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狗的蜡梅花和有肉的尼姑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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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山上的玉带路走一圈绝不容易，中途折返虽然有些无趣，但也只好如此。

好在下山和上山的路径不同，将到索道口时，眼前出现一间茶室，写着“感通茶室”。

茶室是老屋改造，瓦顶木窗，正对山下。

随处看看，有小姑娘出来问：“喝茶吗？”“不喝了。”“没事，那随意看吧。”

人亲切，话和蔼，说话间闻到一股幽幽的香味，朝外走过去看，是一大株蜡梅。

不知道有多少年的老树了，枝桠上树皮剥落，株型杂乱，也没好好修剪。

味道更浓烈了，看看枝条上开着的黄色小花，花瓣尖细，中心的内轮花被深红，原来是狗牙蜡梅。

蜡梅原产我国南方各省，栽培历史悠久，品种也有许多，江南一带栽培的多是纯黄色的素心蜡梅。

狗牙蜡梅被认为花色是诸品中下等的，人们也叫它狗蝇蜡梅或是荤心蜡梅。但是它生长迅速，又通常被当作嫁接别种蜡梅的砧木。久居都市的人，蜡梅虽见的多，狗牙蜡梅却是难得一遇。

蜡黄油润的花朵倒挂枝间，花瓣向下披拂，深掩住中心的红色内瓣，有些像高原上的女孩们见了生人脸颊红红，垂首羞涩的样子。

仔细闻闻，香气虽然甘甜馥郁，但是相较温柔软糯的素心蜡梅香，多了几分辛辣的香料气息。

植物学的研究中发现冬季开花的植物花瓣多向下垂，好像小斗篷一样，是为了遮蔽风雪，保护花粉，而醒目的红色花心是为了吸引传粉的昆虫。

冬花的狗牙蜡梅形态也是为了自身的繁殖进化而来，但是在园艺改良后莹洁的纯黄花色更能取悦人类，也就无所谓昆虫的感受了。

现代园艺的一大特色是审美的趋同，当花色纯粹的素心蜡梅受到追捧，就再很难觅到其它品种的踪迹。

繁殖和选育的手段越精细，人们的选择面往往越狭窄。

山间的蜜蜂不认这一套，兀自围着朵朵红心小花飞来飞去。狗牙蜡梅授粉后结子，褐色的干枯果实宿存枝头，剥开来种子大而光滑。

如果收回家，播种下去可以长出小蜡梅树，当然长出来的也是小狗牙，而不会是下图这样冰清玉洁的素心蜡梅。

“可以捡回家播种吗？”“应该是可以的，不过素心蜡梅苗都那么便宜，为什么还要费力气去播种狗牙蜡梅呢？”“那要是想要狗牙蜡梅，只能播种了吧？”“这，大概也是。”

狗牙蜡梅虽然现在种植得少，但是各地的蜡梅古树却多半是它。原因很简单，源自野生品种的植株强健耐病，寿命也长，这么说来，想要一棵百年老树，还非得种狗牙蜡梅不可。

太阳正好，山风习习，暗红色花心里飘散出的香气不浓不淡，不急不躁。

野生野长在这苍山间，种子没人收，枝条没人剪，无需傲霜斗雪，也无同类争奇竞艳的狗牙蜡梅，悠悠然长命到百年，竟让人不觉有些艳羡了。

下山的路并不十分顺路地经过寂照庵，来都来了，总要绕过去看一看。

说到苍山上的寺庙，现在这个被称为“最美尼姑庵”的寂照庵可能比“苍洱驰名第一山”的感通寺更加有名些。

寂照庵原本是感通寺的36个堂庵之一，名字来源于“感而遂通、寂静照鉴”。

住持的妙慧师太喜欢种花，带领弟子和义工们一起在庵堂里种满多肉和月季等花草。

2012年，年久失修的寂照庵在改造时请到了一位颇有想法的设计师高鲁东，把阴暗古旧的老屋改成通透明亮的现代风，又增加了咖啡厅、上客堂等建筑。

富有时代特色的庵堂让人耳目一新，也通过网络赢得了众多拥戴者，得到“最美尼姑庵”的评价，甚至不时看到“想去寂照庵出家修行”的说法。

让寂照庵很有名的是“只种花不烧香的尼姑庵。”，说是种花，其实主要种的多肉植物。

庵堂前著名的多肉船，是用废弃的木头小船种植。山间的树干，也被挖空成趣致的花盆。

大理气候温暖干爽，适合多肉植物生长，种在庵堂里的多肉长得格外茁壮，只有到了这里，可能才真正体会到为什么多肉植物会被爱称为“肉肉”。

大理种多肉的地方很多，唯独寂照庵出了名，大概是因为这种呆萌的植物与清心寡欲的佛法圣地形成的对比吧。

花也真是不少，天竺葵、六倍利、姬小菊……清新的小花随处开放。

连鞋垫上都绣的是花。

到寂照庵出家的想法可能有些不现实，但是庵中有一个星期的修行义工，念经之外，女信徒们也会聚在一起刺绣鞋垫。

缝纫机上的禅语手绘，虽然是个小光头，但是画得传神，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个小尼姑，绝不会把她当成小和尚。

来大理的时候，杨杨并不推荐我们去寂照庵，认为它太过网红气质。

不过在我看来，相比东部城市里忙腾腾闹吼吼的网红打卡点，僻处西南山间的寂照庵已经算得腼腆温文的了。

“实在要去，我带你们去后面的小花园吧！”

穿过民宿风的上客堂，杨杨带我们来到了寂照庵的后花园。后花园背靠山石壁，惊人的是一整片石壁种的都是一种叫做胧月的多肉植物。

简单的铁制木香长廊，得益于义工们的细心管理，可以想象出开花的时候一片淡黄，多么壮观。

12月还在成片开放的玛格丽特（木春黄菊）证实了这里气候的美好。

花园规模不小，但是并不规整的花圃更像一个爱好者的试验田。杂乱的工具，泥土里的肥料味也让人感觉亲切。

有人吸吸鼻子：“这里有什么花香？”“还真是有香气，这个季节还能有什么香 ？”“像是蜡梅。”

在园子里放眼一圈，并没有发现蜡梅。凑过去闻闻蓝色的月季，也并不香。

“不会是你们种花的人闻惯了肥料，把它当成香气了吧？”“哈哈，这是有可能的。”

寂照庵里最著名的是中午的素斋，时间是中午12:00到13:00，人多的时候，从11点开始就已经有慕名而来的游客排队。

20元一份的素斋是节令蔬菜和大理本地做法，吃多吃少随意，但是不能剩下。

可惜来了两次都没赶上，上一次是看到人龙被吓退，这一次是在玉带路贪玩错过了时间。

其实云南这一带大多数寺庙都有素斋供应，如果不喜欢在寂照庵排队，稍走几步到山下感通寺或是波罗寺，也许是更清静的选择。

寂照庵的咖啡厅位置很好，下午茶时候，户外的座位正对松林，可以看到穿过松树枝干斜斜的晚照。

时间已过下午三点，不敢再喝咖啡，点了热可可和红枣糕。端上来时， 每个杯子不一样，但都配了一把心形的小铜勺子。

坐下来，又闻到那缕若隐若现的香味，不急不躁，不浓不淡，甜美中有点辛辣，应该还是狗牙腊梅。

只在此庵中，暗香不知处，说的就是它吧。

（部分图片来自寂照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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