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新冠疫情已经在地球上肆虐了整整两年了还不见尽头,现在出门到公共场所都要出示健康码还要测体温,“发烧”这个词句已经成了大家都避而远之的事情。</p><p class="ql-block">在做完核酸检测回家的路上,和大家议论着疫情防控的事情,忽然想起了五十多年前我“发烧”的一次经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九六九年我从北京来到北大荒,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四十四团机炮连任司号员,六十年代的北大荒自然环境恶劣,生活条件艰苦,那时候兵团都流传着一句话:“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说的就是我们这些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远离了父母的呵护和家庭的关爱,全凭着年轻人的体魄和精神在艰苦中打熬磨练,在集体生活中逐渐成长起来。我是一九七七年返城回到北京,在北大荒待了整整八年,八年中我依稀记得只发过一次高烧,因此记忆深刻。</p><p class="ql-block">那是一九七零年春节刚过,我们机炮连奉命从紧邻边境的四营移防到三营锅盔山建新点。</p><p class="ql-block">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日子里,我们机炮连以武装拉练的形式徒步从四营出发,经沐恩、向阳、明德、红火、永安乡,行程三十多公里,最后抵达三营锅盔山附近永久村的驻地。</p><p class="ql-block">在北大荒寒冷的冬季里,广袤的田野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放眼望去一片雪白无边无际,在狭窄不平的公路上车辚辚马潇潇,机炮连一百多人的行军队伍和九辆马拉轻型炮车排成了一路长蛇阵蜿蜒向前十分壮观,还有一辆装载给养的三套马车不远不近地跟在后边。战友们背着背包全副武装,顶风冒雪地疾步前行,脚下传来一片踩踏积雪的声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这是机炮连在冬季里进行武装拉练</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背着背包挎着军号紧跟着队伍,刚开始行军时还精神振奋步履轻松,但在走过了向阳大桥以后,就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发紧,有点说不出来的不舒服,但那会儿年轻,不懂这是为什么,也没把它当回事儿,还是紧跟着队伍一步不落。</p><p class="ql-block">九九歌里说: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河开,八九雁来。眼下虽说春节已过,进入了六九季节,但北大荒的天气依然寒冷哪有一点绿色,几匹拉炮车的蒙古马打着响鼻,从马嘴里喷出的哈气变成了一股股白色的烟雾,队伍中每个人都步履匆匆身上走出了汗,但脸颊上却被冻的红扑扑的,像是演员在上台前脸上敷的红粉。</p><p class="ql-block">在连续行军三个多小时以后,队伍走到了明德公社前的公路上,我逐渐感到腰酸背痛,尤其是腰胯部位更为严重,我想这可能是长途行军后的疲劳现象,毕竟已经走了几十里路,腰腿疲劳也是正常的,因此仍然满不在乎没往心里去。</p><p class="ql-block">队伍又向前走了几里路, 前面就是红火村了,红火村是个朝鲜族聚集的村子,村子周边都是一块块的稻田地 ,缓缓西来的穆棱河在这里分叉,分出的支流在这里蜿蜒曲折逐渐变浅,形成了大片的塔头甸子和水泡子,河汊上有好几座破旧的木桥,桥下是冻的闪亮坚硬的冰河,河边的芦苇草甸披着一层层冰凌,晶莹剔透像是一幅静止的冰雪画,一眼望去不禁让人心旷神怡。</p><p class="ql-block">但我却没有心情欣赏这美丽的景色,队伍还在行进着,我却觉得腰背的酸痛状况越来越重,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头部开始发懵,尽管我努力平衡着动作,但双腿开始拉胯,已经走不稳了。</p><p class="ql-block">更为严重的是,我在精神恍惚之中,几次昏头昏脑的走出了队列,不知不觉向路边的河沟走去,临近迈向沟边的一霎那突然惊醒才停住了脚步,把我吓出了一身冷汗。</p><p class="ql-block"><br></p> 机炮连文书王军晨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我几次即将陷入危险之中的时候,连部文书王军晨觉察到我的状况不太正常,在我摇摇晃晃又一次走出队伍的时候,他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轻轻的问了一句:你怎么了?