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藏一段旧时光 愿岁月有香可寻

蓝月亮

<p class="ql-block">  四十多年的光阴足以退却照片所有的光彩,真切地让我们看到照片泛黄,模糊。一如这浩荡而逝的岁月模糊了我们许许多多的过往……但总有一段时光是我们忘不了,抹不掉的。我是一个对数字不敏感的人,很多事已经不记得发生的时日,但是那时的情景总是那么清晰地深刻脑海,烙印在心,恍如昨天……</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濯田有个国营企业单位,叫“濯田木材采购站”,爸爸就在这家国企工作,那时候是八十年代初。在这个国企我能找到最早的记忆已经不知道是几岁了。只记得我还是个不会自己穿衣服的小娃娃,就连上床睡觉都得费好大力气才能爬上去。就从这里开始吧!</p> <p class="ql-block">  有一天妈妈把我带来了爸爸工作的单位。我很开心,可以和爸爸妈妈一起住在这有三层高的青砖白墙的漂亮房子里。单位所有人就叫那楼三层楼,也不知道为啥不给楼取个好听点的名字。这里有专门打扫卫生的阿姨,路是干净的水泥路,有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花圃,还有见到我都喜欢捏捏我肉肉的脸蛋的叔叔阿姨。</p><p class="ql-block"> 一天,我妈妈交代我她和爸爸出去几天,在家里会有叔叔阿姨照顾你的,你要听话啊!我嘴里应着好!不记得有没有难过爸爸妈妈要离开,等天黑了,才知道害怕,难过,想见到爸爸妈妈。一直等到眼睛都睁不开了还不肯睡,张叔叔说:“我陪你睡好不好?”我果断摇头,我可没忘记,这位张叔叔在三楼双手捧着我,把我伸出栏杆外面往空中抛,然后又接住我。吓得我紧闭着眼睛,攥着手丝毫不敢动一下。直到今天想来,这玩命的玩笑,仍然让我冷汗涔涔。后来,谢叔叔进来了,他问:“那我陪你好不好?”我一样拒绝了,爸爸妈妈以外的人我都不要,虽然很想哭,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我不怕!又没有鬼!”可是我连衣服都不会自己脱。谢叔叔笑了,帮我脱好衣服,盖好被子,说:“你要是害怕就叫我,我就在隔壁。”我乖乖躺下,谢叔叔关灯走后,我赶紧把自己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裹起来,害怕“鬼”逮着哪条缝就进来了。第二天醒来,“我不怕!又没有鬼!”的名言传遍了整个单位,大家看到我都要笑着问我:“有没有鬼啊?”</p><p class="ql-block"> 不记得自己被叔叔阿姨们照顾了多少天,吃饭洗澡乖不乖?只记得爸爸妈妈回来后,妈妈精神状态很不好。叔叔阿姨们不停地问候妈妈,还一直夸奖我,说是没见过这么乖的孩子。我长大些后,妈妈才告诉我,他们离开的那段时间是爸爸带妈妈去龙岩做胃切除手术了。而术后的妈妈身体情况特别不好,再也不能回村里干农活了。于是就带着我留在了爸爸工作的单位一起生活。</p> <p class="ql-block">  天气晴朗的日子里,妈妈会拎着篮子牵着我的手到当地人收割过黄豆的地里,教会我在地里仔细地寻捡掉在地里的豆子;有时候带上锄头在人家挖过地瓜的地里把地一畦一畦再挖一遍,还真的挖到一些小小的地瓜。我总是很兴奋地把收获的喜悦挂在脸上,蹦蹦跳跳地朝着妈妈欢叫。回家后,捡来的黄豆和挖来的小地瓜就被妈妈煮成盐粥。我很喜欢盐粥,开心地问妈妈:“妈妈,为什么我们天天都有盐粥喝?”不记得妈妈是怎么回答我的,也是长大后妈妈说:“傻瓜,就你笨啊!喝碗没油的盐粥那么开心。我们是因为没钱买油买菜,才要去地里捡豆子挖地瓜,那盐粥就只是粥里撒了点盐而已!”