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刘敬阳

　　感恩父母，他们的高寿让我一直不懂死亡是什么概念。年前腊月十二（元月14日），母亲的突然离世，让我一直不相信这是事实，终日时刻想念，以至于大年初二凌晨，梦见我和母亲去越南游玩，可惜的是梦中的母亲一直在我前面快速行走，我无法追及，走着走着，母亲竟然消失在茫茫人海中，无论我怎么费力寻找，就是找不到她的踪影，惊出我一身冷汗，惊醒后回忆梦境，潸然泪下。是的，母亲走在我前面，我是永远看不到母亲了。

母亲患有多年的老慢支，每年冬天或春天，呼吸都会很困难，必须送到医院救治，一般都是住院十来天，基本上就可以治愈出院。年前一阵子，母亲一直非常不在状态，元月二日，我驱车把母亲送到医院，主治医师几次私下跟我交流，认为母亲年岁已高，病情严重，可能治不了。我一直自信满满，跟医生说没有关系，她住院、出院，年年循环，这次一定不会有问题。在母亲住院期间，我还买了许多方便侍候病人的东西邮寄回去，好让嫂子在母亲出院后用得顺手，可谁曾想，东西她们全部收到，母亲却再也用不到了。

母亲离世的前前后后发生了许多事，让我几近认为，人是有超能力的，有魂灵的。回忆其中细节，几度哽咽，如果我会通灵，我一定要追问老人家，是不是因为她对自己的死亡时间早已清楚了？母亲这次住院前一日，再三嘱咐二姐，把她那点为数不多的钱（母亲自己积攒的压岁钱），找出来交给父亲，姐姐照做了。这是母亲以前住院从没有过的事；第二，以前母亲住院，即使我们认为病好了，可以出院了，她老人家还是不愿意出院，非得多住三五天，把身子养结实再走。这一次却不然，在滨海医院住了十几天不见好转，我们孤注一掷，冒着巨大的危险，把母亲送到盐城抢救，到盐城的第二天（元月14日清晨），母亲神志还在清醒状态时，跟嫂子念叨着想回家，回家的后果是很可怕的，我们谁也舍不得让母亲走，谁也没有采纳母亲的意见。没有想到下午母亲就昏迷了，晚上就离开了我们。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会在母亲神志清醒时带她回去，让她睁着眼看见父亲，哥哥，大姐二姐，让她毫无遗憾地离开我们。下午五六点，监护仪上，母亲的生理指标全部紊乱，非常危险。医院里，只有我和嫂子（哥哥当天回滨海给母亲办手续了），晚上八点多，趁母亲还有呼吸，我背负着巨大的压力毅然决然地撤下仪器，拔掉氧气管，带着母亲离开。我想在母亲还有呼吸时赶到家。因为听人讲，老人在自己家离世，离世前子女全在身边才是最好的选择。晚上九点钟左右，母亲在车上突然没有了呼吸，那一刻，我的眼泪哗哗地往外流，但我不敢大声哭喊，因为我听别人讲过，人刚走时，是有意识的，儿女哭，魂魄会害怕，会散形，会找不到回家的路，我要让母亲安全地跟着我回家。我一直强忍着悲痛轻声呼唤她，让她跟我走，跟我回家，回到她生活了将近七十年的家。确实如此，十点半，她跟着我到家时，竟然还有微弱的脉动。母亲肯定是在坚持，坚持到家，坚持到儿女全部在身边，一直到深夜11点20，母亲才安然离开我们。

母亲走了，永远地走了。母亲可能带着些许遗憾离开我们的，但我相信，她老人家肯定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弥补了我们给她带来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