队部宣教股调过去工作,也是人尽其才。</p><p class="ql-block"> 杨在宣传股如鱼得水、大展拳脚。令人唏嘘的是他在运动中受伤,终至不治,英年早逝。令人扼腕叹息!</p><p class="ql-block"> 我另一个书法朋友名叫李祖亚。是我在第一次探亲时在上海认识的朋友。他是农一师胜利九场(现在的农一师五团)水管所的上海支青,也是回上海探亲逗留在家里的。他不但楷、隶、行、魏碑书法兼通而且国画、人物画也不错,可谓才子。我也从他那里学了不少。</p><p class="ql-block"> 我还有位写字老师是倪菊春,当年他是16团团部驻六连工作组的成员。搞大批判、写大字报是他的日常工作,我和姚永胜,谢国荣是他的助手,相处的时间较多。我看他写美术字十分拿手,就虚心求教于他,他也倾囊相授,毫不保留,使我获益匪浅。姚永胜写毛笔字又快又好,令人赞叹不已。</p><p class="ql-block"> 我调到三连(原上游一场地区)当文书以后,新生职工里面有一个名叫田公纯的,大字写得特别好,特别是美术字。有一次,连队需要在食堂山墙上写:“抓纲治国”四个大字,每个字大约有四平方米左右,我心里没有底。后来打听到田公纯判刑前在四川老家县政府搞宣传的,就向他请教,他也不推三阻四,现场示范,我也学到了不少。</p><p class="ql-block"> 我调到上游水库中学后,又发现了一个书法高人康恒亮老师。一般的人是写字,但康老师是写书法;若要问我书法和写字有什么区别?我认为写字是文化,书法是艺术。写字是实用,书法是欣赏。写字写到极处就变成了书法。康老师的字就是实用性和艺术性的完美结合。所以当康老师每天晚间在办公室苦练书法的时候,我就悄悄地在旁边欣赏,并偷偷地学了点功夫。</p><p class="ql-block"> 我在新疆请教的最后一个书法家是金荣华,当时他是农一师文化处处长。我虽不认识他,但看过他的作品。因此趁去农一师司令部办事之便上门讨教。虽是不速之客,他也热情地接待了我。其时文化处门可罗雀,在得知我是慕名而来后,他自是十分高兴,和我交谈许久,我也获益良多。</p><p class="ql-block"> 上面文中提到的这些人,除了我和姚永胜,康恒亮,金荣华外,均已经驾鹤西去,我这点三脚猫的本事,居然在晚年还派上了用场:继续帮小区搞搞宣传工作,发挥余热。</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友谊</b></p><p class="ql-block"> 我和许崇侠的友谊已经持续了半个多世纪了。</p><p class="ql-block"> 记得是从69年在值班连时我们开始相识的。一开始只是有些人在议论什么事,大家七嘴八舌地在争论不休,我俩也是其中之二,可是我们的观点和陈述方式分别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从那之后我们的接触就逐渐频繁起来。</p><p class="ql-block"> 我比大侠年长几岁。他初中毕业,我高中肄业,我比他多读了两年书。他的情商比我高,知道如何与不同的人交往,而我则不行,合不来,就拉倒。</p><p class="ql-block"> 我们在一起交流的主要内容就是时事政治和文学作品方面,当然我们的观点也有不同的时候。我们也经常辩论不休,有时甚至会争得面红耳赤互相不服气,但是争论完了却是和好如初,关系反而更深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学术问题和其他问题不能混为一谈的结果吧。另外可能大侠这个人对别人的缺点能包容,看人看主流,细节问题忽略不计,这也是他日后能走上领导岗位的必备素质。</p><p class="ql-block"> 当年我们很爱学习,但是能找到的可读的纸媒却少得可怜。后来大侠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订到了《新华社通讯稿》,它是12开的小印张,每天都有。上面的资料为我们打开了通往世界的一扇窗。我至今还对上面的一篇通讯报道记忆犹新。这篇报道说:记者在访问西德时参观了一家食品企业,看到了一台使他大为惊叹的自动剥虾机:从海里打捞出来的鲜虾被运进工厂倒在不锈钢的传送带上,传送带不停地经过一台超低温冷冻机,鲜虾被机器一层层均匀地摊到了低温传送带上迅速冻结,而在传送带的拐弯处有两种刮刀,第一把刀距离传送带一毫米,把拐弯处嘣开暴露的虾肉刮掉进入一个大桶内,然后自动分装;第二把刀贴着传送带把虾壳刮掉进入有机饲料的加工装置,直接加工成虾粉。整个车间全部自动化,没有一个工人。而我们当年却还是手工剥虾的劳力密集型,劳动生产率是人家的万分之一!</p><p class="ql-block"> 大侠还订到了一份《参考消息》。这份报纸当年据说是每个单位只能订一份,可是值班连的主要领导对这份报纸不感兴趣,大侠就自己出资订了。在我们看来,除了物质食粮之外,精神食粮也是很重要的。从那以后,我们就每天补充精神食粮,每天不但一字不漏地把《参考消息》上面的所有文章读了又读,而且经常讨论、辩论、切磋交流。这些都不断地拓展了我们的视野和知识面。</p><p class="ql-block"> 不久,我们俩被外派到和田河深处的荒原里去打柴禾。我们的生活艰苦而简单。吃的是玉米面和臭咸菜还定量供应,干的是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大树的两侧拉大锯—过江龙。每天伐木荒原中,生活十分单调,但是我们却乐在其中。因为我们俩入驻柴禾工地前借到了几本好书,我从好友凌复宗处借到了《古文观止》,而这本书对于我们来说虽然不是太深,但是还是很有嚼劲儿。书分上下两册,我们工作吃饭之余,就各捧一本书,完全沉浸到古文的海洋里遨游。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取长补短,共同提高。有时候碰到好文章就忍不住大声朗读,得意忘形。大侠在他的《胡杨有情》的长篇作品中就在“荒原读书声”的一章中也描写到了这一段生活。</p><p class="ql-block"> 《古文观止》中我最感兴趣的最佩服的一篇文章,是王安石的《读孟尝君列传》。文章是全书中最短的,但却是内容含量却是最大的。王安石真是反潮流的奇男子,短短几十个字不容辩驳地推倒了整个政治界和文化界对于孟尝君的千古结论。</p><p class="ql-block"> 我在73年被调到6连后和大侠中断了一段时间的联系。后来77年调到上游一场三连后大侠也调到五连,我们都是文书,因此又有机会见面。后来到了八十年代,我自己奋斗到教育战线去当孩子王,大侠则进入官场摸爬滚打。我一头钻进了外语的海洋里不能自拔,直至软着陆;大侠则官运亨通,青云直上,功成身退。其间,大侠当官不忘写作,多有作品见报见刊物。</p><p class="ql-block"> 晚年我俩又在魔都相聚。大侠不甘寂寞,在“美篇”上办起了《两地书》。我虽不才,也附庸风雅,以下里巴人的打油诗混迹其中。</p><p class="ql-block"> 大侠不辞辛苦为《两地书》操劳,該美篇拥趸日众,投稿日增,越办越红火。</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友谊还在持续。</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婚礼</b></p><p class="ql-block"> 我这辈子参加过的婚礼不少,更亲历了从裸婚到有车有房父母双亡的婚嫁条件的变迁。</p><p class="ql-block"> 时代的变化让人眼花缭乱跟不上趟,但是思想没有进步反而后退了,过去的婚姻多多少少还是以爱情为基础,现在的婚姻更注重经济基础。</p><p class="ql-block"> 我在新疆参加的第一个婚礼是张善凯和周玉新的婚礼。</p><p class="ql-block"> 婚礼现场是连队的土坯房,新房是旧报纸糊墙和绷顶,两个人的铺板拼成一张大床,一张小桌子上面放了一小堆包了各式彩纸的糖萝卜糖果款待宾客。新郎新娘端坐在小桌子两旁的小椅子上接受连队领导和战友们的祝福,门上和墙上贴了两个用红纸写的“喜”字,婚礼简单而闹忙。</p><p class="ql-block"> 他们夫妻恩爱、不离不弃、比翼双飞,白头偕老,子孙满堂,走过了半个多世纪了。反观现在的婚姻,弄的双方父母花尽一生积蓄,自己当上了房奴车奴,生活磕磕绊绊,有的甚至一拍两散......</p><p class="ql-block"> 1968年10月,我在乌鲁木齐第一汽车修配厂一个朋友处短暂逗留期间,碰巧朋友的一个哈萨克族同事结婚,也邀请了我,我欣然答应参加。</p><p class="ql-block"> 婚礼就在厂里俱乐部举行,男女双方宾客盈门、人头涌动。我们仅有的几个汉族客人,因为不懂少数民族的习俗,不敢造次,因此就远远地站着看热闹。</p><p class="ql-block"> 和汉人不同的是,现场我们几乎没法分清哪一个是新娘子。因为哈萨克姑娘到场好多而且都是穿着节日盛装,真是美女如云,哈萨克小伙子也是高大英俊帅气,直到最后闹洞房的时候我们才弄清楚哪两个是新人,只因为他们俩被众多伙伴围堵在俱乐部场地中央。</p><p class="ql-block"> 可能是受汉族婚礼的影响,闹新房时有两个节目和汉族差不多。</p><p class="ql-block"> 一个就是由一个高个子小伙子高高提着一个用细线吊住的苹果,要求一对新人只许动口把它吃完。苹果虽然不大,可是一口吞不进去,再说就是吞在嘴巴里反而没法咬,而且嘴巴一碰它就会荡开,没法咬住。新人只要嘴唇相碰宾客们就起哄大笑。最后新郎用嘴巴咬住了大半个苹果不动,新娘才得以慢慢地把另外小半个苹果吃完,最后新郎再把剩余部分得以咬碎吃光。</p><p class="ql-block"> 第二个节目是把一个小西瓜一分为二,新娘新郎各一半,不许用任何工具也不许用手挖,光用嘴巴把瓜瓤吃掉。只见新郎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把半个瓜捧在手心里慢慢挤压把瓜汁挤出来喝掉,新娘子也如法炮制,然后张开大嘴先把沿瓜皮的一周的瓜瓤啃掉,新娘子也依样画葫芦;最后新郎还是张大嘴巴把中间的瓜心一口吞进嘴里咽了下去,新娘照葫芦画瓢照办。结果一对新人满脸都是瓜瓤,互相对视忍俊不禁,宾客们更是乐不可支,捧腹大笑……</p><p class="ql-block"> 我参加的另一场印象深刻的婚礼是在上游水库中学。</p><p class="ql-block"> 新人双方都是我们的同事:男方王新华,女方蒋军华。他们既是同学又是同事,从相识、相知、相爱到喜结良缘、自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根本不需要什么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下聘礼,订婚等繁琐事项。</p><p class="ql-block"> 婚礼在学校举行,全程由同事帮忙操办。人多好办事,很快就全部到位。领导讲话、司仪主持之类的由学校老师轻车熟路全部搞定。鞭炮、烟花由老师燃放。喜宴就设在会议室,大厨由食堂炊事员担任。贺礼都是大家凑份子买生活实用的东西。宾主入座,欢声笑语,觥筹交错,尽欢而散。</p><p class="ql-block"> 杯盘狼藉,食堂炊事员和老师打扫。</p><p class="ql-block"> 感觉过去的婚礼重在内容,现在的婚礼更侧重在形式。</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瓜</b></p><p class="ql-block"> 六十年代新疆的瓜果毫无疑问是普天之下最甜美的瓜果了,没有之一。</p><p class="ql-block"> 什么叫以瓜果当饭吃?什么叫放开肚皮吃?什么叫吃了还想吃?没有到过新疆的人是难以想象的。</p><p class="ql-block"> 新疆得天独厚的自然气候特征:日照时间长、昼夜温差大、基本不下雨、盐碱沙地本就适合瓜果生长;再加上我们刚到新疆兵团的那个年代,还没有开始使用农药和化肥,使得新疆的瓜果更是甜极了。用《小兵张嘎》中嘎子的一句话来说就是“咬一口,甜掉牙!”</p><p class="ql-block"> 记得有一次一个大热天,我在路上走得汗如雨下时突然发现前方有一片瓜地,就马上走进瓜地步入瓜棚,看瓜的新生职工正躺在床上歇着,见有人来而且是个上海伢子,就坐起来满脸谄笑说:“班长,走累了吧,歇一会,吃瓜。”说罢就在棚子里的几个瓜里面挑了一个最大最圆的杀开。只见瓜刀刚插进去,瓜皮就咔咔咔地裂开了,红瓤黑籽,瓜瓤呈砂糖颗粒状。他递给我一个勺子,我也不客气,马上大口吃起来,又凉又极甜,妙不可言。他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我吃。不一会我就把瓜瓤吃个一干二净,几乎站不起来。我在秤瓜的磅秤上一秤,好家伙,整整重了三公斤。那个职工说,体重增加三公斤,那个瓜至少十公斤。</p><p class="ql-block"> 当时兵团不成文的规定:路过瓜地进瓜棚吃瓜不要钱,再说我一个月只有三元钱,还要买日用品和寄信,也没有余钱给他。因此谢过他就继续赶路回连队。他对我说欢迎再来。</p><p class="ql-block"> 事有凑巧,不久我还真的又经过那片瓜地,尽管那天不太热,我也不太渴,但我还是进去了。这次老王(我没问他,他就自报家门了)进瓜地挑了一个甜瓜给我吃,青皮青肉,心软肉脆,甜如蜜糖。原来是正宗的青皮脆,瓜汁流到手上粘糊糊的起丝,流到嘴角上张嘴时觉得嘴唇有点像被粘住了一样。</p><p class="ql-block"> 我问他瓜怎么那么甜,他说一来品种好,二来瓜地放水少,糖分浓缩进了瓜瓤里面,咋能不甜。</p><p class="ql-block"> 不几天连长安排全连男生去荒原割苦豆子给哈密瓜上肥料。人手一辆带筐子的独轮车。说实话我们也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苦豆子,只是兴奋于可以去荒原看看。</p><p class="ql-block"> 每人领了一把磨快了的镰刀,第二天一早我们就按班排顺序跟着连长鱼贯而行,一路唱着歌来到了野地。只见到处都长着像蚕豆一样的植物,有的已经开花,花也像蚕豆花,连长说这就是苦豆子,哈密瓜上了这种肥料后就特别甜,说完还给我们示范了一下,如何用镰刀割取苦豆子而避免割到自己的身体。然后说安全第一,任务是一个人割一车左右。其实割一车也没有多少,因此就割了个把小时就陆续完成任务,而且也没有人挂彩,连长也很高兴。</p><p class="ql-block"> 下午我们就到瓜地去给瓜施肥,操作也挺简单:在瓜垄瓜根的旁边掏一个窟窿,不要伤着瓜根,再把苦豆子埋进去用土盖严实,最后用脚踩一下就成,我们也是一看就会。更是提早完成了任务。</p><p class="ql-block"> 后来上过苦豆子的哈密瓜果然特别甜,可是苦豆子的资源有限,再后来就不上了。</p><p class="ql-block"> 我在六连的那年,团里要开群英会,六连长吉美仁就安排瓜地班长搞两个瓜王给大会献礼。</p><p class="ql-block"> 那位班长是种瓜老把式,他在瓜地里物色了几棵茁壮成长的瓜藤,把藤上的最好最大的花留下,其余的花全部摘掉,然后专门给这几棵瓜藤的根部施有机肥、吃小锅饭,让本来十几个瓜的营养都供应到一个瓜身上,结果这几个被优选的特供瓜一路疯长。最终用独轮车推回连队两个瓜王:西瓜50公斤,甜瓜18公斤。</p><p class="ql-block"> 瓜王暂时放在工作组办公室的时候我去试着抱过那个大西瓜,还有点吃力。甜瓜虽然只有18公斤,可是长度却有一米五左右,瓜的直径更有60厘米上下。后来给群英会献礼的时候,着实让代表们吃了一惊。</p><p class="ql-block"> 在三连当文书的时候,只要连队瓜地卖瓜,我就和瓜地班的十几个人从早上就去帮忙摘瓜、运瓜。碰到熟透的瓜开裂了就直接吃掉,边干边吃、吃完再干,如此这般持续一上午,哪里还用吃饭。</p><p class="ql-block"> 自从经济市场化以后,瓜就没有以前那么甜了。为什么呢?现在种瓜比产量,为了让瓜长得大,就多灌水,瓜的甜度就被稀释了。为了瓜提前上市卖个好价钱,就多上化肥催熟,瓜就更加不甜,而且瓜瓤里还会有硬块出现,这都是化肥惹的祸。</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再见过好吃的甜瓜时,它已经是特供品了。</p><p class="ql-block"> 在去乌鲁木齐的路上碰到了经由乌鲁木齐火车站再转运北京亚运会专供运动员的伽师甜瓜。据说中央下命令:一律不得上化肥,全部上的是有机肥料。</p><p class="ql-block"> 我和驾驶员聊得投机,他就悄悄的,拿了一个出来和我分而食之。</p><p class="ql-block"> 甜掉牙!</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水果</b></p><p class="ql-block"> 新疆虽号称瓜果之乡,但是瓜果成熟是有季节性的,当没有冷库可以保鲜,也没有成熟的加工方式(做罐头),就只能晒制果干。</p><p class="ql-block"> 果干的味道自然是差远了。各家各户都把把冬苹果存放菜窖子里可以保存到来年春天。尽管如此,新疆水果也存在青黄不接的时候。</p><p class="ql-block"> 1973年的时候,我在六连青年排。四五月份的时候,春暖花开、柳树成荫,杏、桃尚未成熟上市。六连本部的大路对面有一片桑园,那是60年代连队大办养蚕事业留下的遗产。</p><p class="ql-block"> 我们青年排每天上班都要经过那片桑园,细心的伙伴们早就注意到了桑树上的桑葚。于是乎,每天上班,吊儿郎当的青年排不用排长催促,都早早地出发了。</p><p class="ql-block"> 经过桑园的时候,一个个冲进桑园,各自寻找桑葚多的树,采了桑葚忙不迭地塞进嘴里大嚼起来,吃得手上脸上衣服上都是紫色的污渍,洗都洗不掉,等于不打自招地招认:我摘桑葚了!</p><p class="ql-block"> 吃桑葚也挺有意思,高个子的钟道明就专吃高处的,而小狐狸就专门吃低处的。两个人的身高相差40公分。一般身高的吃中间的,而恰恰中间的桑葚最多。</p><p class="ql-block"> 等桑葚吃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杏子就上市了。因为杏子不宜久存所以维族老乡用牛车拉着到处卖。兵团农场支青多,老乡更是趋之若鹜。卖杏子的老乡也不带干粮,饿了就吃杏子当饭,老乡们看到杏子要脱销,就会留上一些给自己当晚饭。传说维族人老寿星多,就和多吃杏子有关。</p><p class="ql-block"> 一个休息天我和张文忠在六连桥头碰到一个卖杏子的老乡。奶油色的大白杏,尝了一个,甜极了,于是决定买。</p><p class="ql-block"> 文忠跑回宿舍拿来了一个提水的铅桶,我俩买了桶杏子坐在大渠边上边洗边吃,不知不觉竟然吃完了,而且把杏核咬碎把杏仁也吃光了。</p><p class="ql-block"> 73年初,六连就分配到了两个园林技术员。男的叫常明,老婆姓边,上海话边和X同音,人们叫她老X,她也不生气。两口子都是石河子农学院毕业生。一到连队他俩就一头扎进果园里去,搞了不少科学实验,而且很快就见效了。</p><p class="ql-block"> 他俩从外面搞了一些新品种的苗木,把原来的产量开始下降的老果树当砧木,进行了成功的嫁接。老果树不但重新焕发了青春,而且品质也有了提高,尤其是葡萄经过他们的打理,产量大增。</p><p class="ql-block"> 74年六连果园全面大丰收。我买了几个新品种木梨吃,谁能想到一吃就忘不了!梨子的味道太像米酒了,而且酒味特浓。有一次我把一只木梨放在箱子里忘记了,后来想起来去拿的时候,竟然只剩下了一个梨把子和一汪酒味香醇的稀糊!</p><p class="ql-block"> 那一年连团部机关的干部也不去园林队买水果了,都来六连买水果。我们连长吉美仁说今年瓜也大丰收,等把瓜卖光了再卖水果,后来果园里的葡萄一直卖到十月份,最后葡萄的表面都是一层霜,表皮有点收缩,糖度达到空前的浓度,求购者纷至沓来,一串难求。</p><p class="ql-block"> 这就是科技的力量。</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果园</b></p><p class="ql-block"> 新疆兵团职工买水果,不大愿意去商店或路边摊,更喜欢到果园去买。</p><p class="ql-block"> 因为果园里的水果毫无疑问是最新鲜的,而且选择余地大,更可以免费品尝各种的水果,尽情享受采摘乐趣。眼下旅游社组织游客采摘游就是瞄准了市场的卖点。既省了采摘的人工又减少运输成本。</p><p class="ql-block"> 六七十年代,团场果园里夏季水果的品种基本上就是杏、桃、葡萄、梨子。每个连队也都有各自的特色水果。就像我在前面文章中提到的六连木梨,风味独特,它和烟台梨、砀山梨、库尔勒香梨,可以并称为中国四大名梨。</p><p class="ql-block"> 木梨自我离开六连几十年来,走遍了几乎全国和东南亚,却再也没有见过这种梨子。</p><p class="ql-block"> 现在市场上到处都有库尔勒香梨出售,但是一尝却令人大跌眼镜,我在新疆吃的库尔勒香梨,脆而无渣,汁多爽口,一摔就碎;而现在的所谓库尔勒香梨却个大不脆,汁少有渣,有名无实。窃以为肯定又是化肥、农药、催熟剂惹的祸……</p><p class="ql-block"> 16团二连果园的蟠桃是二连的拳头产品,我在3连工作的时候近水楼台先得月,每年都要去二连果园买蟠桃。二连的蟠桃大而扁,汁多而甜,核小,皮一揭就掉。我没参加过西王母瑶池仙境举办的蟠桃宴,可是如果众仙人如果吃过二连的蟠桃,他们肯定会对请帖婉言谢绝。在二连果园水果成熟的季节,只要你走进果园,就会听到果树枝被果子不断增加的重量而不堪重负而咔咔咔地齐根断裂!