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什么要“听话”

张艳国

人为什么要“听话”

作者：张艳国

前几天，我在“美篇”专栏发表了《“听话”也是一项人生优势》的网文，受到读友关注，并引起讨论，这是我不曾想到的。有的读友表示喜欢这篇文章，认为说出了人们经常要在生活中面对，却没有认真对待的人生问题。特别是我的老领导好老师、《江汉论坛》老主编、知名哲学家理论家荣开明研究员（今年92岁）在点评中除了肯定拙文外，指出关于“听话”还有值得深入思考的问题。这引发了我继续思考的兴趣。

听话既是一个老问题，也是一个新问题。说它老，可谓十分古老，自从有了人，有了人类语言，人们就在听话，一直在听话，听话听了几万年了。说它新，可谓常听常新，历史在发展，时代在进步，实践在深化，知识在创新，人们面对未来的发展和挑战，需要不断听新话。今胜于昔，新胜于旧。

莎士比亚说，人是万物的精灵。人与其他动物的根本区别在于，人有意识、有思想、有情感、有语言。有语言，即说话，源自于人所具有的情感、意识和思想。说话，是为了满足人的交往需要。而听话，固然也是为了实现交往的需要，更重要的则是为了提升自我、发展自我的需要。通过听别人的话，从别人的经历经验、识力知识、思考智慧中得到借鉴和启发，收到“增益其所不能”的效果。因为人的实践和思想是有局限的，尤其是在前信息化时代，人们的信息来源主要是书本和交谈（听话），听话不听话的程度与宽度，也就决定了人所拥有知识的厚度、具有思想的深度、处理问题的力度。换言之，听话，是人们积累知识并进行思想积累、增强自我修养的重要途径。

如同读书“开卷有益”一样；开展交谈，听话有益。听话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主动听话，即“开门”听话，“走出去”听话，向人讨教，尊老敬贤，积极听取别人的指教，起到释疑解惑的作用。譬如，青年时期的孔子向智者老子讨教。老子没有什么长篇大论，只是平平淡淡地说了句“天其言哉？万物生长，四季有序”之类的话，就给孔子极大启发，日后提升了孔子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孔子成圣，与听智者之言是密不可分的。先师章开沅先生年轻时曾向华中师范学院（今华中师范大学）老院长张东莼先生请教发展之道，老院长建议他借调到《历史研究》杂志社工作一段时间，章老师听从老院长的开示，借调到《历史研究》杂志社工作三年多，由此认识并结交了包括胡绳、刘大年、黎澍在内的一批杰出历史学家，从此，章老师开拓了他自己不凡的史学人生视野和道路。另一种是被动听话，听别人主动讲过来的话，有的甚至是劝诫的话。在日常生活中，人们往往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局外人一句话，往往可以起到“一语点醒梦中人”的作用。话说三国时期，吴国有个老实厚道的政治家鲁肃，他是主张联刘抗曹的，一日事急，他追着孙权到茅房劝说合作合力的好处，直到把孙权的思想说通，形成孙刘合作的格局。这就是“权起更衣，肃追于宇下”的典故。鲁肃有识见，固然令人钦佩；孙权能听话，从善如流，更显不易。百岁老人周有光在回忆自己的人生历程时，十分感慨他听从了周总理请他转行的意见，他从十分熟悉的金融工作转行到陌生的汉语拼音工作，不仅由此避免了后来五七年的厄运和“文革”的冲击，而且开创了人的新事业新辉煌，成为我国汉语拼音化的开拓者和奠基人。无论是主动听话，还是被动听话，都要有听话的诚心诚意。主动听话，要有“求医问诊”那样的诚心耐心；被动听话，要做“听者有心”的有心人。随处生活，随处听话，都要有听话的机智敏锐，做到能听话，会听话，能消化，善吸取，会运用。听话的态度很重要，能不能听话，这是由态度决定的；听不听得懂话、听不听得进话，这是由做人的胸怀、气度、境界和悟性所决定的。

听什么话？与和什么人在一起很重要。这就涉及到人适应环境、辨别环境的问题。古人重视交友，强调慎交，“君子必慎交游”，“勿友于不如己者”，“交友之美，在于得贤”，“与人交游，宜择端雅之士”，“欲做好人，必交好友”。交好友、益友、直友、诤友，每有教益，常有借鉴，所谓“君子口无恶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与什么人交往，听什么人的话，就会受其影响，这如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自芳也；与恶人居，如入庖鱼之肆，久而自臭也”的道理一样。

怎么听话？善于辨别很重要。不同的人说不同话，同一个人处在不同的时间、地点和条件所说的话也有不同。这就是说，听话的人既要有开放性包容性，更要有主体性独立性。不能无论是什么话，不加辨别，不加选择，就信了，就听了，就照着做了。如果是听了善言还好，倘或是听了恶言，那他就当了“跳下去吧！鸠山跳下去了，横路敬二也跳下去了”的大傻瓜，那他就摊上大事了。因此，劝人向善的话要听，成人之美的话要听，合理化建议的话要听，提醒提示的话要听。而对于那些投其所好的话、巧言令色的话、投机取巧的话、见风使舵的话、趋炎附势的话、首鼠两端的话、模棱两可的话、夸大其词的话、言过其实的话、好高骛远的话、夸夸其谈的话、不着边际的话一定不要听，对于那些包藏祸心的话、笑里藏刀的话、两面三刀的话、大奸似忠的话、口蜜腹剑的话、指鹿为马的话、道貌岸然的话、假传圣旨的话、颠倒黑白的话、挑拨离间的话、无中生有的话、妖言惑众的话、造谣生事的话、兴风作浪的话、助桀为虐的话、为非作歹的话、吃里扒外的话、阳奉阴违的话、丧失立场的话、没有底线的话、低级趣味的话尤其不能听。对于任何一套话语，一套说辞，都要看他所持的言论立场和看问题的角度，看看他是否合情理，是否有道理，是否见真理，是否实事求是。也就是说，看看说话者是否有事实依据，是否切中事物发展的内在联系，是否看准了事物发展的趋势，是否遵循了认识问题、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客观规律。如果是，就要认真听，多听多记，多消化多吸收；反之，就要保持批判的态度，坚决剔除那些谣言、妖言、媚言、奴言、昏言、惑言、祸言、乱言、恶言的糟粕。

人从本质上讲，是社会关系的总和。说话与听话，伴随人的人生行程，从始到终。人们常说，说话是一门艺术；在我看来，“听话”也是一门艺术。但愿人们在说话重视语言艺术的同时，也重视“听话”这门艺术，从而更好地促进人的全面发展，不断增进增强人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