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小皇宫~俄罗斯列宾画展（五）最后时光

崔丽军

在巴黎小皇宫举办的俄罗斯大画家列宾的画展已经结束，这是多少年来，法国第一次为这位伟大的俄罗斯画家举办正式展览。

小皇宫展厅富丽堂皇，列宾的画展占了底层整个右侧展厅，十分隆重。

展览大获成功，场场爆满，一票难求，结尾时期已经根本订不到票了。

画展集中了一百余幅主要由莫斯科 Trétiakov国家画廊、圣彼得堡冬宫及芬兰赫尔辛基美术馆提供出借的重要作品。包括了列宾蜚声国际的许多名画。被誉为“即使到了莫斯科也看不到这么全”的难得大展。

列宾的一百多幅作品按画家的生活经历分为13个部分。每个部分都有英，法，俄文介绍，每幅画也都有背景介绍。

我有幸能够参展，拍下了所有作品的照片。为了让看不到的朋友能够分享，已经整理发表了四部美篇如下，

巴黎小皇宫~俄罗斯列宾画展（一）

巴黎小皇宫~俄罗斯列宾画展（二）

巴黎小皇宫~俄罗斯列宾画展（三）

巴黎小皇宫~俄罗斯列宾画展（四）

因翻译介绍整理照片颇费功夫，拖到今天才完成美篇（五），包括展厅内最后的11、12、13三个部分，就此结束展览完整的介绍。

第十一部分：PENATES的新生活

1898 年，列宾在离圣彼德堡40公里的地方，芬兰的 Kuokkala（现为圣彼得堡的 Repino）买下了一片当时属于沙皇统治下的芬兰大公的土地“PENATES”。

1899年，列宾用他新女友娜塔丽娅Nadalia的名字，建立了 Penaty（Penaty）庄园。并在这里建起了新家和工作室。

列宾女友《娜塔莉雅.诺德曼Nadalia.Nordman》1900

娜塔丽娅Nadalia是一名摄影师，也是一位非常前卫的新女性。她并没有与列宾结婚，她有着自己的事业和见解。

但这并不妨碍她把PENATES变成了一个非常舒适的艺术家乐园。

娜塔莉雅.诺德曼Nadalia.Nordman 不但是一个新型女性，摄影家，女权平等主义者，也是最早的素食主义者，介绍说：她的素餐颇有名气，使许多来访的艺术家们乐不思返。她热情好客，宽容放松，使画家在PENATES的这一段时期得以享受到平静安逸的生活，并能安心作画。

相比为逃脱家庭最终死于客栈，至死不见妻子的托尔斯泰，列宾是幸运的。

《列宾与其伴侣娜塔莉雅.诺德曼的自画像》1903

以下照片来自网友Yuwen，是参观列宾故居的第一手资料。据说从彼德堡乘火车，一个多小时就可到达芬兰的“列宾诺”~列宾的故居。

列宾在芬兰的庄园。

“PENATES”滨临芬兰湾，周围是大片的自然公园，1903年，列宾正式迁居PENATES，并在那里接待了大批的访问者。

故居的客厅，可以看到后面墙上，有列宾给二个女儿小时的画像。

从这个时期列宾的生活看，革命暴风雨到来之前，列宾曾度过一段风平浪静的幸福时光。

1901年，列宾被授予法国荣誉军团勋章。

1911 年，列宾与伴侣娜塔莉亚·诺德曼 (Natalia Nordman) 前往意大利参加世界博览会，在那里他的画作 《1905 年 10 月 17 日 的示威游行》和他的其它肖像作品被陈列在他单独的展厅，可见颇受尊重。

娜塔莉亚·诺德曼画像手中的摄影箱，就是列宾在这次旅行中，为她买的最新设备。

尽管时局动荡，但远离俄国的政治中心，身处芬兰湾边自己庄园之中的列宾，看来还是岁月静好，踌躇满志的。

下面这张照片，不知是不是他的这位摄影家女友拍的？（照片来自海霞老师讲座）

《多么自由》1903

这幅大画位于一进这个展厅迎面的墙壁上，四分之三的画面几乎全被喷涌而下的浑黄色水流和浪花布满。上面是二个男女青年在激流边欢乐起舞。此画幅巨大，视觉效果十分震撼！

介绍说这是画家对他青年时代的回忆和歌颂。奔腾的水流用笔非常激烈奔放，浪花飞溅，似乎是画家内心一种压抑或忧虑的发泄。粗旷的笔锋，一挥而就的大面积水流，浑浊、泥沙俱下，给人一种将被淹没、被席卷而去的不可抗拒感，与上面二个快乐无忧跳舞的年轻人形成鲜明对照。

