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沅古坪①手工麦芽糖

拙园守者

<p class="ql-block">   我想写沅古坪的美食,并想先从麦芽糖着笔。</p><p class="ql-block"> 沅古坪的麦芽糖,大多是全手工的,数横山峪的最出名。因为都喜欢吃,我们家的米缸里,四季贮存着几包和着炒米的麦芽糖,像是生怕断货一样。我不懂麦芽糖的制作工序,于是,拨通了横山峪龚国林入赘女婿李刚的电话。他与爱人陕庸,都是吃苦耐劳、诚实守信、热情好客的本分人,也是制作麦芽糖的行家。只聊了几句,他就说“你过来呀,我的第一锅糖已经熬好了,冷着没扯,正准备第二锅的炒糊。”“糊可以炒?糊不是熬出来的?从这两锅半成品中,我能了解到熬糖的所有工序?”李刚一开口,更激发了我的好奇心,便连珠炮似地问。我一刻也不想等,一脚油门,就到了十几公里外的横山峪。</p><p class="ql-block"> 我被李刚夫妇迎进门,与龚国林俩老寒暄几句后,径直走进制作麦芽糖的厨房,只见:一盆两锅一吊架,一筢(pa)两桶一炒板。我刚在灶门前坐下,李刚就笑着说:“你先猜个谜语:土行孙打个土坑,祝融神把守头门。苏博同扰乱天下,董先生平乱换太平。”可我还没来及思索,他就一边操作一边唠叨熬糖的历史:据传明朝末年,从江西过来躲避战乱的人,就带来了一定的熬糖技术,后与当地人的熬糖手艺相融合,通过不断改进,渐有了当今的熬糖流程。依此推算,沅古坪手工麦芽糖的历史,至少在400年以上。</p> <p class="ql-block">   李刚告诉我,熬麦芽糖之前,先得准备好糯米粉,用碓码捣烂一叶箭的麦芽子。说罢,他指点着两个桶里的原材料,一桶洁白无瑕,一桶耀眼似金。我懂规矩,没有打听二者的配方。当他用冷水把糯米粉与部分麦芽子调匀后,说“冷酒热糖”,得猛火炒糊了。原来炒糊,就是在糯米糊熬熟的过程中,要不停地用锅铲搅拌,以免粘锅,否则熬出的糖有糊味。而麦芽子能使糯米糊变渣,不易沉淀,易于搅和。“土行孙打个土坑”,指打灶架锅熬糖。土行孙是土地神,熬糖前要焚香燃纸敬土地神。炒糊不能过,否则糖就老了。过火的糖,色沉、坚硬、粘牙、味苦、加工难。“祝融神把守头门”,指熬糖要有专人烧火,而祝融是火神,敬火神是熬糖不可少的礼仪。炒糊至恰到好处时,糯米糊熟透了,上浮,热气腾腾,颜色温润,像豆腐和渣,也像甜酒糟。我尝了一下,微甜,如果放上白糖,应该比较好吃。</p><p class="ql-block"> 陕庸说,炒好糊后,得窝好灶孔里的柴火。只见李刚把两块早就备好的,一端起燃的木柴,并排倒置在灶孔里,用火红的燃炭将其覆盖,再附上厚厚一层或粗糠,或干稻壳,或干锯沫子燃料,再从里向外盖一层冷灰,仅让灶门口似熄似燃,燃而不明。做完这些,等上半个时辰后,兑上适量的冷水降温,再把剩下的麦芽子放进去,拌匀。稀释后的糯米糊,要温度适当,以烫不烂麦芽子为度。麦芽子在糯米糊中,起到发糖作用,出糖的多少与好坏,就在此巧。两小时后,糯米糊中会有糖水溢出。</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当糯米糊与糖水,一下一上,层次分明时,再把锅里烧沸,然后就要过滤糖水了。把它们舀进一个悬着的十字棍,棍的四端系着包袱四角的吊架里,下置一个盆盛着,要两遍,才能滤尽糊中的糖水。在此期间,可以腾出手来洗锅,至少六次以上,否则锅不干净,也会影响糖的品质。轮到煎糖水了,又要猛火,大半天的功夫,糖里的含水量不多了,渐呈米黄色的糖浆。接下来还要煎熬,但离不开一种形如端板儿的炒板(又名董板)翻炒,目的是,让残存的水分尽快蒸发,又不粘锅。水分将尽,糖浆更加粘稠,炒板在雾气中被舞得眼花缭乱,此时,只要手一停下来,锅中就会涌起一个个气泡,行语叫“起水膨”。过不了多久,用筷子挑起糖浆一吹,起“花”了,煎糖过程才算结束。过去起水膨前,是用苏木棍搅拌的,因一直挥舞个不停,叫“打苏棍”。谜面中“苏博同扰乱天下”,是借唐朝反将苏博造反,比喻苏棍在锅中捣腾。“董先生镇乱换太平”,指用董板翻炒糖浆,不让水膨泛滥的过程。两个比喻,形象生动。</p> <p class="ql-block">  煎好的一锅糖,被称为“一撮糖”,先用盆盛着让它变冷,这一过程,也要几个小时。此时,就得准备好扯糖的筢子。糖筢子形如机械摇把,扯糖前,得让它吃透水,才不会与糖相粘,然后把它钉固在木柱子上,或捆绑在木梯中间。扯糖有火候,热了,糖块搭不上筢子,或搭上后就会流落在地,冷了,糖块就无法拉扯。</p><p class="ql-block"> 到扯糖的环节了——当然是扯前一撮糖。先把麦芽糖搭上筢子后,借助人的重量和拉力,使它稍微变细变长,再绕回筢子形成一个圈,重复一两次。然后把一根尺把长的木棍穿进去,用力扭转、后拉、摇甩,反反复复,直到麦芽糖由金黄到银白,由粗壮到纤细,由绵柔到干脆,由实心到中间有细孔,宛如一根不断变身的麻花糖。李刚是扯糖老手。只见他,时而步履如走钢丝,时而扬臂似舞拉面,时而弯腰犹割稻谷,时而转体若甩绸缎。当糖条儿被扯到三四米长时,再加上各种花式动作,令人拍案叫绝。我也尝试着扯了几下,可不是上气不接下气,就是糖条儿险从手中滑落,真是献丑了。</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把扯好的糖条子,敲打成约15公分长的糖根儿,再放进装有炒米或米粉子的纸箱里,此时,整个制作过程才算结束。一般情况下,要一天一夜之久。</p><p class="ql-block"> 龚国林俩老忠厚温良,贤惠有加,又视我为李刚的娘家人,因此晚餐十分丰富。在举杯换盏之间,龚老告诉我,过去为养家糊口,用粘米熬糖,一个通宵熬出一撮,第二天,或赶集,或上门叫卖,最远到过十公里外的天罗山下。从一块钱一斤卖起,到二十块钱一斤了,他家的麦芽糖,除在周边赶集销售外,也有城里亲友叫买的,甚至有打工人带下广州的。还说,几十年来卖糖的收入,极大地改善了家里的生活。我说,良田万顷不如薄技在身。在手工麦芽糖的口味、色泽、包装和销售上,多动动脑子,力争把沅古坪的这一美食,推向更广阔的市场……</p><p class="ql-block"> 祝龚国林二老及其家人,万事喜乐,幸福安康!</p> <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拙园守者:原名李松涛,湖南张家界沅古坪自由职业者。因机缘巧合钟情于文学,试着用泥土般的文字,记录生活的快乐与哀伤,人间的清欢和苍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图片自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总刊第53期, 原创第53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