那时候爸爸工资不多,妈妈身体不好,家里经济困难,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孩童确实不识愁滋味。</p><p class="ql-block"> 单位的食堂是很热闹的,每天饭点菜香味丝丝飘过时,我不由自主地往食堂跑。哥哥说他最馋的是食堂阿姨用酱油卤的豆腐干,一盆子粥上放一块酱香十足的豆腐干,喝一口粥,咬一小口豆腐干,那滋味一定美极了!而我最忘不了的是食堂打菜桌上一篮子金黄酥脆的油条。单位里有很多条件好的家庭,他们的孩子都是跟爸爸妈妈在食堂吃饭的。所以他们可以吃上豆腐干和油条,还可以向我炫耀一番。我只能靠近油条篮子,盯着它们,闻着咽口水。回家后,我告诉妈妈:“妈妈,食堂有油条,我不会‘喉’。”(“喉”是长汀方言发音,意思是“特别馋”。)并没有哭闹着要吃油条。这个“喉”字里蕴含的滋味真的只有懂我们长汀方言的人才能理解感受。我发誓:做个乖宝宝真的挺不容易的!妈妈听后笑了,也没有多说什么。现在想想妈妈心里一定也挺酸楚的,而我此时码字时也还会觉得鼻子酸酸的,眼睛忍不住蒙上雾气。</p> <p class="ql-block">  后来,妈妈找到了些活做。四十多年前,采购站运输木材大部分还是靠把木头钉成木筏,然后工人划着木筏水运到目的地。于是就需要很多竹钉子,竹圈,篾绳。妈妈就加工竹钉子。我帮妈妈拉锯锯竹筒。锯完后,妈妈会先削个竹勺子给我,自己就在静静地削竹钉。我就拿个竹勺子在地上舀竹屑玩。</p> <p class="ql-block">  这样舀竹屑过家家的游戏天天玩,玩腻了我就在草丛里逗蚂蚁。在它们的队伍中画一个圈,被划在圈里的蚂蚁们就会惊慌地绕着圈乱转,都不知道爬出圈就能找到同伴。我哪里知道蚂蚁是寻气味找路的,只以为它们太笨。有时候会捉一两只大蚂蚁,用沙子把他们埋起来,再给它们建一座坟墓,摆上小草果子当贡品,之后就把它们忘了。玩了半天后,才突然想起“坟墓里”的蚂蚁,我把沙子扒开,蚂蚁居然还活着,太不可思议了!哪里会想自己这残忍的行为简直就是法西斯。</p><p class="ql-block"> 蚂蚁也玩腻了就翻石块捉蚯蚓。我发现有一种蚯蚓颜色较深,背上有一条汽油滴水里那样的彩色,特别暴躁,石块一翻开,它们就乱蹦乱跳,还有一种颜色比较浅的,蜷成一团,棍子拨它都不动。</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我还喜欢一个人在单位围墙下翻草丛,摘野花,捉蝴蝶……有一天妈妈和几个阿姨在草丛边找到我,替我摘掉挂了满身的鬼针草籽,还梳了根葱一样的朝天小辫子。一路去到一家摆满花盆的小院子,我就跟那盆花差不多高。我和妈妈,阿姨们排了个队,站了一会就回去了。有点搞不懂在干啥?过了几天就拿到了一张照片。我才知道那天去排队就是照相啊!那个小院就是照相馆。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照相,看着一身花布衣的自己,我很确定那根葱一样的辫子不是为了标明我的性别,确实是为了让我更漂亮些吧!</p> <p class="ql-block">  有天晚上,月光明亮,妈妈手上正糊着浆糊用碎布贴鞋垫,妈妈说我的名字重名的多,给我改个名。于是我本来行四的,就把“四”改成了“月”。确实几十年也没听过和我重名的,后来这名字就成了我的学名。妈妈说,先前大姐二姐打算取名叫丽云,丽文,我听着挺好,好有文化的感觉。我问妈妈那我本来是不是也打算叫丽什么?妈妈说本来要取丽花的。我一听,真庆幸没取这名字,还不如“四”呢!就我这样长得颗粒无收的样子叫丽花,太违和了吧!结果现在老大先出生叫先英,老二后出生叫二英,哥哥是男丁,按族谱辈分测字取名,待遇完全不在一个级别。我行四叫了好几年四香,站里有个胖胖的蔡叔叔太坏了,非要叫我“四两”。