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和爸爸在一起的日子》

牧梦的风儿

今年是老爸百岁诞辰，找出 09年写的纪念老爸的的文章，祭奠他逝世十四周年，寄托我的哀思。每次我读这篇文章时都忍不住泪流满面，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已经离开14年了！我遵守了我的承诺，替他好好照顾了妈妈。2014年10月10日老妈也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与她相濡以沫60余载的老爸在天堂团聚了。 2009年1月6日是父亲的87岁诞辰，上午我们去八宝山祭奠了他，.将我的文章给他送去了。我很平实地描写了和爸爸在一起的日子。为了能在他去世一周年前完成这篇纪念文章，新年伊始几乎足不出户，含泪做着我一直想做的事。终于在1月5日（他的忌日）脱稿了！一年来压在我心头的重负好不容易放下来了。太难写了，拿起笔就忍不住泪如泉涌，实在写不下去。要写的太多了！完成此事我感到心力交瘁了!但不管怎样把和他生活的点滴写出来了。他总算没白疼我呵！父爱如山！爸爸突然离我而去时我根本接受不了!当我们分头向挚爱亲朋通知这一噩耗时,我一拿起电话就泣不成声,后来只要是姐姐认识的人她就代劳了。那时天天以泪洗面,在妈妈床前还要强忍住悲痛.追悼会后我就大病一场。很多朋友纷纷发来邮件和打来电话,有两位朋友竟然说认识你这么多年,怎么你从来没提过你是吴介民的女儿.其实我赶写那篇文章只是祭奠老人家的,没想到一石激起千层浪!他的学生和晚辈写文章纪念他;他的秘书含泪读后提议在社科院报上发表我的文章;更让我彻夜难眠的是一位朋友坚持要为老爷子出光盘,为他2010年米字寿献礼!可见老爷子的人格魅力!我的这粒小石子居然泛起如此大的涟漪!他还活在大家的心中!我抓紧收集和整理了他的有关资料,赶在他2010年诞辰时给他献上这个生日礼物。我总沉浸在对他的回忆中,我可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呵!每天只要在8 点前电话铃声响起,我就觉得是老爸的电话,原来他有这个习惯的。一位朋友劝慰我:"亲人离我们而去，我们只能承受，只能自己长大，只能学他们的坚强走完我们自己的路。我们不哭，我们含泪走自己的路。在这路上有我做你的一个朋友，你也是我的一个朋友，朋友多了坚强也就多了。我们有太多的情感，也就有太多的痛苦。我们珍惜友谊，友谊就是财富，好朋友更是财富，财富多了快乐就多了，让我们的快乐多一些吧。" 告诉老爸一件大事：我们2018年在他去世十周年时，群策群力为爸爸妈妈精心制作了一本名为“父母从未走远”的纪念册。图文并茂地展示了他们的一生。因为走心，做的很辛苦。尤其是爸爸从来没见过面，和妈妈相处半年的爱摄影的保国，每一帧都尽心尽力，耗费了极大的心血，终于在半年的时间内大功告成！是啊，父母从未走远，岁月亦非无痕！ 和爸爸在一起的日子今年 1月5日，是爸爸永远离开我们一周年的日子。1922年新年刚过就降临这个世界的他，在86年后一个寒冷的冬日夜晚匆匆地离去了，都没来得及接受我们早已策划好的在几个小时后为他的生日祝贺！爸爸，在这个时刻我特别想问你：你在天堂还好吗？这一年你寂寞吗？有老朋友和你聊国家大事吗？有人陪你谈笑抽烟吗？知道我在想念你吗？ 老爸故居破旧不堪的吴家祠堂。 老家祖屋旁的水塘苍翠依然，倒影依旧。 爸爸家的祖屋经历过一个多世纪的沧桑，早已无人居住，长满荒草。我右手边就是老爸呱呱坠地出生的房子。 冷暖岁月相依为命小时候的我活泼大方，很得爸爸的疼爱。1956年爸爸从广州调到北京写文章，在8个兄弟姐妹中，他只带了我在中南海度过了一年多的时光。我们家除了妈妈外,我是陪伴在他身边时间最长的家人了。在那一年里是他照料我，给我洗澡，带我到食堂吃饭------ 在众多的亲人中只有我享受过这个殊荣！他总是很忙，我也很乖巧伶俐，用稚嫩的歌声和即兴的手舞足蹈，逐走他的疲劳。 可是有时我也很淘气。记得有一天午休时，我醒了，百无聊赖，就去抠爸爸的脚丫，觉得很好玩，爸爸一声大吼：“你干什么呢！”