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聊斋志异>的奇幻世界与现实人生》

周银有

<p class="ql-block">  《聊斋志异》是一部以浪漫主义反映现实主义的作品。它的浪漫主义精神,主要表现在对正面理想人物的塑造上,特别是表现在由花妖狐魅变来的女性形象上。另外,也表现在对浪漫主义手法的运用上。作者善于运用梦境和上天入地、虚无变幻的大量虚构情节,冲破现实的束缚,表现自己的理想,解决现实中无法解决的矛盾。《聊斋志异》这部文言短篇小说集,虽然写的大多是一些花妖狐媚的故事,充满奇思异想,但它却深切的反映了现实的社会人生,反映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思想感情。而这一切都同蒲松龄的生活遭遇、生活体验和文化素养分不开的。</p> <p class="ql-block">  蒲松龄出生在一个世代书香但功名不显的家庭,从小受儒家思想的影响,有经世治民的政治理想,他热衷功名,热切希望通过科举考试实现他经世治民的政治理想。但考了几十年却连一个举人也没有考中,对科举考试制度的弊端和腐败,落地士子内心的痛苦,以及他在山东农村生活的亲身经历和目睹人民的苦难和血泪,都使他对现实人生有了最真切的认识。正是因为他长期生活贫困,与贫苦农民有相近的生活遭遇,从而使《聊斋志异》在所创造的奇异世界中,充满了人间气息,充满了现实生活的血肉;所提出的问题,涉及到重大的社会矛盾,反映了广泛的社会人生。</p> <p class="ql-block">  在这个奇异的世界中,他以如椽的巨笔刻画了许多生动感人的人物形象,把他对现实世界的褒贬借助笔下的形象反映出来,使这个奇异的世界与现实人生紧密的联系在一起。《聊斋志异》反映的现实人生表现在以下方面。</p> <p class="ql-block">  对现实社会的愤懑情绪,揭露、嘲讽贪官污吏、恶霸乡绅贪婪狠毒的嘴脸,笔锋刺向封建政治制度,揭露封建制度的罪恶。这类作品以《促织》、《席方平》、《商三官》、《向杲》等篇最有代表性。他的愤懑情绪来源于他的生活感受,对黑暗政治的揭露是深入骨髓的。首先小说揭露的是整个吏治的腐败,而不是个别官吏的腐败。《席方平》中,席方平的灵魂到阴间代父伸冤,他从城隍一直告到冥王,都因官府贪贿,不但不为他伸冤,反而对他施以种种酷刑。其次,小说不仅揭露一般的官吏,还将矛头指向最高的统治者皇帝。《促织》就是写为了满足皇帝斗蟋蟀的享乐需要,而逼的老百姓家破人亡的事实,反映了官场上下(包括)皇帝在内都是贪婪狠毒的嘴脸。再次,表明了鲜明的爱憎感情。《商三官》中的少女通过周密的计划和长期的准备,终于手刃仇人,作者赞曰;“然三官之为人,即萧萧易水,亦将羞而不流,况碌碌于世沉浮者”。作者在大部分短文后都有一段评语,把文中描绘的奇幻世界与现实人生做一下对照,表明自己的爱憎感情。</p> <p class="ql-block">  蒲松龄对腐朽的科举制度有切身的体会。通过《司文郎》《考弊司》《书痴》《王子安》等篇,作者不仅无情地揭开了科举制度的黑幕,勾画出考官们昏庸贪婪的面目,剖析了科举制度对知识分子灵魂的禁锢与摧残,谴责了考场中营私舞弊的风气,写了科举制度的黑暗,而且揭露了科举制度对知识分子灵魂的腐蚀和精神摧残。他从自己的切身体验中认识到,由于考官的昏庸贪婪,多少真才不得录用,而碌碌无能之辈却能飞黄腾达,揭露讽刺了科举制度的腐败和弊端。《司文郎》通过盲僧能用鼻子闻出文章的好坏,暗示了那些考官们的眼,竟不如一个瞎子,在嬉笑怒骂中把科举考试制度的腐败和弊端揭露的淋漓尽致。《书痴》中郎玉柱以读书为务,而留“书痴”之名,自信“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而痴心妄想,深刻的剖析了科举制度对知识分子灵魂的禁锢与腐蚀。《考弊司》写阴间主管考试的靠弊司司主虚肚鬼颁下定例,凡考生初次谒见,要先割脾肉一块孝敬司主,但贿赂丰者可以免割。可是他在堂上悬挂的楹联却是“孝悌忠信”“礼仪廉耻”。这正是对人间黑暗的考场和寡廉鲜耻的考官的无情揭露和辛辣讽刺。在《王子安》中作家对考生们的心理和神态,作了穷形尽相的描绘,他们入场考试,似丐、似囚、似秋末之冷蜂、似出笼之病鸟;他们盼望喜报,坐立不安,如痴如狂,对秀才士子灵魂的这些刻画细致入微。作品通过对知识分子变态心理的描写,告诉人们科举制度是怎样侵蚀人们的灵魂的。所以《聊斋志异》的更深刻之处,是它揭示了腐败制度对民族精神之摧残。</p> <p class="ql-block">  对人间坚贞、纯洁的爱情,以及为了这种爱情而努力抗争的底层妇女、穷书生予以衷心的赞美,歌颂了青年男女纯洁的爱情,寄托了他的爱情理想,即:不受封建礼教的束缚,婚姻自由,并且有真挚的爱情做基础,这都是有感而发的。在爱情不被承认的甚至被扼杀的时代,作者从自身的经历出发歌颂真挚的爱情本身,具有反礼教的意义,这正是作者在显示人生中的执著追求。