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生日”

闲云

我生日是农历正月初五（公历一月三十一日），满年满岁的“大生日”。在现在的西安市第一医院出生，西安市人民政府卫生局第二区颁发的“出生证书”。

（百天纪念照）

听三姨奶讲，妈生我时，全身浮肿皮肤几乎透明，妊娠反应特别严重。我生下来体温偏低，不会哭，还是大姨奶用她的皮袄把我裹在怀里，渐渐回温。我是妈的第二胎，之前有个男孩不幸三个月夭折了，所以，爸妈对我可是小心翼翼地呵护。长大后，姨奶总说：“你妈生你的时候看把人吓得死！谁能想到淑萍恁瘦小个人（指我妈），要咧这么美地个小子娃嘛～。”

懂事后知道“过生日”的两重意义：庆贺新的生命诞生，不忘妈分娩的痛苦。



这张照片，是我刚过周岁、一九五三年三月在南院门大芳照像馆拍摄的。时值斯大林去世，爸的左臂带有黑袖纱，当时机关单位要求公职人员为斯大林“带孝”。

一九五九年前我的家平静而温馨。我是家里的“宝贝蛋”，平时好吃好喝总是先尽我，每逢生日，妈都会“打”两个“荷包蛋”给我吃，从那时起，我对“荷包蛋”就有了深刻印象。

一九六二年前后，爸在耿镇农村“下放劳动”。那几年正是“三年困难时期”，所有的物资、食品都是定量配给的，干部每个月发两张“进餐券”，凭券可在国营食堂一次性平价用餐。我十岁那年，爸特意在正月初五，带全家人去东大街西安饭庄，用“进餐券”买了小笼蒸饺，使我过生日能有好吃的。这也是我第一次进西安饭庄，庭院式的格局至今都记得清楚。

“三年困难时期”，物资短缺，食品匮乏，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所幸爸在“下放劳动”的耿镇人缘好，生产队的马车进城时，经常送来些蔬菜、瓜果，爸也会在郊区的豆腐坊、油坊托人买些豆渣、油渣，弥补粮食不足。还有，老家的五叔，每年秋收后，就骑着加重自行车，带上二百斤红苕，三百多里地的一路辛苦骑行，送到“大哥”家，等等。有了千方百计的这些“瓜菜代”，一家人总算度过了“困难时期”。

（在宝鸡水泥厂时留影）

“探索”时期的一九六八年，我“上山下乡”到宝鸡县插队落户，三年后终于结束了山区的艰苦生活，招工进了宝鸡新建的水泥厂。

水泥厂还在基建中，一切都不正规，散漫的青年工人，有着大把的时间自由支配。为图清静，我脱离了厂区的集体宿舍，在附近“铁道部大修厂”后面的农村，租了间农舍（租金1.5元/月），开始了约三、四年悠然自得的单身生活。

（炖羊肉，“咥”泡馍）

那时的冬天特别冷，房檐下的冰凌能挂一尺长。我7块钱买了半只羊，挂在农舍屋内梁上，就自然进入“冷藏”状态。当时条件简陋，享受“美食”最便捷的吃法就是羊肉泡馍。为此，我添置了大功率的电炉子、炒瓢、砂锅，以及各种佐料食材。炖一砂锅羊肉吃一周，每天我就是一顿羊肉泡馍，一顿泡六个馍。没有条件烙饼咋办？就到宝鸡市区的泡馍馆，一次买上几十个馍，可以吃一周。

那时春节只放三天假，初四就上班了。一九七二年正月初五，是我二十岁生日，特意邀请几位工友自带碗筷到我“家”，“咥”羊肉泡馍。记得那次喝了两瓶红西凤，五个人一顿泡馍，“消灭”了20个馍，然后，大家胡说乱谝到二半夜才散场。现在回想，咥泡馍还真得“小伙子”。

（双杠是每天的锻炼项目）

宝鸡几年，我过的自在、充实。虽然工作性质“日巴欻”，但我不颓废，不虚度，愣是把逆境的日子过成了“诗”：夏天游泳，一下水3000米；四季长跑，每天5000米；哑铃、杠铃、双杠、单杠等能“练块”的运动都不拉下。几年坚持系统读书，坚持学习巩固摄影，坚持书法练习。总之，“日巴欻”的工厂，并没有耽误我的青春年华。虽然身处逆境，我仍不断学习，积极进取，直至命运“转型”，都与当时的努力有着直接关系。

（难忘宝鸡体育场游泳池）

一九七六年末，我从宝鸡调入省级事业单位，开始专业摄影工作，一九八二年初，又调入外事部门，继续从事摄影工作。这前后十年，是我人生的快车道。从工厂到机关，从摄影爱好者到专业摄影工作者，有过非同寻常的艰难付出。从独当一面到创新出彩，其劳身劳心的跨度之大、耕耘之苦，实在难忘。真的是“梅花香自苦寒来”。

