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再过几天,分别三十几年的初中同学聚会了。有些人、有些事开始慢慢从心底的一角渗出,且愈加清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82年9月1日,缴了10元学杂费后我便成了河头初中的一名学生,遇见了他(她)们,发生了这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初中和小学是相通的,初中共有三排东西走向教室,初三至初一年级班由南而北摆开。最北一排的最西教室便是我们班,和小学的教室隔着一条宽宽的稍平整的路;路北的尽头有一块面积不大的水泥地,呈矩形状;沿水泥地拾阶而上五六步,一排教师办公室将小学和初中连接起来,班主任张春芳老师的办公室最西、面东,离我们教室约10米。教师办公室的背后是操场,土建,两个孤零零的篮球架南北相向,风雨将篮板洗成了灰白色;双杠、单杠在操场西北角落(那已经算是小学的地盘了),熟铁铸造,天一下雨,“满身的黄色的色素”。一座砖瓦土窑位于操场东北角,和那个年代的所有土窑一样,春天一身碧绿、冬天一片黑黄(特别是雨后)。一个小水塘在操场的东面,另外一个水塘离它不远。水塘的水照例应该很清有水草、一两株杨柳陪伴着。天气朗清的中午,水塘边很是热闹,同学们在这里吃饭、洗饭盒、说笑打闹。天很蓝,云很白,一如那时的我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那条宽宽的稍平整的路上举行的开学典礼上,第一次知道了“五讲四美”、教育的两个“面向”,开启了青涩美好的初中时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教室并不大,黑板在西墙上,二十多张课桌分列四排。南北墙上有毛笔写的警句名言,叶帅的“攻城不怕坚,攻书莫畏难。科学有险阻,苦战能过关。”就贴在南墙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班主任张春芳老师刚刚工作不久,正在参加大专学习,晨曦中,经常会看到他拿着书学习的身影。他教我们语文,曾经发过一张“文学小知识”,让我们知道了“文房四宝”、“初唐四杰”、“吴中四才子”……。他要求我们写了一段时间的毛笔字;组织了一次默写诗词的比赛,许晗光得了第一名,王振华、吴美华也不错;记忆里音乐课、美术课他也上,会弹风琴,台湾校园歌曲《垄上行》、《外婆的澎湖湾》、《蜗牛和黄鹂鸟》、大陆校园歌曲《校园的早晨》是他教我们的。与其他老师相比,张老师是个“纯粹的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另外一个张老师则是个“可爱的”,至今难忘的英语词组是“pigdog”,他经常会躲在门后面说着“哥哥嫂嫂与小叔子”的事。臧老师个子较小、诙谐,教历史、地理;至今仍然可以不费思索地说出“五代十国”中的“五代”国号“梁、唐、晋、汉、周”就要归功于他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王海坤老师教数学已经是初二的事情了。他总是拿着三角板教具不苟言笑地站在黑板前讲课,有一次是例外,他笑了,自己主动笑了,因为第一次穿西装。上课铃响后他推门进入教室准备上课,忽然发现气氛与平时不同,大家都用异样的眼神注视着他。那一刻,他有所不安,后来发现大家注视的是他身上的西装,局促、解嘲地笑了,大家跟着一起大笑了起来。笑声冲散了原来气氛重归于平常,课继续。王老师现在人间天堂——杭州享天伦之乐,不久前我给他敬过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有些老师已经无法再见到了,因为这个原因,我写了点初二的记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陆忠良老师教我们体育。他的笑很无邪、充满善良;那颗假门牙的颜色大家的记忆里都有。《社会发展简史》是喜福祥老师上的,他也上过美术课教我们画静物。一个白白胖胖、心里充满爱的老人。因为说话声音独特,大家背后、或者说只要不是当着他的面就以“北京人”指代,我想他是知道我们这样称呼他的;我们都不怕他,上他的课纪律最差,他只好不停地说“好同学,不讲话!”、“好同学,不讲话!”一次!,好像有一次!他红了脸,发了火!那肯定是我们闹得有些出格了。毕业后,只要谈到喜老师,似乎大家都有不同程度的愧疚感。记不得我考上大学回校时有没有看到他,真的记不出来了,但有一次在金坛城里我遇到了喜老师。那时东门大街正在扩建,路况很差。