</p><p class="ql-block"> 现在市场上包装精美的所谓王母蟠桃,给当年二连的大蟠桃当婢女都不配。</p><p class="ql-block"> 至于马奶子葡萄和无核葡萄更是每个连队果园里都有,只要管理得当,延长挂果期和增加产量都不成问题。所以我基本上都在自己的连队买。70年代末,三连连长黄龙居派刘长胜看果园,长胜是我的好朋友兼邻居,果园离开我家直线距离只有30米。长胜每天中午喜欢躺在葡萄架下面乘凉,葡萄串串就在头边,我没有睡午觉的习惯,就到果园和他并排躺着聊天,口渴了,不用起身,动动手指,最甜的马奶子葡萄就进入口中。</p><p class="ql-block"> 不过新疆的老朋友说现在正宗的马奶子葡萄已经绝迹了,市场上销售的都是变种的冒牌马奶子葡萄,其品质和当年我们吃的没法比。当年的马奶子葡萄外形如朝鲜族的长鼓,两头粗中间略细,长度约为半个手指头,皮极薄,籽少,粘嘴,葡萄汁起丝。现在可能又是追求产量,反季节上市,喷洒催熟剂导致的后果。</p><p class="ql-block"> 市场上还有自然成熟的瓜果吗?</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阿克苏冰糖心苹果</b></p><p class="ql-block"> 现今,全国各地的水果市场上,都能买到包装精美的阿克苏冰糖心苹果。阿克苏也因苹果而名扬天下。但我总觉得阿克苏苹果的产量不可能那么高,这就有点像正宗阳澄湖大闸蟹不可能供应那么多一样,“洗澡蟹”太多。</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新疆阿克苏地区的四大苹果品种是国光、青帅、黄帅和红帅。苹果易保存、口感好、价格实惠,所以我们每年都会去果园购入大量的苹果,装箱放在家里一直吃到来年。每天家中就能闻到沁人肺腑的苹果香味,心情自然会十分愉悦。我们家一般会每个品种买上一箱,再买一箱梨子,这样就是50公斤。在菜窖子里放四箱,因为菜窖里能保存更长的时间;家里则放一箱随时取用。</p><p class="ql-block"> 我在新开岭的时候还是单干户,所以不存在储存苹果的问题,想吃了,到朋友家蹭吃就得。到上游地区三连后,营部有园林队,骑车过去十分钟,每年买苹果不成问题。</p><p class="ql-block"> 到了上游水库中学后,更可以委托学生家长代买,苹果质量自是一流。后来调到了阿拉尔中学,除了学校果园、十团果园外,每年带学生去连队参加拾棉花,末了连队领导总要送带队老师一箱苹果一箱梨。这已经是约定俗成的惯例了。</p><p class="ql-block"> 十团果园距离阿拉尔中学最近,就在学校隔壁,果子品质也不错,所以我们每年都会光顾。上个世纪九十年代,阿拉尔引种红富士苹果成功,后来经过园林技术员们反复和本地苹果嫁接改良,在后期培育出的新品种被命名为阿克苏冰糖心苹果。再后来老品种苹果被慢慢淘汰或者被当了砧木嫁接红富士苹果,阿克苏冰糖心苹果树就遍地开花,到处结果。不过无论如何,也生产不出能敞开供应全国各地市场的阿克苏冰糖心苹果。</p><p class="ql-block"> 在十团果园选购苹果的过程中,我爱人发现果园里面的枣子又甜又大,枣树下面更是掉了一地,于是乎我们每年的采购项目里又多了一项:大红枣。</p><p class="ql-block"> 这种红枣大如鸽卵,皮极薄、肉质细腻、核小。而且熟透掉落下来的红枣是大中之大,基本上买回家不必多晒,晾干即可。尤其是寄回上海,亲朋好友见了无不惊叹。</p><p class="ql-block"> 十团果园现在已经发展改造成了一个热带水果示范基地,全套从以色列引进的现代化自动电脑控制的温度、湿度、营养液滴灌系统,一年到头都有香蕉,火龙果,洋桃……价格虽然不菲,但比外地运来的要便宜一些,而且更新鲜。</p><p class="ql-block"> 新疆号称瓜果之乡绝非浪得虚名,不然我们也不会94年调回上海后几乎一年没有吃上海的水果——除了橘子和香蕉。</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厕所的变迁</b></p><p class="ql-block"> 去过新疆旅游的人,对上厕所大都颇有微词。</p><p class="ql-block"> 因景点之间距离遥远,有时候得行驶几百公里才能到达目的地。中途需要“方便”,就在荒无人烟的地方短暂停留,下车后男左女右,分头自便。大树后、草丛间、沙堆后、凹坑中......但凡是相对隐蔽的所在都可以,不会有人见怪。这就是入乡随俗,或者是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到什么地方说什么话。</p><p class="ql-block"> 我们刚到新疆那会也有同样的困惑,垦荒造田的时候,需要寻找隐蔽的地方“方便”,碰巧没有手纸的时候就只能就地取材,什么芦苇杆、甘草叶、小树枝、土疙瘩都能凑合着对付。</p><p class="ql-block"> 连队的厕所也好不到哪里去:无顶无门的草把子围墙是透光的,地下横排每隔开一米左右用坎土镘挖一个小坑,能蹲下来就行,无遮无拦,隔壁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隔壁的人影依稀可辩。</p><p class="ql-block"> 夏天的新疆,厕所里蚊蝇猖獗,边方便还得边赶苍蝇,拍蚊子。人多的时候,劈劈啪啪之声更是不绝于耳。</p><p class="ql-block"> 到了新疆我们才知道为什么北方人把方便叫蹲坑了,因为确实是蹲在土坑的上面,十分形象哦。</p><p class="ql-block"> 这种简易厕所容量太小,一天得清理好几次厕所,十分不便,所以很快就被淘汰了。</p><p class="ql-block"> 第二代厕所仍旧是旱厕。有顶但仍旧无门。先在平地上用推土机推一个大坑,然后打入并排高约三米的木桩作为支架,顶部再钉上水平的树棍作为脚踏。</p><p class="ql-block"> 由于距离地面很高,所以十天半月清理一次也不会溢出来。冬天不要紧,排泄物会被迅速冻结而无异味,所以尽管堆积得像奇峰突兀,只要用脚踹一下就轰然倒塌;可是夏天却会变成蚊蝇孳生之地,而且味道令人避之唯恐不及,所以第二代厕所也很快湮灭。</p><p class="ql-block"> 第三代厕所是随着自来水的普及而与城市接轨的。一个水箱一排隔间一冲到底,现在城市里偶尔还能见到。</p><p class="ql-block"> 兵团的第四代厕所就是独立卫生间了。随着楼房的兴建、生活水平的提高,坐便器已经成为主流生活方式。</p><p class="ql-block"> 厕所是人类文明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从兵团厕所的更新换代我们看到了兵团文明日新月异的发展历程。</p> <p class="ql-block"><b>路</b></p><p class="ql-block"> 人们经常说读万卷书 行万里路,人生这二大任务我恐怕早就完成了。</p><p class="ql-block"> 因为从小喜欢看书,常常手不释卷,尽管没有统计过,但是肯定只多不少。但是由于读的是闲书为主,而且走马观花,浅尝辄止,不求甚解,最终被人讥讽为书呆子,书蠹而已!</p><p class="ql-block"> 至于行万里路,那就更远远不止。幼年家贫,到哪里都是安步当车,每天走十公里那还是相当保守的估计,一年就是三千公里。尤其是到了新疆之后,上下班,赶巴扎,会朋友,打柴禾哪天不走路?</p><p class="ql-block"> 但是平生走的路再多,也没有到新疆以后所走过的路留下的印象深刻。</p><p class="ql-block"> 一曰面粉路。</p><p class="ql-block">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从阿克苏城区回团场的客运站位置在卡坡上。乘坐长途客车回单位得走一条必经之路就是上卡坡。所谓卡坡就是一条上坡路,路的南边是一片维族人的墓地,也就是乱葬冈子的那种地方。从阿克苏城区步行到客运站大约有五公里,路面的灰土深约一尺上下,每走一步,灰尘就溅起来老高,若有汽车开过,扬尘则隐天蔽日,日月无光。走到了客运站已经像个土人,大概这就是所谓风尘仆仆吧。特别令人恼火的是,客运站的票还难买,而附近的小旅馆则声称:住店可以代买车票。于是乎,卫生条件差而且不安全本应无人问津的小旅馆就生意兴隆了。</p><p class="ql-block"> 二曰翻浆路。</p><p class="ql-block"> 南疆冬天室外温度也可达零下二十几度,地面结冰是从上到下逐渐进行的,而化冰过程也是一样。所以每年开春后就有一个叫做“翻浆期”的时间段。在这个时候段内,由于路面表层已经化冰而水渗透不下去就造成了路面松软积水,半融冰的路面像弹簧会随着车轮的碾压而跟着一起移动,使车轮空转,不但不能前进反而越陷越深。走路,骑车虽然不至于陷下去出不来,可是也够你喝一壶的。</p><p class="ql-block"> 新和县是南北疆的交通要道。可是新和县内的一段公路却是年年翻浆,年年陷车,驾驶员每年春天过新和县都心惊胆战。新和县就专门准备了两台东方红54的链轨拖拉机,在长度100米左右的翻浆路上昼夜不停地把陷住的汽车拉出来。73年我探亲回单位在新和公交车排队,居然等了八个小时才轮到拖拉机把我们的公交车拉过去。</p><p class="ql-block"> 三曰搓板路。</p><p class="ql-block"> 所谓搓板路就是路面高高低低坑坑洼洼,汽车在上面开犹如行驶在搓板上面不停地颠簸,一来开不快,二来车易坏,三来车上的乘客受不了,尤其是坐在车尾的老年乘客。车子开快的时候可以把后排的乘客颠得头都撞到车顶。</p><p class="ql-block"> 七八十年代的阿塔公路中间就有几十公里搓板路,有一次我出差到阿克苏刚好汽车最后排坐的是几个老婆婆,在一阵猛烈的颠簸之后其中一个老婆婆突然高声呼救,惨叫不止,驾驶员赶快把她就近送到六团医院,一做透视吓坏了,腰椎骨折!需要马上住院。驾驶员留下了姓名和身份证号码,最后怎么协商解决的就不清楚了。</p><p class="ql-block"> 四曰沙包路。</p><p class="ql-block">所谓沙包路就是沙漠边缘修的公路和沙漠里面骆驼走出来的路。</p><p class="ql-block"> 这两种路我都走过。走这样的路往往是走一步,退半步,有劲没处使。</p><p class="ql-block"> 随着改革开放的全面深入发展,新疆的路况早就今非昔比。不但高速公路贯通南北疆,一级公路达团场,硬化道路通连队。而且南疆铁路早就贯通,连阿拉尔也已经有了民航机场。阿拉尔机场将于6.16.通航,上海是首批国内开通的航线之一,万里云天一线牵,故地重游不是梦!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也已经修通了公路,死亡之海早已变通途。</p><p class="ql-block"> 新疆已经成为改革开放的前沿,一带一路的中继站,四通八达的风水宝地!</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屋</b></p><p class="ql-block"> 衣食住行是百姓最基本的生活需求。我们支青在兵团几十年走完了从穴居野处到安居广厦的历程。</p><p class="ql-block">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支边进疆时,兵团居住条件还是处于比较原始的状态,有不少单位还有职工住地窝子。</p><p class="ql-block"> 有人说地窝子冬暖夏凉,其实那是自我调侃罢了。地窝子其实就是大半个地穴,顶上架了树棍,铺上草,盖上土而已。由于窝顶略高于地面,难免有人或家畜踩上去,地窝子内就会漏土。而且地窝子根本谈不上通风透气采光,整天黑咕隆咚就靠窝顶的一个小天窗漏点天光下来。</p><p class="ql-block"> 我有两次住地窝子的经历都有不愉快的事情。</p><p class="ql-block"> 一次是在三连常驻荒原打柴禾,六个战友每天早上在蚊帐顶上都能发现不少小蝎子!夜里内急都憋着不敢摸黑下床,唯恐被蝎子蜇。</p><p class="ql-block"> 另一次是我和大侠两个人在和田河深处打柴禾,有一天竟然下起了几十年一遇的大雨,我们的地窝子也哗哗地漏雨,大侠好不容易用细红柳枝条蘸煤油点燃了火做熟了几个玉米面的小饼子,我俩凑合着当晚饭和明天的早饭。我俩的床上都漏雨,雨一直不停地下,地窝子里面是:地面落脚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我们两个只好把铺盖卷起来当凳子放在床中间,头上顶着一大块塑料布(我们包行李的)挡雨,人就端坐在被褥卷上面,双手支撑着塑料布挡雨,坐了整整一夜不敢合眼。半夜里还有一个维族老乡推开地窝子的门,借着吸莫合烟的微光望里面看,看到我们俩坐着在说话,就又退出去了。我们是一场虚惊,因为不知道他想干什么。</p><p class="ql-block"> 比地窝子档次高一点的房子是草把子房子。就是我们刚到新疆住的房子。草把子房子的致命缺点是不保暖,易失火。因为四壁和屋顶全部都是用细铁丝捆绑起来的芦苇杆草把子,一旦着火没法救而且房子里面的人还逃不出来,因为草把子墙是整体结构,推不倒。这种房子的门都是往里开的,是怕冬天大雪封门,里面的人出不来。但是一旦房子里面失火,人们惊慌失措往外跑,反而会把门从里面抵住使门打不开,造成悲剧。我们进疆前的一个冬天,一个新生职工单位班组开会,不知道怎么突然失火了,人们争着往外跑,结果门被堵住了,最后整个草把子房子全部烧光,开会的人无一幸存。</p><p class="ql-block"> 第三类房子称之为窑洞式房子。就是用树条子编成一个拱形的穹顶当房顶,直接放在土坯砌成的墙上。虽然省工省时,但是缺点还是不保温,冬天房子烧不热,晚上没法睡觉。</p><p class="ql-block"> 第四类房子是土坯房草泥顶,这种房子和内地的房子已经差不多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房子寿命不长,住几年就会变成危房得拆掉重新造。原因是新疆水含碱量大,土坯外墙在风霜雨雪的侵蚀下,开始泛碱而变得越来越疏松,一开始先用原木加木板顶住外墙不让它倒,但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于是只好拆掉重造。</p><p class="ql-block"> 第五类房子就是砖瓦结构的房子。这种房子和内地的基本上一样了。</p><p class="ql-block"> 随着改革开放向纵深发展,人们对居住的要求越来越高。</p><p class="ql-block"> 现在兵团的居民区,已经是楼房林立,甚至有连体别墅,和独立别墅已经出现。在师市合一的体制下,市中心已经有了高楼大厦。现在兵团已经涌现出许多花园城市。除了没有摩天大楼以外,内地城市有的兵团通通豆有。甚至兵团人的居住条件已经远胜于内地的居民。</p><p class="ql-block"> 真想回新疆去住上一个阶段。</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食</b></p><p class="ql-block"> 民以食为天。</p><p class="ql-block"> 我们刚到新疆时需要过三关,其中最重要的一关就是生活关,而生活关的核心就是吃饭关。当时新疆的主粮是玉米,因此除了每天要吃玉米糊糊,玉米馍馍,玉米烤饼,玉米碴子饭。间或还吃过秕子面糕,高粱米粉饼子。当然也有细粮但是比例不高,和粗粮的比例是3:7,而大米和白面的比例则是1:2。干重体力活后,别说一个馒头或者一小碗米饭了,我们曾经打赌一顿吃过一公斤米饭或者一公斤馒头。所以我们几个哥们就用食堂发的细粮票和女生换粗粮票,一换二各取所需,我们吃饱了肚子,女生保住了体型。</p><p class="ql-block"> 随着水利工程建设的不断发展和良种的推广应用,水稻和小麦的产量不断增长,水稻和小麦的播种面积也变得扩大,到了八九十年代玉米面竟然变成了稀罕东西,尤其是没有玉米面连喂鸡都成了问题。原来我们喂鸡是把工余时间打的苦苦菜,下班回家路上在大渠里面一涮,到家就劈劈啪啪用刀把它们剁碎,然后再用玉米面拌上一盆子,往自家院子里面一扔,群鸡即刻争先恐后围着盆子大快朵颐。但是自从玉米面贵了以后,我们就用面粉拌苦苦菜,可是鸡们就不喜欢吃了,因为面粉颗粒细,很容易变成局部的面糊糊,粘在了鸡嘴上甩不掉。我们只得出高价托人给鸡买玉米面。真是三十年河东 ,三十年河西呀!物以稀为贵,粗粮的价格现在比细粮贵得多,而且全国各地都是如此。</p><p class="ql-block"> 说起种水稻,一开始的时候还是人工撒播,就像电影里面放映的农夫撒种一样:播种前我们几个力气大的需要在放满水的条田里脱掉鞋袜把裤子卷到膝盖上面,用绳子将一个木排来回拖着走;为了使木排沉底不浮起来,还要搞一个小个子站在上面增加压力。一直到把地块中的水拖成浑水才能开始播种。我们一只胳膊肘子挎着稻种筐子一只手在筐子里抓一把稻种,然后把稻种往斜前方成45度抛物线甩抛出去,稻种就像雨点一样落到浑水里沉下去。等地块里的浑水由于万有引力的作用,泥土分子全部沉下去盖住了稻种,水稻播种也就最后完成了。</p><p class="ql-block"> 后来有了播种机就省力多了。我们只需要按量把拌过农药的稻种倒进播种机的槽子里然后站在机子后面看着就行了如果看到种子快用完了就叫停,加稻种,如果驾驶员听不见就拿块土疙瘩丢在他面前。他就会马上刹车让我们加稻种。</p><p class="ql-block"> 种水稻我们那个年代最麻烦的事莫过于拔水稻草了,一开始水稻小的时候长不过杂草,尤其芦苇草的地下茎繁殖的特别快,如果不及时拔掉,它们会把水稻的营养全部吸收而使你颗粒无收。所以我们在六七月份骄阳似火的夏天主要是任务就是拔水稻草,人晒得像烤鸭,手掌手指满是伤痕,脚底泡得掉皮,小腿被泥巴粘得无汗毛。一直要拔到水稻长到半大,杂草已经竞争不过水稻才罢手。</p><p class="ql-block"> 兵团水稻的亩产从六十年代的二三百斤发展到八十年代的上千斤。我在八十年代末塔里木水利管理处的时候,由于水管处是非农单位,没有粮食征购任务,所以单位种的水稻收割后就地脱粒成大米直接分到家门口,财务上直接在你的下个月的工资里扣除米钱。那才能叫新米,刚打出来的新米由于机器的摩擦还是热的。用这种新米烧出来的饭真香!如果用铁锅灶头柴禾烧的饭,锅底的一层薄薄的锅巴真脆真香!</p><p class="ql-block"> 六七十年代我们还是用镰刀割麦割稻,当年叫做三夏和三秋,那个才叫骄阳似火,挥汗如雨,我往往赤膊上阵,背上的皮晒得掉了一层又一层,一天不知道要喝下去多少水?!后来农机多了,就用联合收割机,再也不用千军万马齐上阵,开什么誓师大会,挑战应战了。</p><p class="ql-block"> 随着生产的发展虽然粮食还定量,但是由于市场已经放开,农副产品的增加,已经不会饿肚子了,而且家家都有余粮剩米了。</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行</b></p><p class="ql-block"> 现在一说“行”,人们会马上想起公共交通和私家车。可是,半个世纪之前的新疆兵团,说到的“行”,其实就是11路自备车,也就是“走”。蜗牛是自备房车,人类是自备11路车。</p><p class="ql-block"> 记忆中最为深刻的一次“行”, 那是我们刚到新开岭不久的一个晚上,听说临近的八连有电影,而且远远望去,已经可以看得见白床单被拉起,固定在两根高高的剥光了树皮的树干上,而且已经在对光试机,我们几个战友就相约,晚饭后去看电影,说好同去同回。 </p><p class="ql-block"> 看看电影好像要开映了,我们决定抄近路、走捷径,从新开的正在灌水的生荒地的田埂上走过去。我们当时根本就不知道,刚放水的生荒地的田埂不结实,还没有泡透。个子小体重轻跑得快的,一溜小跑就过去了,像我这样个子大,体重大,再加上近视眼,不敢跑快的主,一脚踩下去就陷到小腿,接着另一只脚也陷进去了,别人还不敢伸手来拉一把,因为一拉就会多一个人陷进去,为了自救,只好采用减小压强的办法,跪在路上爬,等爬出来,人已经像个泥猴子,到达目的地,电影已经放了一会了。听说当晚还有个女生也陷进去了,因为刚到连队不久,名字叫不出来,原因和我一样:个子大,动作慢。</p><p class="ql-block"> 当年,我们整个连队只有一辆自行车,还是会计用来到支队部财务股领连队工资用的。可能考虑到背着一书包现金走回连队不安全,所以配给会计一辆自行车。</p><p class="ql-block"> 那时一个连队总共也没有多少钱。连排拿工资的干部也不过只有十来个人,人均工资四十元左右,我们256名上海支青人均3元,一共768元,满打满算不足两千元。尽管当时没有百元大钞,两千元也装不满一书包。</p><p class="ql-block"> 当年拥有一辆自行车,比现在买一辆轿车还厉害!自行车在那个年代属于奢侈品,不仅是价格贵,购买还要凭票。当年沪市婚礼三转一响就包括自行车。我是1977年,到三连连当文书之后,才拥有了一辆飞鸽牌自行车。</p><p class="ql-block"> 在值班连的时候,连长礼拜天逛巴扎,走亲戚朋友,全家都在一辆自行车上:老婆抱个儿子,坐在后面书包架子上,大孩子坐在车横杠上。车夫当然非连长莫属了。</p><p class="ql-block"> 我的自行车只驮过三个人,因为我们全家一共只有三人。礼拜天,我们经常到四营毛太生,凌复宗家里去玩,我都是当车夫。</p><p class="ql-block"> 塔里木水利管理处的一、二、三营,拦河闸,阿拉尔处部,小龙口,我全部都骑自行车去过。</p><p class="ql-block"> 自行车还被用来驮柴禾,在三连当文书时,每逢周末都要呼朋引伴,骑上自行车深入和田河荒滩上去打柴禾,主要是捡,劈那些枯枝,然后扎捆用自行车驮回连队。</p><p class="ql-block"> 深入荒原最大的风险是自行车车胎被扎破,因为荒原上的野生植物往往长刺,如铃铛刺、骆驼刺、沙枣刺、酸枣刺……而地上的灰土厚,里面隐藏的刺根本看不见。