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复活节岛（二）

碧空远影

清晨，迫不及待拉开阳台门，拥抱清新的空气，明媚的阳光。 一位身材健硕、肤色深褐的女士来敲门，她叫Anna，是今天的司机兼导游，我们预定了Viator的复活节岛两日游。住在我隔壁的一对情侣，也参加今天的tour，他们来自洛杉矶，白人男生，亚裔女生。在酒店共用厨房时，发现他们的晚餐非常简单，2个西红柿煮意面，也许是素食，也许为节约。岛上生活物资全靠空运，食品价格较高。 我们的车来到一个漂亮的resort，又接了一对60多岁的美国夫妇，9人座满员了。复活节岛是等腰三角形，石像遗迹都在环岛海岸线上，安加罗阿小镇在西部底角，我们从小镇出发，延岛的中路，直插东部等腰线。 （iStock) 深入岛上腹地，高高的茅草一望无际，随风摇曳。平滑起伏的小丘，覆盖着绿色植物，没有树，没有山，可以看得很远。静寂无人的国家公园，天苍苍野茫茫，又柔和温婉，贫瘠却不荒凉，奇特的感觉。 1935年，复活节岛成立了Rapa Nui国家公园，公园占全岛40%的面积，包含了几乎所有考古遗迹。2017年，政府將国家公园交还给Rapa Nui 人，象征着交还波利尼西亚人祖先的土地。现在，公园由最早的自治部落Ma´u Henua经营，1996年，国家公园进入了世界遗产。 我们来到第一个遗迹，阿纳克纳Anakena。绿色丘陵中，一片椰林，穿过椰林走向沙滩，一排石像冲入眼帘，呈现出明信片般的经典画面。这是一排7个moai，4个带着红帽子，2个moai损坏了，只剩大半和基座。这组石像叫Ahu Nau-Nau，它们背对海湾，面向陆地，眺望远方。导游Anna说，它们是全岛保存最完好的石像，被推倒时，埋在了沙子里，所以很好地保存下来。在它们旁边，是石像Ahu Ature，一个单人moai，它孤独地站着，脑袋被削去了头顶。这个moai，是海尔达尔在复活节岛竖起的第一个石像。石像名字前Ahu这个字，既代表石像圣地，也指石像的基座、祭坛。Anna告诉我们，石像代表部落首领，站立回望自己的部落，佑护自己的臣民。 （Wikipedia） 根据Rapa Nui人的口口相传，他们的祖先，是从海上漂流过来的波利尼西亚大酋长霍图马图阿Hotu Matuꞌa，他率领2艘波利尼西亚特有的独木舟，从西面的马克萨斯群岛，借着信风向东航行，越过数千公里浩瀚汪洋，在阿纳克纳海滩登陆，复活节岛第一次有人类居住。 大酋长来时，带来了香蕉、芋头、红薯、甘蔗等植物，带来了鸡，老鼠藏在船里，一起来到岛上。他们在此定居后，人口迅速增加，大酋长霍图·玛图阿的后裔，分裂成许多氏族与部落，有着各自的领地，岛内也有了政治系统与社会阶层，出现了酋长、祭司和普通劳动者。 大约在1250年到1500年之间，Rapa Nui人开始大量修造石像moai。早期的石像小而粗糙，中期的石像，基座下开始建造陵墓，可能埋葬着氏族首领。近期的石像更大，雕刻手法更纯熟，有的石像加上了帽子pukao。pukao代表酋长的发髻，根据当地传统，法力保存在头发中。在波利尼西亚，红色被认为是一种神圣的颜色，pukao显示了moai的地位。  阿纳克纳是复活节岛文化和历史的摇篮，大酋长从这里登陆，诞生了复活节岛文化；这里是岛上重要活动 - 阅读朗格朗格板Rongorongo的仪式中心；在岛上开始鸟人崇拜后，新鸟人的庆祝仪式在这里结束。这里还发掘出了moai的黑曜石眼球、白珊瑚眼白，收藏在复活节岛博物馆。在此之前，Papa Nui人并不知道moai是有眼睛的。 （My Guide Chile） 沿东南线，我们来到遗迹Te Pito Kura。这里有一个被推倒仆地的moai，名叫Paro，是从山上雕刻好，被运出来又成功竖立起来的最大的moai。它身高10米，耳朵就有2米长，重80吨，一个大大的pukao摔在了身体前方。传说，是一个寡妇打造了Paro，以纪念她的丈夫。 （Wikimedia commons） 离Paro几米远的地方，是一圈圆石，中间一块大石又光又圆，这也是一个神圣之地，叫做 Te Pito O Te Henua，意为“世界的肚脐”。古代Rapa Nui人认为，复活节岛是地球的中心，这块石头具有神力，会使指南针失灵，用手摸它会得到特殊力量，增加女性受孕能力。 探访一个个石像圣地，也是在环游海岛，欣赏美丽的太平洋风光。从中线折返后，我们来到Ahu Akivi。这也是一组7人moai，整齐划一地望向海边。这组moai有许多特别之处，它坐落在内陆，而其他moai都在海边；它面朝大海，其他moai面朝内陆，望向自己的部族；它落脚的地方属Miru氏族，是岛上排位最高的氏族部落；它的底座格外精致；它还展示了精确的天文观测，春分时，moai准确地面向落日点；秋分时，它背对黎明的朝阳。 （Go Chile） （The History Hub） 7个moai面朝大海，有人认为，它们在等待自己的国王，也有人说，它们还是在保护自己的部族，因为它们面对的方向，就是一个村落的延长线方向。 对Ahu Akivi的修复，开启了复活节岛的复兴。19世纪，由于岛上的部族纷争，所有moai都被推倒了，挪威探险家海尔达尔是竖立石像第一人。1956年，他与当地人一起，用5天时间竖起了Ahu-Ature，在阿那克纳的单人moai。1960年，海尔达尔的队友，美国考古学家威廉.穆洛伊，率领一个当地的25人团队，模仿古人竖立石像的方法，只用木杆、石头和牛，將倒地的moai复位。他们花了一个月时间，复位了Ahu Akivi的第一尊moai，到第7尊时，他们已经很娴熟了，只用了不到一周时间就复位了石像。150年后，复活节岛人又看到了站立的石像。自此，修复工作陆续展开，重要的moai群一一复位，古老祭台重现昔日辉煌。复活节岛开始吸引研究者和旅游者，文化复兴和经济发展开始了，Rapa Nui人重获作为复活节岛人的自豪。 （网上图片） 离开让人激动的Ahu Akivi，登上绿色的山丘，来到Puna Pau。这是一个小型死火山，火山灰形成有气孔的火山石，石中含有氧化铁，使山体看起来呈红色。这些红色的石头，被用来制作石像的帽子pukao，在Rapa Nui文化中，红色是神圣之地和神秘力量的象征。在这里，石头的开采，pukao的制作，都在火山口内静静地进行，外界看不到，增加了神秘感。跟着Anna走到山的高处，蓝天白云，视野开阔，山外一侧是星星点点的住家、树木、农田，远处是深邃浩瀚的大海；山的内侧是宽阔的火山口，废弃的pukao，静静地躺在绿草和泥土中，伴着头顶飘过的白云，和飘过的几百年时光。 徜徉于美丽的海滨，半天倏忽而过。下午，我们探索安加罗阿小镇周边地区。Rano Kao火山口，在岛的西端顶角，规整的圆形，几乎垂直的岩壁，稳稳地伸出海去。火山口积水，形成一块块彩色滩涂，周边的岩壁挡住风寒，形成温室，动植物丰富。对面的岩壁被风蚕食，吃掉了一块，露出蓝色深邃的海面。这里是岛上3个出产黑曜石的地方之一，黑曜石硬度很高，古人用它做矛的头，做雕刻工具，moai的黑眼珠就是它做的。 火山口靠海顶端，就是奥郎格Orongo，神圣辉煌的古迹遗址。奥郎格是一个石屋村落，沿火山口一侧直到路的尽头，从它的位置，可以看出它的重要。石屋专为崇拜仪式而建，屋内有壁画，屋顶有绿草泥土，从天空看下来，一队鼓起的绿包包排列向前，十分可爱。 17世纪末，复活节岛盛行鸟人崇拜birdman，鸟人是god的代表。每逢春季，部族首领和各部族最强壮勇敢的人聚居于此，进行鸟人崇拜，它的高潮是鸟人竞赛。竞赛者如铁人三项一般，爬下垂直陡峭的岩壁，游过鲨鱼出没的大海，到达对面的Motu nui小岛，带回春季第一枚乌燕鸥蛋。第一个带回鸟蛋的人，他所在部族的首领，就是被god选中的人，将统领所有部落。在这危险的竞赛中，有的人摔死，有的被鲨鱼吃掉，成功者是勇敢智慧运气的人，也是被god眷顾的人。岛上的很多岩画展示了鸟人崇拜，描绘鸟人与god，鸟人胜利者。 （Aku Aku Turismo） （Orana Travel） （Bradshaw Foundation） 1860年代，复活节岛人皈依了基督教，鸟人崇拜凋零，奥郎格不再被使用。1868年，英国船只HMS Topaze赴南太平洋考察，他们来到奥郎格，打开一所石屋，运走了岛上最著名的moai，Hoa Hakananai'a，意为 “the stolen friend”，被偷走的朋友。300名船员和200名岛民，將moai运到安加罗阿，又在那里将它放到船上。运送过程中，moai的脸部损坏了，海水浸泡和绳子磨损，也让它的身体永远失去了颜色。这个moai，现在陈列于大英博物馆，是全世界最著名、最精致、被研究最多、被参观最多的复活节岛石像。 （网上图片） 奥郎格有一个大而现代的博物馆，新型环保建筑，两排大型太阳能板非常亮眼。博物馆里，介绍了moai “被偷走的朋友”，是对这个看不见的moai的致敬。 太阳西斜，我们来到紧邻安加罗阿的塔海Tahai，这里既有古迹遗址，也是欣赏太平洋风光的绝佳地点。开阔的平地，伸展到海边，出海打鱼很方便，淡水也丰富，因此，这里是岛上最早有人居住的地方，石屋、鸡舍的遗迹随处可见。 塔海有三组moai。第一组Ahu Vai Uri，是5个moai站立于一个巨大平整的基座上，这是全岛最大、恢复得最好的基座。5个石像风格不同，高矮胖瘦有别，不像今天看过的其它石像，整齐划一。最右边的moai已经风化成了石头，最左边的基座空着，主人在基座前十几米处面朝下仆地，头上的pukao也摔在一边。这组moai，完美地诠释了不完美才是美。 5个moai旁边，是单独的moai Ahu Tahai，它挺立于独立基座，即使风化严重，身体轮廓不再清晰，仍然可以看出它的气势与骄傲，以及传递的神秘力量。 （Wikipedia） 最后一个，是重要的moai Ahu Ku Te Riku，它是全岛唯一一个有眼睛的石像。据传说，石像被安好后，开始雕刻眼眶，然后经过特殊仪式，装上眼白和瞳仁。moai一经安上眼睛，就真的活了，能够保护自己的臣民。大眼睛熠熠有神，又有红色髻帽，这个moai生动传神，成为复活节岛的标志之一。 （X days in Y） （Flickr） 从塔海遗迹向南望去，坑洼不平的草地上，有一片石头和一个大石块，那是著名考古学家威廉.穆洛伊和夫人的墓。穆洛伊是美国怀俄明大学教授，富布赖特基金会人类学和考古学家，也是复活节岛研究和发掘的领军人物。岛上的很多遗迹，都是在他的指导下得以修复，包括7个面向大海的moai Ahu Akivi，奥郎格遗址，以及面前的塔海遗迹。他前后上岛20多次，把自己的半生都献给了复活节岛。 （Wikipedia） 穆洛伊在复活节岛工作中，遇到一个机灵的Rapa Nui小伙拉普Sergio Rapu Haoa，他资助拉普去怀俄明大学学习，并作为自己的学生指导，拉普又在夏威夷大学完成了研究生学习。回到复活节岛后，拉普负责考古博物馆，并开展了自己的研究和修复项目，特别是对阿纳克纳的7尊moai Ahu Nau Nau的修复。拉普后来成为复活节岛首位Rapa Nui人总督，他的儿子Sergio Mata’u Rapu是个电影人，多年来一直为国家地理等频道拍摄复活节岛的影片，父子俩都在为保护和传播Rapa Nui文化奔忙。 （Minnesota Monthly） 1978年，60岁的穆洛伊在美国去世，他的妻子将他的骨灰带回复活节岛，希望撒在塔海，这片面朝大海，也是他工作最多的土地。穆洛伊的同事和Rapa Nui朋友们，坚持要有个地方纪念他。他们从Rano Raraku山取来石头，做成墓碑，建了一个有石凳的简朴陵墓，人们可以在那里休息，缅怀故人，欣赏塔海美丽的风光。 （Flickr） （Denomades） 穆洛伊的妻子去世后，和他一起长眠在了这里。穆洛伊的墓碑上，用英语、西班牙语和Rapa Nui语写着：“通过恢复他所爱之岛的过去，他也改变了它的未来。” （Wikiped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