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彩云飞

小时候一进入腊月，似乎就闻到了年味的气息。过年的准备工作是从杀猪开始的，每年必定要杀一头过年猪。妈妈一般在腊月二十三以后就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各种过年的美食了。酿米酒，磨豆腐，炸果子、油饼、丸子，蒸包子，蒸花卷，卤肉，酱排骨。

正式过年是从年三十早上开始的。这天一大早我们兄妹四人都穿上早就准备好的新衣服，穿衣服的同时妈妈就叮嘱我们过年不许骂人，不许吵架，要不嘴上会长疮一年都会烂嘴的。穿上新衣的我兴奋地拉着妹妹到院子里找小伙伴跳皮筋，小伙伴相互间总免不了要比比谁的新衣服漂亮。下午四点多，爸爸会拿上酒肉带上哥哥到十字路口给爷爷奶奶烧纸祭拜，回家后又在灶台上点香后跪拜，说是请灶神。六点多，丰盛的年夜饭上桌了，年夜饭里印象最深的必定有一盘大骨头。妈妈让我们每个人必须啃骨头，说啃骨头就是啃鬼，啃了骨头一年都会大吉大利，遇难呈祥。我将信将疑，但每年除夕夜啃骨头的传统一直保留着。吃过年夜饭，我们兄妹四人给爸爸妈妈磕头领了压岁钱后，就高高兴兴地到院子里和小伙伴们放手花和小响炮，玩到尽兴玩到累才回家。这时爸爸妈妈总是围在火炉边包饺子，也不让我们兄妹睡觉，要我们守岁，往往坚持不了多久，我就迷糊糊糊睡着了。初一早上必吃的是爸爸妈妈除夕夜包的美味饺子。

结婚后，先生是家里唯一的男孩，我们每年都要回农村的婆婆家去过年。三十年前的西北农村，不兴女儿在娘家过年。儿子带上在外工作的媳妇和孩子回家过年，对父母而言倍感有面子，是家庭的荣光和骄傲。婆婆比我妈妈小了十几岁，时髦又漂亮。婆婆说不用提前准备那么多吃食，想吃啥就做啥，现吃现做。

小家庭团年饭是必须在除夕下午四点之前结束的。常常是我们家的下午饭还未吃完，叔伯们就带着他们各家的男孩来叫公爹和先生一起去上祖坟祭祀了。于是这二、三十一行人端着七、八个方木盘，盘中都无一例外地盛放着肉食、水果、酒和烧纸，浩浩荡荡地走向冬日的田野，到祖坟所在地向已去世的先辈们烧纸，洒酒，敬献祭品。近七点祭祀程序结束，公公和先生会利用这段空档回家给孩子发压岁钱，孩子也不用磕头。点亮门口的红灯笼，放一些炮仗，公爹和先生就又匆匆赶到小叔家去给八十多岁的婆家奶奶拜年吃年夜饭。因人口众多，也是由各家的男丁（共有二三十人）陪奶奶，给奶奶磕头，发红包、吃饭。而各家的媳妇都带着孩子守在自己的小家里守岁。我也不例外，婆婆、我和女儿三人嗑着瓜子聊着天看着电视上的春晚节目。十点多公爹和先生回家了，孩子也睡觉了。

从初一开始七八户小家庭轮流请客吃饭就拉开了序幕。轮到我们家，先是婆婆主厨，后来变成了我主厨，每次都要摆三桌饭。大家庭里三四十人，大人小孩齐聚一堂，斛光交错，其乐融融，又热闹又喜庆。

回老家过年二十多年，孩子由小女孩长成了大姑娘，我从小媳妇变成了中年妇女，婆婆走了，年过百岁的老奶奶也走了。先生家里传统的过年习俗在我的提议下终于结束，除夕夜男人们都回到了自己的小家庭里和媳妇孩子一起团聚过年了。

不回老家过年后，我家的夜年饭有时在酒店吃，有时在家做。初二就开始外出到各景点观光赏灯品年俗，轻松又潇洒。我喜欢在外旅游过年的感觉，马尔代夫的海滩上，泰国王宫前的草地上，香港迪士尼乐园里都曾留下过我过年走过的足迹。

最温馨美好的过年是2018年春节，我和先生带着公爹及女儿女婿一家五口在海南过年。年三十一大早，女儿女婿就给房子四周挂满彩灯。晚上我忙着做年夜饭，当我端着饺子跨出房门时，一下子惊呆了。我们住的整座楼房灯光闪内，熠熠生辉，三层楼房的外阳台及室外楼梯处全都是璀璨的暖色珠灯，在夜色里闪耀着神秘而耀眼的光泽。院子里草坪边的台阶上和楼梯两边都摆满了点亮的蜡烛，烛光一闪一闪跳跃着。我端着饺子走到桌前，女儿说：“妈妈，新年快乐！”我连声说：“新年快乐，新年快乐！”一家人一边吃着饺子，一边相互祝福。好长时间我都沉浸在那种美好的氛围中，现在回想起这美好的一幕，仍倍感幸福。

只要有时间我们一家人就到海边去观海听涛，赏日出日落，看渔人晚归。这是八十多岁的公爹生平第一次在温暖的南国过年，他既满足又兴奋。也是我有生以来过的最浪漫，最温馨的年。

不同时代赋予了不同的过年习俗。如今国人过年的方式越来越多元化。但不管时代如何变迁，过年的仪式感和喜庆感，都是时光中值得眷恋的乡土情思，温暖着人们的心田，成为人们追求美好生活的契机。我的年我做主，惟愿虎年里虎虎生威有生气，甜甜蜜蜜幸福有情义。

文字：彩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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