吓得我哇哇大哭，后来还是他耐心地把我哄笑了。 想起那时的我是多么幸运，在中南海的日子里还能经常看到毛主席和周总理呢！那年我才4岁，这是第一次和爸爸相依为命的日子。这可是我第一张证件照喔。 在沙滩大院花园里，后面是办公大楼。 爸爸曾在红旗杂志社工作，得罪过陈伯达，1966年文化大革命刚刚开始，很快就被打成走资派，家里的保姆也被赶回老家去了，我们只好到机关食堂吃饭。大院的孩子管我们叫“狗崽子”，于是我这个“狗崽子”就下决心在家学做饭，甚至还学会在煤气灶上烤面包和月饼，爸爸说比在外面买的还好吃，得到他的夸奖，我干得就更起劲了。后来爸爸的朋友来看望他，我还能为他们操办一桌挺象样的饭菜呐。 那时因为爸爸是走资派，他的工资被扣发了，每月仅发30元的生活费。妈妈去了干校，哥哥姐姐下乡的下乡、当兵的当兵，爸爸长期卧病在床，为了给他增加点营养，我隔三差五跑到交通部，央求从扣发他的工资中要出些营养费。每次经过据理力争，都不会空手而归。也许从那时起，就练就了我不畏艰难的办事能力，并且当起了小管家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除了照顾爸爸饮食起居外，我还当过他的小护士，学会了打针呢，反正就是在那片密密麻麻的针眼里再扎一针呗，没什么难的。爸爸在晚年经常提起，军宣队告知他将被遣返回老家时，我边哭边拉着他的手说愿意陪他一起去的情景，其实这事我早就忘却了，可见当时这对他是多么大的安慰！ 文革期间我家住在和平里，院里的造反派经常来家里查户口，连床下都要翻看，谁叫当时爸爸是三反分子呢。造反派对我这个“狗崽子”总是冷眼相看，有时还故意找茬。后来爸爸平反了，造反派的态度马上变了。有一次我手拿网兜准备上街买菜，一个造反派满脸堆笑问：“买菜啊？”我没好气地回答：“不是！”让那人很没趣。回家后我很得意地跟爸爸说了这件事，爸爸却批评我做得不对，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对人家那样。”这件事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从此我学会了待人要宽容和做人的道理。文革期间是我第二次和爸爸相依为命的日子。 1975年接爸爸在广州疗养院回京路上，顺路在武汉下火车。我陪大病初愈的老爸游览东湖。 最近我翻出一张小小泛黄的纸片，是1971年6月20日爸爸在病榻上为我写的诗：“（一）实践第一牢记，多思才能成器；凡事认真对待，莫作人生游戏。（二）世事沧桑变，升沉若等闲。不作求乞者，愚公志弥坚。”这张珍藏了近38年的爸爸的亲笔题诗，是他留给我的宝贵财富呵！那时我正在山西插队。 1968年12月20日，那天正是毛主席发表“知识青年到农村很有必要……”我们景山学校一百多位同学共赴山西原平插队的日子。我身后就是滹沱河。 不倦教诲受益终身爸爸知识渊博，我每次向他请教，他总能引经据典，深入浅出地给我讲解，从来没有被我问倒过。我写的文章请他指正时，他先肯定后改正，然后再点评。他在晚年时很乐意接受新知识，我一回家就问我好多时尚名词，在他辞世前还买了台电脑准备学上网呢。他爱读书的好习惯也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们。他有早起读书看报的习惯，直到他离开这个世界的那天早晨也没有停止过。 爸爸的口碑很好，人缘更好。每次我陪他参加社科院老干部局组织的出游活动，他总是和大家一起坐大巴士，谈笑风生。有同志前来向他在主持工作期间帮助解决了困难而表示感谢时，他在人走后却悄悄地对我说，不记得这个人是谁了。他说这是他的工作，帮助过人的事情，没有必要记住。在他70 多岁时，每天都坚持步行上班。只有遇上刮风下雨天才坐车去办公室。他说这既为国家节省汽油，还可以锻炼身体，人老先老腿呵。 爸爸经常为了赶写文章而熬夜。2007年的一个秋日，为了写一篇在全国马列文论年会上的发言稿，他通宵未眠，那时他已经是85岁的老人了。他经常批评我们不能吃苦，说他年轻时晚上熬夜写了文章，第二天照常去上班。