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云遮雾绕乌云界</span></p> <p class="ql-block"><b> 火岩坪的坚守人</b></p><p class="ql-block"> (纪实小涚)</p><p class="ql-block"> 魏启新</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2px;"> (作者按:这是乌云界大山里一个普通家庭的真实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不向命运低头的汉子。笔者认为,如何让我们身边的每一个家庭都能阔步走在通向幸福未来的路上,应该是实践乡村振兴战略时应予以更多重视的题中之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乌云界主峰的北麓,莽莽苍苍的密林深处,有一面隆起的山界。这个地方叫火岩坪。过去有人用一首打油诗来描绘这个地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乌云界上一洞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周遭杳杳无人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狭径弯弯通山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爬坡越岭过九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火岩坪就隐藏在这大山之中,形如洞天世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这里曾经是一个自然的村落,居住着十来户人家,几十号人口。耕田、种地、打猎、伐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火岩坪人的日子,世世代代就是这么过来的。形象地说,他们如同守着一个洞天世界,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可如今,这个四面青山合围的山界,却只留下几栋老式的木屋,曾经的水田已长满芦苇,一块块的旱地大多已长满杂树。火岩坪的人,在现代生活的诱惑与冲击下,一个个的、一家家的都已离开这里了。今天的火岩坪,已是一个快被人彻底遗弃的山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火岩坪的空木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火岩坪的野茶园,一年可采摘上千斤鲜茶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火岩坪曾经的水田,已长满芦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然而,也就是这个快被人彻底遗弃的山寨里,每当夜幕降临时,哪怕是云封雾锁,风吹雨打,在一栋木屋里,都要亮起一盏灯。它是孤独的,如同高天上的一颗孤星,但却是灿灿地闪耀着光芒。</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今天,也就是2022年的1月12日。在这盏灯下的木躺椅上,正半躺着一个已忙碌了整整一天的魁梧汉子。他脚前的火坑里火烧得旺,炉锅里烧着水,挂在上方的腊肉正散发着诱人的肉香。电视里的晩间新闻已经看完,又刚与住在沙坪街上带娃儿上学的年青堂客用手机聊过天。他有些累了,几年前摔伤的腰又在隐隐作痛。他本来无意早睡,但一想到明天学校下午要放假,他要把堂客儿女三个人接回家。这之前,自己还得先赶往桃源县城去一趟,就自言自语着“明天又要起个早床”,到床上睡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这个人就是黄兴明,一个年满五十的男人,但还头发黝黑,说起话来连珠炮似的。他虽是桃源人,却带着很重的安化口音。他是这屋子的主人,其实也是现在唯一坚守在火岩坪的主人。</span></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火坑里的火很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黄兴明的祖先,就是火岩坪最早的主人。他家祖上本是安化龙塘人,与清末大书法家黄自元同宗。也就是那个时候,他家迁到了火岩坪。开荒拓地,造田建房,繁衍生息,已历七代。后来又有讨米的、烧炭的、打短工的安化、新化、桃源等地人陆续来到这里,使这里成了一个有六姓十户的山寨。可如今,这些已几代居住在此的老邻居们,却又一户一户的搬走了,近的搬到了山下,远的搬到了桃源县城,甚至去了更远的地方。黄兴明的叔叔、火岩坪的老组长,几年前也搬了;自己的弟弟早已在东莞安了家,弟媳是张家界的妹子,侄儿侄女也已长大,一家人已有几年没回老家了。两年前,当又一个老组长搬离火岩坪后,黄兴明和他的家,就成了火岩坪的“寡人”“孤家”。