从画面看，列宾看来此时处于一种矛盾的心情，他歌颂青春，渴望变革，但同时，在他的潜意识里，又想回避“风雨欲来”的现实，他想忘掉一切烦恼和不安，痛痛快快地欢乐一场。

正如熟悉他的评论家所说：这是忘忽一切的欢乐，在奔腾的激流中跳“瑪祖卡”舞蹈的二个年轻人，仅此而已。”

《雷奥尼得.安德烈也夫Lèonid ANDRÈÏEV》1904

俄罗斯作家，非常具有性格魅力的一个人，反沙皇，也反布尔什维克。列宾对他的人格特性很感兴趣，与其交往多时后，画了这幅作家在阳光下坐在椅子上的画像。

画面人物干净清朗，文静而沉着，全部细节描写集中在面部，尤其是略带忧郁的眼神，使人物的性格魅力四射，十分抓人眼球。而对人物的衣服等只用大面积的粗旷笔法，酷似中国画的大写意，寥寥几笔，更显得潇洒飘逸。是我很喜欢的一幅画。

《ALISSA REVOIRE画像》

也是列宾的朋友，1916~1917年，她在这里教授法文。

画家用极厚而有凸痕的油彩，表现阳光下女子的金色头发，粗看杂乱，远看却非常有质感，几乎是一种立体浮雕式美的表现手法。

这个时期列宾的人物画，仍然保持着他独特的绘画风格。

色彩丰富典雅高贵，笔法灵活潇洒充满生命力。即有俄罗斯传统圣像画的圣洁，经典画派的严谨写实，又有西方伦布朗画派的油彩厚重；更有印象派阳光下的明亮色彩与光斑。

特别欣赏他用浮雕式的油彩纹理表现少女的金色发丝，老人的蓬松胡须，乱笔中见条理，质感极强，充满生命力，确实比文艺复兴时期的拉斐尔那种一丝不苟的“工笔”发式生动活泼了许多。

尤其喜欢他作画时的潇洒和不拘一格。眼神的描绘细致入微，穿透人心；而次要部分用潇洒粗旷的大笔一挥而就，颇有中国大写意的风韵。深感美学表现的思维和方法，艺术上中西方是共通的！

《果戈里焚稿》1909

展厅中的此作品，来自果戈理撰写《死灵魂》第二卷时二次焚稿的故事。

小说《死魂灵》是果戈理写作生涯的顶峰。然而，果戈理在撰写《死灵魂》第二卷时曾两次烧毁手稿，震惊了世界文坛。

果戈理的这个令人难以理解的疯狂行为，据说这是因为他思想的矛盾和精神上的痛苦交加造成。但这也体现了一个严肃的作家是如何认真看待自己作品及社会责任：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不矫揉造作的作品，是不只为投机取巧讨好社会的！

列宾正是抓取了果戈理这个感情激动的时刻，画面充满戏剧性的剧烈情感。如果按法国人对“浪漫主义”的定义，列宾的笔下，还真是充满典型的“浪漫主义”激情。

有评论说：

列宾在90年代受象征主义的影响，绘画风格明显吸收印象主义画派的外光效果，油画《多么自由》和《果戈里焚稿》，《1905年10月17日的示威游行》等。都明显有象征主义的倾向。

附：什么是象征主义？

古希腊把“象征”解释为“记忆的片断”。象征主义的画家和作家不再致力于忠实地表现外部世界，而是要通过象征的、隐喻的和装饰性的画面来表现虚幻的梦想。

“象征主义绘画是一种以感情为基础对新内容的探索，不是以理智或客观的观察为基础，而是超越外表的直觉的内在力量和想象。”

这种以有形之物来表征无形之物或抽象观念的方法其实古已有之，圣经中就经常借助于象征和比喻，来表现上帝的“超乎万有之上”。

象征主义想要追求的是：用梦幻般的气氛包裹主题，或者将主题沐浴在戏剧性的光线下，把大自然转换成超自然，用神秘来填补上帝和科学之间的空虚，用唯心的幻觉代替唯物的写实。