所以我们每次都把补胎的东西带上以防万一。</p><p class="ql-block"> 比自行车更高一级的是摩托车了。但是摩托车我不敢骑,因为速度太快了。兵团80年代骑摩托车的,基本上都是年轻人,和我同龄的人只有楼世永买过一辆,因为某一个傍晚,我看到了楼世永骑摩托车到何桃英家,要她帮他买鱼,并且对我炫耀说,这是他刚买的摩托车。</p><p class="ql-block"> 由于小青年喜欢“扎台型”,喜欢飙车,所以出车祸的不少,以至于当年流行过一句顺口溜:“若想死得快,买辆一脚踹。”</p><p class="ql-block"> 时间进入21世纪后,南疆地区发展提速,师市合一后,阿拉尔崛起了一座大漠新城。众多高楼拔地而起,宽阔平坦的马路四通八达,职工的收入逐年增加,购买私家小汽车逐渐成为时尚。几年前,我随大侠环游兵团的时候,到阿克苏时和冉茂萍联系了一下,想不到她下班后,竟然和冉茂华姐妹俩各开一辆私家车,还联系了几位在阿克苏的同学来和我相聚。阿克苏宾馆门口停着好几辆学生们的私家车!</p><p class="ql-block"> 从当年的出行基本上靠11路自备车丈量大地,到现在的私家车满街跑,边疆建设真是日新月异,一日千里,让人感叹不已!</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一技傍身</b></p><p class="ql-block"> 古人给我们留下了很多俗语谚语,有些至今仍然有意义。如:艺多不压身,家有万贯不如一技傍身。我在兵团连队看到有一技之长的人果然到处有饭吃。</p><p class="ql-block"> 65年刚到新开岭不久,就听说了青年一连有一个名叫钟道明的结巴子的很多笑话。来到六连后居然和他同住一个宿舍,而且在宿舍门口的两边床对床。</p><p class="ql-block"> 结巴子又高又瘦,写字画画都不错,一年到头也没见他上几天班,据说都是到外单位帮忙画东西去了。</p><p class="ql-block"> 连长也不管,反正你不上班就记事假扣工资。你在哪个单位帮忙画东西,哪个单位就给你发工资。</p><p class="ql-block"> 结巴子说他在上海的时候,跟哈定学过画画。哈定是一个外国画家,曾在上海开过一个“哈定画室”。看来结巴子肯定是跟哈定学过画画,因为他经常偷偷的画裸女。</p><p class="ql-block"> 结巴子说帮外单位画画时,单位都包饭的,工资还照发,伙食费就省下了,而且画画没人管,每天爱画多少全由自己决定,睡懒觉也随便,自由自在简直美极了。</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我到团部出差,住招待所,刚巧结巴子在团部帮团宣传队在画幻灯片。看了以后我才知道,结巴子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许多连环画,他把幻灯的空白透明薄膜胶片,蒙在连环画的某一页上面,而这一页的画面和宣传队所需要的内容基本相符合,然后用极细的毛笔蘸上各种颜料,把它描摩下来。这样一张幻灯片就成功了。结巴子每晚描到下半夜,第二天就以上了夜班为借口不再上班。他可以到处乱逛,优哉游哉,饿了就到小食堂吃饭,所以结巴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p><p class="ql-block"> 结巴子说,文革开始后他在大河沿,帮沿铁路线的单位画毛主席像,在墙上写大标语,整整混了一年,天天吃香的,喝辣的,简直舒服得不要不要的。</p><p class="ql-block"> 1977年,我调到上游地区三连当文书的时候,结巴子在三连对面的五连。五连长师彦铎说结巴子从六连调到五连后一天班也没有上过,一直在营部帮工。</p><p class="ql-block"> 三连指导员谷强也是1977年差不多和我同时调入三连的。他到三连后决定在连队俱乐部正面墙上挂上毛主席和华国锋的巨幅画像,这样一来,结巴子的活儿就来了。这两幅油画像,结巴子画了整整一个月。</p><p class="ql-block"> 结巴子吃鸡蛋从来不把蛋壳敲碎,而是用针把鸡蛋的两头各戳一个小洞然后把蛋清和蛋黄甩出来,甩不干净就用嘴巴吸,再把空蛋壳泡在清水里反复涮干净,最后把外壳用软布擦净、晾干。</p><p class="ql-block"> 他会用极细的毛笔蘸着彩色颜料,在鸡蛋上作画。山水风景写意或者花鸟鱼虫,间或再加上一个古装仕女;有时候也会偷偷地画一个裸女欣赏一会再把衣服添上。</p><p class="ql-block"> 当时连队会做木工活的人多,而那时候的木工也兼油漆工,油漆工的最后一道工序是给漆好的家具上一层透明漆(泡力水),结巴子就等画完的蛋干了以后,拿到打家具的人家,弄上一点点泡力水涂在蛋壳外面,一个画蛋就彻底完工了。</p><p class="ql-block"> 当年城隍庙卖的画蛋是0.50元一个,不过那是穿过一根红细绳,在绳的终端还有流苏。这些东西就靠你自己来完成了。结巴子凭这个画蛋就能走进别人家里,吹半天然后把它送给女主人,当然也就名正言顺地蹭上一顿不错的美食。</p><p class="ql-block"> 结巴子画领袖像是先打九宫格再用炭笔打轮廓,最后用油画染料上色。油画的一大优点就是修改方便,不满意就再用颜料盖住,如此这般,结巴子精雕细琢搞了一个月。 结巴子画领袖像的时候和我睡一起,当时三连还有招待所,而所谓招待所也就是一间房加两张床而已。那时我还是单干户,所以就睡进去陪他。</p><p class="ql-block"> 结巴子抽烟特别厉害,每天早上要连抽三根烟然后再起床。是名副其实的老枪。他回上海不久就罹患肺癌驾鹤西去,这可能和他终年抽大量的劣质卷烟有关吧——一天两包。</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薄技在身,胜握千金</b></p><p class="ql-block">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我还在上游水库中学从教,很是见到了几位有一技之长的人。</p><p class="ql-block"> 速写和剪纸不挑时间、不挑地点、装备略等于无,最适合旅行时展示+赚钱。我在水库就见到了几位。</p><p class="ql-block"> 上游水库水产丰富,每当渔船下午回港时坝线上就等满了准备买渔获的人。</p><p class="ql-block"> 某天下午坝线上来了两个年轻人,背着书包画板面带笑容,看着人群中一位相貌姣好的女子便开始画速写和素描,因为画得传神,观者如堵。女子索来欣赏之后爱不释手,当即拿出五元钱买了下来。于是俊男靓女们纷纷跟进要求给自己也来一张,这两个年轻人一时应接不暇,连忙说:“画好了再给钱,一手交钱 一手交货,画得不好不要钱。”就这样一直画到渔船返港人群方才散去,可还是有人恋恋不舍,因为还没有看够,我也是其中之一。</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次是一位中年男子,在坝线上给人剪头影,这种技艺还是小时候在上海见过:老城隍庙九曲桥附近有一家小店的老板天天都在剪,外滩友谊商店里有一个大胖子更是神乎其技,剪一个头影只需几秒钟。</p><p class="ql-block"> 只见这位男子左手拿一小张长方形的黑纸,右手执一把锋利的小剪刀,看一眼后低头飞快的剪出侧面剪影。说实话,还真像。如果想要的话,只收一元钱,很便宜。</p><p class="ql-block"> 所有在场观看的人,多数都想来一张留念。我听出他的口音是上海人,攀谈之下了解到原来他是上海虹口区的,和我是老乡,他就凭自己这个手艺,没带多少钱就周游全国。钱用得差不多了就剪纸,够用了就继续穷游。这种纸只要是文具店都有得卖。我邀请他到我家坐坐,他说团部招待所已经订好房间和晚饭了。</p><p class="ql-block"> 八十年代后期,16团下属的三个水库和拦河闸、南干大渠、塔里木大桥被剥离出来成立了塔里木水利管理处,简称塔管处。处长赵玉山,处部设在上游水库附近。处部建设由房建队承包。</p><p class="ql-block"> 新处部建成开张后,大会议室需要装璜,处长拍板要画一张拦河闸的大油画。就有人推荐了一个走江湖画油画的某君,处长看了他以往的作品后决定和他签合同。</p><p class="ql-block"> 他作画时我天天去看,觉得水平和结巴子(我的支青朋友,也会画油画)不相上下,拦河闸画的是以几何图形为主,不是画领袖像,相对简单。他先到拦河闸选了一个角度拍了一张彩色照片做母本,然后按比例放大在野麻画布上,也是九宫格、碳素笔打底,然后涂油彩,三下五去二就完工,然后到财务科结账走人,据说价格不菲。</p><p class="ql-block"> 这个人后来又接了阿克苏农一师党校新大楼正面墙左右两边的马赛克彩图的设计和施工。合同有好几万。</p><p class="ql-block"> 我去看了一下,旁边的人都说好,厉害!我说原理挺简单:找两幅市场上现成的有关教育的宣传画,然后打上正方形的小格子,纵横编好坐标号,涂上对应颜色。接下来就十分简单,像绣十字绣一样操作就行了。他们想想也确实是那么一回事。</p><p class="ql-block"> 这个人胆子太大,自己没把握的工程也敢接。阿克苏城区的一个观世音塑像,他也签了合同,后来搞好了以后发觉比例不大对,需要返工,他钱也不要了,溜之大吉。官方也没有去抓捕他。</p><p class="ql-block"> 我到阿克苏还特地抽空去看了一下,果然头的比例大了,适合放在庙里从下至上的仰视。根据视觉原理,从地面看大型雕像,必须头大身小才能视觉比例正常。而这具塑像放在室外,又不是特别高大,所以会感觉比例不对。</p><p class="ql-block"> 最难画的是人,尤其是名人。因为人们对他/她太熟悉。</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勤工俭学</b></p><p class="ql-block">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暑假期间我又一次来到石河子农学院进修。</p><p class="ql-block"> 暑期本就天热,宿舍又没有风扇和空调,所以晚间无事就会和室友上街闲逛,街上毕竟比宿舍里面风凉多了,我们往往逛到很晚才回宿舍就寝。</p><p class="ql-block"> 一天,我远远看到一处大楼前面的院子里面灯光如昼,突然来了兴趣,决定进去看看,于是就暂时脱离了群体,径自走了进去。</p><p class="ql-block"> 院子中间几个小伙子各自站在人字形扶梯上忙着干活,他们正在用水泥糊一条龙。这条龙的骨架是用钢筋铅丝绑扎成型,再用高标号水泥糊在外面形成厚厚的一层水泥外壳。</p><p class="ql-block"> 他们是分工明确的流水作业:两个人从下往上糊水泥,另外两个人就在糊好的龙体上用泥刀进行刻、压、按、挑、磨等动作,做出了龙鳞、龙目、龙尾、龙爪的图案,一丝不苟,旁若无人。</p><p class="ql-block"> 整条龙连底座约四米高,现场高悬了两个300瓦的灯泡用来照明,难怪从远处望来灯光如昼。</p><p class="ql-block"> 夏天本来气温就高,傍着大灯泡干活更加挥汗如雨。所以每干一阵子,他们都需要停工一会儿,下扶梯坐到花坛边上喝水休息,我就上前和他们打招呼并且攀谈了一会儿。</p><p class="ql-block"> 原来他们是中央美院的大二学生,因家境贫寒,所以利用假期外出勤工俭学,为下个学期交学费做准备。</p><p class="ql-block"> 他们说:“这条龙签订合同是五万元。我们干好了这一单,下学期的学费就能解决了。”我问他们为什么要漏夜赶工,而昆虫夜里都有趋光性,大灯泡附近又热,虫子又多,不能等白天再干吗?他们说因为水泥太软不好施工,太硬了也不行,需要不软不硬的时候施工质量最高。而且干完了以后,还准备再接一单,解决下学期的生活费问题。</p><p class="ql-block"> 他们学的就是塑雕专业,又是同班同学,所以配合默契、得心应手,一次成型,不需返工。他们是包工包料包工期,所以漏夜赶工,而最后一道工序是往晾干的龙体上喷花岗石岩浆,验收合格后才能结账走人。</p><p class="ql-block"> 他们小憩后又要上阵了,我和他们就此打住说再见,想不到又是一个后会无期。</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爆米花</b></p><p class="ql-block"> 凡是上了年纪的人,都见过爆米花。</p><p class="ql-block"> 当年做爆米花的,也基本都是上年纪的老大爷,走街串巷,走到哪里,哪里就有嘭嘭嘭爆米花的声音,夹杂着欢笑声不绝于耳。</p><p class="ql-block"> 我小时候在上海过年的时候也去爆过,需要在马路牙子上排队,开爆的一刹那间我们小孩子都条件反射地用双手捂住耳朵,然后冲上去捡喷溅到地上的米花吃,又热又香又脆,真好吃!至于脏不脏,没人在乎。</p><p class="ql-block"> 1970年代末,我在上游地区三连。</p><p class="ql-block"> 春节前的一天,一个半老男子挑着一副担子出现在连队的大院。担子的一头竟然是一个爆米花的机器。他刚把担子放在了院子角落里,还没开口吆喝呢,在院子里玩耍的孩子们就呼啦一声围了上来,自动排好了队伍,然后轮流回家叫大人带上钱拿大米来爆了。</p><p class="ql-block"> 有些孩子看到爆米花的炉火不太旺就跑回家拿来几块好煤,给他添上。他就使劲拉风箱,炉火就呼呼直响。 </p><p class="ql-block"> 当年条件有限,孩子们本就没有什么零食吃,又快过年了,所以家家户户都会来爆米花。</p><p class="ql-block"> 有些人家要爆年糕片,还有的拿来了糖精片放在一起爆,出来的年糕片又香又甜又脆,还没等拿回家,孩子在们就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家长一看不行,马上再加爆一炉。如此这般,排队爆米花成了年前一景。连队院子里,人声嘈杂,孩子追逐打闹,间或掺杂着米花机的“嘭嘭!”声;空气中就弥漫着年味。</p><p class="ql-block"> 不知道是谁从打谷场上拿来了一罐麦子,居然也可以爆,而且麦花比米花更香!于是乎,加工的对象就多了起来,现场已经有玉米、大米、小麦、年糕片、龙虾片、黄豆、干蚕豆。最后我爱人把准备扔掉的干肉皮拿来问他能不能爆?他说能放进去就可以爆,随着一声巨响,小指头大小的干肉皮竟然爆出来两个巴掌大小的熟肉皮。过年我们就用它们烧大白菜汤,好吃的不要不要的!</p><p class="ql-block"> 现场的小孩子们叫他爷爷,看到火不旺就不断地给他加煤,回家拿太费事,就从连队伙房的煤堆上拿,还有的孩子帮他拉风箱,忙得不亦乐乎!老人乐得合不拢嘴。吃晚饭的时候,有一个家长给他端来了饭菜,他吃完了就免了该家长的加工费。如此这般,一直爆到深夜,方才基本上爆完了一个连队职工家的米花。</p><p class="ql-block"> 连队有的人家,是左右套间,孩子多,冬天孩子们都挤得一张床上睡,有空床。就邀请他回家过夜,他也不推辞,不过又免费为他们爆了几炉米花。</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棉花糖</b></p><p class="ql-block"> 新疆,随着交通运输的大力发展、经商条件的改善、兵团建设的欣欣向荣,内地做小生意的人便越来越多的出现在阿拉尔的街头巷尾。</p><p class="ql-block"> 1992年的寒假,阿拉尔市倒是不太冷,我漫步阿拉尔市街头时不经意间竟见到了几样多年未见的“老朋友”。</p><p class="ql-block"> 一个是“棉花糖”。</p><p class="ql-block"> 一个三条细钢管腿的棉花糖机在转,一群放假了的孩子们围着在看。有些孩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好玩的东西:摊主用一只脚踩踏着棉花糖机:离地1米多高的平底锅上架一个小炭炉,炭炉上再架一个不锈钢杯,杯壁上密密麻麻打了很多孔。随着踏脚板的上下踏动,带动了两个相互啮合的齿轮,把垂直方向的运动变成了水平方向的高速旋转。不锈钢杯中的一小汤匙白砂糖受热融化成了糖浆,被离心力通过杯壁的空洞甩了出来,又随着温度的下降变成了细如蚕丝的纤维。</p><p class="ql-block"> 摊主随即用一根细长木棒沿锅帮一绕,便挑起了一大团洁白如雪的棉花糖,一个小孩子付了两毛钱后,双手轻轻地捧着糖棉花,用舌头去舔,他的小伙伴也伸头过来一起舔,嘻嘻哈哈、乐不可支,一会儿就舔完了,于是乎接着再买两毛钱。</p><p class="ql-block"> 棉花糖机被孩子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着,棉花糖被不间断地生产出来也不间断地卖掉,平均每分钟就有一单交易成功,真可谓薄利多销,一个小时50单绝对没有问题。孩子们乐此不疲,摊主也乐得合不拢嘴。</p><p class="ql-block"> 这种只有在过春节的上海街头才会出现的情景,竟然在戈壁新城的街头看到了。</p><p class="ql-block"> 在棉花糖摊位不远处也有一群小孩子围着在看什么,而且还有大人,我也不由自主地走过去看:原来是一个吹糖人的摊位,他面前的草把子上插着不少刚才他做出来的作品,有老鼠偷油、老鼠偷蛋、猪八戒吃西瓜等等。这种手艺上海也见过,不过一般是在春节期间,想不到阿拉尔在平时也有了。吹糖人的买卖和做棉花糖的不一样,棉花糖是产销一体化,棉花糖凉了就回缩,一会儿就会缩成一粒糖就没趣了,只有趁热舔才乐在其中;而吹糖人则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可以慢慢鉴赏,吹糖人是民间艺人的发明创造:把各种色彩的有温度的糖稀(放糖稀的容器下面有微火持续加热)用一截麦管挑出来,趁热边吹边用手捏成各种器物和动物,人物.......一会儿凉了就硬了也定形了。这个东西,既能欣赏又能舔着吃,可称为艺术棒棒糖。所以顾客不但有小孩子,还有不少大人。</p><p class="ql-block"> 当然价格也比棉花糖贵,五毛钱一个,量身定做一元钱一个。比如定做一个猪八戒背媳妇。</p> <p class="ql-block"><b>望星空</b></p><p class="ql-block"> 幼时贫苦、家徒四壁、呱呱坠地、母负乞讨、满腹蛔虫、骨瘦如柴。天天都在死亡线上挣扎,所以从没有仰望过星空,更没有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p><p class="ql-block"> 三岁来沪、居难民所。沪市灯多,光污染严重,仰望星空,群星难辨。虽听过牛郎织女的故事,但在夜空中却难以找到。</p><p class="ql-block"> 后来支边进了新疆,夜晚没有灯,碰到月黑夜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倒是仰望星空的最佳时机。</p><p class="ql-block"> 刚刚进疆那年,碰到好天气,我们在地里干活能够看清楚一千多公里外的天山群峰,可见空气的透明度有多高!晚上仰望星空,银河就像一条群星璀璨的明亮的光带,离开头顶也好像并不太远。</p><p class="ql-block"> 最先被我找到的是大熊星座,也就是北斗七星,因为它是七颗明亮的星星排成勺子形状非常好找,而勺子口对着的方向那颗明亮的北极星是判断方位的最佳参照物。</p><p class="ql-block"> 再然后我回忆学过的星象知识,把天空的星群分成88片,找出了金牛星座、仙后星座、天蝎星座、巨蟹星座......</p><p class="ql-block"> 当我国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东方红一号巡天时,根据报纸上所给出的时间,就能在星空中又快又准地找到那一个移动的光点。</p><p class="ql-block"> 文革期间我们最喜欢唱的歌曲里面有一首最好听的,歌中唱道:“抬头望见北斗星,心中想念毛泽东......迷路时想你有方向,黑夜里想的照路程......”想不到望星空还真的能救我于危难之中。</p><p class="ql-block"> 七十年代初,我和大侠一起在和田河深处打柴禾。一天下午,我去护坝连见了凌复宗,又结识了他的舍友马贵根和董林海,几人相谈甚欢,以至返回时天色已晚。</p><p class="ql-block"> 返回时我在树林子里迷了路,走了一个多小时还在林子里面打转转。正在六神无主、惶恐不安的时候,一抬头看到了北斗星,心中大喜,马上认准了正确的方向一直走下去,很快就望见了我们的地窝子天窗上面透出的煤油灯光!终于有惊无险,化险为夷。</p><p class="ql-block"> 回上海后,再也观察不到美丽的星空了,光污染太严重了。</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和谐号</b></p><p class="ql-block"> 我乘坐的和谐号列车可不是高铁,而是蒸汽机车牵引的绿皮车。可那是我乘坐的一列真正的和谐号列车,等你看完了全文,你就一定会有同感。</p><p class="ql-block"> 上车的时间是1966年12月1号,地点是乌鲁木齐南站。</p><p class="ql-block"> 好不容易验票挤上了火车,发现车内早已经是座无虚席!不是一人一座,而是二人座的坐了三个人,而三人座的坐了四个人,其余的空间也都站满了人。也没有争抢座位的,大家都是相互看看对方报以友好的微笑。</p><p class="ql-block"> 最使我感到兴奋的是我们车厢里竟然有很多喀什供销社中等专业学校的红卫兵小将,其中一个男生告诉我们说,他们要去北京看毛主席,所以每个人都背了好大一摞馕。