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搬家的人都劝黄兴明搬家,年青的堂客也想搬到山下的公路边去。火岩坪这地方太偏僻了。搬走还是留下,黄兴明心里矛盾过好久。但他想到这火岩坪的田土是自己的祖先最早开挖的,自己几代先人的坟墓都在这火岩坪,就觉得自己的根脉就在这里,他不想离开这里。这里山青水秀,景色迷人,春来山花烂漫,秋来瓜果飘香,四季物产丰富,所产茶油、茶叶、板栗、核桃、冬笋、炸包,还有各种药材,都被城里人视为天然山珍。这里可谓遍山有宝,取之不尽。他甚至觉得,那些飞禽走兽,都在眨巴着眼睛望着他,希望他这个朋友留下。他决定不走了,做一个火岩坪的坚守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火岩坪的山货士产(野葛、野板栗、野猕猴桃、金色的十月炸)</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其实,黄兴明也曾离开过火岩坪,闯荡过外面的世界。那年他已有三十四岁,却还是光棍一个,他是带着一些无奈,怀揣某种期望,随着人流来到东莞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他先是到一家工厂打工,见那厂里有许多女青工,很想找一个回家做堂客。有些女孩见他人忠厚,又长得帅,主动找他交朋友,他却又拒绝了。他觉得这些女的风风叶叶的,不适合做自己的女人。但他看到有一个妹子有些与众不同,说话不多,也不喜欢上街去疯扯,没事了就看看书。“这个女娃正是我喜欢的那种女人。”黄兴明立下心思要把她“抓到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这个女孩就是他现在的堂客小杨。小杨是个刚来东莞的川妹子,来自四川泸州的古蔺县,还只有十九岁。黄兴明要和她交朋友,却没少碰钉子,但他耐得烦,不打退堂鼓。几个月过去后,小杨见他人不坏,还会关心人,便开始和他接触起来。两人常一起散散步,聊聊天,有时也由黄兴明请客一起下下馆子,改善一下生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不久,经当保安的弟弟介绍,黄兴明到一家电游城看守老虎机,一天一百元工资。这在当时算是高工资,人也不累。这时,小杨也跳槽到了另一家工厂,那里距黄兴明打工的电游城不远,她时常来黄兴明这儿玩玩。这年春节前,小杨因为厂子放假,自己觉得回去一趟又太远,便一个人闲在宿舍里,有些无聊。经电游城老板同意,黄兴明便把她喊来一起看守老虎机。自此,两人的关系更紧密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这时,已经离家两年的黄兴明,却不想在东莞呆下去了。他想回家,想守在已有七十多岁、体弱多病的老娘身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原来,黄兴明一家在火岩坪是个大户,父母生了六个儿女。在他只有九岁、弟弟只有七岁时,五十岁的父亲得病早逝。大姐出嫁了。是守寡的娘含辛茹苦支撑起这个家,亲手把三个姐姐嫁出门。弟弟出来打工得早,自己找了个媳妇儿带到娘跟前。只有他黄兴明,几次谈亲都不成功,眼看已过了三十岁还是个单身汉,这让当娘的很不放心。现在,他很想小杨跟着自己回火岩坪,既解决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也使老娘安下心来。黄兴明把自己的家底和心思都告诉了小杨,深情地望着她的脸,等着她的回答。</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2006年的春节,黄兴明是带着小杨在弟弟家度过的。这年的元宵节还没到,南下的打工人流就已潮水般地涌入东莞。黄兴明却带着小杨乘车北上,两天后就到了沙坪,接着又坐着一张老中巴车,颠颠跛跛地来到了乌云界的大山深处。那条从山脚到火岩坪的山路,形如羊肠,弯弯曲曲地盘缠在沟壑陡崖间。小杨还从未见过、更没有走过这样难走的路,是靠着黄兴明的既拉又推才走到火岩坪,走到黄兴明的家门口的。从此,火岩坪的这栋木屋,也就成了小杨的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黄兴明回到火岩坪后,却发现只不过两年的时间,这里就只有七户人家了。而这七户人家里,也只是些老头老妈子守着屋子,年轻人要么到外面打工去了,要么到外面陪娃儿读书去了。土地没几个人耕作,连菜园地都是杂草丛生。原本有些热闹、炊烟袅袅的火岩坪,已显得有些荒凉和冷清。黄兴明感到有些可惜,他决定再也不离开火岩坪,不离开自己的家了。然而,看到自己日渐衰老的娘和肚子慢慢大了起来的堂客,黄兴明也感觉到了自己肩上担子的沉重。</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自家的山土又开挖了,种上了苞谷红薯,菜园的四周很快新扎了篱笆,屋前的空坪里堆满了将要卖出去的竹架板,屋子当头的猪笼和鸡笼也热闹了起来。黄兴明从没有象现在这样起早摸黑,不知疲倦的勤劳过。光是为了给那些新载种的作物施饱肥,一年里他几次下山,到邻近的赛阳买化肥挑回家,来去一趟有四十多里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黄兴明家的菜园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山里人最恼火的就是那难走的路。