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琐碎记忆

张卫东

过年之际，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聊表情怀。将过往烟云，琐碎片段散记于此。长期不习，加之初试手机记录，写后忘前，难以成句。如有词不达意，章句有失法度，请君斧正！ 我的故乡 故乡的茶园 通往故乡的道路 故乡的日出 　　牛年已经过去，正趁着虎威前行。牛年是我的本命年，也是我的退休年，是我人生第一个甲子年的终结，也是我迈入第二个甲子年的开端。牛年是我刻骨铭心的一年，有悲痛，有喜庆。二月初慈母离我们而去，虽享年93岁，也知道人活百年终归天路，但自已的母亲永别去了另一个世界，总有着挥之不去的怀念和悲伤！仲冬月小孙子出世，给整个大家庭带来了喜气，我们的家庭里又增添了个属牛的小精灵，我的兄弟姐妹都以不同方式的表示道喜祝贺，预示着要举办喜宴，大家团聚喜庆一番！亲家更是欢喜万分，因原有口约，小孙子随母姓，当然就是随了外公姓，亲家心满意足，夙愿实现了，是件值得庆贺的事！于我而言，不论随谁姓，血缘所系无法改变，都是我的乖孙子，当然心里也是乐滋滋的！最累的要算当奶奶的了，承担起了孩子们的家务事，购菜、烧饭、扫卫生，服侍儿媳做月子，接送大孙子上幼儿园，一天到晚脚下不停，忙碌不停，劳累之余，心情不悦之时，抱着小孙当作“开心果”，哼着小曲，疗养着受累的身心。 今年全家在苏州过年，亲家客气，邀请两家在一起吃年饭，远涉苏州，姻亲两家同桌共进年夜饭也是人知常情，所以不好推辞。约四点钟光景，我们一家六口来到亲家住处，据说现在的住处即将拆迁，亲家父母很留恋老宅，在这里吃年饭也是最后一次了，希望两家团聚一起共过除夕，留下一个美好的念想！ 皖苏风俗相差不大，这里也有祭祖的习俗，刚进门只见大桌摆着鸡魚肉荤菜，米饭、贡酒，并点燃腊烛和奉香，按长幼辈份分别跪拜祭祀祖宗，以表敬意！希望祖宗有灵保佑子孙后代万事如意！幸福康宁！亲家的父母也年逾古稀，忙了满满一大桌丰盛的年饭，亲家拿出一瓶五粮液，这在普通人家已经是最高的礼遇！两亲家推杯换盏，酒过三巡，莱过五味，亲家唠叨着家庭琐事，数落着自己的过去，两个人边喝边聊，品赏着年的味道。两位老人忙完年饭，却看着儿孙们吃喝，有的甚至狼吞虎咽，好像忘却了老人的辛劳！老人不肯就席，我围坐在桌前看着、吃着、喝着，心中不免有些愧意。脑海里瞬间闪现母亲的身影，未曾想今年不能陪她老人家过年了，忽感年的味道暗淡了许多！菜肴可口，却难以吞咽！不知怎的心里感到有些酸楚和悲凉！生怕有些流露，只好陪着亲家喝酒了！ 在我的老家过年，年夜饭前也要祭祖，并到祖辈的坟前烧纸送灯放鞭炮，以示过年了不要忘记他们，以表追思怀念之情！年饭上桌后，不能急着吃，要等燃放鞭炮和烟花后，大人小孩才能上桌吃年饭。放鞭炮很有讲究，它昭示着来年一家人的运势，只有鞭炮连续不间断燃放怠尽，预示着下一年风调雨顺，好运连连。所以，燃放时小心翼翼，生怕遇上哑炮或断芯。燃放鞭炮家家各有早迟，有的中午十二点过就开始了，接着整个村庄响声不断，越过山峰，回响在沟谷，弥留在静谧的天空。吃年饭时，不论大人小孩都要围桌而坐，长辈坐在上边，小字辈坐在下边，一家人围坐一桌，以示团团圆圆，尊幼有序。我家吃年夜饭，历来是整个庄子最迟的，放鞭炮是最后一家，安照父亲的说法，年要慢慢过，太阳不落西山不能吃年饭。从我记事起，祖母在世，年年都是祖母坐上方，后来就是父母坐上方，我向来坐在下方斟酒，转眼间，我们夫妇已经坐到了上方的位置。 常言道：小孩盼过年，大人盼种田。不知怎的，我从小就怕过年。主要是避免不了父亲的训斥，不知从几岁起，过年前父亲写对联要我帮着牵，贴对联和年画要我帮忙看高低、歪正，糊楼顶棚要递浆糊盆、皮纸或报纸。谁叫你是男孩子呢，好像这些事都是男孩子要传承的。母亲忙着年饭，祖母帮着添柴，大姐、二姐躲在房间做针线活是不出门的，妹妹幼小也临不到她，我则是首选给父亲打下手的。