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那是去年秋天的事儿了,应圣朵之邀,我与同村及邻村的男男女女十多个人,坐老夏(圣朵的老公)的车子到一工地上做小工。因为是平生第一次做小工,心中颇有些忐忑。</p><p class="ql-block"> 那天清晨,四点多钟,四周还是漆黑一片,我们就出发了。车子载着我们,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六点钟左右,到达了目的地,东方才刚刚泛起霞光。我们一行人下了车子走进那四面被高高的铁皮围着的工地,抬眼望去,只见一片新翻的土地上,一堆堆一溜溜的砖头散乱地堆放着;远处,荒草连天。过来招呼我们并安排活儿的是一个又小又瘦的中年男子,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一听就知道不是本地人。后来才知道,此人姓袁,是这儿的施工队长,四川人氏。</p><p class="ql-block"> 我们在这儿干的活是砌生活区简易房的地基。</p><p class="ql-block"> 我与圣朵、建翠都是一个村的,在一处打工也是有些时日了,我们都是心眼儿实在又重情重义之人,在一起干活总是相互照应,彼此关心,关系好得很。做小工我们却都是头一遭。以为只要努力地干活,不偷懒不耍滑便是没啥可说的了。一斗沙灰刚在我们这儿倒下来我们立刻抢着去铲,,一溜溜的都铲在了茬口上;不待大工吱声,拎水,搬砖,只要是需要的,立马都做得足足的。不一会儿,就弄得没活儿可干了。这时就有人说我们干活不带眼色儿,工地活哪有这样子干的?这不把自己给使死累死了吗?不会看看别人学着点吗?我们也看到了部分人的散漫不羁,调整了一下干法,却仍然坚持自己的原则“别人怎么干咱管不了,咱自己做人做事要问心无愧,对得起这一天的工钱。”虽然前两天刚下了场大雨,地上到处是一汪汪的小水坑,又是沿海的潮於土质,常常会一不小心一脚下去,泥水就没过了靴子,半天拔不出脚来。我们却仍然毫不懈怠,干得热火朝天。有一次,施工队长老袁笑着说:“大工少了呀,得一个小工管十个大工呢——这干劲儿,好啊。”这老袁,四十多岁,别看他人长得瘦骨嶙峋、刀削斧刻般的,干起活来,却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呢,那腿脚,真溜啊,你压根就没看见他在哪呢,忽然就在你跟前说话了,倒把你吓了一跳,哎呦,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土行孙般会遁地吗??也挺会安排活儿的,不会一直让谁干很重的活儿。这位还是个爱说笑不生气的主儿,有一次在二区干夜班,许是看我们白天干了一天又通宵的加班很辛苦吧,他讲起他刚来的时候,这儿是一片一望无际、接天连地的荒草滩呢。晚上他就睡在那稠密的一人多高的荒草地里,成群的蚊子围着嗡嗡嗡地乱叮乱咬啊。万般无奈之下,他是在周围点起了八盘蚊香才勉强入睡的。这儿蚊子的厉害我也是领教过的,草窠里多的是,大白天的也照叮不误,浅黄色的,别看个儿不大,但被咬上一口立马就会肿起一个大包,奇痒无比。“噢,”我半玩笑半同情地说,“怪不得你这么瘦,原来是让蚊子给叮的呀。”他嘿嘿地笑了。</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来了一位身穿洁白T恤,身材魁伟、仪表堂堂的年轻男子,很客气的与男工们打招呼,逐个儿给烟,有人说:“这是真正的老板呢。”第二天,又来了,照样的与男工们打招呼,发烟给他们抽;一连好几天,都是这样。看看老板又在发烟了,圣朵笑着道:“怎么就光发烟给男工们抽,没俺们的份呢?就不能弄点糖发发,让俺们也沾沾光。”“对呢”,我附和道,“下次过来买点巧克力发发,让俺也跟着沾点光,烟有什么好抽的呀,吸烟有害健康呢。”看他的穿着打扮,我想当然地以为,这位定是个官二代或富二代,钱多得没处花,到建筑行业普济众生来了,所以有意的想调侃他一下。 直到后来在二区的工地上,亲见他干的活儿,无论是砌墙还是抹灰,都是那么的麻利又娴熟,才彻底改变了我对他的看法。特别是那天晚上砌地库时,他那一副拼命三郎的模样,更是令我刮目相看:因为下雨,我们所要砌的地库坑里积了好多的水,虽然有一只水泵一直在嗡嗡不停地往外抽着水,可是抽了好久,试了试还是深得很,下不去人,老板急了,亲自下到里面,将坑里铺满了板子,赤手拎起一块块大砖就往四围排啊,那么干脆利落,不整齐的地方,竟然直接用手啪啪地使劲拍打!真把我们都看傻了,我们手上可都是戴着手套呢——这位的手还是手吗?圣朵小声对我说道:“这可真是个能吃苦耐劳的主儿,不服不行哦。”</p> <p class="ql-block"> 每天早上四点钟,我都会在手机的乐声中,准时起床,洗涑,收拾,吃东西。然后来到圣朵家门口,等待老夏车子到来,我家与圣朵家只是前后一条街的距离。我得说明一下,老夏与圣朵是名正言顺、合理合法的夫妻,但是在十来年前,正是老夏春风得意、视金钱如粪土的时候,与一女子偷偷摸摸地好上了,还生下了一个女儿。男人有钱就变坏,这话是不假的。不知道老夏使了什么手段,这孩子六岁的时候,他竟然把孩子带回了家中!圣朵竟也就不吵不闹地接受了,看到她毫无怨言地每天接送着三个孩子(两个孙子)上下学,多少人为其感到不平,难以理解啊。再后来,那女子也过来了,住在了一个屋檐下,圣朵到底是意难平,时常火灼灼的,那女子吧还就认定了老夏这棵树,怎么也不走,没奈何,老夏便带着她,住到了村子后面虾塘的铁皮房里,他们的女儿仍然跟着圣朵,儿子孙子一大群的住在家里。</p><p class="ql-block"> 断断续续的,我坐他们家的车子干活也是有些时日了,我看圣朵与老夏的关系其实还是可以的,每当有什么难以委决的事,她便找老夏让他做决定,偶尔两个人也会说说笑笑的,但是只要听到那个女人给老夏打电话,圣朵的火气就会腾的一下燃了起来,二人立刻变得冰火不投炉、唇枪舌剑起来。看到老夏那恼羞成怒的样子,我不得不做起和事佬来加以劝解:一车人的性命都在他的手里呢。作为旁观者,我看老夏如今这处境自己应该也是挺后悔的吧,他曾牢骚满腹的地对他的婶子说:“小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这辈子两个老婆,下辈子一个也不要了。”唉,正经的男人都欣赏勤劳能干、顾家守财的女人,不正经的男人都喜欢卖娇卖萌、把自己打扮得花瓶似的女人。怪谁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