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潺潺的细流上,点缀几座青板桥,桥下偶尔会摇过归家的乌篷船; </p><p class="ql-block"> 斜细的风雨里,沐浴一把油纸伞,伞下映照的是丁香一样的姑娘。</p><p class="ql-block"> 这就是我梦中的江南——我本就生活在江南,但我的江南早已遗失在了梦里——我的江南应该是坐下就能听得见天籁的。</p><p class="ql-block"> 读过茅盾的《林家铺子》,还有《多收了三五斗》里那几条粜米的小船;也看过《似水流年》里那如诗如画的背景——于是,我们千里迢迢来到了乌镇寻梦。</p> <p class="ql-block"> 随着如潮的人群,我走进了被层层栅栏隔绝着的江南的世界。 </p><p class="ql-block"> 江南是少不得水的,因此,迎面而来的就是一条弯弯的小河,小河旁边是两排错落有致的青瓦木板房。</p><p class="ql-block"> 河水不像传说中的那般清澈见底,但是比起那些混浊不堪的被污染的世界,已经强上千百倍了。水面上时时划过一艘艘只有一只桨的、十分古朴的木船,那些坐在船上衣着鲜艳、拿着相机的游客,丝毫勾不起我的兴致。我只对那只漆着桐油黄的发亮的木船兴趣盎然,它是那么的亲切,仿佛回到了儿时的故乡,因为故乡的每个村里也都有木船,但我从来都没有坐过,几十年了,它只是一直被倒扣在故乡的戏台上,静静老去。而眼前的木船与故乡木船唯一不同的,是那只绑在船尾的独桨,艄公熟练地摇着,后面泛起了轻微的波痕,便准确地绕过迎面而来的同伴,轻捷地前行。艄公们的熟练的动作,是水遗传给他们的,在统一的着装下依然能看透他们朴实的本质,这不由得让我想起了鲁迅的那篇《社戏》,想起了六一公公,想起了双喜,也突然理解鲁迅为什么对平桥村的生活是那么的留恋了。</p> <p class="ql-block"> 除了游动的,还有几只地停泊在门口的小船,它们被绳子羁绊着,静卧在那里,有些孤独和失落,曾经的它载着东家的小孩跑到西家去串门,整条船,整条河都被浸染在这孩子的无拘无束的欢笑声里;曾经的它载着家家户户的丰收的粮食赶到市集去叫卖,换回来的钱给家里的妇女扯上几尺花布,亦或能买些诸如开水瓶之类的新鲜玩意儿,装在它的身上,骄傲地开了回来。而现在,人们不再需要它了,那丑陋的外表甚至连装游客的资格都没有,于是,它就只能被寄在后院里寂寞地点缀着。</p> <p class="ql-block"> 留给游客参观的,只有设计好的一圈窄窄的巷道。往前走几步,不多时就能遇到一两处被精心设计好的景点:这里有从江南搜集来的各种各样的床,那里摆放着江南特制的兰花布制作工艺流程……对于这些,我无暇顾及,我只是想抚摸那最老,老得发黑的木板,沾在手上的每一粒灰尘都代表着这里积淀着的故事,我喜欢朝没有人去过的深巷里张望,因为那里偶尔会坐着一个老人,和乌镇一样的安详的老人,那深深的皱纹间,那深邃的眉宇里,无不透露出一种历史的沧桑——江南本应该是厚重而不是轻浮的。</p> <p class="ql-block"> 游人少的时候,我喜欢拣一个靠河栏杆上的凳子,不像其它人一样,生怕弄脏了他的衣服而在屁股和栏杆上垫上一张报纸,对于这种附庸风雅的举动有些不屑一顾。爱她,又何必这样矫情?亲密的接触才能感受到从这里散发出来的江南的泥土的芳香。</p><p class="ql-block"> 下雨了,游人们开始纷纷躲进角落里,诅咒着可恶的天气破坏了他们参观的心情。</p><p class="ql-block"> 我不想离开,没雨的江南还是江南吗?</p> <p class="ql-block"> 我们应该感谢这场细雨,因为它还给了我们一个完整的江南。 </p><p class="ql-block"> 像牛毛,像花针,像细丝,密密的斜织着,远处屋顶上朦胧起了一层白烟,还在田里干农活的人们正扬起他手中的鞭子,轻轻敲在牛背上,于是,犁起了一卷泥土,犁起了一年希望。</p><p class="ql-block"> 雨并不大,落在头上,脸上,凉丝丝的,让人的心情陡然空明了许多,开朗了许多。</p><p class="ql-block"> 索性跑到店子里买了一把蓝花布雨伞,撑起,与这江南的雨、江南的水、江南的房子,融为一体……</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2009年6月于浙江乌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