黄兴明忽然觉得那句“要致富,先修路”的话意义非凡。看来,为了改变火岩坪人的生存条件,为了堂客和将要出生的孩子行走方便,自己得要牵头修一条从山上到山下的公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他把修路的想法告诉了火岩坪的现任老组长,又和老组长一起找村支书汇报,村支书又带着他俩找镇上的书记镇长汇报,也去过县城向交通局的领导汇报。他们迫切希望得到各级领导和有关部门的支持,修一条通到家门口的盘山公路。可当时政府要修路的地方多,资金却很有限,不可能专门拿出几十万元为一个七户人家的小山寨修一条公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这路是非修不可。黄兴明没有气馁,决定不等不靠,邀大伙自筹资金修路。但有三户人家不愿参加,正想着要离开火岩坪。另三户人家同意他的倡议。2008年春天开始,四户人家拧成一股绳,四处借钱,勘察路线,请来了挖土机,买来了炸药。为了节省资金,早日完工,四个户的男人自己也肩挑手提,起早摸黑的干,一条从火岩坪到山脚的五里长公路,用了三年的时间才修通。每户花了八万元,几个男人的手掌脚板“磨掉了几层皮”。从此,拖竹木的大卡车开到了火岩坪。不久,黄兴明的摩托车和老弟出钱帮他买的一辆盘式“狗脑壳”(拖拉机)停到了自家屋檐下。堂客小杨则象个娃儿一样,忙着给娘家的父母、姑姑、兄弟和妹妹报喜:“俺家的门口也修通公路了,你们要来看俺就方便多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小杨刚来火岩坪时,人们看到她是个川妹子,比黄兴明小了十四五岁,模样儿也俊俏,料定她过不了多久就会“脚踩西瓜皮——遛之大吉”的。因为象她这样的外来媳妇儿,来到这乌云界的大山里住个一年半载,或者是生了娃儿就逃走的多,丢下一批娃儿成了无娘儿女,够可怜的。但出人意料地是,几年过去了,小杨不仅没有走,还接连生了一儿一女两个娃儿。两个娃儿现在已长到三四岁,要上幼儿园了。小杨来了后的第四年,婆婆完全瘫痪在床,小杨送水喂饭、洗澡换衣,端屎端尿的伺候了她两年多。还有许多的家务事也得干,也跟着黄兴明翻山越岭背过竹子。一个水嫩水嫩的年轻妹子,经过山风的几年吹拂,烟火的几年熏烤,脸色变黑了,手也粗糙了。有人问小杨,跟着黄兴明“图个么得?”,她说:“兴明是个忠厚人,对俺好,俺跟着他觉得稳靠。他人勤快,吃得亏,什么事都做得好,俺佩服他。”</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火岩坪的公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2011年夏至后的一天晚上,天上满是眨眼的星星,黄兴明与小杨坐在硪场里的椅子上乘凉,两个娃儿在一边玩。黄兴明望望两个娃儿,又望望堂客,说到:“小杨,我们两个都是书读少了,只能做笨工夫。但两个娃儿一定要读书,我想下半年开学时你就带着他俩到沙坪街上租个房子住下,先送儿子上幼儿园,后年女儿也要上幼儿园。以后他俩还要在沙坪街上读小学和初中。你就专门陪他俩读书。家里的活,伺候妈的事,都由俺来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从此,这些年里,黄兴明一家子人长期分居两地。2013年,八十一岁的老娘去逝后,平日家里就只有了黄兴明一个人。但他每天有做不完的事,从娃儿读书到全家的吃喝穿用,一年几万元的开支,几乎全是靠他一双手、两个肩膀挣来的。双休日和节假日是一家子人在火岩坪的木屋里相处的日子。这十多年里,小杨和两个娃儿每次在沙坪街上与火岩坪之间的往返,大都是黄兴明骑着摩托接送的,来去一趟有六十多公里的路程。可摩托车一次驮不下母子三人,每回的接送都得跑两趟,也就是每回都得花两个多小时,跑一百二十多公里的路,够辛苦的。这还得靠天气好,路况好,跑得顺当才行。若是遇上天气不好,路况差,那就更费力,更辛苦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一提起这些年往返沙坪接送堂客娃儿的事,黄兴明就格外激动,嗓门也大了,还指手画脚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原来,那条从火岩坪到山脚的土公路,虽然只有五里长,但所经之处,除了遮天敝日的密林,还尽是陡坡急弯,中间还要越过九条溪沟,却又没有桥。开始几年,公路新成,路基不牢,上坡下坎也时常垮土掉岩,大晴天经过,也得提防着走才行。有一次,黄兴明骑着摩托经过一段陡坡时,高坎上突然垮掉一大方土,差点把他连人带车埋了。但这里偏偏是乌云界的北坡,常年迎挡着来自洞庭湖、沅江的气流,年降雨量比其它地方多得多。尤其是春夏季节,这一带是喊风来风,喊雨来雨。常常雨打风狂,山洪漫流。这新挖成的土公路,常常被冲刷成一条七疮八孔的烂蛇;那九条溪沟常常是洪流奔泻、势如狂蟒。黄兴明等人几次堆放在溪沟边的竹子架板,被冲得七零八落,甚至无影无踪。这个时候,火岩坪的人有个什么急事要下山,也只能望而却步。一起修路的四个户也曾计划捏紧裤腰带修桥,无奈只凑得两三万块钱,才够修成一座桥,而每年还要为了养护这条路花费大量的劳力。也许正因为这些原因吧?