他们以女生为主,都穿着漂亮的民族服装,头上戴着绣花帽,垂在帽子底下的有不少辫子。有的内地乘客听说过少数民族姑娘的年龄和辫子的根数相匹配,就悄悄地数姑娘们的辫子,姑娘们察觉了马上就报以微笑。</p><p class="ql-block"> 有的内地乘客没有吃过馕,问他们能不能尝尝,有个姑娘马上取出来一个给大家分享,另外一个姑娘还拿出来一个大石榴与周围的旅客分享,这引发了一轮分享各自带的特色食品的热潮。后来不知道是谁提议的请喀什的姑娘们给我们来一个民族舞蹈,立刻得到了几乎全车厢里的乘客的响应,拥挤不堪的车厢内立马腾出来一段过道作为跳舞的空间,姑娘们的男同学也打起了手鼓,乘客们听到旋律是:“毛主席的话儿永远记在我们的心坎里。”这个大家都耳熟能详,于是纷纷和着拍子开始唱,整个车厢内歌声如潮,人们倦意全无,姑娘们也跳得鼻尖沁汗,小辫飞舞,手鼓打得像战鼓,催人奋进。一曲收尾,车厢内掌声雷动,经久不息。</p><p class="ql-block"> 厕所和水房虽然人满为患,但是秩序井然,大家排队,绝不争抢。</p><p class="ql-block"> 餐车里的工作人员因为车厢太挤无法送餐,就在火车停靠时间较长的车站把饭抬下去放在月台上卖。</p><p class="ql-block"> 每次停车车窗外都会有车站附近的小朋友提着水壶给旅客送水。</p><p class="ql-block"> 我此生乘过的火车次数可谓多矣,从蒸汽到内燃到电气;从普快到特快到高铁,但是最难忘的却是这次“和谐号”列车。</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读书之一</b></p><p class="ql-block"> 读书已经成为我一辈子的爱好。</p><p class="ql-block"> 我读的书虽然不少,但真正对我产生影响的却不多。撇开学生时代读过的《青春之歌》《红岩》《林海雪原》《红日》等对我产生了不小影响的书之外,到新疆兵团后,也读了一些有意义的书。</p><p class="ql-block"> 因为当年的客观原因,在上个世纪中页想要读到自己心仪的书,基本上只能靠借。因为书店里面是买不到的。</p><p class="ql-block"> 按照时间顺序,我读到的第一本心仪已久的书是《唐诗别裁》,是我们同一个宿舍的邻班战友徐亚敏从上海带到新疆的。我见他不时地翻阅,一会儿念念有词,一会儿发出会心一笑,一会儿若有所得地手舞足蹈,感到十分好奇,趁他上厕所方便时偷偷地迅速翻阅了一下,立刻就被吸引了。</p><p class="ql-block"> 等亚敏回来后就提出能否借我一阅,一开始他面有难色,说此书是他进疆前刚买到的抢手货,第一版刚上架就被抢购一空。他把这本爱不释手的宝贝带到新疆来,自己还没有看完。一开始他看我是一个莽汉,以为我是要附庸风雅,想不到一席话下来,倒是如遇知音,就慷慨地答应先给我看,但是限时一周,不许折叠书角。我一概答应,坚决照办。</p><p class="ql-block"> 唐诗我读过了很多,有的已经耳熟能详,但是这本书却把每首诗作者的生平、作品特点、其他作者同类作品的点评、相关的时代背景、作品欣赏等,写得简单扼要却面面俱到,文彩斐然,实为难能可贵。读过这本书后则其他有关唐诗的书几乎可以不用读了。</p><p class="ql-block"> 邻班还有一位战友凌复宗,进疆不久就收获一个雅号—“老头”,其实他仅仅年长我一岁。叫他“老头”是因为他说话慢条斯理,走路慢慢吞吞,干事不慌不忙,给人感觉没有朝气。其实他是妥妥的一枚学霸,什么问题你问他,基本上都可以得到几乎令人满意的回答。而且他比亚敏还要更厉害,他是男子体操国家三级运动员!老头也喜欢看书,因此我们很快就成为朋友,后来我和大侠在70年代初在和田河荒原深处打柴禾的时候,我就从老头处借到了《古文观止》,我和大侠得以在一起深耕细作,切磋琢磨,使我俩的古文基础有了一个不小的提升。</p> <p class="ql-block"><b>读书之二</b></p><p class="ql-block">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和李兆星,胡军兵等一行四人奉命去四营营部(原上游一场场部)走资派学习班当警卫。</p><p class="ql-block"> 我们到了四营营部后,营长给我们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情况:原来这个学习班的成员是运动初期被打倒靠边站的走资派,还有的是925起义人员,被打成了国民党残渣余孽和国民党特务,这次是准备做最后的甄别,然后就解放他们中的大部分。</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任务就是看住他们,不让他们寻短见。我看他们一个个的都像隈灶猫,低眉顺眼,有气无力,不像是要想自杀的样子。</p><p class="ql-block"> 如果想自杀,运动初期被折腾得受不了的时候早就自杀了,还能活到今天?</p><p class="ql-block"> 我们又奉命把他们的裤腰带都收掉代为保管了。他们走路、打饭,都得用一只手提着裤腰,没有了裤带想自缢也找不到绳子。</p><p class="ql-block"> 再看他们一个个吃饭都是狼吞虎咽的样子,家里又是上有老下有小,我就判断他们不可能寻短见。毕竟他们只有五十岁左右,来日方长,没有任何自杀的理由。</p><p class="ql-block"> 我们四个人住在招待所门口第一间警卫室,白天陪他们去食堂打饭,晚上每人两小时值班。空闲时间很多很无聊。</p><p class="ql-block"> 他们仨闲来无事就打牌睡觉,我则借来一本毛泽东选集四卷合订本来研读。</p><p class="ql-block"> 警卫了一个多月,我把毛选通读了两遍。</p><p class="ql-block"> 毛选中最重要的一篇文章是《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毛主席把马列主义和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在此文中回答了国内外的朋友和敌人都迫切需要答案的问题。</p><p class="ql-block"> 当时的共产国际领导人,包括斯大林和托洛茨基都认为国民党叛变后中国革命就没有了成功可能。革命队伍内部也弥漫着悲观情绪,甚至连红军一号战将林彪也发问:“红旗到底打得多久?”</p><p class="ql-block"> 毛主席调查了中国当时现状和历史指出:中国各省军阀之间的长期战争,使得红色根据地可能在各省的边缘地带存在,军阀为了保存实力对于边缘地区的工农武装割据红色政权会持容忍态度。</p><p class="ql-block"> 所以后来的各地的红色政权都在边区。如:鄂豫皖、晋察冀、闽粤赣、晋冀鲁豫、陕甘宁......而落后农村的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则使边区不怕封锁,能够长期坚持。</p><p class="ql-block"> 井冈山道路开辟了一条工农武装割据,建立农村革命根据地,农村包围城市,最后夺取城市的中国特色的革命道路。</p><p class="ql-block"> 没有毛主席开辟的唯一正确的革命道路,中国革命可能至今还在黑暗中摸索。</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读书之三</b></p><p class="ql-block"> 在值班连的几年里我读了不少马列主义原著,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只有三本书,分别是《共产党宣言》、《反杜林论》和《自然辩证法》</p><p class="ql-block"> 《共产党宣言》是我研读第一本马克思主义的原著,要问我为什么选它先看,理由很简单:在我买的一大堆马列主义原著的书籍中,这一本最薄!</p><p class="ql-block"> 当年干活儿从鸡叫忙到鬼叫,看书需要忙里偷闲,见缝插针,所以我只能挑一本最薄的先看以建立信心。</p><p class="ql-block"> 刚看第一句就被吸引住了:一个幽灵,一个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大陆游荡......</p><p class="ql-block"> 一本纯理论的书籍竟然能写得如此引人入胜,我就放不下来了,边吃饭边看,没有照明就对着灶头的火光看,一直看到下半夜才读完。</p><p class="ql-block"> 读罢掩卷长叹: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语言能力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原来理论著作竟然可以这样写!另外我对译者陈望道也是佩服不已,他的翻译真正的达到了信、达、雅。既忠实于原著,又适应汉语的表达习惯。</p><p class="ql-block"> 据说《共产党宣言》的手稿有两份,由马、恩分别执笔,完成任务后两人见面一看,马克思写的文章的长度是恩格斯的好几倍,随即决定将恩格斯的手稿略加调整后付印,但是作者仍然定为两个人。</p><p class="ql-block"> 《反杜林论》仍然是恩格思的作品。当年马克思全部身心都投入到写作《资本论》中,对于外界资产阶级理论家对于他的疯狂攻击则无暇顾及,不予理会。保卫马克思主义的历史使命就落到了恩格思的身上。恩格斯选中了一个最狂热分子——柏林大学教授杜林作为活靶子,对杜林的理论进行了逐条分析批驳并在报纸上连载,一时洛阳纸贵。由于恩格斯的文章有理有据,鞭辟入里,一针见血,招招致命。杜林那一帮人群体哑火。恩格斯的文章编辑成书之时就是杜林教授被柏林大学解聘之日。</p><p class="ql-block"> 马克思夫人燕妮不会当家,常常透支恩格斯寄给他们家的生活费。最后恩格斯只好把每月寄一次生活费改为每周寄一次。才能确保马克思家不致有断炊之虞。</p><p class="ql-block"> 《自然辩证法》中有几个观点至今仍然不过时。书里有一篇“劳动创造人”论述人类起源问题的文章,有理有据,至今无人超越。</p><p class="ql-block"> 《自然辩证法》中精彩论述太多,下面略引些许,以飨读者。</p><p class="ql-block"> 人类是最美的宇宙之花,在人类身上,宇宙达到了自我意识。</p><p class="ql-block"> 太阳的燃料燃尽,引力依旧,行星们的运行轨道就越来越小,地球人由于气候变冷而不得不全部居住在赤道附近,最后地球变成了冰球,九大行星依次坠落到太阳上,太阳变成了一个白矮星,在宇宙中隅隅独行。</p><p class="ql-block"> 宇宙既然能用铁的规律产生了人类,必然还会在宇宙的某一个地方,再用铁的规律把类似的高智能生物再一次创造出来。</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读书之四</b></p><p class="ql-block"> 我没调到六连之前就和谢国荣有过交往,记得当时我和文忠都在值班连,70年代初的一个休息天,文忠和我去朱寿南处玩,当时朱寿南在机耕队开拖拉机。谢国荣也在朱寿南处,我们相谈甚欢,午饭就包馄饨,想不到他们两个包起来都是专业水平,文忠和我只好烧水添柴了。</p><p class="ql-block"> 73年我调六连后竟然和谢国荣住在同一个宿舍并且很快成为好朋友。他见我很喜欢看书,就和我一起到司务长家里去。司务长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微笑而健谈,他见谢国荣说我喜欢看书,就指着他房间的书橱说:“随便挑!”,我随意地浏览了一下,也没有什么我十分心仪的书,最后挑了两本。一本是艾思奇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另一本是达尔文的《物种起源》</p><p class="ql-block"> 因为我精读过毛泽东的《矛盾论》和《实践论》所以读艾思奇的这本书并不吃力,我以前也读过了一些哲学书籍,只不过没有系统化和理论化罢了。艾思奇这本书的扉页上注明了是中共中央高级党校的指定教材。我把它仔细地研读了几遍,感到受益匪浅。使我想不到的是在13年后,在高等教育自学考试中有一门哲学课程要考,而我又没有买到教材,但是就凭我13年前的记忆中的存货,居然考了86分!</p><p class="ql-block"> 达尔文的进化论,早就听说过;最早的译本应该为严复的《天演论》。与其相关的文章的只鳞片爪,也读过。但是原著没有读过。这次总算借到了《进化论》的原书。</p><p class="ql-block"> 进化论的核心观点就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优胜劣汰。这就是所谓的“自然选择”,为了生存需要,物种就开始进化,经过用进废退的代际积累,量变引起质变,新的物种就出现了。</p><p class="ql-block"> 进化论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改变不了环境就改变自己。只有改变自己去适应环境才能生存和繁衍生息,否则就会灭绝。</p><p class="ql-block"> 含羞草为什么叶片一被触碰就会整株萎瘫于地?原来含羞草是一种热带草本植物,而热带雷阵雨天气多, 雨点大而急,当第一个雨点打到含羞草的叶片的时候,它马上就萎顿于地,就避免了后面接踵而至的暴雨的致命打击,雨过天晴后,就伸了伸懒腰,再重新站立起来。</p><p class="ql-block"> 那些反应慢,体格弱小的其他植物就逐渐灭绝了。</p><p class="ql-block"> 没有攻击或自卫能力的动物多属草食动物,为了生存他们大都进化出善于奔跑的四肢,而且多为群居动物,时时刻刻都竖着耳朵听,有些动物还专门有放哨的,一有风吹草动,马上报警并捷足狂奔,走为上。</p><p class="ql-block"> 还有些动物随时能改变体表的颜色,使之和周围环境的颜色相一致,使自己具有保护色而不易被天敌发现,还可以对猎物进行突袭。</p><p class="ql-block"> 现在常常听到的:社会达尔文主义难道不就是这个吗?!</p><p class="ql-block"> 人工选择是通过观察发现动植物的基因突变的个体而加以定向培育使之成为人类需要的新种的方式。如野兽被培育驯化成家畜,鲫鱼被培育成金鱼,袁隆平先生培育出来的超级稻也是。</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读书之五</b></p><p class="ql-block"> 关于二战的书籍可以说是车载斗量,而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最畅销的书是《第三帝国的兴亡》。</p><p class="ql-block"> 我之前也看过了不少二战书籍,尤其是关于东方战场方面的,因为中国是二战东方战场的主战场。</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看的电影《地道战》《地雷战》《平原游击队》《铁道游击队》《鸡毛信》《小兵张嘎》等无不是关于抗日战争的,有关欧洲战场的我只看过《斯大林格勒保卫战》。</p><p class="ql-block"> 我当时非常想读《第三帝国的兴亡》这套书。当年据说这套书刚上架即告脱销。后来不知道朱寿南通过什么途径从上海买到一套且已经寄到新疆,而谢国荣又是寿南的老阿哥兼老朋友,所以在寿南先睹为快之后,这套书就理所当然地传到谢荣的手里,我又和谢是一个宿舍的朋友,所以近水楼台,拿到书之后,我等不急谢看完,就从直接从第二本开始读。</p><p class="ql-block"> 我们每每白天读完了一些章节,晚上就开卧谈会,交流各自的心得体会,也就等于读了两遍。所以尽管我是从第二本开始读的,但是听了谢国荣谈了他读第一本的体会,比自己读过的印象还要深刻。何况谢国荣又是听说书长大的,说起来绘声绘色,好像在书场听说书。</p><p class="ql-block"> 我们后面还有朋友等着看书,所以不得不加快进度,但是由于我们是边看边聊,互相印证心得体会,所以效果特别好。</p><p class="ql-block"> 这套书是从十几吨历史资料里面筛选出来的金子,以历史事实为根据,以秘密文件为基础,史料翔实地系统地记述了二战的始末。对希特勒的家世也有详尽的描述。从希特勒的崛起到灭亡不仅有纵向的记录,对于希特勒横向的关系也一点不漏地面面俱到地做了全景式的记录。例如二战的风云人物:墨索里尼、东条英机、斯大林、丘吉尔、罗斯福均有出色描写。</p><p class="ql-block"> 读过了这套书,其他有关二战的书籍或可不读。</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烟</b></p><p class="ql-block"> 支青基本上都是在兵团期间学会抽烟的。</p><p class="ql-block"> 抽烟对于健康有百害而无一利,支青们为什么还要学抽烟呢?想家、无聊、空虚、社交、成人感觉......好像都有点。</p><p class="ql-block">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学会抽烟的,反正一开始是看到别人抽,自己也想试试,尽管被呛得咳嗽流泪,但是出于不服气的心理:我就不信我不行!就这样学会了。</p><p class="ql-block">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我始终没上瘾,有烟抽固然不错,没有烟抽也无所谓。</p><p class="ql-block"> 尽管如此,当年还是干过不少荒唐事......</p><p class="ql-block"> 比赛抽烟烟灰不倒:抽烟不让烟灰掉下来。到最终比赛谁的烟灰最高。</p><p class="ql-block"> 比谁剩的烟头最短。吸到最后用拇指和食指的内侧指甲盖掐住烟头的一侧,用嘴吸另一侧,甚至把嘴唇烫出泡来。</p><p class="ql-block"> 比谁吸得快。最快的人只要两口气就可以把一支烟吸到头。</p><p class="ql-block"> 吐烟圈。一开始我不会,后来才知道是吸一大口烟存在口腔内,然后再用舌尖抵住下齿背,舌头中间突然往前凸出来,这样一个烟圈就飞出了口腔,烟圈在空气中慢慢旋转着飞行,越飞越大;然后还可以对准大烟圈中间吐第二个烟圈、第三个烟圈,就像俄罗斯套娃一样,最后把口腔内余烟吐出来一条细烟丝把前面的烟圈都串起来。</p><p class="ql-block"> 没有钱买卷烟,就到“巴扎”上去蹭维族老乡摊位上的莫合烟。</p><p class="ql-block"> 莫合烟,是老乡自己种的烟,自己烘干、自己切丝的土烟。烟味挺冲,烟瘾大的人最喜欢抽。</p><p class="ql-block"> 因为老乡卖吃的东西都可以先尝后买,所以就有人钻了这个空子:先找一些旧报纸,裁成卷烟的长条,到巴扎莫合烟的摊位上卷上一支又长又粗的烟抽着后离开,然后走到隐蔽处把烟掐灭,把烟丝倒入军装口袋,如此这般循环,便可以凑出足够抽一周的免费莫合烟。</p><p class="ql-block">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干的真是无聊透顶荒唐至极的勾当!</p><p class="ql-block"> 幸好,我从教当老师后,坚决和烟说再见,从上个世纪80年代开始到现在已经戒烟成功40多年了。自从戒烟后我不咳嗽,基本上没有感冒过,也没有什么上呼吸道的毛病。</p><p class="ql-block"> 坚决不抽任何人递上来的香烟是戒烟的第一步;不管他软硬兼施、口吐莲花,说什么下不为例、最后一支......一律谢绝!哪怕对方以不够朋友,绝交相威胁也不屈服。</p><p class="ql-block"> 要健康,就得戒掉坏习惯!</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酒</b></p><p class="ql-block"> 进疆之前,我家不会喝酒。</p><p class="ql-block"> 家里连糊口都困难,往往等不到到月底发工资我哥就要打报告要求厂工会补助5元钱,否则家里就要断炊。这样的家庭,很难想象会去买酒喝。小时候我只知到每个月发工资的时候,母亲会交给我一毛钱,要我去街道拐角的酒店去打二两土烧酒,她和父亲就着一盘炒花生米对酌,高兴的时候就用筷子蘸一下酒让我舔一下然后再给我几粒花生米。</p><p class="ql-block"> 进疆后,特别是有了工资后,每逢发了工资、或者是有了荤菜、或者有朋友来拜望,喝酒是免不了的。兵团有一句流行语:“不会喝酒就不是男人!”于是男支青们为了证明自己是男人,就先后被逼上梁山,纷纷上了酒桌。</p><p class="ql-block"> 在疆30年,我各种酒基本上都品尝过了。从茅台(肯定是真的,因为我的一个战友在乌鲁木齐长江饭店当一级厨师,有一次兵团首长在长江饭店开会喝茅台酒时他藏了一瓶)XO、伊力特到连队里的自酿烧酒。我的感觉最好喝的还是16团五连酿的沙枣酒,清香扑鼻、酒味醇厚,而且达到了55度。</p><p class="ql-block"> 喝酒最没劲是和复员军人同桌喝。因为当年新疆兵团连队的领导几乎百分百都是复员军人,我平时和他们打交道的地方也最多,所以他们每喝必请我,去了一家如果不去第二家就是看不起他。所以逢年过节酒局不断。</p><p class="ql-block"> 复员军人的酒局只有两大内容:荤段子和划拳。而这两样是我最没有兴趣和最不擅长的,以至于每次赴宴都度日如年,可提早退席又不礼貌!</p><p class="ql-block"> 当年由于生活条件的限制,下酒菜通常是凉拌海带、油炸龙虾片、油炸花生米、醋溜白菜,起一次油锅就行了。