（一九八二年四月，我调入省外事部门工作。这是陪同“西安-香港首航”香港各界人士访问团参观少林寺，在塔林留影）

一九九二年春节，一批重要外宾访问西安，下榻在人民大厦。接待工作时间紧，任务重，又逢春节假期，客观存在诸多不便。我仍然担纲随团摄影，按照惯例，得在客人离陕前，制作一册客人访问西安的相册，由省领导将相册作为政府礼品馈赠给外宾。

当我将拍摄的资料整理好，在好友山新丽帮助下，顺利完成后期制作，回到大厦时，已经错过了工作人员用餐。大厦中餐厅管理员专门等着为我安排晚饭，他问我：“想吃啥？”我突然想起“今天正月初五”，是我“不惑”之年的生日！我赶紧说：“那就来碗酸汤面吧”，接着跟进一句：“面里给窝上俩荷包蛋。”

于是，一碗热腾腾的“荷包蛋”酸汤面，盛满了特别的意义，一下暖透了我的心。

（美国前总统乔治·布什参观秦俑馆）

一九九六年正月初五，我四十四岁生日，回家拜见爸妈，妈将她保存了四十四年的“出生证书”给了我。

一九九七年正月十九，妈在西安去世，享年七十三。

（二00二年正月初五“天命”照）

岁月如梭，“天命”即至。这张生日照，是二00二年正月初五，在我的摄影室拍摄的。此时我已调到某外事单位任职，摄影没丢，添了新的行政管理工作。一个人干了几个人的活儿，里外忙的一塌糊涂。我也是“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经过两三年的苦心治理，单位经营状况基本走上正轨。

春节假期，我给同事们放了假，唯留我自己在单位值班。初五家人来单位找我，我便约了道友老高，在摄影室为我拍了生日照和全家福。拍照用的相机是我个人购买张应臣手工制作的大画幅相机，用蔡司150人像专用镜头，可拍6x9胶片，成像质量没得说。

中午在对面的聚丰园用餐。老高好喝两口，但酒量有限，一喝就高。他老话重提，又忿忿不平地说起当年的那段遭遇。

“天命”前后，我操心多干活多，不顺心的事儿有增无减，太累！现在总结起来，就剩下俩字：“不值”。



（二0一二年正月初五“花甲”照）

按照公务员条例，我申请提前退休。二0一一年九月五日被“恩准”，回家向爸禀报：“我退休了”，爸惊讶“咦？你可六十咧？”在父母眼里，你永远都是个“娃”。然而岁月无情，转眼已是“花甲”。

二0一二年正月初五，闺女为我庆生。发小、同学、朋友、亲戚欢聚一堂。我请了赵康为“庆生”拍照留念。他没退休，还在陕西日报摄影部主任的位上，我们是三十多年的老朋友、好朋友。

从“天命”到“花甲”这十年，我走的很辛苦，称得上是“栉风沐雨，砥砺前行”。这十年，经历了太多的事，看过了太多的人：遍地的利益勾连、肮脏丑恶的人性、一本正经的谎言和背叛、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两面三刀的伪君子，以及挟嫌报复、栽赃陷害的瞎怂～～，这让我清醒意识到：“星星咋不象那颗星星，月亮也不象那个月亮～”，世道变咧。

暮然回首，几十年的工作经历，可以说“80%都是无用之功”。

但生活还得继续，我为退休生活作出了新设计：“品三秦美食，览华夏山水，交良知朋友，做健康男人。”

我秉持身体力行，我意志坚定，我有持之以恒之决心，我将为既定目标的实现，作出不懈的努力！

（又及：二0一二年春节后的农历三月二十三，爸在西安去世，享寿九十四。按照爸叶落归根的遗愿，我把他老人家送回老家与妈合葬，这是我迄今所做过的最慰心的事。）

（二0二二年正月初五“古稀”照）

从“花甲”到“古稀”，十年一闪而过。

不过，这十年是我轻松自在、怡然随性的十年：走遍大江南北，长城内外，饱览大好河山；热衷风情民俗，寻觅地方特色小吃，探究美食文化内涵，提出独到见解，挑战流俗之说。整理资料，建档归类，有效利用，撰文著说。顺应自然，不反季节，求质量不图数量，科学规律、健康生活，过好老年生活每一天。

（二0一九年新年，朵朵给姥爷画的生日祝贺）

（二0一九年新年，竹子给姥爷画的生日祝贺）

（二0二二年二月六日于古城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