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听父亲讲过这个故事,据说这个三十六郎庄在古代的青州。故事是这样的:<br data-filtered="filtered"><br data-filtered="filtered"> 在古青州某地有一大村子,过去叫三十六郎庄。这里曾是方圆百里最富庶的乡村,村名是因为吴姓大族人丁过于兴旺而致。<br data-filtered="filtered"> 当年,这儿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村子,只有五户人家,当地人叫它为五家子。村子南面是一条长年流水的小河,四周是望不到边的沃野。<br data-filtered="filtered"> 吴吞家住在村子的东头。家境虽不富裕,但日子还过得去。祖上留下来的三家土房,还有一个宽绰的小院,院前是场院,院后是碾房,牛圈驴棚分占东西,院子四周栽柳种槐。吴吞身强力壮,典型的庄稼院汉子,心灵手巧,只要是庄稼院的把式他没有不会的。犁地耙田、使牛赶驴自不必说,编筐织屦,打鱼摸虾也是一等一的好手。老婆高氏不但长得有模有样,还是过日子的好手。织布养鸭在附近乡村是数一数二的。两口子正值青春年少,十分恩爱,勤劳能干,又有祖传下来的一些家产,照此,吴家的日子应该是很好过的。可事实恰恰相反,无论吴吞与高氏如何努力,家里的日子仍是十分艰难,穷得叮当响,揭不开锅的日子经常发生。究其原因是他们家的人口增长过于迅速。<br data-filtered="filtered"> 吴吞十八岁与十六岁的高氏结婚。隔年,他们生了一对胖小子。两口子喜欢,一个人抱着一个地亲。还没来得及给孩子取大号,小孩一断奶,高氏又有了。第三年,高氏又生了一对男孩。简短截说,他们造小人十分规律,一生一对,三年两对,一水儿是男孩儿。高氏刚满三十岁,已是十八个娃娃的妈妈。顶头两个大的虚岁十四,小的两个还在襁褓。三间土坯房,除了西面一间作厨房外,其余两间南北搭着火炕,炕上躺满了秃小子。土话说“丫头多了废胰子,小子多废席子。”吴家地里产的高粱秸子都织成席子也架不住这帮半大小子蹬。他们家吃饭更是可观,这边刚端起饭碗,那边饭盆就空。<br data-filtered="filtered"> 吴吞看着这帮小子那个愁啊。刚三十多岁,头发半白,肋扇上除了皮之外,就没有二两肉了,那是让一大帮孩子们累的。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br data-filtered="filtered"> 高氏看着这帮小子那个乐呀。生了这么多孩子,却一点也不显老,仍然是风姿绰约,有腰有脸有身条。生孩后就下地做活,没耽误多少劳作。她一点也不愁,还经常安慰吴吞:“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再说咱俩也不瞎呀,再过两年俩大的大的就能干活了,他们可都是好劳动力啊。”<br data-filtered="filtered"> 孩子这么多,得起名呀,不弄上个标识,谁吃饭了没有,爹妈都不可能搞清。吴吞小时候念过两天私塾,会背《百家姓》,于是按照百家姓的开头给他的孩子们命名:吴赵、吴钱、吴孙、吴李、吴周、吴吴、吴郑、吴王、吴冯、吴陈、吴褚、吴卫、吴蒋、吴沈、吴韩、吴杨、吴朱、吴秦。高氏对这样取名没什么意见,只是说:“老六的名字怕是有些不妥,有点像哭。”<br data-filtered="filtered"> “有什么不妥,吴(无)吴(无)就是有的意思,先生说过,两个没放在一起就是不没。”吴吞说。还好,他不会背《千字文》,否则,按“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的顺序给孩子起名,不知底细的,还以为他是狱卒呢。<br data-filtered="filtered"> 每天睡觉前,吃饭前,他们家都得挨个点名。恐怕丢了。<br data-filtered="filtered"> 为了让日子过得去,让孩子们吃上饭,夫妻俩没黑天没白日地劳作,但收到家的资源有限,没法满足日益长大的一大帮胃口。