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

下午茶

　　今早醒来，眼睛还是湿的。

昨晚和儿子聊起前天家里客人斗地主的趣事，他神色黯然地来了句：“爷爷走了，我再也没玩过斗地主。”听了这话，鼻子一阵酸。

正月初十，若您在，该是整七十岁了。

正月初七到初十，往年是过年期间最忙碌的日子。这边的妈妈初九过生日。初七、初八是接待这边父母兄弟姊妹来拜年的日子，大人小孩，楼上楼下，都要照顾周到，忙碌得很。初八晚上收拾停当，就要赶去老家。您的生日在初十，那边的亲戚会在初九、初十过来玩，一是拜年，二是给您过生日。初九晚餐人最多，有时要四五桌才安排得过来。为了把亲戚们招待好，您会提前把家里的菜准备一部分，然后到街上再买一些新鲜的菜。烟酒饮料是团年前就准备充足了的。那几年，碰到玩得尽兴的亲戚熬夜打牌，您必定陪着。哪怕一夜没睡，初十早上，您还是要赶到街上，把家里缺的菜和味料补上。下午，基本结束待客，您才得以休息。这番忙碌的日子，该是至少十年前的事了。

后来，您生病了，每年等我放寒暑假时到医院调养一段时间。寒假期间入院多是在初三初四，和两边的亲戚都聚了一轮后，简单收拾，连夜办理入院手续。上泵针，医生约谈，送检，取结果，去附近餐馆炒菜，上街买水果、点心，买书。每天如此！等到我开学临近，您就吵着要出院，生怕耽误了我的工作。那几年，您的生日都是在医院过的。您本来是极爱热闹的，在医院过生日，未免冷清。您却说您图的就是清静。话虽这样说，您在病房和病友们谈得可欢了，若是碰上熟人，更是热情得很，谁都看不出您是每隔几天就要接到病危通知书的人。

在医院过生日，我印象最深的有两次。一次是那年您生日，我就在离医院不远的门店给您买了一件棉袄，灯芯绒面料，翻领，扣扣子，又轻又暖和。您很喜欢这件衣服，和您自己买的那件皮夹克一样喜欢。可惜，您走的那天，我忘了这件，给您穿了另一件。后来，妈妈说起这事，总是觉得很遗憾，我更是后悔。还有一次是我和您的女婿带您去影剧院旁边的久久红餐馆吃饭。您那天心情很好。一向挑剔的您觉得那家餐馆的菜做得不错，尤其是那道牛肉炒卤藕更是对您的味。看到您开心，我们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您指定让我照顾您，我也是尽心尽力做好，但在医院那样的环境里，心情总是很难好起来。您一轻松，我们心里的喜悦是无法形容的。

您走后的第一个生日，我在老家。初九那天早上，家里异常冷清。好几年初九不在家里过，这天回了家，家里却没有了您。餐桌上摆着您的碗筷，还是您一直坐的上席。一家人陪着您吃着，碗里不知掉下多少眼泪...

您走后的第二、第三个生日，我们都是这样陪着您。

今天是您走后的第四个生日了，是您整七十岁生日。您在世时，每年生日都一样过，从不因整十生日要求大操大办。从您生病开始，我就数着指头盼您活到五十五岁、六十岁、六十五岁...您的女婿早和我商量，等您过七十岁生日时，给您隆重庆祝，弥补我们从未给您过一个像样的生日的遗憾。这个愿望，终究只能是个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了。

昨天去幺幺家拜年，是很高兴的。幺幺很热情，做的菜很好吃，回来时后备箱放了好些我爱吃的。可您的孙子说了那句话后，我的心情就再也没好起来。哭着睡了，醒了又哭，感伤的情绪没法排解。哪怕人到中年，在您面前，我还是那个特别爱哭的孩子啊！

如同您孙子所想，斗地主只能和您在一起一样，初九初十这两天，我的心永远留给您！

爸爸，生日快乐！祝您在天堂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