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范爱侍说沈贻芗的故事

汪山茗

民革先辈沈贻芗校长是宁波教育史上不可或缺的人物：她是中国现代教育史上第一所女校的首任国人校长；1937年获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文学硕士学位，是奉化历史上第一位女硕士；为把全部的精力和爱心献给学生，终生未婚。

沈贻芗（1901-1989）

我在挖掘沈贻芗的史料时，总想找到一个与她知根知底的人亲口聊聊这位传奇人物。一次与宁波市政协副主席、民革宁波市委会主委周子正先生交流时得知，周主委的母亲曾是教堂的琴师，我问是否知道沈贻芗的有关故事，他说甬江女中是教会学校，百岁牧师范爱侍与沈贻芗知根知底，是同一时代中硕果仅存的一位。感谢老领导的热心，说他家与范牧师是世交，平时交往密切，明天就陪你去。我有幸于2014年4月16日与周主委一起走进范牧师的家。

左为周子正先生，中为范爱侍牧师，右为本文作者

这位百岁老人首先给我的感觉是如此的“年轻”。无论是思维的敏捷，还是行动的协调，一点没有老态。得知我的意图，范牧师说，沈贻芗去世后的追思礼拜就是他证的道；他还多次陪同专程来给老校长扫墓的海外客人，去位于奉化亭下水库边上的沈贻芗墓前，学生们回忆起老校长对她们的关爱，总是热泪盈盈；他曾写过一篇关于沈贻芗的纪念文章，说拿来给我参考，就站起来帮我去找。边上的女儿让他陪我们说话，她代父亲去找。想不到范牧师轻拍几下自己的脑袋后，对女儿说这份材料应该在楼上写字台左边上数下第二抽屉内，上数下约三分之二处。想不到他女儿真的很快就拿来了。这位老人的条理性与记忆力是年龄只是他一半的我所望尘莫及的。

范牧师手稿

范牧师讲了一些沈贻芗的故事，给我接受一次灵魂的洗礼。沈贻芗一生未婚，誓将终生奉献给教育。1951年，沈贻芗因与大量的海外学生保持着联系而成为了国际特务，又与蒋介石夫妇关系密切而成为国民党余孽，失去了登台上课的资格，这对视教育如生命的沈贻芗来说是莫大的痛苦。1958年，获知大西北急需教师，她辞别87岁的老母，这位堂堂的留美硕士远往甘肃敦煌庙梁子棉花农场职工子弟幼儿园，担任幼儿教师。不久“三年自然灾害”发生，敦煌灾情尤重，面对小朋友一天天面黄肌瘦，她心急如焚，投函上海亲友呼吁惠赠糖果。无比珍贵的小白兔奶糖寄到后，她隔天给每位幼儿吃一颗，自己把糖纸收起来，到宿舍添一添，以补充营养，品味生活的甜蜜。毕竟是年届六十的老人了，在敦煌不到二年就因营养极度缺乏而骨瘦如柴，大病缠身，其在上海的胞妹沈坪香闻讯，将她接到上海医治半年之久，才慢慢好转。
讲述这段故事时，这位百岁老人眼中包含着热泪。确实，人之相敬敬于品，无私永远是最感人的美德。

（图片由网友秦时明月供）

离开范牧师家时，范牧师赠我三本书，一本是《回眸百年侍奉路》，还给我签了名，读了这本书，我对范牧师又增加了一份了解和敬重。另两本是《自然啊，您姓什么？》《往前走》，开本比名片大不了多少，成为我藏书中最小最薄的书，我特别喜欢《自然啊，您姓什么？》，细细地研读了几遍，范牧师对自然科学的渊博与见地，令做过十年高中物理老师的我肃然起敬，也深深地教育了我，好文章在于美好的情感打动人，良知的见识启迪人，提醒自己不写虚而无实的冗长文字浪费别人的时间和精力。
拜访范牧师后我一直在思考，外国教会来中国办学是文化侵略，这是写入教科书的。而我们宁波不少杰出乡贤，如民国时担任过外交部长的王正廷，李克强总理七大师尊之一的北京大学法学教授龚祥瑞等，都是从教会学校成长起来的，对沈贻芗、龚祥瑞这些贫民子女来说，没有教会办学不可能去留学。教会办学的利与弊是否应该有数字化的考量？

甬江女中奠基（图片由网友秦时明月供）

遗憾的是范爱侍这位浙江省基督教协会副会长、浙江神学院院长、宁波市基督教协会会长、宁波市基督教百年堂堂务主任已在103岁那年蒙召归天，这个问题再也无法向他请教了。

当年的甬江女中（图片由网友秦时明月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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