现在我还能想起，文革前偶尔半夜起来如厕，闻到不知从哪儿飘来的阵阵诱人的香味。循着香味，我看到客厅里爸爸正和几个叔叔围坐在圆桌旁，边喝着冒着热气的鸡汤边激烈地讨论着什么。那时我只知道他是在工作。 从上小学三年级开始我就很爱看小说，先是看中国的，后来觉得不过瘾了，文革时就开始读外国名著。爸爸在家养病期间，我刚读完《战争与和平》，他就问我：“为什么说托尔斯泰是俄国革命的一面镜子？”我无言以对，当时的我只是注重故事情节而已，并不理解其真正的含义。 我曾在铁路部门当过老师，寒暑假都出门旅游，刚开始爸爸对此不赞成，认为是不务正业。还是小妹茵茵出了个主意，让我写些游记，有几篇后来还在若干小刊物上发表了，于是爸爸就欣然认可了。以后我外出，他就对人家说，我们家的徐霞客又采风去了。爸爸一直希望我当作家，可是这不是我的理想。他一直为我没有实现他这个愿望而遗憾，在他去世的前几天还提起这件事，还说我不听他的话。我也不是这块料呀。 爸爸赴呼和浩特参加全国马列文论年会时，我正在大同铁二中教书。会议结束后顺路到大同，我陪同爸妈参观善化寺。爸爸当年真帅气！ 游览云岗石窟。 老爸神采奕奕，精神焕发！ 用英文打字机给学生出考试卷。 在大同铁二中学生运动会上，掐秒表的就是我。 爸爸对子女要求很严格。他要求我们自立，从小他总对我们说：“人到无求品自高。”他从来没有为我们兄弟姐妹8个人的工作找过任何人，他也从来不愿意麻烦任何人。他总是说，人都是哭着喊着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我希望我离开的时候，是笑着悄悄地走，不麻烦任何人。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可是在去年3月中国社科院为他举办的追思会上我才得知，为了全国马列文论研究会能如期召开，他竟然向他人多次开口求助！到处找熟人托朋友，尽心尽力筹集资金。可见他对研究会的热爱！他为研究会倾注了30年的心血呵！ 每年的大年三十我都会给全家做一桌丰盛的年夜饭。“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 浓浓亲情父女情深圣诞节的美好时光。 爸爸是个热爱生活、很有情趣的人。他的书房、客厅，甚至卧室到处是他从全国和世界各地买来和亲朋赠送的艺术品。他每次出差出国都要给我们买礼物。记得80年代还给我们姐妹三个从国外买漂亮的小镜子、别致的发卡和多彩的纱巾。那时国内这些东西可是稀罕物呀。我参加工作后每次出差都要给他买些有地方特色的工艺品，他全都笑纳，还让我摆放在显眼的位置。现在我家里也到处都是琳琅满目的各地各国的小玩意。有其父必有其女嘛。 1991年，我才调动回北京。三姐妹和父母在新建的中国社科院大楼前合影。 九十年代初，在冬游颐和园时老爸和“一吨”（两千金“斤”）合影。 兄弟姐妹中，除了我，茵茵也是陪爸妈时间最多的。 “两千金（斤）”坐在茶几上，会不会压塌了？ 爸爸妈妈的两件贴身“小棉袄”。 曾经的家庭成员。 除了老爸最疼我，还有大哥哦。 看，爸爸妈妈笑得多开心啊！那时蕊蕊还上小学呐。 爸爸时常惦念着我。我不在北京的时候他说经常梦见我，只要知道我回北京，就马上打电话催我回家。为此妈妈还“吃醋”呢。2006年的夏天他在协和医院住院时，每天吃完晚饭我都陪他在院子里聊天。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一抹夕阳照在他宽大的额头上，他深邃睿智的眼睛注视着我说：“这几个孩子里，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呵。”我总是说爸爸你放心吧，你不是说，我不给阳光也笑得很灿烂吗？ 爸爸还很幽默，爱开玩笑。文革时他给自己买过一双天蓝色的尼龙袜，我们大家都笑他，说哪有老头儿穿这种颜色的？他却说，为了不连累你们，我一只袜子上写着不是女儿买的，另一只写上是我自己买的，总可以了吧？爸爸回家只要一看见我和茵茵都在就说，我说怎么感觉楼有些晃悠呐，原来来了一吨（两千金）呵。我最后一次听他开玩笑是他去世的前两天，那是我和爸爸最后的晚餐。