那三户人家,最终还是选择了搬离这“鬼地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小杨带着两个娃儿读书的十来年里,每到春夏之交这个时候,黄兴明最担忧的就是接送他们母子三人这事儿。有好多次,动身时明明天晴日朗,当走到半路上时,突然下了暴雨。过那几条溪流时,黄兴明要穿着短裤,背着三人一一趟过。他说,有几次溪流几乎打到他的颈脖,水下被冲动的石头砸在他的脚腿上。“那简直就是赌命啦”。黄兴明至今一想到这情景,身上就打冷颤。</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黄兴明一家子和他们的生活设施</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搭帮这几年党和国家加大了对俺们山里人的扶贫力度。2020年,市委扶贫工作队非常关心俺单门独户四口人的道路安全,帮助筹资二十多万元,在火岩坪公路上建成了八座水泥桥。现在,俺再也不为堂客儿女过溪渡水的安全担心了”。黄兴明见到熟人朋友常常说的一句话是:“党的扶贫帮困政策,真正做到了不漏掉一个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黄兴明的故事还没有讲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人们常说“好人多磨难”。这话用在2017年到2019年间的黄兴明和他一家人身上,一点也不为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还是上世纪的九七年,黄兴明家把那住了百多年的老房子进行了改造。掌墨线的木匠师傅是安化的本家人。这黄木匠不仅手艺好,为人也义道,这些年来与黄兴明家没断交情。2017年夏天,黄兴明听说黄木匠得了病,便骑着摩托,翻过乌云界主峰旁的那条陡峭公路去看望他。那天天气不好,雾濛濛的,黄兴明又动身得早,车子开得快,不料连人带车摔倒在黄木匠家的屋后高坎下,腰部严重受伤,先到安化县城医院住了半个月,回家后又躺在床上,请来民间骨医接着诊,一个月后他才能扶着木椅上厕所。这前后花的两万多元的诊疗费,由于他当年没有入医保,全得由自己掏腰包。但他这腰却没有完全康复,到现在还不能干重活。好在那段时间学校放了暑假,小杨能够天天照料他。这年下半年,黄兴明不能做事,也不能骑摩托。堂客儿女三个人,也就没有周周回家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常有人说:祸不单行。2018年六月,黄兴明自己的腰伤还没有完全恢复,哪料小女儿又在学校突患大病。那天早晨,她在做早操时晕到在地,昏迷不醒。老师赶紧把她抱进办公室,掐着她的人中,使她苏醒过来。闻讯赶来的黄兴明两口子,赶紧把女儿送到桃源县人民医院实施紧急抢救,查找病因。一周后,得到的诊断结论是女儿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建议他俩赶紧把女儿送到长沙湘雅二医院,由那里的专家给她动手术。得知这一情况,两口子感觉是五雷轰顶。根据病情,女儿是非去长沙治疗不可,可自己手边硬是拿不出现钱来,而如果女儿这病不及时治好,却又性命堪忧。又急又忧的小杨,怀里抱着女儿,边哭边催男客赶紧想法子,眼泪一串串下掉。黄兴明只得赶紧向姐弟几个告急。姐弟几个闻讯后赶紧帮忙凑钱,黄兴明还向朋友借了些钱。钱有了,黄兴明和小杨轮流抱着女儿乘车去长沙,风急火燎地走进了湘雅二医院的大门。好在一个外甥在湘雅二医院有“关系”,帮忙提前挂了门诊号,只等黄兴明夫妇把女儿送到。接着就有专家对女儿的病情做了会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女儿的先天性心脏病再次得到了确诊,但却一时做不成手术。因为湘雅二医院病房床位高度紧张,黄兴明仨人只得暂时回家,等着外甥搞到病房床位后再赶过去。往返又是三周多,搭车的辛苦不提,多花了钱不说,这期间黄兴明两口子那份焦虑不安的心情,真是难以诉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女儿住进医院的第五天就进了手术室。女儿的手术难度大,整整花了七个多小时。黄兴明两口子在手术室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也等了七个多小时。黄兴明说:“那天俺两口子好担心啰,心都快跳到喉咙里了”。“感谢那些专家医生,俺女儿的手朮做得很成功,恢复得也快,七天后,就出了院”。女儿出了院,黄兴明带着堂客女儿回了家。姐姐外甥、叔叔侄儿、远亲近邻和一些朋友都来看望他家刚出院的女儿。这令黄兴明夫妇俩非常感动,笑脸相迎。但细心的人就会发现,此时的黄兴明和小杨,都已是身心疲惫,憋着难以言说的苦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这天,夜静人深,月亮早早下了西山,一些乌云浮在天空。火岩坪万籁俱寂,只是这木屋里有些闷热。黄兴明无意上床睡觉,一人躺在那架竹凉床上,心中五味杂陈,脑中浮想联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 俺九岁丧父,姐弟一群由守寡的娘带着,倍尝世态炎凉,生活艰辛。俺人不蠢,好想读书,却因家中太穷,也因上学要走六里多山路,娘不放心,只让俺读到小学三年级,从此俺就上山干活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娘把三个姐姐陆续嫁出家门。