简单地说，列宾这些带有象征主义特点的作品，并不是完全拘泥于写实，其中带有很大的想象成分。这也许是列宾在对传统现实主义的一种转型尝试吧。

第十二部分，俄罗斯革命

一次世界大战开始后，列宾陷入困境。他所居住的芬兰大公的领地，当时臣属于沙皇俄国。俄罗斯的社会革命波及到芬兰，他居住的地方也受到芬兰内战的影响，被遗弃成了“孤岛”。

十月革命爆发后，离他最近的圣彼德堡传来的消息也不乐观，新建立的苏维埃布尔什维克政权处于动荡不安之中，原来的客户被“消失”了，列宾的生活来源和画作都处于更加艰难停顿的状态。

1860年沙皇时期的俄罗斯版图

这时的俄罗斯已经是“风雨欲来风满楼”，

《哥萨克》1910

此画是为 “黑海上的自由人”做的准备。表现一位受伤后的哥萨克战士。

1916 年列宾在 Korney Chukovsky 的帮助下，写了他的回忆录《抚今追昔》，用生动的文笔写下了自己童年和青年时代的经历，回忆了他和艺术家们的交往，以及他主要作品的创作经过，还附有他对当时欧洲绘画的评论及书信10余篇。

1917年俄罗斯的政治局势：

虽然年代久远，“苏联”已经成为了过去时，但作为今天的我们，要了解列宾，了解俄罗斯，就应该了解这一段的俄罗斯历史，何况它曾经如此深刻地影响过我们。

1917年，俄罗斯进行了“二月革命”，俄国主要政治党派立宪民主党、社会革命党、孟什维克党包括布尔什维克党，就俄国政治转型达成基本共识：成立临时政府，召开立宪会议，以和平的、民主的和宪政的方式完成俄国从君主制向共和制的转变。

但随着列宁在1917年4月3日从瑞士到达彼得格勒芬兰车站，发表声明：“绝不承认资产阶级临时政府”之后，局势迅速逆转。

列宁提出：

“不要议会制共和国，工人代表苏维埃是革命政府唯一可能的形式。”

他认为：

1、俄国已经走上了资本主义道路。

2、无产阶级作为现代社会唯一彻底革命的阶级，应当成为全体人民实现彻底民主革命的领导者。”

3，从马克思的革命史观出发，列宁把暴力置于革命的首要位置，

4、布尔什维克党必须和临时政府彻底决裂并“单独”夺取全部国家政权，

列宁强调指出无产阶级在历史上的革命作用就是要成为统治阶级，这种作用的最高表现是无产阶级专政，这种统治的实质是“不承认与任何人分掌，而直接凭借群众武装力量的政权”。

当时的临时政府首脑克伦斯基对刚从瑞士回来的列宁的看法大不以为然：“他生活在一个完全与外界隔绝的环境中，他什么也不了解，他通过自己狂热的眼睛决定一切。

（照片来自网络）

于是，“十月革命”爆发。

从二月革命到十月革命，在八个月的时间里俄国迅速完成了列宁所说的从资产阶级革命向无产阶级革命的转变。

二月革命之后成立的临时政府，尽管面临着国家制度转型、结束战争和重振经济等一系列重大挑战，但各党派包括布尔什维克党基本达成了通过立宪会议的方式来完成俄国从君主制向共和制转变的共识。

但十月革命的“一声炮响”，终断了俄国通过和平的方式实现政治转型的可能性。

列宁丝毫也不讳言无产阶级专政作为一个“暴力组织”的性质：

用“红色契卡”领袖捷尔任斯基的话来说，“从今以后，仇恨和复仇之歌将成为工人阶级的颂歌”，“布尔什维克负有引导和领导仇恨与复仇的历史使命”。

打碎资产阶级国家机器，最后演变为一场漫长的复仇历史剧。

十月革命何以会爆发并产生了如此长久的冲击力？历史学家分析认为：

~自1905年以来俄国尖锐复杂的政治斗争形势，罗曼诺夫王朝末代统治者合法性的衰竭。

~第一次世界大战对俄国制造的巨大外部压力，以及经济的凋敝，

~俄国工人和农民所经历的前所未有的困苦，都在为俄国爆发一场前所未有的革命创造客观条件。

布尔什维克党人为何不仅杀了沙皇尼古拉二世一家，也对所有人痛下杀手？

这是因为根据列宁的观点，把革命的暴力上升到了“社会主义人道主义”与“无产阶级历史使命”的高度，布尔什维克的领袖们才理所当然地将所有反对他们革命主张的人——不管是来自左翼还是右翼，统统视为是革命的敌人，彻底消灭之。不仅是列宁，就连原来的温和派，在革命胜利之后也迅速转变为暴力的崇拜者。