</p><p class="ql-block"> 会烧菜的还会烧出来:拔丝苹果、拔丝红薯、拔丝土豆、炒鸡蛋、青椒土豆丝......家里养鸡的,光是鸡就能烧好几道菜,因此酒局的餐桌上的下酒菜也就满满当当的了。</p><p class="ql-block"> 我喝酒若是和老朋友相聚,喝至微醺即开始变成话唠,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到投机说不停。</p><p class="ql-block"> 年轻时怕激将法,酒席上,往往别人一激,我就上当,把控不住自己,容易喝醉。甚至醉得不省人事,烂醉如泥。不过我醉了从来不骂人也不打人,而只会傻笑,无论在什么地方倒头便睡,最长的一次在朋友里睡了十几个小时。</p><p class="ql-block"> 酒醒之后,后悔不已。因为我知道,酒醉就是酒精中毒,头痛会持续一两天。我辛辛苦苦背的英语单词往往会忘记好多。而且酒精中毒就是肝中毒,时间长了就会变成酒精肝,肝硬化甚至肝癌。</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痛下决心,坚决戒酒。现在除了极要好的老朋友相聚的时候,稍微意思意思之外,其他场合滴酒不沾,至今也已经几十年了。</p><p class="ql-block"> 疫情前我在值班连的老战友,酒友,后来的16团中学的校长王斌因肝癌不治驾鹤西去了。</p><p class="ql-block"> 他嗜酒如命,宁死不戒。</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牌</b></p><p class="ql-block"> 扑克牌这个娱乐项目是零门槛。不管是文盲还是文豪都能玩到一起,管你是刘姥姥还是贾太君都可以在一起摸上几把。</p><p class="ql-block"> 这个东西携带方便,不过一块卫生肥皂大小,口袋里随便一放就行。玩起来从一个人到四个人都随便,不像麻将三缺一那样就玩不起来。而且扑克牌不拘场合,从列车的小桌到田边地头都能开打,不像麻将需要有一个方形坚硬光滑的平面才能开打。</p><p class="ql-block"> 在新疆,扑克牌还有一个你想不到的妙用:搭便车。有时候从上海探亲回兵团,在大河沿换乘汽车的时候不是很方便,尤其是搭便车需要给驾驶员一点伴手礼,而当年兵团驾驶员最心仪的东西就是一副好的扑克牌。</p><p class="ql-block"> 70年代中期我从上海回单位前,搞到了一副大闹天宫的刚上市的扑克牌放在贴身的口袋里以防不时之需。果不其然,到大河沿一下火车就看到了王学才等好几个战友在到处找驾驶员搭讪,想找个便车,但是不一会就露出了失望的表情。</p><p class="ql-block"> 我在火车上新认识了一个沙井子的支青朋友小齐,他的朋友给了他一个便条,介绍了一个在大河沿食堂工作的川妹子帮他找车子。</p><p class="ql-block"> 并说这个川妹子是红卫兵串联到新疆的,到了新疆感到不错,就和大河沿兵团转运站的一个复员军人会计一见钟情并闪婚,婚后就被安排在转运站食堂工作。</p><p class="ql-block"> 我俩一下车就按图索骥找到了这个川妹子的家。想不到这个川妹子很爽,给她东西一概不收,并说你们看看我家里什么东西没有?说完就带着我俩找车子,一会儿就找到了一个驾驶员,答应带一个人,小齐上车走了。川妹子食堂要开饭,也走了。</p><p class="ql-block"> 我慌了, 我不认识她,小齐还是别人介绍的,看来我要和王学才一样在大河沿过夜了!想不到川妹子在卖饭的时候又给我找到了一个驾驶员,从食堂后门出来找到了我并问我有没有扑克牌,我刚要掏给她,她摆手不要说是驾驶员要,并把我带到了那个汽车的旁边,驾驶员看到了这么精美的扑克牌,笑容满面说马上就走,天黑前过干沟,并叫我上行李。</p><p class="ql-block"> 我行李少,驾驶室里就放下了。王学才他们看到了,要我帮忙给他们带行李,我说,带可以,但得绑紧了。</p><p class="ql-block"> 他们把行李放在油罐和车厢板之间的空间里,王学才把两块五斗橱的镜子玻璃绑在油罐顶部进油口的旁边。</p><p class="ql-block"> 没有行李的拖累,找车子方便多了。他们最终比我晚几个小时也回到了16团五营,他们的行李都在,就是王学才的两块镜子玻璃被颠断了!</p><p class="ql-block"> 我会打牌,但是不喜欢在打牌上面多花心思,逢场作戏罢了。</p><p class="ql-block"> 1977年在上游地区三连春节的一次打牌使我下定决心把扑克牌戒了。</p><p class="ql-block"> 事情是这样的:年夜饭后,当年没有电视机,更没有春晚,我当时还是单干户,于是乎,我就应邀来到王洪英家里打扑克牌。在场的还有邵德荣一家。四个人两副牌,打80分升级。王洪英可能手气不好,再加上我打牌不认真,懒得去记住出过的牌,也不去预测对家手里大概还有什么牌,因此我们就负多胜少;我想胜负乃兵家常事,无非就是消磨时间,博得一笑而已,谁知道王洪英的脸由晴转多云又转阴,最后竟然是雷阵雨:把牌收拢起来通通塞进灶头里面,付之一炬化为灰烬!</p><p class="ql-block"> 牌局不欢而散。</p><p class="ql-block"> 从那以后,不管谁请我打牌,我一律说不会。</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刻钢板</b></p><p class="ql-block"> 当老师没有一般人想象的那么简单。</p><p class="ql-block"> 当年考进教师队伍后,每次经过四连碰到王韵标和崔小牛的时候,他们总会叫:“大奎,给你混到教师队伍里去了,是吗?”我对他们笑笑,心中暗想,教师就那么好混吗?并不!</p><p class="ql-block"> 首先是写字。</p><p class="ql-block"> 现在能写一笔好字的人不多了。</p><p class="ql-block"> 不做老师,一年也写不了几个字,只要练好自己的签名就行了。但是当老师不往黑板上写字是不可能的。如果字写不好,就会让学生看不起,“什么蟹爬字,还不如我”。在改作业和写学生评语的时候也容易露马脚,你钢笔字写不好,家长看了会笑话。</p><p class="ql-block"> 当年,只写好粉笔字、钢笔字还远远不够,还要能刻好钢板字。现在的教师或许不知道钢板是个什么东西,可在上个世纪,刻钢板是教师的基本功。</p><p class="ql-block"> 有的人钢笔字、粉笔字写得一流,钢板字则不一定能刻得好。而当年试卷都是老师自己出题自己刻卷子、印卷子;一条龙服务,全部自己来。</p><p class="ql-block"> 刻蜡纸需要五样基本工具:钢板、铁笔、蜡纸、香烟、火柴。</p><p class="ql-block"> 刻蜡纸精神需要高度集中,略微一走神就有可能刻错,重刻费时费力费蜡纸。可是错的地方擦不掉、抹不去,唯一的办法就是点一支烟,把烟头慢慢靠近那个刻错的地方,让蜡被烤化流动起来补平刻错的地方,然后重新再来。</p><p class="ql-block"> 工欲善其事 ,必先利其器。</p><p class="ql-block"> 蜡纸、钢板和铁笔的质量直接影响试卷的质量。</p><p class="ql-block"> 蜡纸有好几种品牌,在蜡纸进货的时候,千万不能贪便宜,一定要选购那种薄的蜡纸。</p><p class="ql-block"> 蜡纸不能厚。厚则蜡会在刻字的过程中堆积在刻过的字的旁边,形成蜡微粒,造成卷面长“雀斑”。</p><p class="ql-block"> 钢板表面的纹路宜细不宜粗。因为粗了,铁笔在刻字的时候会产生轻微跳动,容易将蜡纸刻破。</p><p class="ql-block"> 同样铁笔也不能太尖,太尖同样会把蜡纸勾破。</p><p class="ql-block"> 刻蜡纸的时候,用力过大则易把蜡纸刻透,造成渗油过量而字迹模糊;用力过轻则渗油过少字迹同样断断续续地看不清。尤其是数学卷子在刻4、6、8、9、0的时候刻重了,封闭部分就会出现一个洞而漏油;同样英语单词中大多数字母都会出现封闭部分,千万不能刻重,否则蜡纸就会出现断断续续的小洞,蜡纸也就报废了。</p><p class="ql-block"> 印油同样需要根据温度变化和印油品牌的不同往里面适当地增加一些柴油然后调匀再使用,油稠了蜡纸不能完全透下去,卷子就不清楚;油稀了透过蜡纸过多,卷子同样不清楚。个中原因,只能意会不可言传,靠老师自己摸索了。</p><p class="ql-block"> 最后在滚筒上均匀地涂抹了油墨之后在纱窗上面来回推拖滚动也有学问。要根据每一次的印张清晰度来调整滚筒的压力和滚动的速度才能达到最佳效果。</p><p class="ql-block"> 现在虽然都是电脑打字而且学校里面都有文印室,但是留心处处皆学问这一点到什么时候都是适用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泳</b></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家贫屋小,一到炎夏别说电扇,就连一把蒲扇都是奢侈品。只能和小伙伴们到处找水塘、河、沟,去泡澡。</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还没听说过什么环境污染,只要见河就下去,不管不顾,当然也有溺水的,但这吓不住我们,再说家长也管不住我们。</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家家孩子都多,没有独生子女之说,孩子没有现在金贵,真的少了一个,伤心一时,不久之后也就忘记了。</p><p class="ql-block"> 时间长了旱鸭子还真的变成了水鸭子,不过我们自学成才的孩子们都是清一色的狗刨式。姿势虽不好看但是很实用,不但自救、救人不成问题,而且还能捕鱼捉蟹。</p><p class="ql-block"> 我真正的游泳还是在新疆学会的。</p><p class="ql-block"> 新疆兵团是灌溉农业,绿洲农业。有水库、有干、支、斗、农渠道系统。</p><p class="ql-block"> 我一到新疆就发现到处都是渠道,尤其是新开岭三连有一条从胜利12场绵延过来的十几公里长的大渠,里面有滚滚浊流(因为是从阿克苏河龙口洪水期间引水,没有经过水库沉淀)这条大渠就成了我的乐园。</p><p class="ql-block"> 每当热的受不了,别人嫌水浑不愿意下去,我却不管三七二十一下去再说,因为是天山雪水融化的水源,真是凉快极了!大不了泡得像个泥猴子,出来再找清水浸泡重新冲洗一下罢了。</p><p class="ql-block"> 等洪水期过了渠道里面的水就清了,尽管水也浅了,但是在里面瞎扑腾还是挺开心的。</p><p class="ql-block"> 我练游泳的方法是顺流而下或逆水而上。</p><p class="ql-block"> 休息天去12场赶巴扎回连队时我就让战友帮我拿衣服和果子;我自己则跳进大渠,顺流而下,往往比在岸上走的人先到,尽管人出水后像条泥鳅。</p><p class="ql-block"> 逆水游就是在闸门前面游,为了抵消水的流速,我就得使劲游才能达到原地不动,不让水把我冲下去。</p><p class="ql-block"> 在新开岭三连的时候,丁介生不但喜欢游泳,还喜欢跳水。我们曾经在三连菜地涝坝边上用牛车当跳台,练习跳燕式入水和镰刀式入水。</p><p class="ql-block"> 在六连青年排的时候,和马帮在一起游过泳,马帮的泳姿绝对一流,尤其是海豚式,不亚于专业运动员。</p><p class="ql-block"> 我在上游地区三连当文书的期间,没少下河搞鱼。所以和田河、叶尔羌河、南干大渠几乎成了我每周必去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被调到上游水库中学教书。学校离开最近的鱼池只有5分钟左右的路程,到水库坝线上也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我在上游水库中学的12年中,暑假里就没有一天睡过午觉,天天泡在鱼池、大渠里嬉水。</p><p class="ql-block"> 在若干次回上海探亲期间,我更是见江河湖海就下,共游过长江、钱塘江、西湖、金山海湾、青岛海湾、暹罗湾、西宁公园内湖。</p><p class="ql-block"> 我除了自己游,还给我女儿买过泡沫游泳衣和救生圈,把她带到大渠里去嬉水,经过一段时间后她竟然无师自通地能在大渠里自由游动一段距离了。</p><p class="ql-block"> 我羡慕那些浪里白条和美人鱼,并且不断努力改进自己的泳姿。</p><p class="ql-block"> 活到老,学到老。永不停步!</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阿克苏河</b></p><p class="ql-block"> 我的童年时代和少年时代只见过黄浦江和苏州河。</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经常晚饭后和小伙伴们一起撒丫子就往外滩跑。尤其是夏天,到黄浦江边上乘凉几乎是我们小孩子们的保留节目。</p><p class="ql-block"> 苏州河上的运粪船夏天臭气熏天,行人避之唯恐不远,所以我们从来不过去,只是到外滩公园(黄浦公园)冲澡、喝自来水、看万国建筑博览会、看黄浦江涨潮时和苏州河的天然水分界、看黄浦江上的大船和舢舨......有时候兴之所至,还一路飞奔去看国际饭店,在黄河路口边上吹弄堂风,真凉快呀!</p><p class="ql-block"> 塔里木河只是在地理课上学到的,只知道它是我国最大的内陆河,是季节性河流,最后流进罗布泊,消失在沙漠之中,而彭加木就在那里失踪的。</p><p class="ql-block"> 我们是1965年年7月份进疆的,连队距离阿克苏河不远,而阿克苏河是塔里木河的上游,其实是同一条河。</p><p class="ql-block"> 男孩子好奇心大,几个人就相约去看塔里木河。</p><p class="ql-block"> 7月中旬,塔里木河洪水尚未退去,浊浪滚滚,河宽百米以上,甚是壮观。河边上还站着几个青年一二连的哥们。看了一会儿,我们几人没人敢下水。</p><p class="ql-block"> 说时迟 那时快,二连的一条黑大汉蹬掉鞋子,脱去上衣,纵身跃入河中,我们一阵惊呼!只见他瞬间就被冲下去好远,他迅速交叉用双臂划水,双腿拼命打水,不一会游到了对岸,已经被冲下去一百多米远,可见水流湍急。</p><p class="ql-block"> 后来听鮑君良说这汉子名叫熊继璋,外号土匪。只见土匪在对岸赤足沿岸往上游跑了几百米,然后纵身跃入水中飞速游了回来,在我们面前上岸后穿上了上衣和鞋子,是日再没有第二个人敢冒险。</p><p class="ql-block"> 不几天,听说陈再华(小日本)等几个人把河边的渡船划到下游去了,连长命令他们把船弄回原处。因为逆水行舟不太可能,所以陈再华他们几个只好先把船拖上岸,再把船翻过来扛上肩,沿岸边一路扛回原处。</p><p class="ql-block"> 傍晚,蚊子本就成群结队,等他们跑回连队身上的疙瘩已经不计其数,火烧火燎,有的痒得直哭。自那以后,再没出现摆弄渡船的事。</p><p class="ql-block"> 当年过河全靠小船摆渡,船如果冲走了,交通就中断了。</p><p class="ql-block"> 说塔里木河是无疆野马一点不假,塔里木河在上个世纪几乎年年洪水期间都改道,可又无法判断它往哪个方向改道。</p><p class="ql-block"> 65年我看到河边上的瓜地里的瓜都滚到河里面了,就问为什么不种得离河远点儿,回答竟然是种的时候,瓜地离河一公里多呢!河床改道竟然如此厉害。</p><p class="ql-block"> 66年动工修建的国防大桥到73年居然由于河床改道而报废了。洪水把引桥冲掉了,而大桥成了摆设。</p><p class="ql-block"> 我们把国防桥和引桥称作为大桥和小桥,洪水期一过桥附近就成了游泳的好去处,但也发生过不幸事件。驾驶员的女儿、宣教股长的大儿子,都是当年在大学暑假期间嬉水时遇难的。</p><p class="ql-block"> 16团水产连还在70年代中期在小桥上举办过一次跳水比赛。桥面当跳台,桥下就是一个深水坑。</p><p class="ql-block"> 枯水期,塔里木河断流,河床净是干沙。70年代后期沙尘暴频发。北疆铁路货车被刮翻那一年,团机关施工股的程为民步行回家途经河床,突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天地浑沌,不辨南北,竟然被困在河床中间个把小时!可见当年沙尘暴之厉害。</p><p class="ql-block"> 冬天的塔里木河则是冰上行车如履平地,河面成了寒假期间孩子们的天然滑冰场。</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乒乓球迷</b></p><p class="ql-block"> 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乒乓球迷。</p><p class="ql-block"> 我是在小学时代就爱上乒乓球的,至今已经有六十多年了,看样子还会一直爱下去,因为已经欲罢不能了。</p><p class="ql-block"> 爱它是因为容国团拿下一第25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的男子单打冠军。这是新中国的第一个世界冠军,我也被卷入全国的乒乓热中,想不到这一热就是一辈子,即使到了新疆也没有停下来。</p><p class="ql-block"> 我真正的和高手过招还是在新疆兵团实现的。</p><p class="ql-block"> 我们进疆时在新开岭三连,那时候连队俱乐部就有一副乒乓球台子。我常和鮑德良、高亮明、徐吉平等战友过招。</p><p class="ql-block"> 69年调值班连后又和冯六弟、陆福梁、张连科、张涛生、石进勇、黄克兵、计和平、陆洪耀、陈智彪、黄水富等人交过手。</p><p class="ql-block"> 调到六连后又陆续和蔡新康、员强、曹化民、李玉碧、张建英、文国平、段小凤等对过阵。</p><p class="ql-block"> 然后就碰到了第一个高手:原上海乒乓球二队专职陪练宋根原。</p><p class="ql-block"> 六连姚永胜是我的好朋友,而小姚在十连有一个好友宋根原,他每逢周末经常到六连来访友,一来二去就都认识了。他看到我们打乒乓球,一时技痒就上台过几招,这一过不打紧,我马上就查觉:高手!绝对是一流高手。因为他不但打球几乎零失误,而且控球能力特强,能把球打到他想打的位置。</p><p class="ql-block"> 交谈后才知道他进疆前是上海市乒乓球队专职陪练,给当年的上海市乒乓球二队的周一玲当陪练。而陪练的任务就是喂球,定点定频率把球喂过去,难怪他打球这么稳。</p><p class="ql-block"> 后来只要宋根原到六连来,我总要想办法和他过几招,学几招。前不久才知道他已经驾鹤西去,心中非常失落。</p><p class="ql-block"> 我的球技提升最快的时期是调到上游水库中学任教后。因为不但校长盛若均是乒乓球迷,校医吴小玲也曾经是上海市松江县男子单打冠军,击败过好几个乒乓球一级运动员。盛若均培养出来不少学生乒乓球高手,如黄自力、蔡爱平、李淑兰、童德玲等都在基层单位乒乓球比赛中摘金夺银,成为基层乒乓球运动的骨干力量。另外还有刘明、吴立祥、黄水富等高手,在上游水库中学的全盛时期,乒乓球真是打遍16团无对手。</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调到阿拉尔中学后,阿中的刘光禄副校长也是乒乓球高手,不但曾经是大学生乒乓球队主力队员,还拿过塔城地区男子单打第三名。</p><p class="ql-block"> 我怀念那些在新疆兵团打乒乓球的日子,不知道这些球友们身体还好吗?我想念你们!</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种菜</b></p><p class="ql-block"> 刚到上游水库中学那阵子,吃菜还是很困难。</p><p class="ql-block"> 学校虽然有菜地,也有种菜的人,但却一周只卖一次菜,而且质差、量少、价贵,为此我还和并不认识的司务长吵了一架。</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就经常到老单位三连或者到园林队去买菜。园林队指导员钱洪善是六连调过去的,我和他关系不错。但是毕竟不方便:买少了不值得跑一次;买多了又来不及吃,放着不新鲜甚至会烂掉。</p><p class="ql-block"> 校领导想过不少办法就是不能奏效,直到后来管后勤的新校长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改革,问题立马解决了,而且除了那个种菜的失业了之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无不欢欣鼓舞,齐赞校长干得好!</p><p class="ql-block"> 改革方案是这样的:把学校的菜地按教职工人数人均一分地分田到户,自己种菜,统一时间灌水,不能占用工作时间。</p><p class="ql-block"> 在连队的时候,用砍土镘挖地的定额是八分地,我往往半天就完成,如今挖两分地,还没挖过瘾就完事儿啦!往往还有余力帮其他老师翻地。</p><p class="ql-block"> 两分地面积不大,所以家家户户都是精工细作。上班前、下班后、午休时间、节假日也都是:晨起理荒秽,戴月荷锄归。一块块的小菜园侍弄得像艺术品。