父亲写对联前先要发笔，选出一支新笔用水慢慢泡开，先在裁下一条红纸上写下：新春发笔，笔下生花，花下结果，果然发财，财似东风送雨来！有祝愿来年财源滚滚之意！接下来就正式写对联了。牵对联时，要抚平按紧，不能歪斜，父亲写完一个字，你要缓慢均衡地移动，固定在合适位置让父亲写下一个字，直到一副对联写完，帮忙牵到楼板上放平，以防墨计流淌，整个流程下来，不能有丝毫闪失，否则，轻是埋怨、狠眼，重则一顿痛骂；父亲虽然只念一年私塾，但他毛笔大字、小楷在原查湾乡范围内还数一数二的，一到过年，就要忙几个晚上，本庄农户以及邻县的一些人家都拿几张红纸要求父亲给他们写门联，客气的还要给个一二包纸烟（香烟），一小瓶墨水，家境困难的只带红纸了，父亲再忙也不谢绝，好像乐于此事。用他的话说，人家找你写对联是信任你，又能给你练字，何乐而不为呢。贴对联和年画也很复杂，先贴中堂，再贴大门，后贴耳门、房门以及猪栏、牛棚。第一次不知道什么叫横披，给父亲指责了一通。父亲将大桌上面驾上凳子，站在上面贴中堂横披，问我哪边高低，中堂应向哪边偏移才位于正中，我如果瞄不准，父亲或上或下不容易，一旦下来看了不中意，位置有偏差，一顿骂又是跑不掉了。有了父亲的严厉教育，有利于我的成长，及我后来的做人处事。我高中毕业后，家里的对联就是我写了，我的毛笔字是随父亲学习的，那时在家缺少纸张，又怕浪费墨汁，安照父亲要求，将四块青砖一面磨平，沾水写字，还真管用，既省了纸和墨钱，而且也能看出字的间架结构，一天练几遍，久而久之，也能悬碗沾墨写对联了。谈不上书法，在附近能写对联的人中，还算过得去。每年本村民组的对联基本都是我写，相邻的村组农户也有来写的，大部分是倒贴墨水，图的就是一句谢谢！有闲时，可帮忙牵一下对联纸，无空的，纸一丢就走，说一下有几副门框和门堂，剩下的就是你去盘算了。我只能晚间在木板楼上抽空写，没人牵，只有特制一根压尺，一边移动压尺一边写着，偶尔父亲也来牵一下，但我总是婉拒父亲来帮忙，一是心里有些惧怕，二是我的毛笔字与其相比还是有差距的。人家就等着第二天早上来取对联了，你还要交待清楚哪是大门的，哪是房门的，哪是猪栏牛棚的，以免不识字的人贴串了将成为笑柄。 糊楼顶棚更是件麻烦累人的事，先要将旧纸撕掉，板缝里灰尘扫尽，再涂均浆糊，将新的皮纸或报纸贴上，要贴得整齐平正，接头对齐不起鼓，楼格间包裹均称，这样看上去平整划齐统一，才能使原始简陋的房间凸显点美感。特别是贴新纸时，站在凳子上，仰首向上，将两边纸头平贴，口中吹气將整张纸吹起，两手顺势将纸摊开压实与楼板贴紧，眼口手要配合默契，才能一气呵成，这时也忘记了颈部的酸痛肿胀。如果稍有迟缓，纸就会鼓起或干皱，再有灰尘未扫尽，有可能导致刚糊上新纸，整片脱落，那样就前功尽弃了。 虽说怕过年，但儿时的过年还是有乐趣可寻的。年饭后，不论是雨天雪地，一伙孩子们都要打着灯笼挨家挨户串门了。每到一家，大人们都要抓一把糖和花生、毛栗和瓜子，糖大都是各家自熬的米泡糖，现在浆汁糖品种虽多，总是吃不到儿时的口味了。每个孩子提着灯笼，相互比着谁的灯笼好看。我的灯笼应该是最好看了，方形灯笼四周画着花鸟虫草都是父亲的杰作，而且灯笼架芊得扎实、稳固，放在地上不易歪倒，腊烛底盘平整，底钉中正，腊烛点上不得倾斜。望着有的小伙伴灯笼歪倒或走在途中腊烛倒了将灯笼四壁烧尽，其他孩子就要捧腹大笑了！ 一圈玩回来就已很晚，接着是守岁了，围坐在火氹边，听着长辈诉说前辈过年的规矩及生活的艰苦，并计划着新的一年要做的大事，同时要安排好新春拜年的路线，一直要等到眼皮打仗才上床睡觉，睡不到几个小时，就要起床放开门炮了。有的人家抢着放开门炮，刚过夜里十二点就接二连三放起鞭炮，闹得整夜难以入睡。我家放开门炮也是最迟的，父亲的理由是开门炮应是东方破晓后，天边放亮，最好是太阳冉升之时，揭示着新的一年前程光明似锦！ 儿时的过年虽然玩得疲倦，但年味十足，留下永远难以忘怀的印迹。随着自己的成长，参加工作，结婚生子，家庭的重担自然落在我和爱人的肩上。一年又一年的过年安排都依赖我们去操办，既要考虑父母的愿望，又要照顾孩子的需求。