吴吞开始在村里借,村里人家少,也架不住吃,吴吞就向外乡借。隔三差五地就有人上门讨债。愁得吴吞整天地不说一句话,心里窄得快没有活路了。<br data-filtered="filtered"> 一日早上,吴吞用猩红的眼睛,挨个儿瞧了一眼睡得正香的一溜孩子,抱着最小的还在襁褓中的吴朱、吴秦在地上来回走了半天,然后跟高氏说:“孩儿他妈,这几天要债的多,我没话答对人家,得出去躲几天。顺便找点儿活干。”高氏没说什么,只好点点头,她知道老爷们的难处。<br data-filtered="filtered"> 吴吞一躲老远,随着逃荒的人流来到了东北,在辽西的一个偏僻山沟给大户人家扛长活。他被逼得没法,选择了不负责任的逃跑,眼不见,心不烦。<br data-filtered="filtered"> 扛了两年活,倒是能吃上饱饭,还能挣上几个大子儿。人的精气神好了不少,也不显得那么老了。村子里有一位姓乔的车把式看中了他,托人说媒,把自己已经二十四岁还没人家的黄花大闺女嫁给他。原来他来到辽西之后,对旁人都说自己没家没业,光棍子一人。所以人家给他保媒,他开始以穷为由推,但乔家不嫌他穷,乔家闺女也相中了吴吞。经过热心人几次说合,吴吞跟乔氏入了洞房。这年吴吞三十五岁。<br data-filtered="filtered"> 说来也巧,可能吴吞天生异秉,造人技艺无人可比。他与乔氏一如从前和高氏的造人速度,十多年里也生了九对双棒儿,还都是男孩。取名仍旧接着前面的十八个往下排:吴尤、吴许、吴何、吴吕、吴施、吴张、吴孔、吴曹、吴严、吴华、吴金、吴魏、吴陶、吴姜、吴戚、吴谢、吴邹、吴喻,十八个名字就这样起好了。和高氏一样,乔氏也不识字,问他:这是什么名字呀?怎么和百家姓似的?他说这是百家姓里最好的几个字!<br data-filtered="filtered"> 这不是又要命了吗?吴吞真的后悔再次结婚,没人时常自己抽自己嘴巴。可这是命运的安排,躲也躲不过去。孩子都生出来了,只能认命了!乔把式在世时,乔家父老兄弟们经常帮衬着他们点,日子还免强过得去。后来乔把式死了,乔氏的兄弟感觉吴吞一家实在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遂只往不来,逐渐与他家断了来往。<br data-filtered="filtered"> 吴吞跑到关外之后,曾托人打听关里家中的状况,有人说不好,也有人说好,弄得他心无所属,总是黯然神伤。后来有逃荒要饭的人说,现在的五家子不比从前了,出了一个姓吴的大户,家大业大,骡马成群,使奴唤婢,村子也比以前大了许多。吴吞有时怀疑那个姓吴的大户是自己的儿子。但他不敢深想,因为逃离五家子之后,一直做恶梦,梦见那些小人儿头大脖细,一脸菜色。梦见高氏手举菜刀要劈了他这个负心汉。<br data-filtered="filtered"> 现在,在辽西又整出了一大家子人,吃不上穿不上,想破了头也没办法。于是故伎重演——逃。这回不敢一人跑了,而是带着全家向关里逃。他再也不想被恶梦折磨,想看看那些自己抛弃了十年多的骨肉,还有那没跟自己享过一天福的发妻。他不知他们是生是死,是苦是乐,但逃荒人说的信儿,对于他有莫大的吸引力。给困境中的他带来了一缕阳光,他决定向着光的方向前进。<br data-filtered="filtered"> 变卖了所有家当,他挑着担子,箩筐里坐着最小的儿子,老婆领着一串孩子,一大家子人在春暖花开的时候上路了。他们风餐露宿,向五家子进发。不知走了多少天,这一日上午,他们一行二十人来到了五家村外。<br data-filtered="filtered"> “老婆,你跟孩子们先在这棵大树下歇歇,我到村子里看看。”吴吞逃荒之前跟妻儿们说是奔亲友,没敢说是找前房的妻儿。乔氏也不知道他原来有媳妇孩子。为搞清前房的情况,他决定先行打探虚实。一进村,村东头一趟青瓦粉墙的房子,村东的三间土坯房没有了。沿着宽敞的街道向村里走,见有人家办喜事。他细一打听,正逢吴朱、吴秦哥俩同日娶妻。<br data-filtered="filtered"> 原来,吴吞逃走后,孩子们逐渐长大,加之高氏调教有方,经过十八年的打拼,吴家已经成了当地的首户,十八个儿郎个个顶用,经商的经商,种地的种地,耍手艺的耍手艺,日子过得好生兴旺。