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常听人们说，大年初一这一天拜佛较灵验。有了这个心理，刚吃过年初一早饭，我和老伴乘上了拉着我俩的20路公交“专车”，到白马寺要去拜一拜。到了太平洋站，“专车”的待遇被取消，在这里上来了一位面戴口罩、从帽到鞋，还有衣裤，全是迷彩的瘦高老者。老者胸前挂满了大小不一的胸章，干瘪的脸型上仅露着一双眯缝眼，随即坐在了司座后面与我一路相隔的后排。在前行中，有公交车发动机的隆隆声，隐约能听到另外一种声音，我并未在意，后又细听，是唱歌声，我向左瞟了一眼，才知是老人在唱歌，又侧耳细听，能听出唱得是“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在我看他的同时他也将身扭向了我，又转而提高声音朗诵起来：“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全无敌！”我突然有惊异之感，就与他攀谈：“今年有七十几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属猪！”</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哦！七十六！身体不错！”</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第二不拿群众一针线…”老者又大声唱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唱得好！”我向老者点头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以前，当兵！当官！说不拿群众一针一线，那是真不拿！”</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现在，也不拿！”我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哼！不拿是不拿，嫌太小太轻，要拿黄金！要叫人去送！”老人跺着脚说。我为之一震，不能再多说什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我听老者又大声背诵起毛泽东诗词《娄山关》，更加惊奇，禁不住又问他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以前是当教员的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人摇摇头继续说:“以前，干部下乡，拿了东西要留钱，哪怕吃了群众一顿饭都要丢下三毛钱半斤粮票……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总认为他是受过正规训练的人，总想了解他的一些真相。又问：“当过村干部吧？”他还是摇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一定当过兵！”</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有三个儿子！老大当兵死在部队一次救灾中。”我的心紧缩了一下，又听老者继续说道:“老二帮邻居盖房从架上掉下伤了命，老三也是短命鬼！前年在武汉死于疫情！”我的心收得更紧，我不敢再多问一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毛主席说过，让老百姓说话，天塌不下来！不让他们说话，可要塌天！——以前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师傅，停一下，下车！”老人一边走向车门一边大声说着“西风烈，长空雁叫”，在凤台站下了车，正好赶乘28路公交车。也不知他的下一站是在何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人精神好像受过刺激。”我问司机师傅。</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往常上车，胸前挂着那样多胸章，常常打着一面国旗。今天还好！”司机对我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看他有点那个___”我对司机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是有点那个___”</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眼前的28路车已无踪影，可我仿佛又听到28路车上传出了“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不知道佛是否真有灵性，可我知道佛心向善。我也希望人心向善，希望人间有“活佛”，更希望这位老者能得到人间“活佛”的保佑，保佑他的“下一站”有好的归宿！</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田地写于2022年正月初二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