弟弟靠在外打工自个儿成了家。俺要不是在东莞遇到了小杨,说不定现在还是光棍一个。本地妹子有谁会愿意跑到火岩坪来嫁给俺?小杨愿意跟俺来到火岩坪,还生下一儿一女,俺是打心底里感激她,喜欢她,曾对她许诺过:要一生一世对她好,千方百计让她过上好日子。当时刚结婚的小杨听到这话,紧紧偎着俺,娇嗔道:俺这一世就跟着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这十几年里,为了兑现对堂客的承诺,为了送两个娃儿读书,俺不停的干事,吃的亏有卖的。可令人苦恼的是,这么些年俺老是世运不济,遇到的困难不断线,家里的条件还是差。日子过得紧不说,俺还差点摔成残疾人,如今还干不得重活。最可怕的是,女儿这次差点因先天性心脏病丢了性命,好在湘雅二医院医生做的手术很成功,但家里却背上十万块钱的债。按照专家的叮嘱,一年内女儿每月还要回湘雅医院检查一次,第二年要检查两次,第三年还要做最后一次检查。这每去一次,都可能要带一两千块钱的药回来。医生还说俺女儿身体虚弱、贫血,还需要给她吃中药调理。估计三年内为女儿的身体还得花上几万元。现在,不久就要开学了,女儿不愿意休学,坚持要去学校读书。下半年堂客孩子三个人吃住在沙坪,这每月的花费也不会少于两千元,还不能有人害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钱,离不开的钱。可这钱偏不容易得到。它是偷不来,抢不来,还得靠俺吃苦耐劳挣才得来。谁要俺黄兴明是个当家的男人呢?一家子人都靠着俺,俺倒不得,歇不得,再苦再累,俺还得去干事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想了不知多久,黄兴明就这么喃喃自语、迷迷糊糊地入了梦乡:时已过午,黄兴明扛着两根竹子回到屋门口,却看见儿子背着妹妹,急急忙忙地往屋前的下坡路跑去,嘴里喊着“恩娘,莫走啊,我和妹妹要你啊,爸爸也离不得你啊。”女儿却急得只是哇哇的哭着。黄兴明知道大事不好,堂客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要出走了。急忙摔下竹子,骑上摩托,猛踩油门,赶上两个孩子,叫他俩别急别哭,然后一溜烟向下冲去两百米,到了小杨的身边,不等车子停稳,一边嘴里喊着“小杨,你停下,莫走了。”一边伸手去拉小杨的衣袖。岂料自己身子朝下栽去,重重的跌到在坡路上,眼睛一黑,人却大叫了一声“哎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这一声惊叫, 黄兴明把自己从梦中惊醒,心砰砰地跳着,却发现自己胸肚上盖了一条旧被单。小杨正默默地坐在自己的身边,眼里正泪光闪闪。黄兴明一阵心酸上涌,紧紧抱住堂客的头,轻声说到:“小杨,莫忧,日子会好起来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半年的时光,于许多人来说,是在牌桌上一晃而过的。可这女儿手术后的半年里,黄兴明忍着伤痛,又干起了砍楠竹、劈架板、挖土、挑粪、捡茶籽、挖冬笋的重活。这半年,又是女儿手术后的康复关键期,经不得颠跛,黄兴明要小杨少带孩子回家,吃的用的东西都由他每周送过去。遇到几个长假,小杨带孩子乘公交车到了村部旁的山脚下后,等候在这里的黄兴明,与小杨一起,小心翼翼地护着女儿步行上山,走到那几条溪沟时,都由黄兴明背起女儿趟水而过。而女儿一月一次去长沙湘雅医院的例行检查,是小杨一人带着去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2019年的春节快到了,学校放了寒假,一家人又团聚在这木屋子里了。过年的几天,黄兴明把火坑里的火烧得旺旺的。儿子身体很棒,不用担心。女儿的身体恢复得不错,脸色很好,这让黄兴明颇觉宽慰。只是面对堂客时,看到她穿着一身旧衣服,胸前抹件旧布围裙,忙前忙后的做家务,心里总觉得对她亏欠太多,感到赧颜与不安。但他心里默念到:“等家里宽裕些了,一定要给堂客置一身新衣穿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可谁料到,又一个霉运正悄然逼近黄兴明和这个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黄兴明是个有头脑的人,知道死干蛮干不能脱贫致富,早就想利用火岩坪的天然条件,通过多养羊来实现自己的发财梦,但苦于缺资金,一直没有干起来。2018年初,大姐见黄兴明腰部受伤后干不得重活了,给了他一万块钱做本钱,支持他养羊。黄兴明一次买了十几只羊(原先已喂了十来只羊),到了2019年初,大羊小羊已增加到六十多只,估计到得这年年底时,出售一二十只羊没问题。黄兴明估算,一只羊可卖一千五百元到一千九百元,二十只羊可创收三万多元。这样发展下去,不仅两个娃儿的读书开支不愁了,还可以早日还清家庭债务。黄兴明看到膘肥体壮的羊儿,心里感觉舒服。可是就从这年的农历正月初一这天开始,黄兴明清点吃草归栏的羊群时,却发现每隔两天少一两只羊,接连二十来天里少了十几只羊。黄兴明慌了神,连续几天循着羊群活动的踪迹找原因,发现这些羊是被几只“野狗”咬死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原来,火岩坪的山后,越过山岭是乌云界的南坡。那里居住的都是安化人。