我骑着自行车由西向东路过华润商厦,远远看到路对面喜老师熟悉的身影,刚想冲过去,被石子一格连人带车摔在地上。等我从地上爬起来寻找,没有再看到他。那次我和他相距不会超过10米吧。命运没有给予这个老人太多的眷顾。他的侄子喜讯,城东中学的同学都认识,现在就在我单位下面一个法律事务所工作,似乎生活得也不太怎样。每次在楼道口遇见喜讯老师,我都会想到我们的喜老师,因为这个原因,我会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喜老师”。愿逝者安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还是谈谈我们的青春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除了兴平是我小学三年的同学,益纯也曾小学同学过半年,其他大多是陌生的。生命中一下涌入这么多的陌生人,兴奋之余多少有点羞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82年,杨子军叫杨志军,虽然迷人的酒窝那时就有,还有一件黄色的仿军装;周六梅不叫周若梅,戴眼镜、个子比一般女生高,同桌陈杏梅有胖胖的圆脸。刘伟那时候脸就很黑,魏息庚手上的劲很大,引体向上做得好,斗牛很厉害!兴平用横平竖直、类似火柴棒搭建的字在黑板上书写老师布置的作业时,周兴已经穿西装了。孙立明是大家的班长,陈留珍是我的小组长。王悦、华晨个子明显比大家高,所以坐在最后排。吴美华喜欢看书较文雅,钱红卫是个野丫头,白脸长身倒是沈从文在凤凰时心仪的模样。姓荆的同学,除了益纯,还有一个,既不是荆春华,也不是荆留芳,是留芳的亲弟弟春芳,个子很小脸色不好,后来告诉我那时候吃不饱,到岸头工作时才开始呼呼长身体,其实大家的境况大多差不多。坐在我后面的女同学是周美华和王亚琴,写毛笔字时周美华不小心在我的白衬衫上划了个“八”,这事后来被她同村的我的表嫂取笑了好久,王亚琴五六年前就升级成了奶奶。我的同桌一开始是景炜,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袁俊敏。青春年少时你们正好在场,是最好的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上学的路是难忘的,特别是冬天,如果再下点雨那就更是不堪。早饭大多是自己烧,还要将中午的米、菜弄好,然后和约好的同村学生一起出发,偶尔也会落单一个人走。一个书包(可能就是一个塑料丝编的手提袋)、一个塑料网兜是学生的标配,网兜里大多是一个饭盒一个搪瓷缸,装的是中午的米、菜。必须将网兜扎紧防止倾斜,保证里面的菜不被翻掉,当然也有被翻掉的时候。记得一个隆冬的早上,一个人走在黑漆漆泥路上,提着网兜的手露在寒风里,真冷!走上一段便换个手提网兜,另一只手赶紧伸到口袋里取暖。天上的月亮吐着清冷的光,显得路更黑。前几天下过雨,脚下的路被冻硬、高低不平,踩下去发出“咔咔”的声响。“霜露既降,君子履之必有凄怆之心,非其寒之谓也。”若干年后阅读到此句,若有所思。试想,当年周六梅同学鸡鸣前一人走过坟茔边的黑漆泥泞小道,该是怎样一种坚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网兜里有许多记忆。春学期开始的头一个月是难忘的,难忘的是饭盒里那块黄黄肥肥的咸肉。咸肉的大小自然不受自己掌控,而是母亲前一天安排好的。中午打开饭盒那一刹那是兴奋的,第一口至少吃掉咸肉三分之一,然后才慢慢吃饭。大家都知道咸肉是好吃的,难保有一天你打开饭盒时会看不到它,但也不生气,米饭的油亮和咸味还在,依旧可以美美地吃完整盒饭。有咸肉吃的日子毕竟很少。搪瓷缸里偶尔会有点剩鱼剩肉,那是逢年过节招待完客人后的幸福,更多时候则是些油水少得可怜的随季菜蔬,甚至就是几块咸萝卜干、一点干咸菜,取其咸味下饭而已。到校后饭盒按照盒盖上的朱红编号各自送食堂的蒸笼,搪瓷缸则统一放在教室东北角落的桌子上。一年中,总有那么几次是不带搪瓷缸的。早上起来把米淘好,饭盒里放上一两块咸萝卜干,或者打一个鸡蛋在里面再倒点酱油,这时候可能会放入一小块荤油,也许就是滴几滴菜油算了。拎着这样的饭盒照例应该多几分小心,因为水已放入饭盒,无需再到学校用井桶吊水,只是会比正常情况多放一些,因为一路晃荡多少会有所损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食堂的厨师不像厨师,和屠夫倒有几分相像,十分怜爱他的外甥女——汤梅芳,我们班那个长着粗长辫子的女生。很少到食堂买菜下饭,买的最多的是一碗酱油汤,或者一碗漂着小虫的青菜汤,钱是一分不可以少的。