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时代中学《沉鱼落雁》

图兰多

　　话接上回5.打麻雀《沉鱼落雁》上世纪60年代初，"上山下乡，支内支边"的口号逐渐在上海走红。邢燕子，董加耕等上了报纸头条，他们都是有志青年学习的榜样。"到农村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一时间歌唱得沸沸扬扬满城都是。

高三毕业的时候，"一颗红心，两个面向"说得更加具体，读大学是一面，否则就去另一面，边疆。

偏偏62，63两年是高考史上最艰难的年份，升学率小得可与当今打新股，买彩票相提并论。

我还是念念不忘薛清平老师赠我的墨宝小方《经文纬武》。高三毕业只不过是通过"乡试"，哪谈得上经文纬武。实则薛老先生的话里带话隐含鼓励。说白了就是，走吧，离开上海，读大学可，去参军亦可。东南西北四面八方走吧。

谁知一语成谶，以后的日子，我一路奔波走东北，闯山东。此话另在《吉林春雁》《齐鲁秋雁》两集叙述。

薛清平老师和鲁迅先生是同辈又同事的人，说话风格，精神面貌都合了他们的群。精瘦的脸庞留着标准的"中山胡"，给人满满的沧桑感。他站在讲台上像静安寺的一棵古树，满身总带着疲惫。他言语轻轻悠悠地读着课本，话音里仿佛出现了故乡闰土。不过他也有精神大声的时候，那不是说文解字到了精妙之处，就是抑扬顿挫忘了自己岁数。

图/薛清平老师的题词

　　上海时代中学，学校前身是圣·芳济学校，解放前的教会学校。解放后更名为上海市时代中学。老校址在延安路华山路，后征地拆迁学校搬走，建了今天的延安饭店。

1958年夏，正值大跃进大炼钢铁火红的年代。我是随着一车废铜烂铁踏进校门的。偌大的操场上坑坑洼洼垒起了三四个土高炉。操场跑道变成运输线，快要进炉的焦炭和废钢铁堆成了山，教职员工穿着帆布防护服正热火朝天地炼钢呢!

那时候的人们充满了想象力。为了实现钢年产”1080”万吨的目标，居然不惜代价把成品砸烂砸废了让它来个浴火重生。刚进中学，我化学物理不懂，大干的精神先有点懂了。

当然，还有更敢干的。你怀特兄弟会造飞机我们当然也会。学校体操馆里停着一架滑翔机，帆布蒙皮木头骨架土造的。如果唱一句”哪个来推我一把吆”，或许它就飞上了天！

摄影/栋梁直直怪才扭扭

　　那时候5、60年代，小升初，初升高都没有择校这一说。小学毕业就直升初中，我被指定去了时代中学。虽说中学和小学同在华山路上，风景却截然不同。

上海的路名一般取自城市名，位置趋同。如，东北边的大连路，西北边的乌鲁木齐路。取名自然景观的也不少，华山路是其一。这条路走向怪异，或正或斜和诸多马路交叉穿插。地图上看去，细细长长弯弯曲曲斜歪着恰如一条登山路，故而起名华山，名副其实堪称杰作。

这静安寺是三国古刹。静安小学在华山路愚园路，藏于静安寺菩萨屁股后面，出了校门便是花花世界。百乐门舞厅，有轨无轨电车起终点，南北货商店，人民银行新华书店，照相馆钟表店，瓷器店文具店，鳞次栉比应有尽有。

每逢年度庙会，摊贩小棚把个静安寺周边围了个水泄不通。早上进校门难，午间出校门更难，想起警察叔叔吹哨的声音，心还存着感激。

时代中学是在静安寺庙南，中间隔着个街区，树林茂盛大门紧闭，居然是望而生畏的静安殡仪馆。当年周璇去世，讣告照片贴在院墙上，时代学生应该先知于第一时间。

如此说来，小学中学都在静安寺庙的周围，没错。这一个是人间热闹非凡，那一个是天堂清净脱凡。虽说同在华山路，已是冰火两重天。

网图/似有似无的静安小学

　　初三时，时代中学搬到新成公安局，原旧上海巡捕房五楼读书。这也足够奇葩。课间休息，我一步跨出教室，飞奔直下一楼。看到曾经的铁栏牢房，着实有点恐怖。

奇怪的是初三不知怎么冒出来不少电影圈同学，明星白杨家的，导演时汉威家的。言谈中多了那种国语氛围，还有主谓倒装的译制片语气，都是前所未闻的腔调。交流最多的也是电影，下午三点半放了学，就去平安，美琪，新华近段的，偶尔会去远点的大光明，大上海等影院看电影。从《玩具起义》，《圣彼得的伞》，《天堂里的笑声》，《洪湖赤卫队》，一直看到高中毕业典礼上放映的《聂耳》。

时代中学高中部在南京路成都路小洋房里。操场只够打排球玩跳马，饭堂流动只能走着吃。一个中学变成一滴落浓缩咖啡。原来放得下高炉的操场，一字排开的教学楼，还有孔锦老师的钢琴教室都拆了，想起来就心疼。

和学校搬迁不无关系，同学之间多数断了联系。据说刘自乐考上了上海化工学院，长乐路的夏德健，华山路的周雪萍同学，都好吗？让我惦记的电影同学你们好吗？其中坐我后面的程同学，记得考试作弊被老师活捉的事吗？后来我被降分，你去补考及格了吗？

1963年我中学毕业以后，时代中学又被挤兑去了市西的武定路。时代中学在上海排不上高位，排球还是蛮出名的。她的命运，多象一只排球，被玩得接二连三的搬家，飘忽不定的上下。

微信有个“上海老底子”栏目，也讲起过时代中学的前世今朝。不在其位不图其真，答案是莫衷一是满屏狐疑。今天我写她，也算是给她一个历史清白。

窃以为一所好学校，不在乎建筑之美轮美奂而在乎老师之实实在在。体育给人生气，语文给人骨气，数学给人灵气，外语给人洋气，理化音美给人才气。

时代中学给了我走南闯北做人的底气，我永远不会忘记您的。

摄影/荷之韵

题图/小草

背景音乐/大海啊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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