其中有几户是老猎户,家中养有赶山狗。这几年,由于有关部门在乌云界自然保护区加大了对野生动物保护的执法力度,这些猎户“歇了业”,赶山狗也就“失了业”,成了整天在山上游荡的“野狗”,黄兴明的羊就成了他们的猎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喂了一年的羊宝宝就这么被人家的狗一只只咬死了,这是在断俺的财路啊。黄兴明站在羊栏边气得“发黑眼晕”,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瞎子长火眼,瘸子长疣痰”的背时鬼。一连几天喝着自制的米酒,情绪坏透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野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还过几天,学校就要开学了。这天中午,小杨见男客又在喝闷酒,她娘儿仨去沙坪的生活费是如何安排的却一句话也没有,便对着黄兴明嘴巴嘟咙起来,还要去拿走他的酒杯。从未对堂客说过重话的黄兴明这次却动了肝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你咯堂客,俺喝杯酒你嚼么得舌头,烦燥。你找俺要钱,俺找谁去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做堂客的没想到今天自己就因娘儿仨生活费的事多啰嗦了两句,会挨男客的“硬头子”,这十几年里还是头一回呢,顿时脸都气白了,一扭头就往睡的房里走,然后反闩了门,一头倒在床上,头捂在被单里,却没有响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这下子黄兴明自知刚才脾气太硬,得罪了堂客,心想“搞拐了”,酒也不喝了,边喊“小杨”边敲门,却得不到回应,只得候在房门口,象等着一场暴风雨来临似的,心里惴惴不安。两个娃儿也怔怔地坐着做作业,不敢做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感觉时间就象是凝固了似的,过了好久,其实也就是个把钟头吧,黄兴明只听到房里在翻箱倒柜。半个钟头后,小杨绷着脸,背一个袋,提一个袋,走出房门,跨过堂屋,抬脚要出前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黄兴明见状,赶紧挡在堂客前面问到:“小杨,你这是搞么得?要到哪里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小杨正在气头上,硬生生地回到:“别挡俺,你别管俺到哪里去。这个家俺早就不想要了,没有个出头的日子。俺打工去,再不来了,你自个儿管娃儿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你先别讲要走的话,今天是俺不好,跟你陪不是。你心里不舒服,莫憋着,有什么气话都冲俺来好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小杨平日有什么烦心事,很少挂在嘴边讲,在娘家就被人认为是个不爱讲多话,性子好的妹子。可今天,听了男客这话,她倒竖着眉毛,嘴里象油砂炒豆子似的,劈里扒拉的数落起来。因为当初,她是听了这个男人讲的“作为朋友,你对我好,我不会辜负你;做为妻子,你跟了我,我不会让你输”这句话后,才毅然跟着他来到火岩坪的。现在,她觉得这个男人骗了她,和别的女人比,她不仅输了,而且输得惨。今天,她憋不住了,要把一肚子的委屈,一肚子的苦水,全倒在这男客身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小杨的话,一句紧一句,象巴掌一样连连劈向黄兴明的脸。黄兴明听得脸上白一阵红一阵,额上沁出一层细汗。他觉得堂客的每一句都不是乱说的,句句有理。什么“跟了你十多年了,俺只回娘家两次,因为你拿不出那几千块钱的路费钱”,“你人好有什么屁用?你就是个走霉运的人,自己摔伤腰,女儿得大病,养几只羊被狗咬,兴许后头还有霉运等着你呢”,“这些年俺没穿过一件时髦衣,没买过一支好香水,没穿过一双高档皮鞋,俺还年青,但走出去比哪个年青女的都土”,“俺跟着你十多年,又有几年不是在还账?到头来家里还背着十几万的债,你这窝囊样子,你还得清么?”。到末了,小杨咬着牙说:“俺还年轻,我去打工养自己有多的,兴许还碰得到一个比你强的,俺就跟他走行了,怎么样?”她仰起下巴,杏眼圆睁,挑衅似地望着黄兴明。</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黄兴明心里明白,堂客今天是到了气头上,气话多,就是真的想要离开男客,也舍不得一双儿女。两个娃儿也很乖巧,女儿正抱着娘的腰身,儿子也紧贴着站在娘的身边,两个娃儿是生怕娘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黄兴明看看两个娃儿那可怜巴巴怕娘走的样子,鼻子一酸,话也来了。“小杨,你说的这些都是事实,这些年你跟着俺吃亏了,俺欠你太多,俺心里明白,俺对不住你。你还年青,今天可以离开俺。不过俗话讲得好:娃儿可以没有做官的爹,但不能没有讨米的娘。你要是走了,两个娃儿就成了无娘管的单亲娃儿,那是多可怜的事儿,对他俩的生活影响不说,关键是对他俩的成长不好。