妻子是最劳累的了，老人、孩子买衣购物，年饭烧煮，菜盘品种数量和类别，都要她来考虑圆满周全。 扒着手指算一下，在老家挂龙尖整整过了三十个年。虽是崎岖小道，山高路陡，有时甚至沿着齐膝深的雪槽，艰难步行，夫妇俩也回老家与父母相聚过个团圆年。后来随着父母岁月渐大，搬离老宅随我在单位居住，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依着父母的愿望，向往城镇的生活，2002年将父母搬到了县城居住，让其安度晚年，从此远离了故土。现在虽车通路畅，每年只有宗族家有人婚丧嫁娶或乔迁生子，以及清明祭扫才回趟老家，平时很少涉足。但故乡的一草一木，茶园田陌，山峰沟壑却深深印入脑海里。 每到年关将近，不论你工作忙闲，父亲总是催促着，急盼着我们回家过年，问问年货是否准备，还有哪样需要筹办，只有到家以后老人家才能挣开笑脸，哼着小曲，表现其乐无穷的神态。正月间，走亲串友拜年道好，轮流吃请，谈古论今，开怀畅饮，虽偶有酩酊大醉，但信奉宁伤身体不伤感情的宗旨，也无可厚非！兄弟姐妹间你来我往，问寒问暖，真情交流，把酒言欢，其乐融融！ 2012年父亲患脑血栓后遗症，为了照顾父母，只能从县城又搬回乡镇爱人的单位查湾乡卫生院居住，我们一边工作一边照顾父母的起居，准确地说是我爱人一边工作，一边尽心尽力护理卧床的父亲近三年之久。农历2014年8月，老父亲撒手人寰，永远离开了我们，从此，过年少了一些唠叨，少了一份焦虑，少了一份依托！ 随着撤乡并镇，爱人退休返聘结束，从2018年开始就在秀水青山的明清老街、兰花古镇——晓天镇过年了。即使母亲还有许多崭新的衣服，爱人还是要为老人添置过年的新衣，以表孝老心愿，望老人以全新的面貌迎接新年。开席后，一一为老人、孩子们奉上压岁红包，祝福母亲身体健康，延年益寿！祝愿孩子们事业顺心，幸福美满！正月初二，兄弟姐妹们就来给母亲拜年，亲情依旧，耐人寻味。 新的年代，早已进入网络时代，拜年的方式五花八门，一般的朋友、同事、亲戚，只是在微信群、朋友圈发个信息，转个网络拜年贴，就完成了拜年的礼节！除非是亲密无间的老友、同事偶尔相约在一起高谈阔论，推心置腹，大有举杯邀明月之兴致。但血缘至亲还是要登门拜年，互祝安好，共叙情怀！ 转眼走完了辛辛苦苦卅九年的工作历程，几十年来，一心扑在工作上，心血和汗水抛洒在事业和家庭中，在同行业竞争中，力求争先进位；在家庭的操持中，尽量满足父母的需求，一心为儿媳们着想。现在退休了，召唤要轮岗，孙子们要携带，现在对你又有新的需求了。我忽然醒悟，我们生来就是为他人服务的，以他们为中心，自己始终偏离这个中心点。恐怕有一天自己能转到这个中心点，身体已经失去重心了。第二个甲子能走到中点算是万福了，如生活不能自顾，则图有虚命。如此一想，忽然开朗。人生是过客，吾在旅行中。地球缺我依然自转，太阳自始东出西落。所以，应该慎重考虑一下退休后的生活方式了，努力给自己留一点自由的空间！ 今年，远涉千里来到姑苏城外，有着千年历史的江南古镇——甪直，与儿孙们一家人在一起过着辞旧迎新的虎年春节，住在有着传统文化的古镇，却未能感受到传统文化年的韵味。看着陌生的街巷、道路，迎着陌生无语的人群，看着来往穿梭的车流，住在隔壁不相扰的高楼，一切都是陌生的感觉，只好足不出户了，连自己也忘记了年的感觉。只有抱抱小孙子逗逗乐，陪着大孙子看动画片，玩游戏，打扑克、下相棋、围棋、陆战棋，奥特曼，打枪、射箭（儿童玩具），十八般武艺，轮流翻转，在陪玩中、看护中去寻找点慰籍。 闲暇时，倚窗而望，道路两侧是闪烁耀眼的路灯，处处是拔地而起的高楼，厌烦的是不断传来震耳欲聋烟花、鞭炮的轰鸣声，让你夜不能寐。望着茫茫的夜空，眼睛有些迷糊，仿佛看见慈祥的母亲那老态的背影悄然离去…… 散记于苏州甪直 2022年2月5日 晓天晚霞 碧水蓝天 新建小区 甪直夜景 住宅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