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棚沟的雪

dujuan

回望这一沟凛冽的冬雪，在乱云飞渡后收敛了俗世里所有的缤纷与妖娆，只是安静，只是高冷，只是不动声色地在万千山河里飘逸倾城。于是，眉间有了山水，胸中有了丘壑，脚下有了踏实的绵长光阴—— 只有寒风吹过来，雪花落下来，空气冷到入了骨，才算是最彻底的冬吧。于是，决定去川西看雪——对于一个川东的人来说，川西总是足够诱惑，景致大美，四季分明。 从早上7点多出发，走走看看，到晚上8点多才入住理县古尔沟酒店，不过，这一天的劳顿被丰盛的羌族土火锅安慰得妥贴舒适。糌粑，酥油茶，青稞酒，烤全羊……，就着小院坝子里热情的歌舞，品尝出了藏族羌族自治州特有的少数民族风味。晚餐过后，一场所有游客都参与的“锅庄”，把气氛带到了巅峰，欢快的舞步，开心的笑声，温暖了古尔沟寒冷的夜晚。 进入毕棚沟景区大门，是第二天早上8点多。下车后，没有看到想象中的银装素裹，只有寒风挟着时有时无的小雪花扑面而来，才发觉羽绒服也有不御寒的时候。坐景区里的大巴观光车上山（往返共60元），40分钟的车程，从2500米的海拔上到3600，数不清有多少弯道，晕车成了不可控的硬伤，只能闭了眼，一路的美景在同车游客惊喜的“哇塞”里无可奈何地辜负了。 终于到了第一个服务站“上海子”，好美的童话世界！冰封雪飘，粉妆玉砌，这才是冬天该有的样子。天地间飘飞的雪花，说不出有多任性才能粉饰出这一方天地的圣洁与纯粹。山坡上那些高大劲挺的雪松，复制粘贴一般，密密层层，整整齐齐，像极了穿着铠甲严阵以待的士兵，英姿飒爽。在这满眼的洁白里，五颜六色的游客反倒成了风景。为了让身体适应一下这海拔3000多高地上的寒冷，进了“游客中心”小作休息和调整。这里有各种小吃和热饮，腾腾的热气与屋外的寒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走进步行道旁的林子，踩着咯吱作响的雪地，仰望参天雪松，瞬时感觉自己在苍茫宇宙间是多么渺小的生灵，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要往哪里去，但又清楚地知道，不管从何来、去何从，经历过凡间种种，我们终将与大地永恒。如同这些雪花，每一朵都曾尽情地恣意飞舞过，最终毫无选择地归于了大地，融入了自然。不管是谁，人生也就一场，是不是也该像雪花一样，在该绽放的时候拼尽欢喜，在该飞舞的时候拼尽全力。用力绚烂，用力热爱，用力活成我们自己喜欢的样子。 更美的雪景在下一站“磐羊湖”，坐了景区观光车（单程20元，往返30元）继续上行。这种360度视角的观光车，给人舒坦的感觉，尽管已是3000多的海拔，但已经完全适应，没有任何高反了。4.5公里的路程，铺开了一幅中国山水长卷，寂静而诗意，没有丝毫萧瑟之感，满心愉悦清明。一条小溪傍着公路，溪中裸露的石头上覆盖着冰雪，像戴着一顶毛绒绒的雪帽。水却没有封冻，依然在淙淙地流着，给这个静谧的雪中美景增添了协调的音韵美。铲雪车不停地忙碌着，为游客们留出了一条安全整洁的道路，在雪地里蜿蜒出了柔和的动感美。“我要在这里拍照！”“还有这里！这里！不，这一路都要拍！”“能不能再贪一点，给我们来一场阳光吧！”此时云层厚重，天空阴沉，看不到半点会有太阳的希望。车子一路前行，游客一路欢喜的叫着。我们也决定下山时步行，要把这一路美景拍个遍才甘心。 在“磐羊湖”下车，一时间有些迷醉，不知道该从何挪步。站在栈道上，只是看，只是听，只是闻。突然觉得“你那里下雪了吗”这句问候太浅太薄，不足以表达涔涔雪花扑向大地的飒然，也不足以表达玉树琼枝掩映下茧窗雪案的苦寒。此刻，唯有“万象晓一色，皓然天地中”“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才能描绘出眼前的冰魂雪魄了。美是真的美，冷也是真的冷，手指都不愿伸出来了。我们就在湖畔的木栈道上来回的跑，来回的跳，来回的欣赏着这个冰雪覆盖下的高山湖泊，看不到野鸭飞禽，看不到磐羊出行，就只剩下一湖冰的晶莹、雪的冷艳。原始森林、奇峰异石、高山冰瀑，披了霜雪静立成一幅水墨画，那正飘飞的雪，给这画中添加了唯美的特效。 乌云渐渐消散，大地亮了起来，铅灰色的天空变成了透明的蓝，那是一种可以让人落泪的美，那么干净，那么纯粹。在几朵白云掩映下，太阳猝不及防地跳出来了——本来就已经够美，还没来得及有更多奢望，雪中艳阳就这样华丽丽的带来了万里锦瑟，天地间不留余地的明朗着，一场大欢喜直抵心扉，看来，希望还是要有，一不小心就这样实现了。金色的阳光下，远处黛青色金字塔雪山顶，近处的草木，冰凝雪铺的湖泊，洒满笑声的滑雪场，在雪地里拥着阳光撒欢的游人，皆是没有烟火的人间清欢，是清浅却又丰盈的人间暖意。万千物事瞬间释怀，满目山河空念远，多少旧事都去吧，去吧。 漫步于环湖栈道，太阳照在晶亮的雪地上，反射出强烈刺眼的光，戴上太阳镜，以免产生雪盲。此时也不觉得冷了，手机再也空闲不下来，不管在哪个角度，背景都是干净素洁的画面；不管以何种姿势，拍出来都是一幅清澈明媚的美图。 徜徉在雪中的阳光下，身心皆暖，轻轻盈盈中有了超然物外的境界，浮世里的各种烦扰与杂念，都被漫天雪花悄没声息地掩盖掉了。世间幸福莫过于此，远离热闹与喧嚣，以独自的姿态，绽放成孤寒、低温的模样，清净，也轻静。 流连于“磐羊湖”，沉醉于纤尘不染的雪世界里，及至想起还有很多美景等着我们时，才发觉已经没有充足的时间让我们再前行于“燕子岩窝”那个高山草甸了，原计划的步行下山也不得不放弃。坐上返程的观光车，沿路美景再次掠过视野，只有带着一份不可触摸的隔阂感，与车窗外的那些飞雪，那些山石，那些伫立在路边的冰挂雪枝，无声的作别了。 走出景区，回望这一沟凛冽的冬雪，在乱云飞渡后收敛了俗世里所有的缤纷与妖娆，只是安静，只是高冷，只是不动声色地在万千山河里飘逸倾城。于是，眉间有了山水，胸中有了丘壑，脚下有了踏实的绵长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