除了常规的西红柿、茄子、黄瓜、丝瓜、豆角、辣椒、萝卜等蔬菜外,各家各户还往往有自己的私房菜与大家分享。</p><p class="ql-block"> 种的菜自家根本吃不完,所以单干户老师想吃菜和菜地主人打个招呼,回答往往是“你自己去随便摘吧!”</p><p class="ql-block"> 自己种菜后,邻里关系更和睦了,老师们的生活改善了,甚至连冬菜都不用单位帮忙解决了。这些都是大家始料未及的。</p><p class="ql-block"> 学校还省了一笔开支,因为那个种菜的年薪和种菜的成本都不再需要了。</p><p class="ql-block"> 有时候我爱人在休息天用小网到菜地边上的渠道里,捞上一碗白米虾,回家经过菜地摘几个新鲜的辣椒,到家后把虾一涮,辣椒一剁,起油锅的时候,虾还在锅里面乱蹦,瞬间一大盘青椒炒鲜虾就上桌了,不谛人间至味矣!</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生日宴</b></p><p class="ql-block"> 贫使生活变得极简。</p><p class="ql-block"> 我的人生一开始就是生存而不是生活。我没有过过满月,更没有过过生日。以至于我的生日有两个,一个是母亲记忆中的阴历正月初七,一个是解放初期户籍警登记的阳历1946年4月6日。我至今也没有弄明白为什么阴阳历竟然会相差两个月。想改成正确的,因为现在有万年历,一查就知道了,派出所所长说:“要改动就需要查出生证。”我妈妈是自己接生的,哪里有什么出生证明。我倒无所谓,时间久了,反倒把生日忘了,但愿阎王老爷也忘了。</p><p class="ql-block"> 不仅我自己不过生日,我的父母也从不过生日。常年为糊口而奔忙的人家哪里有闲心操办那些劳什子!</p><p class="ql-block"> 1969年,和友祥搭伙我却在连队里为战友马昌豪过起了生日。马昌豪是1966年进疆的五连支青。是五连里面年龄最小的战士之一,可是战友们都呼他为“老马”,我深以为怪,想趁庆生之际认识一下他。</p><p class="ql-block"> 庆生当然要开宴,我们就每人准备一个菜,凑到一起吃。上海人要面子、讲排场,自然都精心准备。我和友祥跑到大树林维族老乡处买鸡,时近傍晚,想不到老乡养鸡没有鸡窝,鸡都飞到树上过夜。我俩就选了一只大公鸡,买回去在水房附近宰杀干净,又到菜地搞来了辣子和芹菜。由于鸡大而肥,扒出来的鸡油倒有一小碗。不一会儿两个菜就出来了:一个沙湾大盘鸡,一个芹菜炒鸡杂,都是堆得高高的。</p><p class="ql-block"> 庆生宿舍早已经把两张铺上的铺盖卷起来腾出位置,各人都把自己的菜端上来了,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却也是百家宴的翻版。关键是量大、味道好,酒倒不知道是谁搞来了一大壶土烧。十来个五连的战友和我围坐一“桌”,酒过三巡、菜品五味、高谈阔论、快哉快哉!微醺之际,任秀海弹起了吉他,并演唱了“马儿啊,你快些走!”据他介绍说这是某作曲家专门针对马玉涛的“马儿啊,你慢些走!”写作的,我真是闻所未闻。任秀海还用夏威夷弹法弹奏了一首外国歌曲,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曲子,但是很好听。友祥说任秀海是五连的秀才!</p><p class="ql-block"> 由于出席庆生宴的都是男支青,既无长辈又无领导,大家都毫无顾忌,大口吃菜,喝酒随意,我也算结识了一些新朋友。</p><p class="ql-block"> 是宴尽欢而散。</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性格决定命运</b></p><p class="ql-block"> 我的战友马昌豪,从我认识他的那天开始,人生一直顺风顺水,在连队里,上下左右,男女老少,干部群众都夸他,他毋需刻意经营八面玲珑就能轻轻松松地做到这一点,其中奥妙何在?值得探究。</p><p class="ql-block"> 杜月笙讲过:一等人有本事,没脾气。</p><p class="ql-block"> 马昌豪就是属于这样的人。他的本事有的没法学,如:长得唇红齿白,一副白面书生的样子。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一个高颜值的大帅哥。说话不慌不忙,不紧不慢,从来不和别人争一时的短长,从来没有见过他和别人争执,更不用说争吵了。而且他还能写得一手好字,真正的是字如其人了。</p><p class="ql-block"> 这样的大帅哥,在情窦初开的少女眼中无疑是最佳白马王子,其中投怀送抱的也不乏其人。可是小马哥居然能不为所动,巧妙周旋。他不是装作情窦未开,不解风情。就是学浪子燕青对付李师师的那一套,说自己年纪尚小,拜对方为姐姐,使对方不好意思。到后来实在招架不住的时候就请假去沙井子把自己学生时代的初恋王群英搬到连队当救兵,让那些怀春的少女死了这条心。就这样,还有个别人不死心,总以为远水不解近渴,在王群英回去后,依然纠缠,但是小马哥就是不上当。这个本事你有吗?! </p><p class="ql-block"> 小马哥和我们在69年一起调到值班连后马上被连领导一眼看中,当了连队通讯员。和司号员两个人住一起。我们每天早上听起床号才起来,可他和司号员早就起来了,并且参加早操。我们的枪是苏式762步骑枪,他配的是盒子枪。就是《铁道游击队》作者知侠描写的20响盒子炮,外面的木壳有卡口可以和枪体相连,抵肩打连发,相当于一把冲锋枪,内部结构比较复杂拆卸后不容易装起来。</p><p class="ql-block"> 连队要求值班战士爱护自己的武器像自己的眼睛一样,我们就需要自己拆卸,擦拭保养后再装起来。因为步骑枪结构简单,所以一看就会,自己操作几次就熟练了。我们的枪支就一直被擦得干干净净铮明瓦亮。</p><p class="ql-block"> 小马哥的盒子枪拆开了有二十多个零部件,他一开始拆的时候排好顺序,然后按照顺序再逆着装回去,等到滚瓜烂熟后再稍微打乱顺序也能装,接着彻底打乱顺序装起来,最后蒙上眼睛照样能飞快地拆卸再安装。这可是自觉自愿的,并没有命令强制。这种本事并非一般人所具有。</p><p class="ql-block"> 我调到六连后和小马哥就很少见面了。听说他后来先调到拦河坝当老师,尽管他只是初中毕业,可是他善于学习,善于总结经验,打一仗进一步,很快成为教育上的行家里手。接着就调到了上游水库中学,而我还在六连修地球。</p><p class="ql-block"> 后来又听说小马哥单顶回上海进了中国银行工作,由于表现出色深得领导赏识从此人生开挂,从柜员开始一路晋升到区分行副行长,行长,最后晋升为中国银行上海市分行副行长。</p><p class="ql-block"> 在此期间他经常出差飞遍了长城内外,大江南北,白山黑水,天涯海角;还经常去欧洲出差......甚至受邀到西昌出席现场直播观看卫星发射,可是他为人低调从不炫耀。</p><p class="ql-block"> 银行行长手握贷款大权,围猎者不会是少数,但是只要不为金钱美女所动,其奈我何?!银行女员工更是美女如云,想升职加薪的美女主动投怀送抱的不可能没有,但小马哥都不为所动,经受住了考验。这个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具有的!</p><p class="ql-block"> 更难能可贵的是,小马哥实践了:“苟富贵 ,勿相忘”的诺言,虽然在淮海中路黄金路段拥有住宅,名车,但碰到当年的老战友从不趾高气扬,如果方便必会促膝长谈,一起叙旧,间或留饭,实属难得。</p><p class="ql-block"> 有本事,没脾气,高人也!狼行千里食肉,其人之謂乎!</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当兵</b></p><p class="ql-block"> 大多数男孩子小时候都玩过官兵捉强盗的游戏。没有枪,右手比个八字就代表手枪了。</p><p class="ql-block"> 那个时代能当上解放军那个美就甭提了。说句实话,不少男女青少年报名支疆多少有点儿冲着:中国人民解放军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这块牌子去的。尽管军装没有领章帽徽,可毕竟是黄军装呀!</p><p class="ql-block"> 到了新疆几年几乎天天舞大刀(因为有战友把砍土镘称之为“大刀”),连枪的影子都没有看到。</p><p class="ql-block"> 1969年,我调入值班连才算开始摸到真枪。</p><p class="ql-block"> 值班连的生活苦得要命,说起来或许你们不信:一年到头吃不饱、菜里油花难寻觅;凌晨出操晚站哨、早请示来晚汇报。</p><p class="ql-block"> 但是当年我们的口号就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活着干,死了算”“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尽管饥肠辘辘,却还是以苦为荣,以苦为乐。</p><p class="ql-block"> 值班连的枪炮尽管是正规部队淘汰下来的,但是比当年红军、游击队、八路军、新四军的装备要强多了!枪是苏制的762步骑枪,轻机枪是捷克转盘机枪,六零炮就是那种无膛线的迫击炮,手榴弹是木把子的。所以我们都盼望着军训和打靶。领导说,练得认真可以提早打靶。因此我们都练得极为认真,有时候托枪瞄准眼睛都流泪了还在瞄,出操也是步伐稳健,口号齐整响亮。练拼刺刀的时候,我更是“杀”声震天,怒目圆睁,估计光那气势就能把对手吓得半死!</p><p class="ql-block"> 后来打靶成绩果然不错,全连没有不及格的,我还弄了个优秀。我猜可能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因为我是近视眼,后来想想也不尽然,许海峰也是近视眼,不是还能在奥运会为国争光,实现奥运金牌零的突破吗?</p><p class="ql-block"> 由于我的突出表现,在16团人民武装部要求我连选派两个战士去团中学搞军训时,副班长赵德华和我居然入选了。</p><p class="ql-block"> 我俩就顺理成章地成为军训教官。我们为了工作方便就吃住都在团中学。军训那一套我就是现炒现卖地把值班连的那一套拷贝过去,倒也挺管用。</p><p class="ql-block"> 让我终生难忘的是,有一天人民武装部的参谋兰忠竟然搬来一大箱散装子弹和几把老枪,我一看竟然还有“汉阳造”“水联珠”“三八大盖”!子弹也是各式各样应有尽有。兰参谋说,这些枪和子弹马上就要报废回炉,为安全起见,让我们把这些子弹打完,当然子弹打的时候要对号入座,还可能会有一些臭子儿。我一听高兴坏了,千载难逢啊,别人当一辈子兵也不见得能打这么多子弹。我和赵德华还有两个参谋带上子弹,去到值班连的靶场,一天就把子弹全部打完了。</p><p class="ql-block"> 我一开始还瞄,打到后来,基本不用瞄,发发命中!原来神枪手都是子弹喂出来的啊。</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凶杀案?</b> !</p><p class="ql-block"> 1970年,我和大侠长驻戈壁滩伐木打柴。在这一年中,间或有战友被值班连领导派来支援我俩,其中最令我难忘的就是王文贤。</p><p class="ql-block"> 王文贤个子小,长相很可爱,有点像好兵帅克的样子。上海郊区人,66年进疆,进疆后在工程一支队四连。他脾气直爽,说话也直来直去,没几天我就喜欢上这个小个子了。</p><p class="ql-block"> 他在柴禾工地经常摆弄一把匕首,匕首在******的巴扎上随时可以买到,那时不算是管制刀具。他先在两块土坯上挖出手柄的模型并且分别刻上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字样,然后用铁锅当坩埚熔化了一个破铝盆子,再把匕首手柄放在土坯模具里面倒入铝液,冷却后敲掉土坯,新的手柄上两边就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字样,他又把手柄用砂纸打磨的铮明瓦亮 。</p><p class="ql-block"> 过了几天,阿文贤说有事要回连队一次,然后就跟拉柴禾的大车一起走了。想不到这一走竟然产生了一个惊天大案。</p><p class="ql-block"> 又过了几天,拉柴禾的战友告诉我们俩,阿文贤被捕了,肯定要判:刑。我们忙问怎么回事儿?那个战友侃侃道来,令人惊诧莫名。</p><p class="ql-block"> 原来阿看她!*文贤在原连队谈了个对象小芳,阿文贤调走后她移情别恋,阿文贤求告无效,随即决定同归于尽。他不动声色地到大桥警卫班玩,趁战友们们不注意的时候,(警卫班的成员都是值班连的战友)悄悄地吃藏了两发冲锋枪子弹。因为手枪子弹和冲锋枪子弹通用,所以他第二天又找休班的战友借了一把54式手枪,说好去连队炫耀一下就还。该战友想空枪借出去一会儿不打紧就答应了。想不到阿文贤到了路上就把口袋里的两发子弹上了膛,来_没有到连队后,找到了小芳的宿舍,小芳宿舍里面当时人较多,因为休息天是恋人约会的好时光。</p><p class="ql-block"> 阿文贤找到了小芳,要小芳到外面去一趟,小芳拒绝了,阿文贤随即拔出手枪,抵住小芳的脑袋大声喝道:“今天你不去也得去,不去老子毙了你!”在场的多数人被吓得六神无主,不知所措。看到小芳不动,阿文贤随即扣了扳机,想不到竟然是颗臭子儿,阿文贤想退出臭子儿,再将另一发子弹上膛的千钧一发之际,距离阿文贤最近的赵玉林从背后猛扑上去,将其拦腰抱住,摔倒在地,众人随即一拥而上将阿文贤制服,并找到了绳子将其五花大绑。又在他身上搜出了那把铝把的匕首。</p><p class="ql-block"> 连长和指导员闻讯赶来,先给团首长打了电话,又把阿文贤押送团禁闭室。</p><p class="ql-block"> 阿文贤不等审讯就交代了作案动机和过程。匕首是准备和情敌决斗时使用。两颗子弹,一颗给小芳另一颗留给自己。想不到一颗臭子儿,坏了自己的大事,使自己满盘皆输,恨恨不已。</p><p class="ql-block"> 我说应该感谢这颗臭子儿,是它救了三个人的命。</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狩猎</b></p><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20px;">“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b></p><p class="ql-block"> “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冬季狩猎的情景跃然纸上,没想到在新疆有幸亲眼目睹。</p><p class="ql-block"> 南疆维吾尔族的狩猎基本上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牧民业余狩猎野兔。他们对野兔的生活习性极为了解。常常手拿一条兔腿,在荒原上看似逛,实则不停地在草丛地面上搜索,一旦发现野兔留下的脚印就会仔细观察,确定这是野兔奔跑的路径后就取出夹子,在野兔必经之路上浅埋架设,撒上浮土,再用随身带的野兔子脚在浮土轻轻地印上野兔子的脚印,以假乱真。</p><p class="ql-block"> 因为野兔奔跑往返常常会跑原路,它认为老路不会有危险,但聪明的猎人反而在老路上设下陷阱,所以牧民放的野兔夹子百发百中,夹子多的牧人一天下来可以收获七八个野兔子,他们把猎物就地开膛破肚,把内脏当场挖出来给猎狗当奖励,而把野兔子卖掉,我们刚进疆的时候只卖两毛钱一个,后来慢慢的涨到了五毛钱一只;现在恐怕五元钱也买不到了吧?搞不好还得加个零。</p><p class="ql-block"> 专业的猎人,除了有猎犬之外肩膀上还往往停着一只鹰,鹰的目光如炬,鹰爪锋利,鹰嘴如钩,甚是怕人。这种猎鹰市场价要数百甚至上千,在当年低收入的年代这无异于天价。</p><p class="ql-block"> 猎鹰极难驯养,猎户们基本上都是自己捕捉幼鹰自己训练,过程相当艰苦。</p><p class="ql-block"> 我曾经亲眼目睹牧民捕捉幼鹰。陷阱是用四根树枝撑起来的一张网,网中间放了一个鹰夹子,怕把鹰爪夹断,还在弹簧铁条上缠了旧布条;夹子上绑了一只色彩鲜艳的大公鸡。鹰夹子和网顶的树枝有细绳相连接,十分敏感,鹰只要俯冲下来抓鸡就会触发机关,周围的网瞬间就会倒下来把鹰盖住,鹰越挣扎就会缠绕得越紧而脱身不得。</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守株待兔了好久,那只幼鹰可能太饿了,终于经不住诱惑而俯冲下来,进入罗网。</p><p class="ql-block"> 听牧民说熬鹰也是一个艰苦的过程。需要几天几夜陪着鹰不睡觉同时不给鹰吃喝,让鹰忘记它的自由生活,待它精疲力尽时才开始喂食,还不能喂饱。每次喂切碎的肉时,主人都在肉上吐口水,让鹰熟悉主人的气味,如此这般100天,人与鹰之间能建立感情,鹰只听从主人发出的讯号,于是猎鹰就训成了。</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小日本</b></p><p class="ql-block"> 我这一生,好像注定要和“小日本”打交道。</p><p class="ql-block"> 我小学是在虹口区霍山路小学度过的。三年级时班里转进来一个男学生坐在我一起,成为同桌。他名叫张昭,进来不久就显示了学霸的实力,我俩老是交替霸占班级前两名。但是如果加上体育和画图他就永远是第一名。他妈妈是日本人而爸爸是中国台湾人。爸爸在日本打拼,因为怀念中华文化,所以让老婆孩子回国生活一段时间。</p><p class="ql-block"> 我去过他家,他家在长阳路景星路的一个花园洋房里,有两个妹妹,他妈妈叫他“安吉拉”,日语什么意思我不知道。</p><p class="ql-block"> 我们初中又同在继光中学,但是不在一个班。他由于体能突出被虹口区击剑队吸收。初中毕业后就回日本读高中,一年后就随“日中友好青年代表团”来中国访问,他是随队口译员。我们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p><p class="ql-block"> 想不到没两年我就进疆了,排里的战友里面又有一个小日本陈再华。我们虽然不是一个班的,但是很合得来,我特别佩服他的讲故事的能力和与人为善的个性,虽然个子不大,但是肌肉发达,摔跤也略通一二,所以没有人敢欺负他。</p><p class="ql-block"> 他结婚较早,在我还在一人饱全家不饿的时候,他已经喜得贵子了。因此70年代初,我回上海探亲时到朱慧萍家,代他们去看望他们的儿子就成为我探亲的任务之一。</p><p class="ql-block"> 小日本的儿子很可爱,能说会道嘴巴甜,简直是个小人精。他叫外婆叫得慧萍的妈妈应接不暇,叫慧萍的妹妹小阿姨叫得那个姑娘团团转。这样的孩子叫人不喜欢都难。我就挤了个时间,约上刚好也在上海探亲的战友戴阿根,把这个小人精带到和平公园和鲁迅公园去玩。现在回想那个时代真好,我和慧萍的妈妈从未谋面,她竟然放心让一个陌生人把自己的宝贝心肝带走一天,放在现在可能吗?!</p><p class="ql-block"> 回新疆后,到小日本家去“述职”后,不久又去园林队去帮他做了一件家具。之后我们各自被命运牵着走,中间只是间接地通过第三方,了解到了一些对方的情况。</p><p class="ql-block"> 我写回忆录发到战友群里面,碰巧通过微信被传到了日本,我们时隔四十多年后又挂上了线。</p><p class="ql-block"> 小日本和慧萍在异国他乡奋斗了四十年,从语言不通到自如交流,从最基层的工作干到当上了基层干部,是兵团的吃苦耐劳精神使他们摆脱困境,走上了成功之路。他们对自己的人生定位客观准确:因为同样干活,在日本干一个月收入相当于在兵团干两年!于是乎,挣钱就成了他们奋斗的目标和动力。</p><p class="ql-block"> 他们的爱情结晶也在日本事业有成,成家立业。第三代也已经大学毕业开始工作。</p><p class="ql-block"> 看来四代同堂不是梦!</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试水</b></p><p class="ql-block"> 我这个人喜欢接受挑战,或者说,不懂拒绝。只要别人找到我帮忙,我一般不会推辞,总想试试,做不成也可以弄清楚自己的差距在哪里,究竟有多少?</p><p class="ql-block"> 还是在六连时,时任16团演出队队长兼导演张忠敏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碰到我,问我能不能为演出队写一个节目?</p><p class="ql-block"> 前不久我回上海探亲的时候,他老婆刚好快坐月子了,我就顺便到他岳母家去了一次,给他带了些东西,他可能是过意不去,想试试我的实力,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我尽管心里没有这个想法,但是写节目是我从未涉及的领域,我就说:“让我试试看!”</p><p class="ql-block"> 当时六连进了不少再教育学生,正在搞拾棉花竞赛。我就以这个为题材,写了一个相声。收笔后自己读了几遍,感到不可笑,重写还是不行,万般无奈之下,我去求教于凌复宗,他说他也不行,就把我介绍给吴士杰。吴老师看了我的底稿后说:“包袱太少!”“包袱”是相声的行话,意思是笑料。于是提笔给我加了一些,我就以此交差,节目出来后倒也颇受好评。</p><p class="ql-block"> 1977年年初,我被调到三连当文书,而连队每年春节都是要搞一场文娱演出,整一台戏的,文书就是总导演。我被赶鸭子上架了。