这种暴力革命一直持续影响整个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也成为苏联解体过程中最为人们痛恨的理由之一。

《戴黑手套的亚历山大.克伦斯基》1917

亚历山大.克伦斯基，俄罗斯1917年二月革命后的领导人。列宾在冬宫尼古拉二世的图书馆内为他画了这幅肖像画。此画后来被从莫斯科来到芬兰的布尔什维克人员取走，放入了“莫斯科革命博物馆”。

列宾欢迎1917年的二月革命，但对十月革命持怀疑态度。尽管苏联当局多次要求他回国，但他的余生都留在了芬兰。

列宾与芬兰当地人和艺术家都保持非常好的关系，他资助赫尔辛基的画展，与当地艺术家来往频繁，芬兰成了他的第二个家乡。

《芬兰画家KALLLELA》1910

列宾在芬兰时期，遇到此画家，相交甚欢，对他的绘画手法很感兴趣，并用他的手法画了一些作品，此为展会中的一例。

展厅附有一个影像室，专门介绍了列宾著名的历史巨作《伊凡雷帝杀子》。

小皇宫，“列宾”展览现场讲解厅

《伊凡雷帝杀子》是列宾极有震撼力的作品，创作于19世纪80年代，俄国全境因沙皇亚历山大二世被刺而开始血腥屠杀，国内矛盾激化。

这个事件也激起列宾的创作激情。一天，他去听俄国大作曲家里姆斯基·柯萨科夫的交响组曲《安泰》第二部分《复仇的痛快》，得到启发，他说：“它给了我不可磨灭的印象，我想是不是能在绘画中体现我受音乐影响而产生的情绪呢？我就回忆起伊凡雷帝。这些年相继发生了许多血腥事件，感到很可怕，但是有一种力量总是催促我去完成这幅画。”

画家精心选择了这样一个情节：伊凡雷帝在一次与他儿子争执时，用手中的笏杖猛掷过去，不幸击中儿子的头部，鲜血如注……这一偶然的暴烈冲动致使后继者送命，当伊凡醒悟到这是导致自己绝后的可怕举动时，已经太晚了！他搂抱住垂死的儿子，大睁着恐怖悔恨交加的双眼，他哀求儿子饶恕但已无济于事，此时的兽性和人性同时显示在伊凡的身上，强烈的悔恨与死亡震撼人心。

为了增强画面的恐怖感，画家有意采用了深重的红色调。背景阴暗，以加强恐怖气氛。红色的地毯，映出这幕血腥的击杀。

画家尤其注重刻画伊凡的老脸，两只惊恐万状的大眼珠几乎凸了出来，那种不可逆转的杀子之痛，预示着伊凡残暴统治的灭绝人性，也使自己面临灭亡的绝境。

这幅画一问世就惹怒了沙皇当局，一位总检察官在给皇上的奏折上说：“画家故意以全部真实去描绘这事件，其用意究竟何在？为什么要画伊凡雷帝呢？除了别有用心，找不到别的理由。”于是这幅画刚展出就被撤去，严禁流行。

可惜这幅著名作品在1914和2018年两次被观众恶意破坏，2018年被人严重划伤面部，现正在莫斯科进行修复，不能前来参展。

第十三部分：最后的岁月

此时的列宾生活在孤独之中，几近贫困，缺乏物质生活资料。随着苏维埃政权的建立，列宾居住的圣彼得堡郊区被划归了独立后的芬兰，列宾就成为了“流亡者”，他的处境变得很微妙，被处于监视之中，但当局并不禁止列宾参加国际画展。

据介绍说：1924年，他曾在莫斯科和列宁格勒办过私人画展，但此时列宾处于一种奇特的状态，他画的色彩和风格变得十分艳丽，而这种改变 ，使得他的一些传统客户不能理解和接受 。

