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和女儿

金石

1.

这件事已过去十多年，但仍不时浮现在脑海一一

那时，我们自己带孩子，买了育婴方面的书籍，但我们没把理论与实际联系好，不会带孩子，致使孩子成了医院的常客。

输液时，听着弱小的孩子竭斯底里地哭叫着，紧搂着挣扎的孩子，我们的心也在流泪，婴幼时期的女儿跟着我们真遭了不少罪。

后来，孩子的三姨体恤我们，把孩子接到了陕北，代我们养育了一段时间。女儿被接走了，我们的确是长长地松了口气，过了一段轻松的生活。但是，血脉之情因为分离而日趋浓烈，思念在无声地、慢慢地、狠狠地撕扯着我们。

借“五一”小长假，我们回陕北探亲。孩子接走时，正跚跚学步 ; 现在，已能颠颠颠地胡钻乱跑了。

看着女儿粉嘟嘟可爱的小脸，我们扑上前，争抢着欲拥抱亲吻孩子。但是，孩子竟惊恐地躲开了一一分开不到八个月，女儿竟不认识我们了！

难言的尴尬与愧疚瞬间爬满心头，我们喊着孩子的乳名，追赶着孩子。

我抓住了孩子，但是，孩子是又踢又咬，又哭又闹。妻子上前，不管不顾地搂着疯狂挣扎的孩子。

看着娘俩哭成一团，我唱起了儿歌，我想用歌声唤起孩子的记忆一一

“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里的花朵真鲜艳，和暖的阳光照耀着我们，每个人的脸上都笑开颜。娃哈哈，娃哈哈……”，唱到“娃哈哈”时，我的心里是失落落的，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女儿，可是，孩子的无视与漠然，使我们的心里湿漉漉的。

孩子许是挣扎累了，慢慢平静了下来，低垂着头。但是，脸仍是扭向一边，不敢看我们。

我又唱着另一首儿歌一一

“昨天我打你门前过，你正提着水桶往外泼，泼在我的皮鞋上，路上的行人笑的咯咯咯，你却什么也没有对我说……”

记得夏天时，我边唱这首儿歌，边往孩子肉嘟嘟的小脚上撩凉水。后来，女儿每次听我唱这首《泼水歌》时，她竟边笑边往自己脚上洒凉水，每次都是开心得“咯咯咯”地大笑！

心情复杂而又沉重，我反复吟唱着女儿熟悉的一些儿歌，不时地呼唤着孩子的乳名:“云儿，云儿一一”，我们是希望女儿能像天上的云儿一样一一无忧无虑、无拘无束地成长，自由自在地生活！

孩子在歌声与不停的呼唤声中慢慢抬起了头，盯着我们，暗淡无神的眼睛慢慢有了灵气。

我仍在继续唱，孩子在与我的眼光碰撞的瞬间，惊恐的小脸上一下绽满了幸福的笑容一一我们都听到了稚声稚气而又非常熟悉的童音:“爸一爸一，爸爸，爸爸一一”。

孩子认出我们了！我们激动得紧紧搂着孩子，亲吻着鼻涕眼泪满脸的女儿。

原本计划只是看看孩子，但临时决定:把女儿接回去，再苦再难，我们都要自己带孩子。

2.

那时，好多同事的情况与我们相仿，老人在外地，没人带孩子。我就学他们，把孩子锁在家里，锁过几次后，孩子也就习惯了。

记得有一次，孩子病了，不能入托，而我们工作正忙。给孩子仔细交代，叮嘱再三，把电视调到少儿频道，觉得一切妥当了，就锁门，上班去了。

下班，进家，还特意伸头侧耳朵听了听，听到卧室里动画片正热闹，我就拐进厨房洗手，边洗手边呼唤女儿。没听到应声，却听到了阳台上的哭喊声。

愣了下神，手都没揩，我就急忙跑向卧室，只见女儿站在阳台的小凳上，朝窗外哭喊着，鼻涕眼泪满脸。

当时，真的惊了我一身冷汗！那时，我们住六楼，阳台未做任何防护，窗户大敞着！女儿尚小，仅能爬到小凳上，还爬不到稍高的窗台上，否则，真的很可怕。

把女儿抱下来后，我腿发软，瘫坐在地上。女儿声音沙哑，边哭边说:“大骗子，大骗子！”。本来，上班临走时，我讲好:六点下班。但临时出了点状况，六点半才忙完，赶回来已快七点了。当时女儿四岁了，已能看表了。

女儿边捶打我边哭喊着:“我不要你，我要妈妈——妈妈你在哪里呀，你快回来……”

字字戳心，歉意与愧疚使我紧紧搂住女儿，紧紧贴着女儿的小脸，给弱小的女儿连声赔不是。女儿的鼻涕、眼泪糊了我一脸，哭声慢慢小了，孩子是哭累了。

定了定神，我连忙给女儿清理擦洗。妻子倒班，回来已八点了。女儿见到妈妈，竟嗲嗲地又准备哭。我急忙抢先说:“女儿表现可好了，我迟回来了一点，她也只是哭了一点点——宝贝，很乖，可懂事了！”。真不能让妻子知道——她若知道，肯定不会再让把孩子锁家里。

后来，又锁过多次，但每次走，我都要检查窗户，关好窗户，才去上班。

孩子的成长中，类似的经历太多了，我们因为愧疚，一些事一直深印脑海。

3.

那个晚上，我常当作笑话讲于亲朋好友听:当时，要上夜班，十一点半打卡。可是，快到上班时间了，女儿却不睡，缠着我让给她讲故事。

妻子临时加班，还没回来。我撇下女儿，假装上厕所，蹲在马桶上想:怎么办？那时，我所在的单位打卡制度极严。

徒然生出一个鬼主意，冲女儿喊:“宝贝，该睡了，明早还要上幼儿园——现在不许说话，爸爸要思考一个问题。”

听着女儿安静了下来，我把卫生间的门敞着，灯留着，悄悄溜出，上班去了。

忐忑了一路，碰巧遇到了下班回来的妻子，我交待了一下，这才安心上夜班去了。

第二天，听妻子讲:“我回来时，小家伙还没睡，静静地躺在床上。我问:你爸爸在哪？你猜，小家伙是怎么说的？她还嫌我声音太大，说:‘小点声，我爸爸在卫生间思考问题！’”

妻子学着女儿的嗲音，笑着讲叙着，逗得我也笑了，而我深深知道:这笑声中有着太多的酸楚与无奈。

孩子就是这样慢慢长大了，高中时，女儿录到了西北大学附中，因离家较远，需住校，同舍人常回家补课，晚上，宿舍里经常只剩女儿一个人——女儿也勇敢地熬了过来。

女儿确实乖巧、懂事，知道体谅我们。值得欣慰的是:孩子很争气，2018年，女儿很顺利地考到了河北的一所211大学。现在，在桂林读研。为女儿祝福，愿女儿健康平安——有一个阳光美好的前程！

文/张金虎

图/网络，致谢，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