去年见到蔡叔叔,他都已经是个退休的老爷爷了。</p><p class="ql-block"> 日子就在我一个人自娱自乐中慢慢过去。我也到了那种招猫逗狗讨人厌的时候。哥哥到了上学的年龄也被带到爸爸妈妈身边。这下好了,扎堆淘气了!</p><p class="ql-block"> 三层楼,一楼是单位的办公室和会议室。二楼三楼是职工宿舍。上楼的楼梯扶手有两块砖面的宽度,水泥面抹得光滑又细腻。我和哥哥高度怀疑是当时包工程的藤木师傅特意为我们打造的超级滑滑梯。反正我和哥哥从三楼下一楼就滑着楼梯扶手下,基本不走楼梯。新手操作时就是整个人趴在扶手上滑。后来技术炉火纯青了,并着双脚蹲在扶手上,双手扳着扶手两旁,速度控得非常好,楼梯扶手转角处也能衔接的非常顺畅,一直滑倒一楼。用今天的广告语说:纵享丝滑!只是鞋底磨损确实快了点,没少挨骂!</p> <p class="ql-block">  采购站拥有一大片沿河的贮木场地,当时大家都管那叫木材坝。坝上有成堆成堆木材,我们整天都在那里疯闹。那时有很多直径一米左右的松树原木,对半锯成半圆形的木料,弧形朝下堆在坝上。我们就踩着木料平面,两边用劲儿,木料就像小船在水中晃动,顺着惯性越踩越猛,恨不能把木料踩翻个身。那时候单位里的小鬼们都在木堆里翻找一种甲壳虫。这虫子身形像巨大的葵花籽,有竖条纹,泛着五彩荧光。头和肩膀处夹起来力气特别大,可以夹断小木棍。濯田人叫它“金虫”,我们羊古人叫它“劈柴客”。大家最爱把各自捉到的甲壳虫摆成一排,比赛谁的虫最先把木棍夹断。</p> <p class="ql-block">  坝旁边的濯田河经常有当地人放养草鸭。我们就趁着放鸭人不在的时候追着鸭群不停地赶好几趟。然后就在河里仔细搜捡鸭子被追赶后下的蛋。那时可没想过河里安全不安全,捡到鸭蛋就是最开心的事😄。</p><p class="ql-block"> 爸爸做中层领导时,单位的福利是很不错的。中秋节时,还有发大月饼。我和哥哥一人一半,吃得过瘾。但是马小河哥哥的豪横吃法更让我们目瞪口呆。他独自有一个饼,把中间吃空,成了一个饼圈,套在脖子上转着圈吃。好羡慕呀!谁让我们必须两人分呢?实现不了的!</p><p class="ql-block"> 那年月,生活水平不高,小孩应该都馋。平时不可能有糖果水果之类的。有一次,有个职工的亲戚来赶集卖西瓜,他在职工家吃饭时,把装有西瓜的竹萝放在三层楼下的过道上。甜丝丝的西瓜清香直往鼻子里钻。我和哥哥忍不住翻开萝盖,看着鲜红的几瓣西瓜🍉咽口水,就这么一直看着,也舍不得走。最后,我们终于忍不住了,掀开萝盖一人咬了一口,便盖上萝盖飞奔上二楼。不懂当时什么心理,没有跑得远远的。像是特意等到卖西瓜的人回来,他开盖看到西瓜上两个口印,生气地骂着:“哪个pǎng子鬼(当地方言,意思是早夭的孩子)偷吃西瓜?咬这两口我怎么卖!”我和哥哥听到骂也就放心地溜了,直到今天都不懂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态,难道是挨了骂,这偷吃的罪恶感会减轻?</p><p class="ql-block"> 卖瓜的人气哼哼地走后。我和哥哥玩了几趟扶手滑梯,又开始起坏主意了。楼梯过道上停放着木材装卸工人的自行车。拔人家气门芯放气的事太坏了,我们可没干过。哥哥教我把嚼过的泡泡糖粘在自行车把手下边,一眼看上去什么都没有。然后我们又躲在二楼等装卸工人下班回家去骑车,真的很有耐心,一等就一两个小时。好不容易他们要回家了,双手一握上车把手,就吓得惊叫:“呀!什么鬼啊?”毫无迟疑地把自行车给扔地上了。回过神后上前检查车把手,才发现上面有泡泡糖,生气极了:“pǎng子鬼,怎么这么坏!”我和哥哥憋住笑飞快地逃回三楼。</p> <p class="ql-block">  上学后,许是学校思想教育多了,淘气时间也少了,真没再干这些坏事了。