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

寒光

　　

春节到了，在四川成家立业的小李接到了山东老家的父母来电，要他务必赶在年三十前带上妻子回老家过年。父母之令如山倒，小李不敢违抗，于是立刻同成都籍妻子小美收拾了行李，自己驾车，日夜兼程二十四小时赶到了山东老家。

小两口踏进家门，还没说上几句话，小美就被婆婆赶下厨房：“快去做菜，今晚俺家要请客。”

小李早就在父母那里吹嘘过小美的做菜手艺，声称可以与川菜馆大厨有一拼。于是小李的父母盘算着今年春节要让媳妇掌勺请远近亲友们来家里吃一顿，一来展示一下媳妇的做菜手艺，二来也让来客们看看俺们家的媳妇有多孝顺，给俺老李家长长脸。

因一夜未睡，等小美张罗完一桌的饭菜后已经累得脸发青了，也没人给她递杯水问个冷暖，颇感凄凉。这时候客人们陆续上门，满满一桌人全坐齐了，只剩老李还没坐下。这时老李走到小美跟前，气使颐指地说：“去，你坐到门口那里吃去。”

这时小美的心头不由一股怒火燃起，起身大吼一声：“吃，我让你们吃！”猛一下将圆桌掀翻，一桌饭菜全部落地，屋子里一片狼藉。

这里我们不妨把小美的籍贯换一下，看看各地的小美在同样的情形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听公公这么说，小美不由心头怒火中烧。她起身指着老李的鼻子，怒斥到：“你要不是我丈夫他爹，我真想扇你一巴掌。你当我是谁？看见我额头上的通天纹了没有？告诉你我是京城八旗之一镶黄旗的嫡传后代。让我坐到门口吃去，把我当叫花子哪？换回大清年，你敢这么说，我可不管你是谁，让你趴地上吃狗屎。”小美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把一席人惊掉了下巴。这是北京小美。

听公公这么说，小美不声不响，从挎包里拿出了一张纸和笔。飞快地做着心算加减法，一会儿功夫将纸交到老李的手上，说：“这是账单，成都到山东的来回路费外加旅途二十四小时餐饮补贴，再加上做一桌酒席的劳务费，总计三千三百三十三元三毛三，打个折去了零头，你就付三千元吧。饭我就不吃了，快给钱吧，我马上赶回成都。小李，你跟我走还是留下？”这时小李和老李目瞪口呆，一桌人鸦雀无声。这是广州小美。

听公公这么说，小美用柔柔的声音，软软的语调说：“没事没事，你们慢慢用饭。原谅我不懂规矩，不好意思，小美就不奉陪了。”说完去厨房拿了一碗饭夹上几块红烧肉后径直走向门外。这时席上觥筹交错，划拳劝酒声此起彼伏，不亦乐乎。不一会儿忽闻门开声，只见跳进了几只流浪狗。“奈伊做特！”在一个女声的一道命令之下，饿狗们见一桌大鱼大肉，急不可待地唰唰跳上饭桌，大口吞噬起来。屋内顿时大乱，尖叫声夹着菜盘落地的粉碎声将一桌酒席画上了句号。这是上海小美。

听公公这么说，小美的眼睛里淌出几滴泪水，脸色由红变白，感觉有点胸闷。她努力咽了一下口水，稍微静了静，用生硬的普通话说：“密斯特李，你唔可以介样几说哇的啦。大家都要将心比心讲讲道理的啰。吾一夜冇睡觉跑了两千英里来给你们做餐，你唔可以让我坐到门口去契饭滴，这不系你家媳妇了，系讨饭的啰。如果给我妈妈几道了，她会骂我的嘞。” 这时，屋子里静悄悄的，一桌客人频频点头，有的还伸出了大拇指。老李此时的脸开始由黄转红。客人们起身离席，摇着头走了。这是香港小美。

听公公这么说，小美哇一声大哭起来。她啪啪捶打着小肚子，边捶边说：“怪我戳瞎了眼了，怎么嫁给了这种人家！马拉格巴子，什么个东西！人家都不认我是他们家的人了，我还给他家生什么孙子？” 说完，一头冲向门外，直往村头大河方向奔跑。老李头一听急了。什么，俺媳妇有喜了？“楞小子，孩他娘，还不快给我追！”老李小李和李大妈，还有一屋子人都跑出门外，急急地追赶小美。一场酒席不欢而散。这是南京小美。

听公公这么说，小美跑到厨房拿来一把杀猪刀，向大家抱拳行了个大礼，念着韵白：“可怜我小美，日夜兼程，千里迢迢，陪夫君回故乡。本以为能受公婆大人热忱款待，却不料，你们视我如差使丫鬟，待我似乞丐下人，小美我倍受凌辱，此心难平，情何以堪？。在各位来宾开吃之前，我愿在此先表演一段湘剧《鸿门宴》抒发心情，以飨诸位。” 说完，小美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红辣椒狠狠咬了一大口，呛呛呛，舞起了杀猪刀，令在场的人胆战心惊，不寒而栗。老李和小李忙把小美手里的杀猪刀夺下，好言把小美劝上了酒桌的主宾席。这是长沙小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