</p><p class="ql-block">我摇了摇头,艰难的回答到:我难受。</p><p class="ql-block">一九六九年八月我刚到机炮连时被分配到八二迫击炮三班,那时候王军晨就是我的班长,他一直对我都很关心照顾,见到我这个难受的样子 ,他就把我的背包拿下来背到了自己身上,一边用手搀着我的胳臂继续往前走,一边急切地寻找着连里的卫生员姜晓范。</p><p class="ql-block">队伍还在紧张的行进着,尖兵班已经跨过了穆棱河,越过了鸡虎铁路,拐向了永安乡火车站方向。王军晨是牡丹江市的知青,他个子高大,虽然比我大了几岁,身体也比我强壮,但长时间地架着我走路也很吃力,我们步履蹒跚地跟在队伍后边,机械地挪动着脚步,已经跟不上连队的行军速度和节奏了。</p><p class="ql-block">机炮连卫生员姜晓范是个英俊帅气的本地知青,他气喘吁吁的从队伍前头跑了过来,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一边让我坐在路旁休息,一边从包里拿出体温计放在我的腋下测试,几分钟后姜晓范拿出体温计眯上眼睛看了一眼,对我们说道:39度,你发烧了,不能再走了。</p><p class="ql-block">随后他快速的从医药包里拿出一粒白色的药片塞到我的嘴里,又拿出水壶灌了我几口水,然后招呼着跟在队伍后边拉给养的马车,让我半躺半坐在马车上,并一再嘱咐赶车的驭手刘玉珠要特别注意我的安全。</p><p class="ql-block">越过铁路往东一拐就是永安乡火车站,这里距永久村大概还有三里多地,我昏头昏脑的坐在马车上,马车在积雪的公路上摇摇晃晃地走着,为了怕自己掉下车去,我把手臂紧紧地挎在捆扎行李的绳子上,闭着眼睛强忍着发烧带来的头痛眩晕的折磨,盼望着赶快到达永久村。只觉得马车一路上坡下坡走的忽快忽慢,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终于来到了连队的宿营地。</p><p class="ql-block">王军晨和姜晓范小心翼翼地把我扶进屋里,我一下子倒在火炕上再也不想动一动,屋里的空气很暖和,能够感觉到身下的火炕已经微微发热了,我闭着眼睛觉得有人在挪动我的身子,耳边只听到姜晓范轻轻的说了一句:让他睡在炕头上吧,没准出出汗就好了。随后就昏昏沉沉的睡了了过去。</p> <p class="ql-block">我和通讯员尤学慧在锅盔山驻地营房前吹号</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北大荒的冬夜一片静谧,宿营地永久村也沉浸在万籁俱寂之中,我梦见机炮连正在锅盔山下演习,八二迫击炮被分解携带,王军晨扛着炮身跑在前边,我背着炮盘跟在后边,战友们一个个都超过了我,只有我远远地落在了后边,炮盘沉重地压在我肩上让我跑不起来,我越着急越追不上,急得出了一身大汗,秋衣都被汗水湿透粘在了身上。</p><p class="ql-block">就在此时,一声高亢的鸡啼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借着从窗纸洒进屋里的微光,观察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好一阵才恢复了昨天的记忆,我静静的躺在被子里,感到被子和身上的衣服都有一股潮乎乎的味道,我想这可能就是夜里出汗造成的吧,屋里的空气凉凉的,炕洞里的秸秆早已烧成了一堆灰,我坐起来披上棉衣,轻轻摇晃了一下头,没感觉到有什么不舒服,我不敢相信自己又使劲摇摇头晃晃身子,忽然惊喜的发现,我的头不晕了腰腿也不痛了,昨天发烧时身上所有的症状都没有了,现在是头脑清晰精神气爽,一时间我不禁心中大喜,嘴里轻轻的嘟囔着:我好啦!我已经好啦!</p><p class="ql-block">我穿好衣服走出了屋门,东方遥远的天际已经现出了鱼肚白,不远处锅盔山上的积雪也反射出淡淡的银光,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到早晨的空气是那么甘冽清爽,不禁振奋起精神,吹响了手中金光闪闪的军号,随着一阵阵嘹亮的起床号响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p><p class="ql-block">白云苍狗,光梭旋转,转眼52年过去了,我已进入了七十岁的序列,王军晨估计也有74—75岁了,闲暇时我时常回忆起在机炮连那段青春飞扬的日子,想起曾经一起生活一起战斗过的兵团战友,想起老大哥王军晨和姜晓范,并祝福他们健康快乐!</p> <p class="ql-block">2007年我回到北大荒时和机炮连卫生员姜慧娥(左)姜晓范(左二),通讯员尤学慧(右)合影留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