但还是受到过爸爸给我的一次刻骨铭心的教训。</p><p class="ql-block"> 那时国营企业业务上的招待是很多的。每次食堂招待客人,都会把喝空的啤酒瓶放在窗台上。我和哥哥就会藏几个空瓶子起来,然后偷偷卖了空瓶子,揣着几毛钱买零食。一天早餐时间,爸爸在我和哥哥面前每人放了三碗堆得山一样高粥,让我们不许配菜,还得吃光光。为啥粥能堆这样高?因为那粥稠得和饭没啥两样了。我们不懂为什么要吃这么多,看着三碗粥不动。爸爸说:“平时是不是饭不管饱呀?”我们一起摇头。突然,爸爸大声喝到:“那你们为啥卖瓶子买乱七八糟的东西吃?”我们一听,吓懵了,爸爸怎么会知道啊?可是已经逃不了了,不吃完就不让上学,那时候我们都不敢迟到的,哪还敢缺课。我留着眼泪艰难地塞完了三碗“饭粥”,一路上学好几次都快吐了。哥哥真的没吃完,也不知道爸爸有没有放过他。这样的教育方式真是绝绝子!从那以后,我们再也不敢卖瓶子买零食了。确实也懂事乖巧了很多。有时候孩子的成长真的是在一种欠揍模式中开始的吧!</p> <p class="ql-block">  后来妈妈也跟着站里其他阿姨在河边开荒,整理了一片菜地。菜地基本是沙石地,原本不适合种菜的,妈妈在河边挑了很多大水退后留下的潮泥,这才让菜地能种些菜了。妈妈身体稍微好些后,又养了几头猪。于是菜地里种的地瓜就多了。这样每天就能割地瓜叶子喂猪了。我在五六年级开始,每天傍晚放学就挑上桶,在河里挑二十多担水浇地瓜,最后一担水挑回猪圈,先把猪粪用铲子铲到粪坑,然后把猪圈冲洗干净,顺便给猪洗个澡。日子久了,二师兄们都已经很熟悉我的操作流程了。我一担水一放下,它们就自觉离开猪粪堆,让我铲猪粪,等我冲洗干净猪圈,就凑过来等洗澡了。谁说猪笨啊?贼精!</p><p class="ql-block"> 妈妈除了养猪养兔,还抓老母鸡孵小鸡。我学会了在小黑屋对着烛光照鸡蛋,能看到一个圆圆的小黑点的就可以孵出小鸡,其他只能当菜吃了。鸡蛋孵到快出壳时,妈妈打一盆温水来,把蛋放到水里。嘴里咯咯咯地呼着,水里的鸡蛋就会随着呼声一晃一晃地动。那些一动不动的就被妈妈挑出来了。说是里面的小鸡没成活。因为妈妈这番操作,多年后,我一开始听到胎教这词就无比相信的。</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单位有许多上学的孩子,其中有个住我家对面小楼上的晓云姐姐,长得白白净净的,一头乌黑的长发笔直地垂到腰间。漂亮安静又礼貌好学,是我们所有孩子的榜样。每天清早5点半准时起床开灯,然后对着镜子梳头发,再早读!在各自父母不厌其烦地拿晓云姐姐做榜样后,其他职工的孩子也每天都在小楼上那盏灯亮了后,开始起床学习了。直到我们中考后离开家,去各个地方上学,就很少回采购站了。</p><p class="ql-block"> 90年代末,随着时代的发展,改革开放步伐的加快,国家对木材限伐,一些木材替代品的出现,使这个风光一时的国营企业在短短几年里解体了,渐渐地退出了人们的记忆、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单位的地被划分成小块当宅基地出售了。现在是一栋栋民房,再也没有了原先的样子。每次走在其中,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象脚下的位置是原先的球场还是小楼,是火车一样长的职工厨房还是三层楼的位置。就连梦里,出现最多的情景也还是儿时在采购站的点点滴滴。</p> <p class="ql-block">  无数个睡不着的晚上,我总会习惯性的开始闭上眼睛,安静的想念那个地方,想念那段时光……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