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往事

简单小幸福

　　又是一年岁尾，年年如此相似，却又年年有所不同。

　　年，对于小孩子来说，大都是很美好的吧！我的小闺女每天早上醒来就会问“妈妈，妈妈，还有几天过年啊？”“还有十天。”“啊！还有这么久啊!”当看着她耷拉着小脑袋一步一步从我身边挪走的时候，我不由地想笑：年真的这么有吸引力吗？这个问题的答案，不久就会在她身上得到。因为接下来的第二天、第三天……她每天早上都会准时问：“妈妈，今天还有几天过年啊？”我想，这样的情景可能要持续到我跟她说“今天就过年了啊！”

　　突然就想起自己的小时候，也曾像我的小闺女一样，幻想着这一天的到来。

　　农村的年，似乎来的更早一些。一进腊月，家家户户就开始张罗着杀猪，村子里的人们排着队去请屠夫，心眼小的还会为了早几分钟晚几分钟争的面红耳赤。这个时候，只要老村长一出面，到最后都是哄笑着散场。杀猪的时候，小孩子是最兴奋的，满村子跑着、吆喝着，胆小的躲在别人的后面，只探出个小脑袋，还有的捂着眼睛从手指缝里偷偷地看。老人们看到了就会吓唬我们“还看呢，晚上这猪就跟着你回去了！”那天晚上我回家的时候，看到白月光下流了一地的条条血痕，白天杀猪的情形就像放电影一样在我眼前闪过，那猪的惨叫声仿佛就在耳边。我不由地加快脚步，可越是脚下走的快，越觉得后面像跟着那头猪，歪着脖子，还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情急之下，舍弃了小路从麦地里就要斜穿回去，一边慌乱地跑着，嘴里还要一边喊着我的奶奶。

奶奶是旧社会过来的人，却意外的没有裹过小脚，就这么一双大脚嫁进了没落地主的爷爷家。那是个身材矮小，声音异常洪亮的人，干活也很利索，年轻的时候，很是泼辣，曾经是生产队唯一的女大队长。在我晚上回家晚了感觉身后跟着什么东西的时候，就会大声地喊着奶奶给自己提气，而她则是一边迎我进门一边念叨着“让你不早点回来，活该！”等诸如此类的话语。从那天开始，只要天擦黑我还没回去，她便让我二叔满村子找我，后来爸爸给我立下规矩，天黑以前必须回家。

　　早晨，我是被奶奶的风箱叫醒的。揉揉眼睛，透过窗户便看见爷爷带领着爸爸和叔叔们在院子里捉猪。大人们追着，那猪慌乱地跑着，就连平日里谁来我家都不吭声的那条土狗也加入了进去，我却不敢再出去看了。

　　等我出去的时候，满院子乱撞的猪已然变成了案板上的肉，奶奶和婶婶们开始烧火做饭。在农村杀猪，那是要吃杀猪饭的。按照惯例，都是在一天当中最后杀猪的人家里，招待屠夫和帮忙的乡亲们吃一顿。奶奶好客，不管我家是第几个杀的猪，那天的饭总要是在我家吃的。杀猪菜端上来还冒着热气，鲜红的猪血，肥肥的猪肉，连大白菜和粉条、海带都变得油亮亮的，单看菜色就充满了食欲，小孩子都能吃上一大碗面条呢。

　　从这一天，年就开始了。腌好猪肉，灌好焖子，接下来是做豆腐，蒸年糕。

　　蒸年糕也很讲究，工艺繁杂，我是喜欢吃不会做的。原材料一般就是红枣、玉米和江米。玉米豆要浸泡再煮熟晾干以后磨面，江米也是，磨成面粉蒸熟，再放上蒸屉铺上大白菜叶子，一层面粉一层红枣再反复一两次就可以烧火蒸，蒸熟以后的年糕是要像扣肉一样扣到另一个蒸屉或者超级大的案板上，趁热切成一块一块的。

　　忙完这些，大人们会给我们小孩子炒炒花生、瓜子，运气好还会有泵糖棍的到村里去，是不同于现在的爆米花的。

　　除夕夜，奶奶会在灶台上点上小红蜡烛，说是祭灶王。除此之外，她会在我家院子正中央摆上桌子，装一碗沙子放在桌子上，插上红蜡烛，摆上水果，还会在大门两侧点上小红蜡烛。我现在想想也忘了问为什么，只记得上小学以后说她搞封建迷信，还拿了她桌上一个苹果去吃，被她追着笑骂我是个吃货。她总是扬言要打我，拿起的笤帚疙瘩却从未落在我身上过。

年啊，年是什么呢？年是小时候的期盼吧！过年的时候可以穿新衣服，吃平时吃不到的好吃的东西，过年的时候可以睡懒觉，不写作业；年是大年初一的新衣服和我头顶的花吧，每年奶奶都会给我买两个大红花，这个习惯竟然一直到了我上初中的年纪；年是妈妈织的新毛衣吧，那花色总是小伙伴们不曾穿过的；年是爷爷讲的故事吧，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我的爷爷才有空给我讲讲他小时候的年是怎样过的，在我听来，却如同传奇一样……

　　后来，年成了春晚，成了一家一户紧闭的大门，成了我的孩子们耳中的传奇。

　　是啊，祖辈的年写进了历史，父辈的年写进了教科书，我们的年装在了回忆里，孩子们的年还在她们小小的脑袋里，美好的憧憬里。一代又一代，一代更比一代强。我们这三代人的年，不正像祖国的昨天、今天和明天吗？

　　又是一年岁尾，又是一个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