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的回忆

雁羽

最近有朋友著文回忆家乡粥，不禁勾起了自己有关粥的记忆。我记忆里的粥虽然与家乡无关，但是想起来，还是很怀念。那碗粥，不是自家熬的，是单位食堂每天清晨为职工熬制的，是地地道道的大锅饭。



计划经济时代，市场不发达，单位领导依战时思维，将食堂视为后勤部门，因此，它的好坏，就不仅是个吃饭问题，实际关系着本单位人员的战斗力了，食堂上下没有谁敢马虎。

不过对于职工来说，因为它关乎着每个人对于饮食的全部期望，也没有哪个职工会马虎。那时候，一个人除了一日三餐，基本上就不再吃别的什么了，特别是单身汉，一年到头，年复一年，所有关于吃的满足，都来自于食堂，因此，食堂的好坏，对职工来讲绝非小事。



那时候不论工厂，机关，学校还是工地，所有人走进食堂，都两眼放光，内心充满期待，并且常常提前到达饭厅，依窗口排队等候。此时，大家的眼睛齐聚卖饭窗口上方的小黑板上，口中还念念有声，黑板上龙飞凤舞的粉笔字，挑逗着每个人的神经和舌尖上的记忆。所有端着满满一碗饭菜，从窗口挤出来的人，都像中了彩一般喜形于色，接受着两边目光的检阅。

还不错，那时食堂大师傅都是红白案高手，不说正餐了，单是早上那碗粥就很纯正。那粥一般都是用专门熬粥的大米熬的。俗话说，大火熬粥，小火熬肉。那桶粥经充分的热力熬制，到用大铁勺舀起来时，已是粘粘稠稠的了，它们挂在铁勺上不肯轻易下落，需要大师傅用手顿一下，才敦敦实实地落在碗里。

不仅那碗粥不负众望，馍馍也非等闲之辈，不像现在的，暄腾的虚假，一捏就瘪没了，馍馍软硬适度，咬在口里有种劲道。辣罗卜干，如今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了，它们承载着千年技艺和传统，带给口舌的感觉，永远都恰到好处。一碗粥一个馍（有人两个馍）外加一盘辣罗卜干，成了好多人每天早餐的标配。我也一样，每天早上不必啰嗦，对着窗口喊声三个一，师傅就明白了，直到九十年代初，也不曾有过变换花样的念头。





后来随着公司管理体制的变革和职工的大换血，食堂也不复以往，很多经典菜肴和那碗粥就成了遥远的记忆。退休后虽然见识多了，包括广州的皮蛋瘦肉粥什么的也都吃过，也觉得不错，不过恰恰是什么都不添加的白粥，再也没吃过那么纯正的了，就连五星级酒店的都不行。好多次外出旅游，宾馆自助餐厅的早餐，尽管中西各式早点琳琅满目，丰盛无比，却总不忘寻找粥罐。粥罐通常有几只，菜粥，小米粥和白粥并排而列，我总是只舀上一碗白粥，再来点萝卜干之类的酱菜，希图找回昔时的感觉，可每回都不免失望，不是粥不行，就是辣萝卜干不行，或者两者都不行。

一碗粥似乎只属于那个时代，那个时代过去了，那碗粥也就没了。其实它并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当年干部和工人都吃这同一口锅里的粥，大概才是它始终纯正的秘籍，可如今为什么就没人能熬好一碗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