<br data-filtered="filtered"> 在村子人的指引下,吴吞走进吴家大院。管事的见来了生人,赶紧招呼,往里面让。吴吞说:“我是来随礼的。”<br data-filtered="filtered"> “那好,请问您台甫怎么称呼,与吴家是怎么个关系,我好给您写上。”管事的问。<br data-filtered="filtered"> “我上的礼大,请你们当家出来才好写礼。”吴吞见管事的不认识他,心想只有说大话把当家的请出来,才好相见相认。<br data-filtered="filtered"> 管事的叫人去请当家的。吴家当家的是六儿子吴吴。吴吴出来之后不认识吴吞。你想啊,一别十八九年,当时吴吴还是不满十岁的孩子,对爹的印象还是儿时的模样,面对这样一个满面风霜的老头,他怎么能认得出?<br data-filtered="filtered"> 吴吞问:“你是当家的?还有没有比你岁数大的管事人,让他出来见我。”<br data-filtered="filtered"> 吴吞认出来了,那眉眼有自己的影子,是自己的儿子,但不知是老几。知道是自家的儿子后,不知不觉说话就硬气起来。吴吴见这个老头说话挺硬,不明缘故,只得将大哥、二哥请出来。大哥、二哥出来之后,也不认识。<br data-filtered="filtered"> 大家都不认识他,吴吞有点上火,嗓门高了一些:“你家没有比他俩还说话算数的吗?”吴家哥几个见老头不太礼貌,有心往外哄,老六吴吴想,今天是兄弟的大喜日子,犯不上跟这个陌生老头动气。就请吴吞入席,找人相陪。老头不吃他那套,说:“不上礼,入什么席?”吴吴说:“那我把你的礼写上。”“你还毛嫩,让你家大人出来。”“我家大人外出做客,还未归来。所以不能见你。”吴吴有度量,忍着气跟吴吞周旋。“请你 家老太太出来见我。”吴吞说。看热闹的人听老头说话越来越放肆了,一个不认识、不起眼的老头要见人家老太太?大伙儿开始起哄。正在闹腾之时,丫环扶着高氏出来了。吴吞一见高氏,头立刻低了下来,声调也软了不少。高氏看见吴吞,一眼就认出来了,眼前这个老头儿就是十八年来日思夜想的当家的啊。<br data-filtered="filtered"> “孩子他爹呀,你躲债回来了?那些饥荒,我和孩子们都还清了。别再躲了,回家吧!”高氏说完泣不成声。儿孙们不知所以,有的叫娘,有的叫奶,都问是怎么回事。高氏说:“他是你们的现世的爹。”话音一落,当院中跪倒了一大片。高氏说:“都到屋里说话吧,在外面让人家看笑话多不好。”儿孙们带路,引着吴吞进了吴家大院的院的院中院——原先的土坯房。这时的土坯房已在村子中央,围着它建了许多高大漂亮的新房子,组成了吴家大院。小院布置也一切没变。发达了以后,孩子们要把小院与土坯房扒了,高氏不让,她说:“留着它,好让你们爹回来时能找到家。”<br data-filtered="filtered"> 吴吞在屋里坐下后,接受一拨又一拨的儿子媳妇、孙男嫡女的跪拜,之后管事的建议:“双喜临门,要大庆一下。请老爷、奶奶入席,咱们接着大吹大擂办喜事。”吴吞说:“你们大伙先外面等一等,我要先和你妈说件事。”大伙出去后,吴吞把自己这些年在外面的经历原原本本地向高氏讲了。吴吞满面羞愧,低声下气地等着高氏发落。高氏是又心疼又痛恨。既喜又悲,思来想去,还是欢喜占了上风。她把儿子们全都叫进屋来,让他们领着媳妇、孙子、孙女们,套着车、敲锣打鼓、放鞭放炮地列队出村隆重迎接二妈和弟弟们进村回家。<br data-filtered="filtered"> 回到家里高氏安排高氏的九对儿子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接纳乔氏的九对儿子从小到大,分别住进他们的家里,另辟一间。高氏和乔氏分住正房东西两头。九对弟弟随着九对哥哥学手艺、学经商、学种地。从此,三十六位兄弟在五家子村居住下来。慢慢地村子就被人们称作三十六郎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