这样的例子,俺这兰坪村里有好几个,你也看到过。儿女是娘的心头肉,你真舍得丢下不管?”男客拿娃儿说话,句句在理,直戳人心,小杨听得明白。两个娃儿也是极懂事,极乖巧的。儿子对娘说:“恩娘,你莫走了。你带俺和妹妹吃的苦,俺都晓得,长大了会好好孝敬你的。”女儿则说到;“恩娘,今年你还要带俺去长沙做检查呢,爸爸忙,你走了谁带俺去?”儿女一人一句话,叫小杨的脚再也挪不动了,长叹一声:“俺这是结的什么缘啊?。”然后一屁股坐在一把椅子上,把两个娃儿搂进怀里,眼泪哗哗下流。</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黄兴明也坐下,继续开导起堂客来;“小杨,俺是一个不相信命的人,不相信俺就一世走“墓库运”。俺还是那句话,困难是暂时的,俺虽然外去打不了工,但守在这火岩坪也不差,只要肯干,肯奋斗,俺会转运的,这个家也会转运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开学了,小杨又带着两个娃儿住到沙坪街上去了。黄兴明一个人守在火岩坪的家里。他决心还是要把自己的羊产业搞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一连几天,黄兴明与那几个养狗的安化猎户联系,请他们把自家的狗先关起来,最好是都卖掉。那几户人家开始也把狗关了几天,但舍不得卖掉,不久又把狗放了出来。黄兴明的羊又遭殃了,到得十月份,又是十几只羊被狗咬死。这前后被狗咬死的羊有三十多只,造成的损失不少于四万多元。早已气得咬牙切齿的黄兴明,决定自己把那几只恶狗除掉。他买了一些肉骨头,给它沾上毒药,然后放在羊群常去的地方,并一一拍了照片发给那几个猎人。几只恶狗全被毒死了,自己的羊安全了。但那几只狗的主人却要替狗伸冤,扬言找黄兴明赔养狗钱。黄兴明发火了,回敬他们:“你们的狗咬死俺的羊,俺都拍了照片。俺没找你们索赔,你们反倒找俺赔钱。俺跟你们法庭上见。”听了黄兴明这话,这几只狗的主人再不作声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黄兴明的话是对的,一个人只要肯奋斗,命运就会改变。前面讲过,2020年上半年,赶在乌云界的雨季来临之前,在市扶贫工作队的关心支持下,火岩坪公路上的八条溪沟都修了水泥桥。加上经过多年的维护,公路路基也牢实了。黄兴明一家人走在这条盘山公路上,再不用担惊受怕了。女儿的身体,于2020年在湘雅二医院做了最后一次检查,医生给的结论是已完全康复。到了去年年底,还还清了少量的借款。羊群在不断扩大,现在已增加到七十只,这样发展下去,今后每年卖十几二十只,赚个三几万没问题。这两年来,一些了解到他家境况的社会各界人士,给他家伸出了援手。去年年底,沙坪中学的兰继华校长和副校长小田亲上火岩坪,到他家家访,还给两个娃儿带来了助学金和书籍书包,并计划安排堂客小杨今年到学校做临工。这令他非常感动。这些来自社会各个方面的关爱,使他倍感温心,更加增添了克服困难的勇气。</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沙坪镇中学领导到黄兴明家家访(站在黄兴明背后的是一起来的黄民主医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话接前头。由于先天晚上睡得早,第二天,也就是今年1月13日,黄兴明“挖开亮”起床,带上两大包东西,骑摩托赶到沙坪,接着又坐在了去县城的头班车上。这几年里,在县城开诊所的本家兄弟黄民主医生,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帮他推销山货土产,使他创收不少。今天他带的羊肉、薯粉、冬笋等,正是黄民主联系的一些客户等着要的。中午,黄医生还邀来几个朋友与他见面,一起吃了中饭。席上的人了解到他的情况后,都很佩服他,同情他。有一个人问他有些什么心愿。他说,除了发财致富,还有三个心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一是希望两个娃儿健康成长,自己拼能力送他俩读出书来,使他俩长大成人后有知识,能做事,还能为社会做贡献。“不象俺这当爹的只会做蛮工,还治不好这个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二是希望这两年有了钱后,能拿出个几千、万把块钱,使小杨能带上两个娃儿,体体面面回娘家一趟,自己也跟着去看望一下丈人丈母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要说第三个心愿时,黄兴明略略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路才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原来,近来有人去过火岩坪,发现它是个难得的“世外桃源”, 对它那独具一格的天然条件羡叹不已,认为可以把它开发成一个具有山野风情的野营基地,现有的那些老木屋可以建成山野民宿,还可以在这里建高山蔬菜基地、天然养殖场,甚至可以建一个冷水鱼场。黄兴明听后思路大开。所以,他的第三个心愿是希望有人带上资金和技术去火岩坪搞保护性开发,把火岩坪建设好,到时候可以吸引游客去游玩。