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人”兄走了

长安亦君

“走人”兄走了

小河水

“走人”是村里人给厂娃哥、大名董志德起的绰号，意思是麻利、精干。如同风生水上，云行天空，眨眼就无踪无影。

小时候我们南首村有两个娃很出名，一个是我，匪得猴都看不住，另一个就是“走人”兄，快得狗都撵不上。那时候全公社开学生运动会，100米、200米、1000米、5000米跑他都能拿第一，那时候的男孩子们喜欢养狗玩，冬天带着狗在麦青地里撵兔子，经常是看到兔子，狗还没撵上就被“走人”兄撵上了。

“走人”兄长得瘦小，个子像等锤高，但人碎劲大。能扛起120斤重的麦桩子。年轻时，忙天在打麦场里，我们比赛扛麦桩子，早几年他比我厉害，后来我长大了，他就比不过我了。他比我大五岁，书念得不球行，大我五岁但只高了我一个年级，有一样在我们当时的学校非常有名，那就是摔跤。

那时候，我们学校在北社村庙里，周围比较远的村子孩子都住校。孩子们自己把从家里带的玉米糁子交给学校，由学校雇请灶夫早晚统一熬两顿稀糁子，自己再把从家里背的馍馍和萝卜菜一起就上吃。除了统一吃还统一住在学校胡同的几个窑洞里。下午放学后，附近村庄的男孩子们不急着回家，就和我们住校的男孩子们聚在学校南门外的空场地里摔跤。我们一般先采取循环赛，循环完了再进行淘汰赛，到最后能摔跤会摔跤的就剩下了几个人。西北的大个子王建设，王高级，山王的大个子王培政，南首的矮个儿“走人”兄董厂娃。我因为那时候年龄太小，虽然也很能摔，但和他们不是一个等级。

“走人”兄除了劲比较大，更主要的是轻、巧、灵，不像有些人用蛮力，吭哧吭哧的，劲使不到向上。他鬼色，瞅准机会了给人使跘子，趁对方不注意就从你的胳肢窝里溜了。

他大概初中没有毕业就回到农业社成了一名社员，是生产队里一名劳动能手。耕过地，打过工，放过羊，养过蜂。他能过日子，家庭建设搞得好，是村里最早盖起二层洋楼的户数之一。

他能说嘴，喜欢丢笑话，一肚子歇后语和骚谚语，是个热闹人，走到哪里笑声就跟到那里。村里人都很喜欢他，有他在的地方，大家劳动都轻松快活了。

他还有一个特点，知恩图报。他非常讲感情讲义气，别人只要给他吃过一碗饭，他就一定要给人家干上半天活。老来后，他的眉毛长得又长又白，人们又称他“白眉大侠”。

都说他命大福大，其实他是享了半辈子福吃了半辈子苦。说他命大是娶了我们邻村党支部书记的千金，一个漂亮得出了名的乖媳妇。他媳妇不仅人长得好看，髦辫子长得吊到了腿弯弯。她特别是能干，绵切温柔，勤快能干。里里外外一把手，在外头风里雨里、水里泥里啥都能干，在家里更是锅上案上、飞针走线全部包。那些年，“走人”兄从来没有吃过生冷剩饭，没穿过垢甲衣衫。他们有儿有女，日子过得缠和。可是天有不测风云 ，人有旦夕祸福。“走人”兄过了知天命之年正要享受幸福时，勤快能干的媳妇却因病英年早逝。“走人”兄的天从此塌了。儿女大了都有自己的工作和事业，家里平常就剩下了他一个人单干，吃喝拉撒睡都得自己管自己，所以经常吃了上顿愁下顿。这些年便以务工、帮人干活度日月，生活过得很艰难。

跌跌撞撞，一个人一二十年就这样过来了，去年腊月突发脑出血，从此昏迷不醒，今年大年初一，刚到古稀，“走人”兄就走人了。

冉山静默哀贤良，浪河泣泪悼厚德。他堂弟要我给他拟副挽联。我拟了副“一生勤苦壮志流百世，古稀寿终美德传千秋。”算是对“走人”兄这一生的概括。

农历大年初三写于宝鸡九龙山庄

　　董怀禄，笔名小河水，乡土文学作家，中国新文学学会会员。中学语文高级教师，“中国中学骨干教师”，十堰市首届“十大名师”，精短小说签约作家，《西部文学》副主编。曾任十堰市语言文学学会常务副秘书长，曾担任教育部指定中学生读物《青少年爱国主义教育》副主编,公开发表作品300多万字，多次荣获文学大奖，代表作有小说集《家在牛角塬》、《黄土魂》，散文集《怀念与忧思》和长篇小说《我是啷嘀当》、《好好活着》等，2002年元月曾赴北京钓鱼台参加表彰大会，受到教育部和国家关工委领导的亲切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