</p><p class="ql-block"> 我是初生牛犊不畏虎,想来无非就是写一份串联词,把全部节目串起来;开场节目和压轴节目要紧扣主题;每个节目的时间长度需要控制,做好控场工作。</p><p class="ql-block"> 但是节目从哪里来?演员从哪里来?我心中无数。危急关头,老连队里面有一个叫陈志强的战友冒了出来,主动给我提供信息:连队内有哪些人能歌善舞,并协助我跑里跑外。</p><p class="ql-block"> 我再用自己平日的积累改头换面创作了几个新节目,由陈志强牵头演出。好在当年连队除了这场简陋的“春晚”之外,再无其他娱乐,加上我的“处女秀”效果还算不错,所以顺利过关。</p><p class="ql-block"> 自那以后我就在看演出队节目时,留心别人是怎么搞的;看文娱电影时也留心观察学习别人成功的经验。</p><p class="ql-block"> 再后来我自己偶尔也会客串一下。想不到我的配乐诗朗诵:《水调歌头——长沙》竟然获镇一等奖,我写的快板被镇文化馆演出采用,我写的:“三句半”《反家暴》在镇妇联节目比赛中斩获头奖和奖金。</p><p class="ql-block"> 你不干就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潜力有多大!</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大美</b></p><p class="ql-block"> “ ......我走过多少地方,最美的还是我们新疆......。”</p><p class="ql-block"> 新疆之美若非亲身体验,光凭看风光影片,就如隔靴搔痒,挠不到痒处,只好心痒难熬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进疆的时候,从北疆到南疆乘坐的是解放大卡。</p><p class="ql-block"> 卡车载着我们在天山南麓的千峰万壑之间迂回前进,之字形的盘山公路蜿蜒曲折,一会儿奇峰插天,山坡陡峭险峻如墙挡在面前,一会儿车行悬崖峭壁边缘,侧旁左右即是万丈深渊,间或甚至会看到失事摔下悬崖,支离破碎的汽车残骸。此处便是南北疆的咽喉要道:干沟。</p><p class="ql-block"> 说它干是因它终年无雨寸草不生,当年干沟里面的养路道班工人,人均日供水五公斤,吃喝洗涮全在内,我看他们用到最后的脏水也舍不得泼掉,而是用来种花,可谓水尽其用了。</p><p class="ql-block"> 夏天的干沟里,日均气温40度以上,五公斤水其实连喝都不够!后来到处旅游看过不少峡谷,居然还没有看到有哪一个峡谷的险峻超过干沟的。</p><p class="ql-block"> 新疆春季多旋风。我们下地干活时,小旋风就往往会突然出现在我们身边,地面的枯枝败叶和尘土就会随着漏斗状的旋风飞上空中,待风力变小时便纷纷坠地。大些的旋风就能吸起较重物体,飞行较长的时间。如果旋风生成在沙漠地带强劲的旋转气流就会把灰沙卷到高空,经久不落。</p><p class="ql-block">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记述王维出使塞上的旅程以及旅程中所见的塞外风光。</p><p class="ql-block"> 有人会说长河落日,除了单指黄河外,只要有大江大河处皆有。我说非也,只有在塔里木河流入大漠,而塔河两岸平沙莽莽,落日如大火球,那才是真正的长河落日圆。</p><p class="ql-block"> 新疆兵团的林带也是新疆的一大景观。笔直无分叉上刺青天的钻天杨组成的林带,绵延不绝千百里壮观无比,其他的省和自治区是绝对看不到的。</p><p class="ql-block"> 千亩油菜花,花开遍地黄金甲,拍照取景身边有;万亩棉田,银花绽放,犹如一片银色的海洋;百亩荷塘,荷叶大如伞,绿叶连天碧。莲花如盆,蜻蜓飞舞,恰似塞外江南。</p><p class="ql-block"> 还有那胡杨林,维吾尔语叫“托克拉克”,意为“最美丽的树”。它有着最顽强的生命力,活着千年不倒,倒则千年不死,死则千年不朽。</p><p class="ql-block"> 胜利水库刚建成不久,我曾经随曹周划船来到几座较大的岛屿之上。看到了很多千年不朽的胡杨,这些已经死去的胡杨枝干虬劲指四方,须发奋张向苍穹,好像洪荒时代的遗物;有的弯腰曲背,森然欲搏人,令我想起了:刑天舞干戚,猛志固长在。灵魂深处受到了极大的震撼。</p><p class="ql-block"> 新疆之美,在于大,在于雄浑壮阔,在于毋需刻意经营。</p><p class="ql-block"> 不经高山,难显平地。若非支边来新疆,此生恐怕也不会有机会领略新疆大美风光。</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老陈和老徐</b></p><p class="ql-block"> 我在值班连那几年,因为离夹河子团部近,所以每个休息天都会往夹河子跑,到处逛逛。</p><p class="ql-block"> 团部大路的对面就是保养间,保养间和团部之间就是汽车排。停车的院子里有一个小加油站,油保管姓陈名志新,大家都管他叫老陈。</p><p class="ql-block"> 老陈是川省人,听说他当年也是学霸,尤其英语好。当时川省因为破坏统购统销而判刑押赴新疆劳动改造的人比较多,陈学霸对此略有微词被人举报,就被捎带着判了两年刑,也到兵团来了。因为他有文化又与人为善,所以刑满后辗转调动最后当上了油保管。</p><p class="ql-block"> 油保管这工作不难,无非就是加个油、记个账而已。老陈对这种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不感兴趣,决心创造条件,挑战自我。</p><p class="ql-block">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后期恢复高考后,兵团师资十分紧缺,特别是英语老师更是一将难求。老陈遂毛遂自荐,结果试教后反应不错,遂顺利转行到团中学当英语老师。80年我刚考上英语老师的时候也听过陈老师的课。</p><p class="ql-block"> 陈老师写得一手好板书。</p><p class="ql-block"> 陈老师的圆体英语书法可以在黑板上写通栏,写得快而且平直,满满一黑板让学生慢慢抄。而我如果写通栏则尾巴不是翘起来就是耷拉下去,很难看。</p><p class="ql-block"> 陈老师是川省人,说英语难免有川味,那些接受培训的女孩子有调皮的就模仿他,他也不生气。</p><p class="ql-block"> 凌复宗和毛太生都是我的老战友和老朋友,当年都是16团三中的老师,他们三中有一个徐成功老师是教英语的,人生有点传奇色彩。</p><p class="ql-block"> 他本是南开大学的高材生,解放战争时期大军南下,横扫蒋家王朝的时候,形势发展太快,新解放区急需大量干部,尤其是有文化的干部,南开大学部分要求上进的学生们就随军南下了,老徐和当时的初恋也一起随军南下了。</p><p class="ql-block"> 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初恋女生是三青团团员、国民党特务,而老徐却不知道。在甄别该女的时候老徐为她奔走辩护而受牵连,罪名是包庇反革命而被判刑劳动改造。</p><p class="ql-block"> 这桩冤假错案后来平反的时候,才发现当初判刑的所有依据竟然全部是源自于他自己的交代,以及上纲上线扣的一大堆帽子,实实在在的证据一点没有!</p><p class="ql-block"> 徐平反之后按照国家政策和本人特长被安排到16团三中教英语。</p><p class="ql-block"> 我刚走上教育工作岗位时经常向老教师请教,徐老师也是其中之一。</p><p class="ql-block"> 除了上海支青为新疆的教育事业出力之外,这批老职工也功不可没。</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骗局</b></p><p class="ql-block"> 新疆的长途汽车驾驶员不是普通司机,必须自己会修车,否则车行数百公里杳无人烟,汽车中途抛锚了非抓瞎不可。</p><p class="ql-block"> 长途汽车离开客运站上路后,驾驶员的自由裁量权就更大,沿途招手搭便车的乘客如果不要车票,价钱就可以便宜些。从阿克苏到乌鲁木齐,中途光搭便车的上上下下的就有几十个人,极大地方便了乘客。</p><p class="ql-block"> 但是,中途扬招搭便车的还有骗子!我就亲历过。</p><p class="ql-block"> 扬招搭便车的骗子不会是一个人,至少得</p><p class="ql-block">两三个,因为骗子都需要托儿。他们一般都在下一站车程较长的地方扬招;上车付钱后几个人假装不认识,然后就找一个空间玩猜牌打赌,挺简单:就是猜牌的颜色。</p><p class="ql-block"> 他先让你看看牌的颜色,然后就把两张不同颜色的牌翻过来再用手来回拨拉换位,让你叫停,然后猜牌色,一次一百元。一开始他们自己来,互有输赢。围观者手痒下场,一开始试猜的时候,也会猜中;可是等到真正开始后你就会一直猜不中,要不了多久就会囊空如洗。而他们也鬼精,看看赢得差不多了,就准备开溜,于是就打个暗号,在不靠站的地方集体下车,车子重新启动后,就看到他们在野地里已经开始坐地分赃了。</p><p class="ql-block"> 车内输得囊空如洗的两个小伙子反应过来却呼天抢地,痛不欲生。询问之下才知道他俩是一对亲兄弟,是从河南到新疆打工的,挣到了一些钱回老家准备娶媳妇,想不到一时手痒,身上如今除了几十元零钱之外其他一无所有。驾驶员是个好人闻听此事后,在前方车站给他俩找了个回程的便车,给了他俩一百元钱,叫他俩继续打工再重新挣钱,以后再也不要赌博了。</p><p class="ql-block"> 两个小伙子千恩万谢而去。但愿他们汲取教训,以后永不再赌。靠自己的诚实劳动挣钱,媳妇总会有的!</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翻船</b></p><p class="ql-block"> 1988年暑假,我在石河子农学院高中教师培训班结业后,同新结识的朋友栾凤功老师乘石乌线长途汽车回乌鲁木齐。</p><p class="ql-block"> 车上的旅客维、汉、哈萨克族均有,其中不少是假期进修的老师。虽然气温不低,但是车内依然是谈笑风生,气氛融洽。</p><p class="ql-block"> 中途上来了两个小伙子,上车后其中一个小伙子拿出两支铅笔,外皮一兰一红,用左手握住,然后用右手拿着一根黄丝带去套左手中的铅笔,口中念念有词,留神一听原来是配合黄丝带套铅笔的动作,同步地报出:“红的,黄的,红的红的;黄的黄的......”双手尽管动作非常快,但还是看得清楚黄丝带套在哪支铅笔上。随即又说:“猜中赢一百,猜错输一百。”另一个小伙子随即上前打赌猜颜色,胜多负少。此时乘客中即有人蠢蠢欲动,掏钱打赌。想不到明明看到丝带是套在红笔上,马上猜红的,可是打开一看却是黄的。有时候甚至是几双眼睛都看到丝带是套在黄笔上,但是最终却是套在红笔上。</p><p class="ql-block"> 车上有一大半人都输了钱了,但是并没有输急眼,而且渐渐地看出了门道。</p><p class="ql-block"> 此时有一个哈萨克族干部模样的壮汉站起来说;“我来和你玩一把!”众人想不到哈族大汉汉语普通话说得那么好,都纷纷把目光投向他,只见他上来第一把就输了,而且一连输了三把,此时满车的乘客都在帮他出主意。其实有好多人已经看出其中玄机:由于黄丝带不是封闭的,其两端控制在那个小伙子的右手里,所以即使你猜中了,他也能在瞬间将丝带转套在另一支笔上,所以他只赢不输。</p><p class="ql-block"> 其实那个哈族大汉也看出来了,并提出对等赌:就是压注的一方如果赢了,对方必需输给压注方对等的钱,谁知道大汉又输了!此时有高人和大汉耳语说,你在猜中的同时出手紧紧攥住他的手,不让他在瞬间变换,那大汉的手大如簸其,孔武有力。此时那小伙子想溜说自己到站了;但是满车的旅客不答应,说:“你必须赌完了最后一把再下车。否则就把前面赌赢的钱统统吐出来!”那小伙子见走不了,只好同意赌最后一把。此时大汉从手提包里拿出来一大沓钱,估计有两三万,那小伙子慌了说自己没有那么多,大汉说:那就多退少不补!”此时全车乘客几乎都站了起来,目光聚焦在这最后一把。随着小伙子的“红的、兰的......”口手同步运动,突然传来一声暴雷也似断喝“红的。”同时一双簸其般的大手已经紧紧攥住了小伙子的双手,使他动弹不得。大家一看,丝带果然是套在红色的铅笔上!于是车厢内欢声雷动,小伙子丧魂落魄,掏空了口袋,有气无力地下了车。</p><p class="ql-block"> 那个哈族大汉却只收回来属于自己的钱,并根据自报退回了前面乘客赌输的钱。还剩下了不少小伙子最后输掉的钱。那个大汉自己一分钱也不要,车上的乘客谁要给谁一张百元大钞,发光为止。车上的人除了我和栾凤功没有参与外纷纷排队领钱,喜笑颜开。</p><p class="ql-block"> 不属于我们自己的钱,不要!</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黑店</b></p><p class="ql-block"> 1973年,我在值班连。</p><p class="ql-block"> 记得很清楚:离春节大年三十只剩八天时,我和胡汉国等四人的探亲假突然被批准了!我们几个略作准备,马不停蹄就出发了。因为稍有耽搁就会在路上过年!</p><p class="ql-block"> 回家过年的人真不少,庆幸我们买到了车票,再晚一点就只能买隔天的车票了,就真的得在路上过年了。</p><p class="ql-block"> 回家过年,你急他不急。</p><p class="ql-block"> 驾驶员第一天开到轮台就不走了。他沿着一条岔路,开了好久,来到一个荒郊野外的小招待所。每间客房面积不大,四张床,黑咕隆咚的小煤油灯,火墙是凉的、有煤和柴禾,但是点不燃,尽管胡汉国用打火机想尽办法把火点着了,但是炉子倒烟,弄得满屋子都是烟,呛得人直咳嗽。</p><p class="ql-block"> 我们到食堂一看没有什么东西可吃,只有醪糟蛋花汤和饼子,所谓汤大概就是一碗醪糟加一担水煮开后再打两个鸡蛋花,一块钱一碗,不买的话连热水都没的喝;饼子不大一元一个。</p><p class="ql-block"> 我们又冷又饿,顾不上这些,每人先来上一碗汤两个饼子。哪知道汤竟然有点馊,饼子也不知道是哪天的。</p><p class="ql-block"> 但是这个地方,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出门在外就只能将就了。</p><p class="ql-block"> 餐毕回房,火还是不死不活,烟稍微小一些了。室外温度估计是零下十几度,室内大概是零度左右。</p><p class="ql-block"> 再检查了一下被褥,手摸上去油腻腻、粘糊糊,有一股怪味,估计从招待所开业以后就没有洗过。</p><p class="ql-block"> 胡汉国想退票,开票的说:退票可以,退了票,你就得到围墙外面去!外面可是零下十几度呀,胡汉国只好作罢。但是嫌被子太脏,就把被里子拆下来,揉成一团塞进火墙的拐角处。大家只能和衣而卧,迷迷糊糊地熬到第二天凌晨,起来上厕所,上车。</p><p class="ql-block"> 全体乘客就座后,招待所不放汽车走。问为什么?回答是有人偷招待所的东西了!大家吃了一惊。招待所负责人要求每个人回到自己的铺位去,于是发现胡的被里子不见了,他说在火墙拐角处,可是那儿空空如也,显然已经被取走!</p><p class="ql-block"> 于是胡汉国被扣下,其余人上车。最后汉国也来了。问他怎么处理的?他说赔了五块钱。</p><p class="ql-block"> 行车期间汉国向人诉苦。那人说你们不大出门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荒郊野外的招待所,都是驾驶员的家属办的。规定本单位的驾驶员出车只能停这个招待所,驾驶员本人吃住免费。而旅客只能任人宰割。</p><p class="ql-block"> 也算是靠山吃山、靠旅客吃旅客吧……</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赶羊</b></p><p class="ql-block"> 1970年春,16团夹河子值班连,我和张文忠,师刚三人奉命去种畜队领羊。</p><p class="ql-block"> 师刚是五连连长师彦铎的小儿子,初中毕业到值班连接受再教育,才只有15岁,文忠也未满20岁,我稍大一些。</p><p class="ql-block"> 我们仨都没有接触过活的羊,但是都觉得赶羊挺简单好玩,于是,拿着连队盖了大印的介绍信欣然前往。</p><p class="ql-block"> 我们仨是吃过午饭才接到命令的,因此出发已经是下午。从值班连步行到种畜队,大约20公里左右,我们仨说说笑笑来到种畜队,已经是晚饭时间,办完了交割手续,吃了饭就往回走。</p><p class="ql-block"> 师刚说,这样走到家天色恐怕太晚了,建议不走大路走近道,并说他带路,我和文忠都同意。</p><p class="ql-block"> 这群羊倒不多,六十个,都是断奶不久的小羊。没有头羊带路,又没有母羊随行,春天小羊见了青,就停下来啃青,一小时也走不了三公里。我们干着急,又没有招,又怕小羊离群走丢,只能师刚在羊群前面领路,我和文忠在后面跟着赶羊,如此这般慢慢地往前挪。</p><p class="ql-block"> 想不到,黄昏时分竟然刮起了大风,小羊受惊后乱窜!我们吓坏了,丢了羊可要吃不了 兜着走。</p><p class="ql-block">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师刚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维族牧民废弃的羊圈,我们就把羊群赶了进去,清点个数,一个不少,大家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趁天色未全黑,在附近荒原上找了一些铃铛刺,把羊圈的缺口补满,把门堵上。</p><p class="ql-block"> 我们三个人说好了轮流值班,却都一点瞌睡都没有,只好坐地下闲聊。想起了“草原英雄小姐妹”,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三条汉子,困难也比小姐妹少多了,我们一定能够把羊群安全赶回连队。</p><p class="ql-block"> 我们互相鼓励,一夜未眠。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们就赶着羊群上路了。师刚还特地顺路借道五连,让他爸爸给我们安排了早饭,洗了把脸。</p><p class="ql-block"> 时间虽然过去了半个多世纪,但是人生中唯一一次赶羊的经历却恍如昨日。</p><p class="ql-block">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小看牧羊人了。</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韩小虎</b></p><p class="ql-block">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和韩小虎相识了。</p><p class="ql-block"> 73年初,我从值班连回上海探亲。没想到人还在上海,单位却已经换到六连了。好友文忠帮我把铺板、铺盖卷儿和一只几乎是空空如也的木箱一起带到了六连。</p><p class="ql-block"> 我从上海回兵团先到值班连处理了善后事宜,然后直奔六连。</p><p class="ql-block"> 到六连后,我身无长物。周围几乎都是陌生人,我这个人又不会拉关系。因此到连队报到之后,就收拾砍土镘准备第二天上班。</p><p class="ql-block"> 别人从上海回新疆会带食用油。我们家没有路子买,我姐就买猪肥膘熬油,让我带回新疆。猪油冻住了,既不会漏,吃起来也方便:挖一勺子往热菜里、汤里一搅合就可以了。</p><p class="ql-block"> 本来我是和文忠搭伙过日子的,我俩往菜里拌油时班长侯启文过来看,我看他眼馋就给他也来上一勺子,这样就开始了交往。</p><p class="ql-block"> 侯启文倒是个好人。原先当排长时人称“憨排长”,足见没有什么心计。</p><p class="ql-block"> 一日中午,宿舍里突然冲进来一条大汉,出言不逊,不分青红皂白说要揍我们宿舍的杨志华。我马上站出来隔在中间,说:“有话好说,别忙动手。”侯启文也跑过来说:“午休时间,吵什么?!”那汉子虽莽,但看到我比他肌肉还要大一圈,心中还是有点怵,也就借坡下驴走了,嘴巴里却说:“账暂且给你记下!”</p><p class="ql-block"> 问侯启文,方知此人名叫韩小虎,属虎比我小四岁,进疆时才14岁小学刚毕业,是个愣头青,讲义气易冲动。就这样我算是认识他了。</p><p class="ql-block"> 小虎干活不偷懒,喜欢和人较劲干,我比较喜欢这样的人。但是比干活,他还略逊我一筹。后来我们就成为了朋友。</p><p class="ql-block"> 他在六连干的几件事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p><p class="ql-block"> 偷开机务排的轮式东方红拖拉机撞断了一棵树,拖拉机也被撞熄火。连长吉美仁居然没有处分他。</p><p class="ql-block"> 借机务排的王保管的自行车骑到十连去玩,吃过晚饭才回来。