他晚年的画大多回归到他家乡的风俗文化，展厅有他这一时期创作的哥萨克舞蹈GOPAK，对乌克兰传统文化给予极大的热情和歌颂。

《哥萨克舞蹈GOPAK》

1926~1930

列宾出生于乌克兰(当时还属于沙俄)，爷爷就是哥萨克人，因此和这段历史有着独特的情感纽带。画家直到生命的末年，都反复回到这一母题。这是列宾的最后一幅巨作，描绘了他年轻时看过的哥萨克人历史悠久的舞蹈——戈帕克GOPAK舞。

介绍说：画家用了极为艳丽的色彩和非常随意放纵的笔法，使他原来一些老客户大为诧异，开始疏远他的作品，这也更加剧了他的经济困境。

其实列宾画风的变化，也是由于经济贫困，列宾只能用廉价的颜料，廉价的油毡画布来完成这幅作品。此时列宾已经82岁，年老体衰，他在非常艰苦的条件下，几乎以宗教般的献身精神，完成了这幅作品。

尽管画面的颜料和画布显而易见的使用廉价替代物，但画面的冲击力丝毫没有减弱。似乎耄耋之年的画家迸发出最后的生命力，用最后的力气，完成了这幅史诗般的大型作品《哥萨克的舞蹈》，豪放的欢笑，矫健腾飞的舞步，炽烈的红色，都在画家的笔下如火焰般燃烧。

据朋友回忆，列宾晚年画风大变，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他的眼疾造成。

列宾把这幅画送给了女儿维拉。

无论如何，列宾一生用他的作品践行了他的宣言。无论是描绘当下的现实、历史的典故，还是家人和朋友的肖像画，他的画始终离不开人和人性，他的画中总是凝聚着一股精气神——也许那就是斯拉夫的民族之魂吧！

进入展厅的最后部分之前，有俄国十月革命的黑白纪录片片段，列宁正在挥舞手臂。

《最后的自画像》1920

最后的展厅是在一个小房间内。只有二幅画。此时的画家已经76岁，列宾进入他一生中最艰难的时刻，革命改变了他的生活：

芬兰因为独立，也已经不属于俄罗斯，列宾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流亡者”。一次世界大战，加上十月革命，经济来源枯竭，物资的供给阻断，他的许多朋友亲人都下落不明，列宾生活在孤独之中。

画面上的列宾独自坐在桌边，他老了，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穿着厚厚的农民的衣服，戴着厚棉帽子，很显然，房间内很冷没有取暖，如果不是旁边的说明~这是列宾最后一幅自画像，几乎很难认出他来。

胡须全白的老年列宾坐在桌前，孤独一人，背景一片冷寂。唯有他带有穿透性的目光看着我们，温暖了周围的寂静。

介绍说：在他的最后时光，远离家乡故土，列宾进入一种“准备好上十字架”般的宗教情感。

在列宾故居的房间内，可见左边的照片是《扎波罗热人写信给土耳其苏丹》，后面挂着一件东正教修士穿的白色长袍，画架上是列宾穿着这件长袍做祈祷时的画像。

（照片来自网友yuwen)

最后的一个小展厅内，除了列宾晚年的自画像之外，只有迎面一幅十字架上耶稣受难图。尺幅十分巨大，占满整个墙面，但我被工作人员告知，这是唯一一幅不许拍照的画作。（我是在外展厅无意间留下这张远距离的照片）

这是否就是画家最后所说的：以“赴十字架的精神”求得解脱呢？我不知道。。。

1924 年曾在芬兰的Kuokkala 举行了庆祝列宾 80 岁生日的活动，随后在莫斯科举办了他的作品展览。

1925 年，他的作品在列宁格勒的俄罗斯博物馆举办了周年纪念展。

（照片来自网络）

1930年，列宾病逝于芬兰，终年86岁，根据他的遗嘱，被安葬在他的PENATE庄园。

1948年，在KUOKKALA城，苏联政府曾举行过列宾的纪念会。

列宾的墓地。（照片来自网友yuwen)

展馆结束，出口墙上，是黑白色的俄罗斯老电影，抬着圣像的黑色队伍走在白茫茫的雪原之中，古老，沉重，阴暗。这就是列宾深深热爱的，并为之痛苦的，热切期望改变的俄罗斯。。。

