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的美篇

张老

(五) 小平住隰县师范，可谓兴冲冲而去，灰溜溜而归。从何说起？只有小平和小平的父亲知道，好在父子俩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小平接到通知书后，自然是被沙沟村的人给捧热了。小平是个热血的男儿，一旦受人捧举则飘飘然了一些，先前不敢与父亲谈话，这时也胀大了一点勇气，于是终于与父亲推心置腹了一回。似乎小平是直截了当说：“我去了师范，也象你一样写小说，搞创作。我一定努力写作，争取在《汾水》上发表一、二篇。争取当一个‘青年作家’。”父亲听着，若有所思，而后慢悠悠地说：“写小说、搞创作不是不可以，但发表作品似乎是不可能的，你不要包太大希望。你到了学校，重点还是学习功课，学习基础知识。一定要处理好‘业’和‘余’的关系，不可轻重倒置，不可主次偏废。”父亲又围绕着小平的誓言，而后谈了很多，他仔细言听父亲嘱咐和叮咛，又仔细观察父亲眼神和表情，父亲似乎是流露出一种喜悦，一点信任，又流露出一份忧心，一些失望，不知为什么，父亲谈着谈着竟然是长长地叹息了一把。 但是，小平的“青年作家”梦未能实现，正是以父亲“不包希望”的结局毕了业，灰溜溜地回到了霍县。1981年9月1日，小平被分配到李曹公社源头中学教书，源头中学的陈益新校长与小平家庭是拐弯亲戚。陈益新校长朴实朴素，本分本色，一生执教，艰苦创业，立足源头，白手起家，仅凭师生勤工俭学，挖土背砖，和灰砌墙，圈窑止口，整院围拦，招生教学，发展教育，历经千辛万苦，历尽风雨雪霜，终于建筑了这所李曹公社最大的中学——源头中学。小平刚刚步入源头中学，陈益新校长就给予小平一个初一、四班班主任的工作。 按照学校作息时间安排，每天中午学生有十五分钟的课间操时间，学生们上课间操班主任老师总是跟随着，小平便跟随学生们进操场上课间操。初一、四班喊队的队长名叫李锐，李锐同学口吹口哨，全班学生围绕操场边沿跑着圈儿，这时操场外围的梧桐树下静坐着一位双腿残疾的外班学生，不着调地面向操场喊话，说：“李锐，看你那个糗势，还喊队呢，你喊得那是个糗。”片刻以后，那位残疾学生又冲住李锐喊话了两次。那位残疾学生的喊话若得满操场学生笑笑，又都眼瞅着这位小平老师奈何奈何，可是也若得小平火冒三丈。于是小平喊停了自己班的队伍，将全班同学领到残疾学生跟前，示意李锐小队长说：“把口哨给他。”又面向残疾学生说：“你喊得好？你来喊吧？”残疾学生说：“哟，这位小老师，我那能喊了？我喊不了，我喊不了。”小平要李锐将口哨取下，抓住口哨链子的一头，扬开，照直就向残疾学生摔打而去。长长的链子，重重的口哨，摔打于一个人头上身上该是多么疼痛。小平连续打了三、五口哨，那位残疾学生又躲避不了，“啊呀呀”、“啊呀呀”地吼叫，的确是给摔打了四、五个黑青疙瘩，似乎那个残疾学生还自言自语地骂了一句，说：“我日你妈的，”架上双拐一拐一拐地走去了。 下午放学后，似乎是那位残疾学生的长兄来到源头中学，另外还带来了两位留八字胡脚蹬皮靴的社会青年，直冲小平办公室来便拳打脚踢小平，不知咋地陈校长的夫人郭学珍老师突然出现在了门口，直冲进来挡住了几位的拳打脚踢，并以一位女性的义勇将几位生硬地推出门外。当时源头中学还没有电话，向派出所报案也不是容易之事，几位在门外扬言什么“李曹街上见”，“李曹河里收尸”之类，扬场而去。这时小平才知道，残疾学生是李曹村人，李曹村人可是霍州土话说的“门等户”，报复你一个小平岂不易如反掌？但小平几次心神不安地路经李曹，但他终于没有遇上“门等户”、死对头。 小平进源头中学，刚好他廿一岁了，廿一岁是他最谈婚论嫁的年龄，源头中学与小平年龄相仿的女教师是两位，一位是小平的父辈十分相知的转正教师，一位是小平家庭拐弯亲戚的民办教师，其实是十分优秀的两位青年女性，小平对她们二位均有一份爱情的心仪，也就是说，她们二位均是小平择偶的对象。