而王保管爱车如命,心疼得坐立不安,夫妇俩一起站在路口等他回来。</p><p class="ql-block"> 第三件事是和排长刘必祥在开荒工地发生了冲突,刚好连长王有明和指导员瞿兴龙在场拉住了刘必祥,被韩小虎趁机狠狠地揍了几拳。事后刘想报复,小虎说:“老子一个人,他有老婆孩子,他敢动老子就和他拼,一换三!”刘竟然没有敢动。</p><p class="ql-block"> 韩见我和谢国荣要好,经常谈天说地,他就傻傻地在旁边听,时间一久我们三个竟然成为朋友。</p><p class="ql-block"> 75年我们仨一同回上海探亲。途中汽车停在库车不走了,我们就住宿了一个晚上。小虎提议上街吃饭,我们就在全国第一大县:西域龟兹古国,吃到了大馕和白杏。</p><p class="ql-block"> 在上海我们仨也相约游玩,并互相到对方家里串门儿。</p><p class="ql-block"> 小虎家在静安寺,负担很重。老娘拉人力车一个月只能挣二十来元钱,后爹走街串巷敲白铁皮修钥匙收入也不稳定,还有两个半大的弟弟要养活。</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他妈妈热情地留我和谢吃饭,我们恭敬不如从命。结果七个人吃五斤籼米饭、三斤咸猪肉五斤冬瓜烧的咸肉冬瓜汤,结果居然清锅!那时肚子里没油水,加上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真的是能吃!</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先调到上游地区三连当文书,几年后又调到上游水库中学当教师,谢国荣后来也调到团二中教数学。我们之间各忙各的,来往就少了。</p><p class="ql-block"> 八十年代初我碰到了六连战友钱国良,问及小虎的情况。谁知道回答居然是“早就死了!”</p><p class="ql-block"> 据说是患了脑瘤,需要开颅,新疆没条件,就送回上海家中。医院的押金凑不出来,小虎躺在家里,惨叫数日而亡!</p><p class="ql-block"> 呜呼!他是50后,走的太早了。</p><p class="ql-block"> 疫情初期,传来谢国荣因病不治,驾鹤西去的噩耗。疫情中其子发了个讣告:不举行任何仪式。</p><p class="ql-block"> 支青步入历史的脚步越来越快了!</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我为什么干活不易累</b></p><p class="ql-block"> 我自小家贫体弱、营养不良、腹有蛔虫 ,后多亏政府免费发放宝塔糖,蛔虫得以驱尽,身体渐有起色。</p><p class="ql-block"> 天天步行上学途中,会经过霍山公园(儿童公园)。我总是提早出发,顺路拐进公园看晨练的人打拳, 并且引发了我的兴趣。但是穷文富武,我营养不良,自然没有多余的体力练武,但是天天跑步上学,却使我的体质渐渐增强了。</p><p class="ql-block"> 到新疆后,有的人挖空心思逃避劳动,什么请病假、请调到后勤工作、调非农业单位、甚至搞病退......反正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p><p class="ql-block"> 我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反而把干活当成是一个锻炼身体的机会。我看到干重体力农活的人,往往肩膀有高低,右半身比左半身发达,我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我就把简单的甩砍土镘挖土、刨地都练成了左右开弓,使身体肌肉更加左右匀称。我在清大渠的淤泥工作时,往往一天得甩几万铁锨,十几吨的淤泥,我就有意识地先用左侧的身体先甩一千次,然后再换成右侧甩一千次,如此轮换,别人累了我不累,别人身体畸形了,我却仍然匀称。尤其是挑担子,我都是有意识地先使用左肩挑第一担,左右肩轮换休息,能打持久战而且肩膀一般高。推独轮车也是始终把腰部拧紧,装土入车的重心略微靠后一点点,这样推车前行时,双臂就不必承重太大而需要中途停车休息。除了割稻、割麦受镰刀的制约,我基本上都是身体两边换着来,所以我一直到耄耋之年,体型还让年轻人羡慕的原因,正是成年累月坚持把劳动也当作体育锻炼的。</p><p class="ql-block"> 身体的使用,也得有科学性。犹如庖丁解牛的刀,使用得当就能延长刀的寿命。留心处处皆学问,哪怕是最简单的体力劳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川妹子</b></p><p class="ql-block"> 73-77年我在六连时认识了一些老职工。其中有一位朱姓职工,夫妇个头矮小,膝下二子也不高。</p><p class="ql-block"> 大儿子耳朵还有点聋,初中毕业后被分配到上游地区三连接受再教育,又被三连支青送了一个雅号:小聋子。</p><p class="ql-block"> 小聋子虽然耳朵有点背,但是聪明能干,情商不低,很快就和支青们打成一片,并且还认了几个干姐姐。</p><p class="ql-block"> 77年初我调到上游地区三连当文书,小聋子也算我新单位的有数的几个熟人之一。</p><p class="ql-block"> 当年不但上海支青纷纷到川、豫、鲁等地寻对象解决婚姻问题,连上了岁数的新生职工也起而仿效,顺利地建立了家庭。他们的家属没有职工编制,只能作为体制外的“五.七战士”拿工分。</p><p class="ql-block"> 小聋子的父母,也托四川老家的亲友帮小聋子定了一门亲事,下了聘礼。女方家很穷,见能到新疆去不禁喜出望外,痛痛快快答应了这门亲事,姑娘如期接到老朱汇去的路费来新疆成亲。</p><p class="ql-block"> 新娘子一到连队,妥妥的一个大美女!身材高挑、体型匀称挺拔,皮肤光洁、杏眼桃腮。长期的农业劳动和粗布衣服并不能掩盖她的天生丽质。蜂拥而至看新娘子的支青不禁发出:“晚到吃厚粥”的感叹,更有人发出鲜花插牛粪的不平声音。</p><p class="ql-block"> 姑娘对小聋子是否满意不得而知,但是她的能干却是众口一词的。</p><p class="ql-block"> 曾亲眼目睹她从和田河滩背回来一大捆三米多高的树稍子,路过我家门口暂歇的时候,我上去试了一下,居然十分吃力!</p><p class="ql-block"> 垂涎川妹子的人为数不少,我就亲眼看见有人言语挑逗,而川妹子则笑而不答。更有手中有点小权的,克扣川妹子的工分,欲迫使她就范!但都无功而返。</p><p class="ql-block"> 川妹子婚后不久就连生两个儿子。</p><p class="ql-block"> 川妹子虽然没有上过几年学,可是人很聪明。一个偶然的机会她认识了夹河子照相馆的上海支青小徐。</p><p class="ql-block"> 小徐聪明英俊,照相技术过硬。川妹子觉得这个技术投入不大,学起来也不会太难,而且轻巧,即使做不成生意,自己玩玩也不错。于是果断拜师学艺,小聋子则听之任之。</p><p class="ql-block"> 小徐把技术倾囊相授,川妹子也有能力全盘接受,不久满师。川妹子开窍之后,大展拳脚。</p><p class="ql-block"> 我在上游水库中学拍身份证照片的时候,惊见川妹子竟然成为身份证照片的独家摄影师,她不仅把小徐挤掉了,而且把16团派出所也拿下了。</p><p class="ql-block"> 几年后我又碰见了小聋子,他说他和川妹子已经协议离婚了,川妹子自愿净身出户;不久她已经成为函授大学毕业的大学生,新疆某报的专业摄影记者。而川妹子的丈夫正是该报社社长!</p><p class="ql-block"> 改变命运只能靠自己。</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新疆歌舞</b></p><p class="ql-block"> 56个民族,55个都能歌善舞。</p><p class="ql-block"> 新疆是大杂居、小聚居的多民族地区,少数民族能歌善舞名不虚传。</p><p class="ql-block"> 65年,我们乘解放大卡从北疆一路往南,只要住宿点在少数民族村庄附近,就能听到令人耳目一新的维吾尔族的歌声,走进村庄的话还能看到他们优美的舞蹈。</p><p class="ql-block"> 和汉族不同的是,维吾尔族人不论男女老幼都能歌善舞,好客大方,随时随地都会应邀来上一段,哪怕是放羊的牧民。</p><p class="ql-block"> 我们班的长脚吕长明在住宿库米什的时候竟然跟维吾尔族小巴郎学会了一段民族歌曲,不时地大吼几句,倒也像模像样,甚至少数民族兄弟姐妹听到了也竖大拇指“亚克西!”,尽管长脚并不知道自己唱的歌是什么意思!</p><p class="ql-block"> 进疆后,由于革命建设的宣传需要,农一师工程一支队在新开岭组建了以支青新三连为主体的演出队。那个时代这类宣传队的名称没有统一标准,有的地方叫文艺小分队,蒙古族叫乌兰牧骑……</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的节目真的是工农兵演工农兵,节目基本上都是自编自导自演,能者为师,所以什么对口词呀,快板书呀这种张口就来,切合形势的节目每次演出都有新作品。</p><p class="ql-block"> 歌舞节目需要排练需要形体和声乐基础。尽管演出队是俊男美女扎堆,但也是走马灯似的换人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大凡进了演出队,过了一阵子感到不太适合再调出去的,基本上没有回大田干农活的。能进演出队的人,都是颜值情商双高的人才,支队子校和业务部门也需要补充新鲜血液,于是演出队也始终处于一种,主体稳定、外围流动的状态。</p><p class="ql-block"> 我印象中工程支队演出队早期的稳定主体的核心是严明明。她是名副其实的大姐大。</p><p class="ql-block"> 这不仅因为她办事稳重、认真负责、有效率能服众,业务上也是队里的能手。她的新疆舞当年已经成为演出队的保留节目,女声独唱也深得观众喜爱,每次一曲结束后,台下的观众喝彩声和再来一个的吼叫声总是不绝于耳。</p><p class="ql-block"> 明明爱好教书育人甚于轻歌曼舞。后来平稳转行做了教师。她在教书育人之余,还为学校排练节目,演出每每受到好评。特别她还为16团培养出来新一代的台柱子张丽芳,观众看了以后都赞不绝口纷纷表示,张丽芳的举手投足有当年明明的影子。</p><p class="ql-block"> 当年演出队的成员现在都已经是古稀老人了,但是他们的新疆情结却是此情绵绵无绝期,每逢聚会总要集体来一场新疆歌舞才过瘾。</p><p class="ql-block"> 在中华第一街,每逢佳节都会看到支青云集的新疆歌舞表演,间或你能找到我们当年战友郑天福跳新疆舞矫健优美的身姿。</p><p class="ql-block"> 在鲁迅公园,每天都有回沪支青的新疆歌舞表演。支青已经和新疆歌舞结下了不解之缘!</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气功和特异功能</b></p><p class="ql-block">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和九十年代初期,社会上流行一股气功热和特异功能热。很庆幸当年没有手机,这股歪风只是通过了纸媒和广播电视传遍了大街小巷,城乡各地当然也包括兵团。</p><p class="ql-block"> 我当时还在16团上游水库中学,那时候学校年轻教师不少,他们读了关于严新气功的报道后深信不疑,津津乐道,添油加醋,越传越玄乎,到后来我实在忍不住了就接几句话,想给他们降降温,往往会遭到围攻,我懒得去抬杠,只得偃旗息鼓,让他们得胜回朝。</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全体师生员工在操场上集合开会。忽然排在我背后的申麟悄悄地问我:“张老师,你的小腿有什么感觉?”我说:“没有任何感觉?”他说:“我正在对你的小腿发功呢!”我差点笑出声来,就你那小样,也对我发功?!</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次,卢旭东说他练气功已经找到感觉了,说自己用右手食指指着自己左手的劳宫穴,自己的穴位已经有了明显的感觉。我说你那是心理暗示。真正的成功需要做双盲实验验证的。 </p><p class="ql-block"> 想不到我和赵勇到乌鲁木齐参加英语大专听力和口试时,去新疆大学教师宿舍拜访黄耀时(我军训时的学生,此时已经是新疆大学成人教育学院院长)想不到他也大谈严新气功能拨云见月,大兴安岭灭火等违背常识的故事。我想一个高级知识分子怎么也会相信这些奇谈怪论。就忍不住说:“孙悟空要灭火还得请东海龙王,严新难道比孙悟空还要厉害?!”想不到引起了他的不快。</p><p class="ql-block"> 其时,16团团长居然跟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广播员学什么“香功”,据说,她能够和严新一样隔空发功。传说严新在广州对清华大学化学实验室的玻璃器皿里的水发功,能成功的使瓶中的自来水变成了信息水。我听到以后又忍不住说:“广州和北京都在平原地区,相隔三千多公里,中间有那么多崇山峻岭,高大建筑,他的气功居然比中微子武器还要厉害?</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在1992年调到阿拉尔中学任教时,我们的教研组长,高级教师李涛竟然也练“香功”,有一天早晨,他竟然喜不自胜地告诉我:“我今天练功真的闻到了香气,看来有门。”</p><p class="ql-block"> 呜呼!科学,常识之不倡,此乃神州大地上形形色色的骗子,如鱼得水之根本原因也!</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秤花</b></p><p class="ql-block"> 1978年秋,我在上游地区三连当文书的时候,碰到了拾棉花的旺季,花場上棉检员的工作特别忙,尤其在下午。因为拾棉花都赶早,早了棉花有露水,棉花叶子不易碎,棉花质量有保证,棉花湿漉漉的也扎秤。所以花場上上午几乎没有人秤花,拾花人只是把棉田里拾的棉花运到花場,倾倒在自己的晒花帘子上,摊开了让太阳晒干,下午再坐在花場上,返工挑出花中混进的杂物。经棉检员验收后,方可过秤,我把她们的当天成绩记在账本上。棉检员沈佩芬一个人忙得不亦乐乎,顾此失彼,根本来不及,而我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她的助手,有时候也需要帮沈佩芬检查棉花的质量。</p><p class="ql-block"> 因为我与人为善,平时遇事好商量,所以那些拾花人都想“围猎”我,天天都在花袋里,带点小零食对我行“贿”,想让我有机会时高抬贵手,在把质量关的时候“放一码”。她们为了达到目的钻空子,故意在沈佩芬检查别人质量的同时,大声喊叫沈佩芬去检查质量,小沈分身乏术就叫我去代劳。</p><p class="ql-block"> 我在小事情上可以稀里糊涂,但连队棉花质量是大事!因为连队棉花最后要运到团加工队由机械设备打包,然后再运到阿克苏,最终各团场的棉花集中运到乌鲁木齐。加工队收连队的棉花要先检查质量然后分级开票。相差一级,价格相差20%;我绝对不可能放弃原则去通融的。为了个人的蝇头小利而牺牲集体利益,捡了芝麻,丢了西瓜。非正常人所为也!</p><p class="ql-block"> 不管她们怎么胡搅蛮缠,我就是不松口,我帮着你返工棉花可以。要我开后门?没门!</p><p class="ql-block"> 再说你质量把关一松,她们私下里势必口口相传,造成我这里检查质量人满为患而沈佩芬处门可罗雀,明眼人,一看即知其中奥妙。连长黄龙居目光如炬会看不出来?连队年收入受影响,我吃不了 兜着走,半世英名,将毁于一旦。</p><p class="ql-block"> 为此我得罪了不少人,但是我不后悔。</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家访</b></p><p class="ql-block"> 88年上游水库中学职高班,我是班主任,想搞一次秋游+家访。</p><p class="ql-block"> 当年塔里木水利管理处,下辖三个水库:上游水库、胜利水库、多浪水库。班里上游水库的学生最多,胜利水库次之,多浪水库最少。</p><p class="ql-block"> 三个水库距离遥远,直线距离动辄以几十公里计。所以我想组织一次自行车秋游+家访,目的地就定在胜利水库。</p><p class="ql-block"> 胜利水库的学生知道后欢呼雀跃,其余的同学也欣然愿往。班长周忠莉也是胜利水库的,更是开心不已。</p><p class="ql-block"> 我和班委们一再确认:</p><p class="ql-block"> 出发前:自行车一定要状态良好,男生把补胎工具、打气筒等带上,发现问题马上解决,饮水带够。</p><p class="ql-block"> 路上别骑太快,要照顾体力不好的同学,坚决不让一个同学掉队。</p><p class="ql-block"> 到目的地后男生检查自行车状况,保养和补胎。</p><p class="ql-block"> 女生都去闺蜜家里过夜。我和男生就在胜利水库学校的教室里面打通铺。</p><p class="ql-block"> 出发后,学生们都是第一次多人骑行。一路上说说笑笑、你追我赶、欢声笑语不绝,顺利按预期时间到达胜利水库。</p><p class="ql-block"> 胜利水库学校校长李明对我们的到来非常欢迎,早已腾出一间教室,备好了饮用水,让我们休息。</p><p class="ql-block"> 男生们保养好了全部自行车后还和胜利水库学校的学生打了一场篮球友谊赛,又带领我们参观了胜利水库放水闸。</p><p class="ql-block"> 当晚就从班长家开始对所有胜利水库的学生进行了家访。</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哭笑不得的事情发生了:有几个从来没有骑过长途的女生,一夜休息下来,反而骑不动了。</p><p class="ql-block"> 幸好联系上了一部拉货返回的东风大卡,一路风驰电掣拉着我们一车厢的学生返回了学校。</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打工妹和香港街</b></p><p class="ql-block"> 88年,我做职高班班主任的第二年,新学期开学,班长周忠莉竟然没有来报到。她妹妹周忠义说:姐姐到东莞去打工了。临走的时候还说,职高毕业了,平头百姓的子女在新疆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不如出去闯闯看,谁知道呢?</p><p class="ql-block"> 班长出缺,副班长顶上去,这个到没有什么问题。可是第二学期,班里面居然又少了几个学生。</p><p class="ql-block"> 原来周忠莉回家过年不但把妹妹周忠义带走了,而且在同学父母的央求下,又带走了三个女生去东莞。</p><p class="ql-block"> 胜利水库的学生说:“东莞的钱挣得多,工作都是室内的,流水线上的工作,技术含量不高,一学就会。能干的一个月能拿好几百呢!”</p><p class="ql-block"> 是年暑假,我到阿克苏出差,公事完毕后,听人们说阿克苏城区里有一条香港街,很值得去逛逛。因为离农一师招待所不远,我没有找到伙伴就自己一个人信马由缰逛了过去。</p><p class="ql-block"> 不去不知道,一去嚇一跳。香港街裡面的攤位一個挨一個,以經營服裝為主,首飾等小商品為輔。服裝的款式和面料都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而價格自然也高得離譜,儘管可以還價,但是我不長於此道。</p><p class="ql-block"> 正在瞎逛間忽然聽到有一個熟悉的声音叫:“张老师!”抬眼望去,竟然是周忠莉,她又回来了!两年没见,她还是那样。</p><p class="ql-block"> 她说张老师你要买什么东西我来帮你砍价。我说那就试试吧。说吧我就带她到刚才我砍不下价的那个摊位,买一件短袖T恤和一条西装短裤,并把我的心理价位告诉了她,她说没问题。</p><p class="ql-block"> 只见她走到摊位前面,拿起T恤,摸了摸面料,看了看尺码。叫摊主报价,听了报价后她说你这样子的T恤是什么什么面料的,在东莞批发价是多少,托运到阿克苏运费是多少,你现在卖什么价格,还能有多少利润。把摊主说得一愣一愣地,最后按照周忠莉给的价钱成交。西装短裤在另一个摊位也如法炮制。最后的成交价格比我的心理价位还要低。</p><p class="ql-block"> 我问她为什么能把价钱砍到这么低?她说摊主一看碰到内行了,他不卖别的摊主也会卖,如其如此还不如自己先卖了。少赚总比不赚好。</p><p class="ql-block"> 周忠莉告诉我,打工没有做生意来钱快。尤其是服装生意,东莞离港澳近,服装款式时尚、新潮、休闲,内地根本没有,只能在电影,电视剧里面才有机会一睹芳容。</p><p class="ql-block"> 从东莞把服装托运到内地或边疆去卖,获利颇丰。她现在自己不设摊位,而是把服装批发给店主或摊主,货币回笼,然后再循环,这样比自己摆摊卖周转快。她还告诉我,她在阿克苏有一个固定的下家“大拇指”,顺着她指的方向,我看到了一家,中等规模的时装店,店招正是“大拇指”</p><p class="ql-block"> 周忠莉俨然商人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