伟大的艺术家记录了历史，他用一生的时间和画笔，留给了我们一幅史诗般的俄罗斯画卷，他将与历史永存！

从暗色调的展厅出来，是巴黎小皇宫富丽堂皇的大厅，我不由自主地深深喘了口气。

这与刚才的列宾笔下那个沉重的时代似乎是二个世界。一种说不出的百感交集。震撼，喜爱，敬佩，感动，悲哀，同情，惋惜，...庆幸。

看列宾画展，不禁想到“艺术的价值”。

自从艺术成为商品以来，对艺术家而言，即是幸，也是不幸。

幸是因为，艺术家也是人，需要钱💰去买面包。中世纪的艺术家都是王公贵族“包养”的，才有可能衣食无忧的进行艺术创造，而商业社会中，艺术家只有得到社会认可，才能把“艺术”转换成“经济利益”，使艺术有了属于艺术家的价值。

“不幸”也同样是因为艺术成了“商品”，为了“投市场所好”，艺术家时常不得不违心，古人说“不为三斗米折腰”，可现实社会中，艺术家往往不得不“折腰”，当然，有些是心甘情愿的不但“折腰”，而且“下跪”，这就又当别论了。

现在更加上了“炒作”，使艺术渐渐变了味儿，成了弄虚作假的金钱游戏，比起列宾那一代艺术家的“忧国忧民”，“救赎民族”已经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了，悲哉！

审美与功利的对立是一个经验的事实。凡是注重审美的人，对功利比较糊涂，而利欲熏心的人则对美不会真正留意。

艺术风格可以变化，但艺术家的人品是不应该变的。这也是我为什么看列宾的画如此喜爱，尊重，激动的原因，他的画让我们看到了一个真正艺术家的追求、本领与情怀；看到了干净的、有抱负、有理想，有献身精神的艺术作品！

是的，正如许多留言的朋友所说：我们50年代的这一代人是深受俄罗斯文化影响长大的，从小时第一次看到列宾的画集中《伏尔加河上的纤夫》时的震撼，到上课时偷偷看完了的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复活》...所有大部头作品，普希金的诗，高尔基的《海燕》，直到《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保尔.柯察金。。。那些史诗般的故事，英雄人物深深吸引我们，感动我们，影响着我们的人生观。不论后来的世界如何变化，俄罗斯艺术中的深沉，优美，忧郁，豪放，是世界文化宝库中独树一帜的丰富宝藏，无可非议！

我甚感幸运，这么多年以后，我终于站在这许多自从童年就期望一见的巨作面前，得以亲眼观看这些真品原作的细节，那一条条的笔痕，一块块的色斑，那穿透你灵魂的目光..，都让你感觉到了大师画它时的脉搏，呼吸，激情，使你的心灵也随之颤栗。

伟大的艺术家，就是能用他心灵深处的情感，感染牵动观看者的情感，这绝不是光凭技巧和模仿能做到的，世间万物，有情则灵，看大师的画，才更明白什么是艺术家与工匠的分水岭。

向大师致敬！

毋庸置疑，许多年来，西方对俄罗斯的绘画艺术一直抱有一种若隐若无的“无视”的态度，这次巴黎小皇宫的大规模列宾画专题大展，可以说是对东方俄罗斯艺术大师的正式高调认可和致敬。

列宾不仅是俄罗斯民族的骄傲，在世界美术史上也终于被承认其举足轻重的地位。名至实归，为大师扬眉吐气！

我也是为此特写此美篇，不然对不起大师！

一个下午的时间太短了，离开展馆天色已晚，香街上圣诞灯光闪烁，已是圣诞节景色。

列宾画展，是我2021年得到的最好新年礼物！也是我献给大家的新年礼物。😄

从2021年12月18日第一篇，到今天2022年2月8日最后一篇，花了近二个月的时间，写完了全部五篇笔记，虽然时间长了一点，费了不少功夫，但总算是完成了对自己的许诺。也以此感谢各位的一路关注支持。🌹



列宾展览内容太多，为避免文章太长，分成了五个部分，没有看到前面的朋友，可以点击链接🔗，所有展品画作都在里面。

巴黎小皇宫~俄罗斯列宾画展（一）

巴黎小皇宫~俄罗斯列宾画展（二）

巴黎小皇宫~俄罗斯列宾画展（三）

巴黎小皇宫~俄罗斯列宾画展（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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