后来来了一个小伙子倒是很帅,眼睛很亮,据说是徐华芳同学的叔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放学回家的路是开心热闹的。塑料网兜有时扣在书包上,有时拿在手里当玩具,挥挥洒洒、乒乒乓乓,少了早上的那份小心。同学们三个一群、四个一队结伴而行走出校门,一路上,大家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走过几段长短不一的路,拐几个弯便到了各自的家。当然也有开心不起来的时候。冬天天晚得早、晚得快,如果放学稍晚,不巧天又下点雨,大家走得就匆忙了;留下来值日的人最是无奈、不安,打扫好教室天已全黑,值日的同学又很少是同路,所以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完回家的路,通常家里已经掌灯,自己则是汗滴连连。我一般是走过河头桥向东再向北回家的,偶尔也会和周志刚、张国俊一起在公路上多走一段,到了变压器厂那再分手;或者陪曹斌芳一起看看他村头的小桥、穿村再继续向北。夕阳、野草、庄稼,还有河里的生物,一一熟视无睹,其实已经深深印入心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天下午,隔壁班的堂兄告诉我学校要组织打防疫苗,打了后会绝育(内幕是中国人太多了,政府要减少人口),于是我们就一起跑出了学校,水塘边、土窑旁、大河堤上、庄稼地里,到处散落着恐慌的学生。一阵风后,大家又陆续回到了教室。风起何处?又止于何处?无从知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的英语一向很差。有一段时间,晨读时坐在益纯前面,益纯读一句,我跟着读一句,终究由于悟性太差,除了浪费了益纯的时间,还有就是留下了这么一段记忆,英语没有任何提高。我曾经得到过张留生老师的表扬,原因居然不是考得好,而是考得特别差——4分,百分制哦。全拜吴美华所赐,让我平生得到了唯一一次英语老师的表扬。吴同学那次考了22分!是的,就是22分!试卷发下来后,吴同学看到成绩,估计是刺激特别大,当场把试卷揉成一团扔了出去。于是张老师就表扬了我:“吴美华,你什么态度?!你看樊嘉华考了4分也没有扔试卷,去!把试卷拿回来。”受表扬的我英语成绩还是一如既往的稳定,大部分的课外时间还是放在唐诗宋词的遣词造句上,品味着“隔江犹听潇潇雨”的神韵,享受着“木末辛夷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的禅意。直到中考前,知道英语不及格就不可以上高中,忙乱中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来学英语,居然考及格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有段记忆是青涩的、懵懂的。开始结束都无由、一瞬,但确实发生过。因一戏语我貌似被冒犯了,于是我开始了饶舌般的责骂,小女生自知有错,不言一语。中午小女生回到教室,我又重复了上午的责骂,小女生终究回击了一下,我便落荒而败。当时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饶舌那样溃败,现在想起来,嗨,真的好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河头各方面都是蓬勃的,新建了金坛最好的影剧院、供销社,有金坛最好的乡镇企业——变压器厂,还有最好的我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场大雨后,太阳明晃晃的,将地上的烂泥晒得烫脚。乌黑的泥土从脚丫隙冒出来,树上的知了拼命在叫,叫得让人有点烦躁。暑假到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若干年后,我告诉我的学生:生命是个奇迹,生活更是个奇迹,茫茫人海,大千世界,为什么我们此时此地相遇?忽地分别,消失在彼此的世界好多岁月,又能够忽地相聚,不是奇迹是什么?值得珍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其实,我们从未分别,从认识的那一天起,只是存放在某个角落,不管有意还是无意,愿意还是不愿意。当有一天我们愿意想起,它就在这里:生动、鲜活。它就是我们的青春。</p><p class="ql-block">写于2016年7月2日,修改于2022年7月31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