那时他的致富路就更宽广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对他的第三个心愿,席上几个人议论了起来,一致的看法是最好有象田桃源、太极摄郎这样的网宣红人先去宣传、推介这地方,先把这地方炒红,让很多人了解这地方才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两个娃儿在家学习</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那天,黄兴明从县城回到沙坪时,已快下午四点。学校的期末考试刚结束,各个班的班主任老师正在给马上要返家的学生们做各种交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黄兴明又是骑着那张红色摩托车,跑了两趟才把堂客儿女一齐接回家的。但他心里高兴,一家人又可以同聚一个月了,又快过春节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春节的前后日子里,乌云界山山岭岭白雪皑皑,银装素裹。火岩坪的天地,更成了一个冰雕玉砌的世界。黄兴明家屋前屋后的檐上、树上都挂起了牛角大的冰棱儿。大白天里,两个娃儿和年青的恩娘一起,兴冲冲地滚了一个又一个硕大的雪球,还堆了几个雪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快乐的春节,忙碌的堂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娘儿仨一起滚雪球</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黄兴明则忙着照顾那群羊宝宝。他把那栋羊屋的四壁扎得严严实实,免使羊儿受到风寒的侵袭。羊群里又添了几只羊崽,他每天都给这些稚嫩的小羊和他们刚生产的羊妈妈换上柔软干净的稻草,好让牠们睡得暖暖的。只是在这又是冻雨又是雪的天气里,经山风一吹,火岩坪一片冰封雪盖,羊儿不能外去吃草,全靠他们的主人喂食。家中的干薯藤吃光了,黄兴明已几次托人从沙坪买来米糠和麦麸,通过公交车送到兰坪村部,他再用一根扁担把它挑上来。但火岩坪的公路上到处横陈着被冰雪压倒的竹子,路面也成了冰道,溜滑溜滑的。黄兴明在这路面上一下一上,都要带着弯刀和锄头,边砍边挖才能挪步子。堂客小杨也拿一把大弯刀,一把锄头给他开路除障。黄兴明担心,如果天气不好转,还继续下雪结冰,到时公交车只开得到赛阳村部了,自己则要到那里去挑羊食回家,每趟要多走二十公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小杨在帮黄兴明排除路障</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从山下兰坪村部挑来羊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走进羊屋(麦麸喂羊只能让羊吃一部分生麦麸,还要给它吃一部分熟麦麸才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给羊煮麦麸</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挑着煮熟的麦麸进羊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给羊喂煮熟的麦麸</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羊屋内的羊群(都是优质黑羊黄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按习俗,春节讲究“除夕的火,十五的灯“。 除夕的那天,黃兴明家火坑里的火烧得格外旺,房间的四面板壁被火苗映得通亮通亮的。堂客和两个娃儿在看春晩节目,不时发出格格的笑声。黄兴明则在用竹篾、桐油、彩纸,还有两只小灯泡,几根细皮线给两个娃儿扎灯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第二天是正春节,即农历的正月初一。按照习俗,一家人“过早”吃的是油炸糍粑,两个好吃的娃儿嘴唇上沾满了油腻和红糖。黄兴明拿出一大卷鞭炮,点燃引子后抛到了屋前的硪场里。那清脆响亮的鞭子声,在这山界上跨涧过岭,向四面远远传去。堂客和两个娃儿边捂着耳朵,边眼睛瞄着跳跃的鞭子花,兴高彩烈。黄兴明则向着东方,象是向着未来一样,大喊一声:“新年好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银装素裹乌云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听, “新年好啊!”这洪亮的声音竟然如春潮滾滚,神奇地回响在四面八方,千山万壑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黄兴明笑了,堂客小杨与两个娃儿都笑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完 </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2022年2月3日于桃城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