在有代表性的篇章有《鸦头》《细侯》等。《聊斋志异》中还有相当多狐、鬼、精灵与人的恋爱故事,颇具浪漫情调,这是作者笔下的奇幻世界,在《莲香》中作者深有感触地说:“嗟呼!死者而求其生,生者而求其死,天下所难者,非人生哉?其他如《香玉》《瑞云》等都是有感而发,从其现实人生的爱情观出发,通过奇异的花、狐世界来表现他对美好爱情理想的追求。在这些故事里,塑造了很多容貌美丽、心灵纯洁的女性形象,如红玉、婴宁、香玉、青凤、娇娜等。</p> <p class="ql-block">  《聊斋志异》还有不少描绘家庭伦理的矛盾纠葛,揭示各种病态社会现象的作品,以现实的伦理道德作为美刺原则,立意在于劝善惩恶。部分作品歌颂世间真情,善美的人性,如《乔女》《娇娜》;更多作品则是表现世态的庸俗,人心的险恶,如《局诈》《崂山道士》。例如《崂山道士》,就描写了一个想学道而不能吃苦,半途而废,最后碰壁的书生的可笑的故事,揭示出带有普遍意义的人生哲理。又如《画皮》告诫读者要通过现象看本质,揭破美女的表象看出其厉鬼的真相,同时还要有警戒好色之徒的意义。还有一些作品通过家庭生活的情态,展现世风的浇薄,也可看出作者回归传统道德的良苦用心,如:《张诚》《曾友于》等。在《聊斋志异》中作者总结了社会人生中的一些经验教训,教育人们要诚实、辛劳、清正廉洁;同时又劝诫人要戒淫、戒酒、戒赌等。这些训诫故事既是现实人生的经验总结,同时也体现了蒲松龄本人的道德追求。</p> <p class="ql-block">  《聊斋志异》的题材范围广泛,有利于反映现实生活的方方面面,从而创造出一个色彩绚丽、美不胜收的艺术世界。因此《聊斋志异》中想象,是幻和真的融合,处处奇幻,又处处虚中见实,幻中显真,他不是把我们引向虚无缥缈的天国,而是引导我们去俯视满目疮痍的人世。憎恶这人世,同时又充满希望地要改善这人世。《聊斋志异》的奇异世界是蒲松龄艺术创造的结果,但不是他艺术创造的目的。蒲松龄以大胆的艺术想象创造出一个奇幻的、绚丽多彩的艺术世界,是为了获得更大的艺术自由,更加充分地表现他对现实人生的体验,表现他的爱与恨,表现他对生活的认识和评价,表现他对未来的憧憬和向往。因此,以虚写实、幻中见真,才是《聊斋志异》所创造的奇幻世界的本质特征。通过超现实的幻想,表现出来的却是非常现实的社会内容,即他所处时代的缩影。因此,《梦狼》和《续黄梁》中的梦境,《席方平》和《考弊司》中的阴界,《晚霞》中龙宫,《罗刹海市》中的异域等,无一不是现实生活的象征或映射。</p> <p class="ql-block">  《聊斋志异》正是通过作者奇异的构思把现实生活中的社会现象折射出来,借助花妖狐魅的形象,大胆应用浪漫主义手法表达个人的爱憎,又不引起统治阶级的注意,蒲松龄在《聊斋自志》中说:集腋成裘,妄续幽冥之录;浮百载笔,仅成孤愤之书。”这其实揭示了浪漫主义文学创作的深刻的现实动机,而且也揭示了浪漫主义文学所具有的强烈的现实性,《聊斋志异》是体现这一创作的成功例证。花妖狐魅是这一奇异世界中的主要角色,他们寄托了作者的爱憎,被作者赋予崇高的形象,她们大都疾恶如仇,有神一般的风韵,在作者的笔下是正义与美的化身,是现实生活中美好人的艺术升华,是幻想的创造物,这一个个完美的形象在作者思想的天空中散发着永久的光芒,构成了作者心目中理想的天国,从而使作者想到,把现实中无法实现的愿望寄托在奇异的幻想当中,实现自己“文以明道”的政治愿望。《聊斋》写鬼写妖,诡异幻诞,是广义的神话。其宗旨却在表现现实,种种神异的形象结构多是显示与强化现实本质的艺术手段。冯镇峦在《读聊斋杂说》中说“试观《聊斋》说鬼狐,即以人事之伦次,百物之性情说之”因此《聊斋》的特点是:把现实神话化,把神话现实化。</p> <p class="ql-block">  亦真亦幻的梦境也是蒲松龄自主情节体现的重要形式,纵身越过了思维的峰峦,他像自由飞翔的小鸟,生出无限的联想和奇异的幻想,进入到一个虚虚实实的境界当中。这种幻想和现实的交杂在一起涉及幻想世界和现实人生的各个方面,这种紧密联系,是特定社会背景下的产物,反映封建社会末期的社会矛盾,蒲松龄正是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从个人的亲身经历出发写成这一部“忧愤”之书,不仅是因为他怀才不遇、穷困潦倒而产生的不平,而且是同广大被压迫人民思想感情息息相同的对黑暗现实的强烈愤懑,是对腐朽的封建制度的呐喊。《聊斋志异》是一部集大成之作,代表我国古典短篇小说的最高成就,它的奇幻世界异彩纷呈,它的思想内涵极为丰富,我想这也是它成为中国古典文学名著的原因吧!</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2005年8月23日</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