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盘精制的粉蒸肉

秋雨梧桐

金家有位书生，书读的多，兴趣爱好广，闲暇时喜欢写写画画，写出来的小说有诗的韵味，歌的旋律，画的意境，读来如置身其中，令人沉醉。画出来的画，也是山有山的气势，水有水的柔情！凡是欣赏过他作品的人，都会有自叹不如，想据为己有的冲动。年青时候还当过兵，修过战斗机，能文能武，真的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为人还特别豪爽，结识了一帮志趣相投的文友，时不时会在一起聚聚，喜欢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就是有一个缺点，吃东西的时候总要挑大个抢先下手，毫无半点孔融让梨的风范。 （图片来自网络）　　某一天，圈中有位文友晓斌，从莫桑归来。莫桑，全名莫桑比克，远在非洲大陆，不一样的国度，不一样的风土人情，肯定积攒了许多不寻常的见闻，伙伴们很想听他唠唠，耳听为快，好增长些见识。于是金家书生提议大家聚聚，搓一顿，顺便给晓斌接风洗尘。 晓斌古文功底好，时常会写一些诗词歌赋，书法也是极佳，行云流水，笔走龙蛇，颇有大家风范。通常说，字如其人，其人也是，为人非常仗义，出手也十分大气。除了这些之外，他还有一手绝活，厨艺特别好，和我们那里最有名的酒楼“美味故事”里的厨师有一比。所以，只要有晓斌在场的聚会，通常掌勺的都是晓斌。掌勺嘛也不能去人家“美味故事”里去抢人家勺子，所以得另择战场，改为家筵。 （图片来自网络）　　我们家乡有一道名菜，是最能够代表江西特色的“粉蒸肉”，味道异常鲜美。元朝末年，烽烟四起，朱元璋和陈友谅为争夺势力范围，在我们家乡信江下游的鄱阳湖发生水战，当时正值隆冬季节，湖面上风大湿气重，士兵们非常寒冷，很多人得了伤寒。 正好有乡绅犒军，送来几头大肥猪。随行军医，为了给大家治病防病，将许多种治疗伤寒的中药配伍之后研磨成粉，拿到伙房，让厨师和在米粉中，裹上切好的猪肉，做成了一道美食，就是我们今天大家所熟知的粉蒸肉。 这粉蒸肉，有中药的香味，再加上米粉吸收了猪肉里的大部分油脂，吃起来又香又嫩，肥而不腻，入口即化，仿佛有几万只馋虫在嗓子眼里爬。士兵们吃完粉蒸肉，一个个神清气爽，精神焕发，打起仗来十分有劲。这道菜也随着军队征战；以及后来明朝立国后的江西填湖广，湖广填四川的移民迁徙，流传到南方各地。只是现在的粉蒸肉所加的是各种各样的香料，而不是治疗伤寒的中药。 （鄱阳湖水战图，来源自网络）　　因为是家筵，晓斌一个人忙不过来，得要一两个人择菜，帮厨，打打下手。得到消息之后，圈中有两位女文友自告奋勇，前来襄助。这两位女文友，一个叫蓝蝴蝶，一个叫云起时。这两人听名字也富有诗意，充满着无限遐想。其人也是:一个活泼开朗，翩翩欲飞；另一个是端张娴雅，静若闲云。 其中蓝蝴蝶家住马荃狮子岩下，听说有文友聚餐，也是童心大发，拉着云起时，挎着小竹篮，兴冲冲跑到复兴坝下的河滩上洣螺丝。也得亏这两个人运气好，洣了小半篮，够炒一大盆。还搂草打兔子，顺带拾着一只硕大无比的蚌壳(河蚌)，足足有“鹬蚌相争”中的蚌壳那么大。两个人高高兴兴，提着螺丝和蚌壳，上了岸。路过外婆家菜田的时候，顺手摘了一个又大又黄的老南瓜。 （图片来自网络）　　蓝蝴蝶和云起时两个人驱车到了晓斌家楼下，正好赶上晓斌从超市买菜回来，三个人寒喧着走进楼道，一边爬楼梯一边说着话。 晓斌说:“感谢两位美女盛情襄助，不过你们人来就好了，怎么还让你们破费？” 云起时回答说:“不破费，不破费，这螺丝是我和小篮子去复兴坝河滩里洣的，这南瓜是在小篮子外婆家菜田里摘的。常听小篮子讲她的童年往事，讲狮子岩的传说，讲萧公陂（复兴坝的前身）的往事，讲余江人民战天斗地的血防精神，今天算是切身体验了一把余江风情。 这云起时本是喝潇湘水长大的湘妹子，有湘夫人的浪漫和才情。为了追寻传说中完美的爱情，千里跋涉，走到马岗岭的时候，贪赏白塔风情，坠入了一个余江汉子用爱编织的情网里，从此就成了一位余江媳妇。因为是外来媳，和我们土生土长的余江人有着不一样的成长经历，这次也算是补上了一小课。 （图片来自网络）　　晓斌打量着蓝蝴蝶胳膊上挎着的小竹篮，惊喜地发现小半篮螺丝上面躺着一只硕大无比的蚌壳。他夸了几句，随后却被这只蚌壳犯了难？原来这蚌壳虽大，却只有一只，剥出肉来不够炒一盘菜。 他尝试着征询两位的意见:“炒螺丝是一道美味，老少皆宜，人人爱吃。这蚌壳虽大，却只有一只，炒不出一盘菜，要不蚌壳就不炒了，留着给我家小孙子玩。” 云起时想了想，没有作声，算是默许。心道也是，从拾着蚌壳起，一开始只顾着兴奋，还没想过这一经。 