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正落幕（回乡琐记之五十七）

伊人

初七不声不响地到来，所有人又开始为生活奔波，工人农民大人小孩都一样。昨天高速路上依旧堵车，却阻挡不住呜呜泱泱的人踏上归途。南来的北往的辛辛苦苦无非是为了一个年，年过罢，回味一下却觉得实在没有多大意思。年味越来越淡薄，真是小孩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今年是我回老家过的第一个年，这个年过的和往年没有什么两样，好在我原本就没有期盼，也就没有失落的感觉。儿子一家依旧没回来，我们依旧孤零零的四头人，小蜜蜂虽然跨过了第六个年轮，除去玩耍的兴趣浓烈欲望增多之外，也没有其它什么大的变化，没有年夜饭一说，依旧是想吃啥就做点啥，不想吃就干脆不做饭了。初一晚上我和老伴竟然吃了泡面应付。依旧挂红灯笼和彩色灯串，将家装饰的如同舞台一样魔幻。依旧没有垒旺火响炮竹，这座小城和其它地方一样，三令五申地严禁燃放烟花爆竹，腊月十六小区派人敲门进来让我签订了承诺书，草草签上我的名字后，心里暗暗骂了一声扯淡。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怎么会说禁止就禁止了？可不，除夕夜十一点左右，烟花爆竹声就由远及近地响起来了，响到最后连成一片。也就这个时候，心里才觉得这是过年了。试想一下，如果千家万户静悄悄地，城市乡村死一样沉寂着，人心该有多失望呢！烟花爆竹宣泄的是人们按捺不住的喜悦，是对年的神圣的崇敬信仰。虽然说燃放烟花爆竹的弊病也有很多，安全问题、环境污染问题，但这些问题是可以预防解决的。严格禁止似乎就有些行政工作上的简单粗暴。结果是禁止烟花爆竹只是喊了几句口号，走了一个过场。有些胆子小的，除夕夜不敢垒旺火响烟花爆竹，觉得吃了亏上了当，在初一晚上就补上了。

各地有各地不一样的风俗习惯，过年的风俗习惯也大不相同。在矿区过年时，初一满大街都是穿戴整齐喜气洋洋的人群，相互见面拱手说声过年好，一直说到嘴都发麻依旧还在说。我不喜欢那样虚伪地和人客套应酬，即使有人问我过年好。我也总是说不好，弄得人眼睁的大大地看我，仿佛看一个疯子一般。我慢条斯理地说有什么好的？又白白长了一岁，离死又近了一步。也有些人沉吟半晌附和道，是呀是呀，离死又近了一步。大部分人却都是恶狠狠地挖了我一眼匆匆离去，就象躲避瘟疫一样。虚伪地问候一声过年好，我总感觉到肉麻，说句真话吧又惹的好多人不高兴。所以每逢正月我都有意无意地躲着人走，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

老家这座小城和村子里不一样，村子里初一上午满大街都是被人领着到处拜年的新媳妇和看新媳妇的人群。县城却在夜里响完烟花爆竹后就陷入一种无法忍受的安静中。早晨起来我照例要打开窗帘和门窗，却被老伴拦住了。我有些不解地望向她，她说初一初二不要出门去，大家都在窝一年的运气呢！我苦笑之后，稍微撩起窗帘看向外边。果然整个小区静悄悄的，不见有人走动，昨晚燃放的旺火和烟花爆竹的废墟也不见有人来打扫。女儿进一步告诉我：咱们那几个做生意的亲戚你也别打电话过去问候，打了也不会有人接。我很诧异，我在矿区过年时知道我的几个朋友他们一家在大年初一不生火做饭，仿佛斋戒那样。但初一初二两天不出门不见人不接电话这样的忌讳却是头一次见识。在矿区过年的时候，初二是最热闹的日子，所有的女子都回娘家省亲，带着老公孩子礼品，娘家人也都竭尽全力地铺排着接待，有什么好的吃食都拿出来了。女婿多的人家就更红火了，喝酒猜拳住下来摆开桌子白天黑夜打麻将，那叫一个热闹。老家这座小城的初三，才苏醒过来，无论开车步走，都挨挨挤挤着涌向城南很远很远的地方才停下来，烧香烧纸磕头，说是今年的喜神在正南方，在人们磕头烧香的地方，有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在维持着秩序。为了好奇，我也坐上亲戚开着的汽车溜了一趟，车在拥挤的人流车流中左冲右突了好几个小时才回到了小区。

迎完喜神，下午我步行到木塔看了看节日的木塔，和平时没有两样。稀稀拉拉地有些远道而来的游客，也有些带着小孩子出来放风的本地人。小孩子们扯着五元钱买来的各种形象的气球奔跑着，给节日的古塔增添了些许生气。街上到处挂着一些廉价的灯饰，古塔旁边的公园也开辟了几个彩灯区，由于是白天，小县城的财政也紧张，那灯饰的档次比矿区差了不知有多少。初三过后，我就不再出门，每天晚睡晚起，起来了就抱着手机不停顿地刷屏。这中间有几件大事在发生着，一个是冬奥会开幕，一个是矿区全区都在做核酸检测。冬奥会在这座小城好像没有多少人注重，大家可能都象我一样，电视从来都不打开，非但冬奥会，就是一年一度吵吵着的春晚，我都没看一眼。矿区的全员核酸检测我倒是知道，但本人不在矿区，也就无所谓了，看着有些我熟悉的小区被封禁，心中倒是有些隐约的担忧，因为那里有我认识的许多许多人，朋友熟人或者讨厌的人。

这就是年，2022年的春节，不管有年味没年味都会这样平平淡淡不声不响地过去的。过了一年又一年，过一年就会少一年。我们就这样一年年变老，一步步走向那个人人都会去的西方极乐世界。写到这里，突然想起人们出殡时风幡上书写的四个龙飞凤舞的字：驾鹤西游。哦，驾鹤西游，何等的悠闲浪漫有吸引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