他问这几天都干什么了，怎么没回家呀？我答道我也得了美尼尔了，天旋地转的，还有我的腰椎间盘突出都是你遗传的。他笑着说：“唔，妈妈没有骗我，你是我亲生的！”这也是爸爸最后的幽默。 他喜欢看我做主持人和唱歌的样子。看了我在景山学校老三届聚会活动中，和其他三个老校友共同当主持人的录像时说，我的女儿比王小丫也不差嘛。 2007年10月我最后一次陪他参加社科院老干部局的出游活动，在延庆度假村举办露天中秋晚会，当晚夜凉如水，可是老爷子竟然裹着毛毯看大家唱卡拉OK。事后他说，我要看我女儿唱歌！他还认为他的女儿挺有文艺才能的呐。 爸爸很爱妈妈。他特别感谢妈妈在文革时对他的那份情，宁可去扫厕所，也决不写揭发爸爸的反党材料（要知道妈妈不会干家务）。每当提起此事他的眼里总泛起泪花。妈妈得心脏病多年，每次我们回家给父母买东西时，他总是说有妈妈的就行了，别给我买了。妈妈常年失眠，她睡不着时经常推醒熟睡的爸爸和她说话，弄得爸爸第二天没精神。为此小妹茵茵就说，妈妈以后不要晚上自己睡不着弄醒爸爸了。可是爸爸马上说，妈妈不舒服睡不着时一定要叫醒我，我怕她什么都不说就走了。2007年爸爸尿血，我陪他做CT检查等候结果时，他曾说，如果我得癌症先走了，你们一定要照顾好妈妈呀。 老爸的最后一个生日 爸爸给了我很多关爱和教诲。由于妈妈身体不好，从小爸爸经常带我访亲探友和出席一些活动，耳濡目染中，我渐渐地学会了在各种场合中如何待人接物。这使我受益匪浅，对我后来的工作很有帮助。这是和老爸最后一张合影。 我退休时老爸怕我不适应，特意给我题字：“荣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并要求我在60岁前一定不要停止工作。 之后老爸又将题词写成条幅，一直挂在我的书房，使我以平和的心态过好我的退休生活，继续做些对外文化交流工作。 和爸爸在一起有太多的回忆了，每每想起和他在一起的点滴琐事，总是泪眼婆娑。在他的忌日之前，终于赶写出来，感到很欣慰。爸爸虽然走了，但他永远活在我心里。爸爸，请你放心吧，你的风儿一定会“堂堂正正地做人，认认真真地做事，心宁气静地生活，无愧无悔。”做一个正直真诚的人，走好人生的路。 2008年1月16日那个寒冷的冬日，八宝山老爸的的追悼会。 长眠的老爸，很安详。 最后向老爷子告别，一路走好啊！ 挽联 2008年1月16日中国社会科学院报上刊登了老爸去世的消息。 “和爸爸在一起的日子”于09年3月26日中国社科院院报上发表了。 2008年3月中国社科院外文所和全国马列文论研究会，在社科院为老爸举办了追思会。 我和大哥出席了会议。大哥代表全家发言。 2008年11月应邀参加在武汉华东师范大学举办的全国马列文论研究会成立三十周年大会。 在组委会请我发言中提到，我已经替老爸完成了当年他最想做的三件事：一，参观刚刚对外开放的中国大剧院；二，观看奥运会开幕式；三，参加全国马列文论研究会成立三十周年大会。 参观马列文论研究会回顾展。 爸爸离世后，我们尽心尽力照顾多病的妈妈。陪妈妈在天坛公园赏花。 妈妈于2014年10月10日也驾鹤西去，飞到天堂和爸爸团聚了。 2015年我们回增城将爸妈的骨灰合葬。让他们魂归故里，长眠在故乡的青山绿水旁。 为爸妈献上一束花，点上一柱香，愿他们在天国安好无恙。 在老家增城展览馆中展出老爸奔赴延安参加革命的事迹。 当年和爸爸妈妈一起去延安参加革命的三位热血青年，也是他们一生的挚友现在也都作古了。愿老友们在天国一切安好！ 2019年清明，在八宝山看望老爸，献上《父母并未走远》纪念册。 大哥赶在老爸的百岁诞辰前，为他整理好书信墨宝，装订成册。这样繁重的工作也就是我们的大哥能胜任啦。 前几年参加安防协会歌唱比赛时，唱“万水千山总是情”，曾荣获流行唱法二等奖。老爸生前最喜欢听我唱这首歌。他去世后我有两年一直不敢唱，只要这个旋律一响起，就会想起和老爸在一起的日子而潸然泪下。 获奖证书 去年夏天在朋友家聚会时又唱起这首歌，亲爱的老爸，你听见了吗？ 还要告慰老爸的是：我现在过的很好，请他老人家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