听说蚌壳不做了，蓝蝴蝶急道:“不行，蚌壳可是云姐姐拾的，她第一次涉水白塔河得的渔获，怎么能够不做呢？你家小孙子不是和嫂子一起去吴州你儿子家了吗？吴州可是天下闻名的水乡，你家小孙子什么样的海鲜.水产没有见过，怎么会稀罕这个？” 你们道蓝蝴蝶为什么这么着急，原来自从云起时拾着蚌壳一刻起，她心底就己经有了盘算。要不然，路过外婆家菜田时，满地的瓜果蔬菜她不摘，偏偏摘这颗又大又黄的老南瓜 （鹬蚌相争图，来源自网络）　　她说:“一只蚌壳固然是炒不出一盘菜来，这不还有一只老南瓜吗？” 晓斌和云起时一时间犯了愣！他们俩怎么想也想不出老南瓜加蚌壳能做出什么菜？ 蓝蝴蝶诡秘地笑着道:“晓斌你是不是买了五花肉，你是不是准备做一道“坠里肉”？今天这“坠里肉”咱不做了，做一道最能代表江西特色的“粉蒸肉”，招待远嫁而来的云姐姐。” “坠里肉”是余江菜，每当逢年过节，晏亲会友的时候，余江的“坠里肉”是饭桌上的当家菜，占据着饭桌的中央位置，“坠里肉”是余江方言，我不知道在菜谱上怎么叫？它是将整刀（条）的猪肉不加任何佐料放在锅里炆，炆至七八成熟后从锅里捞出，切成方寸小坠，放上佐料回锅翻炒。有点形式于红烧肉，却不尽想同，保留着肉的原汁原味。 “粉蒸肉”是江西菜，在余江却只在家常吃，它的地位无法取代“坠里肉”。晏亲会友，不做正宴上的“坠里肉”，改做家常的“粉蒸肉”，是需要理由的，好在云起时是潇湘人，用江西菜来招待湘妹子更具有代表性。 不过这“粉蒸肉”和蚌壳又怎么能扯上关系？看着晓斌和云起时两个人面面相觑，蓝蝴蝶哈哈大笑，脸上的酒窝微微颤动，像两只翩飞的蝴蝶。 蓝蝴蝶这一笑，笑得晓斌和云起时两个人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蓝蝴蝶止住笑，问晓斌“你有没有注意到，咱们的金老大有个毛病？” （金家书生书画作品）　　金老大就是金家书生，本次聚会的召集人，因文章写得好，在这一帮人中又最年长，被圈中文友奉为“老大”。 晓斌听说金老大有毛病，心里着急了，他寻思:他和金老大从小就认识，两个人一起长大，一直都是吃嘛嘛香，身体棒棒，两个拳头能打死一头牛的，怎么就有毛病了？莫不是自己去非洲这两年他新得的？ 蓝蝴蝶接着不满地说道:“他不管吃什么东西，总是挑大个的抢先下手，毫无半点孔融让梨的风范？” 晓斌听蓝蝴蝶说原来是这么个毛病，紧下的心一下子放松开来，随着蓝蝴蝶还在绕梁的余音也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岔不开气来。 晓斌笑了好久终于止住了笑，金老大这个毛病他怎么会不知道，只是这些年来一直都惯着没放在心上而已。难道蚌壳肉是治这病的良药？ “老南瓜，粉蒸肉，蚌壳”，这一组食材在晓斌脑子里一组合，他想了想，会过意来，还的确是一剂良药。 （金家书生书画作品）　　饭菜准备的差不多的时候，文友们陆续到齐，蓝蝴蝶和云起时两个人来回穿梭着上菜，一边招呼大家就座开饭。 晓斌最后捧出一大盘精制的粉蒸肉，粉蒸肉摆放有型，油光四射，非常有食欲，最上面躺着的一块粉蒸肉特别得大。晓斌，云起时，蓝蝴蝶三个人同时盯着那块粉蒸肉看，随后又互相示意，眼眸间流露着一丝诡笑！ 伙伴们聊着天，喝着酒，吃着菜，晓斌做为主人，招呼大家吃占据中央位置的粉蒸肉，边招呼边向大家解释说:“今天是云起时加盟我们文友圈的首次聚会，所以做了这道江西特色的“粉蒸肉”，以示欢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大伙都非常赞同。“坠里肉”过年过节或晏会上时时得吃，“粉蒸肉”却只在家常时偶尔想起来才会做，筵席上很少得见，算是道稀罕菜。 （粉蒸肉，图片来自网络）　　随着晓斌的招呼，大伙将筷子齐齐伸向了盘中的粉蒸肉，只见金老大两眼放光，一马当先，一筷子夹住了盘中那块最大的粉蒸肉。 大家伙吃着粉蒸肉，吃得满口油香，齐齐赞叹，还说今天的粉蒸肉很特别，仿佛有海鲜的味道？有的人吃一块不过瘾，吃了一块又一块，一盘子粉蒸肉眼看着就见了底。这时候，晓斌，云起时，蓝蝴蝶三个人的目光齐齐聚向了金老大，只见金老大还在用筷子夹着那块最大的粉蒸肉，又撕又咬，嚼不烂，扯不动，又咽不下，扔又不好意思扔，眼咕咕盯着一大盘粉蒸肉被大家伙吃完了！ 他怎会料到，最大的粉蒸肉不是平常时吃过的五花肉，而是云起时在白塔河里拾着的，那只又大又肥，整只未切开的蚌壳肉。 改编自母亲讲述的余江民间故事 2022年2月4日（结稿于西双版纳） 图片:来自网络音乐:乡恋编辑:秋雨梧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