小平的首选当然是那一位转正教师，名曰刘英。但小平经过三、五次试探，他发现那位骄傲的转正教师是率性无意于小平对象的。小平忽而发现，首先，沙沟村乃偏壤村寨，狐兔也守不住的鬼地方，有哪位姑娘愿意嫁给沙沟呢？其次，小平家庭贫寒，穷酸“臭老九”的父亲在李曹公社还名气甚大，不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小作家”、“穷教师”吗？再次，小平个头矮小，相貌欠佳，精神疲惫，谈吐虛弱，正是一位农村方面的地地道道的人民教师形象，咋可能令人追捧，受人热望呢？更次，小平的人物性格可见且直且倔，刚到任不足十天便挨了李曹村民的一顿暴打，颜面扫尽，威风扫地，岂不是一位教师队伍中的“低能儿”？那位刘英老师关于小平索性是不屑于顾，亦理所当然。那位民办教师竟也不与小平一见钟情，扑面而来，似乎还有一些不然心理，小平也不可接近靠近，亦不得谈情说爱。与这两位女性的厮守与共处，往小里说只是爱情上不一帆风顺，往大里说是人生上他灰心散气，小说中描画的种种细节无非是作家的梦想，小平还是落地于他生活的现实中了。自从告别了隰师，回到霍县，又供职源头中学，小平不再创作什么小说了，“青年作家”的梦似乎使他苏醒了。受隰县师范与霍县矿务局子弟小学李文亮先生的影响，小平已经开始转学书法了。学习书法当然应当自楷书入手，但小平学习书法是俯首写一阵子楷书，楷书写得足够了，随时就遵循李文亮先生的创作随意挥洒一阵。一旦挥洒的好了就将作品携带进城，带到李文亮先生处接受批评指导。曾经有一帧挥洒较好的作品也被李文亮先生看好，替他投稿至临汾，竟展览了，而且还获了一个二等奖。从此小平与李文亮先生结为同道书友，相随上去临汾观摩展览，相随上去拜访临汾书协领袖樊习一先生，柴建国先生等等。 源头中学设老师学生食堂，食堂规模还比较大，足有十多位老师和一百个学生上灶。有食堂自然有大师傅，源头中学食堂共有后勤大师傅八人，其中一位司务长和一位大师傅是领国家工资的正式工，另六位大师傅是临时雇佣工或者叫合同工，都是校长作主在源头村周边农村招聘雇佣来的。六位临时雇佣工中有一位年轻人叫王十虎，个头高大，面目较好，油头粉面，全身豪气，咋看上去绝非等闲之辈的人物。虽然是临时雇佣工，只在食堂里造饭，𨚫表现为心高气傲，口齿尖利，言行潇洒，江湖气概。可这位王十虎在食堂方面掌握给菜给饭的主动权，竟把自己摆放得高高在上，蔑视教师，日常口头上奚落奚落教师之穷酸那是不在话下。小平一进源头中学，首先是被这位王十虎震慑了，后来是对这位王十虎芥蒂了，再后来则是对这位王十虎反感了。一位干后勤的大师傅你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蔑视教师呢？小平对其久有不平之心，非要乘机与其搏个高下？那一天，小平带领初二、四班的学生糊窗户，自是在学校灶上打了白面桨糊，糊完窗户后一学生将炒瓢送进了灶房。当然，理应是要将炒瓢给洗净了放回灶房，但小平给疏忽了，没有嘱咐学生洗净炒瓢。待一学生将脏巴的妙瓢放下归来后，这位王十虎大师傅追赶来了，二话不说就给了小学生几个耳光，而后怒气威风地质问：“你为什么不洗妙瓢？”又骂，“你让你那个爹替你洗？你他妈的什么小东西？”紧接着，又是重重的一际耳光。 小平在教室内目瞅着自己班的小学生被打了，又是一位小小的大师傅大打学生，而且又是在源头中学一直傲气霸气的王十虎大打自己的学生，他怒发冲冠了，他顺手抄起教室门板后的一把笤帚，直接冲出去就还击王十虎。一位学校的教师与一位学校的大师傅搏斗开了，虽然小平的身手是敌不过那位大师傅的，但他是尽心尽力了。他是为自己的那位小学生报仇雪恨，更是为打掉这位大师傅的傲气霸气而英勇搏斗。后来，小平把这位大师傅告到学校校长处，又告到李曹公社教委，但这位大师傅也慌忙奔走，终于没有被学校开除掉，继续做着称王称霸的、给饭给菜的、奚落穷教师的大师傅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