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死了【小说】

程前【安徽】

插画：周桃平同学 这是梦，清晰可见。梦醒时分，不能不相信他真实的存在我们的生活里⋯⋯ —— 引子 我说不清这是哪一年，很多出现的人和事都说不清.…在这里我见到过去单位里的汪永涛、姚贵荣、胡波⋯⋯江西鹰潭战友周强同也在里面。这里是什么地方？我问遍了所有的人。有人说南京郊区，有人说不像，像安徽黄山一带什么地方。这些问话都没有结果，人们一改常态没有争执，也没有争论。论不出结果，我无所谓，只要是地方都行。我描述一下，它像集中营，一排工棚，有很多铁路工人使用的工具堆在那里。场景有点熟悉，我刚参加铁路工作时就是这样。我特别奇怪，周强同从江西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周强同见到我拥抱了一下，（这动作以往会引起哄笑。）周围人投来一笑，都很真诚。看出来他们心情沉重，神情慌乱，这毕竟是“抢险”一类的事需要我们去完成。没有多想，一列施工中常见的轨道车倒了进来，车刚停稳，所有人都往上爬。这车我看了一眼，没看到车头，像蜈蚣被谁截了头去。我站在车尾，一边让别人先上，一边在想着没头的车，靠什么动力前行。我没有想明白，汪永涛就招手让我快上来，他抿着嘴微笑，我跟着上去了，回头看一眼姚贵荣，姚贵荣双手握着拉杆，好像是控制动力。果不其然，被我猜中，贵荣向上推动拉杆，车就向上行驶。莫名其妙，这是什么轨道车？没有瞭望就可以把一车人往前送。他把拉杆拼命往下拉，我才发现车向下俯冲。开着开着，前面出现断路，轨道也不见了。一车人突然静默起来，只听见轰隆隆的流水声由远而近。这条路我来时见过，深壑，水急，亲眼目睹洪水冲塌公路，我是沿着山脚走过的。我在为一车人命运担忧时，车又脱轨了，本该停下，也不知怎么，还在前行，但速度慢了下来。只是没有轨道的车，失去衔接的“哐当”声。车竟然通过缺口，我心里庆幸着。不知道走了多远，总算到了目的地。大家两人一组，一组有一辆手推车，强同年长，我推着手推车。“抢险”前，不知道谁给了钱，好像是小组备用的，钱是一扎新的，我扫了一眼，全是百元大钞，很多。我没往心里去，反正钱不是我的，该用，不该用，别人说了算。下轨道车后，我随手把钱放在手推车肚里，上面压了脱去的外衣，强同跟后面⋯⋯ 我们一路上没有对话，大家推着车各自前行。走着走着，突然一阵风刮起，路突然变险，前面突然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深不见底，在惊恐中，所有人都己经过去，我来不及多想，本能的向前冲。突然，车和人飞了起来，越到对面，飞越中感觉到车肚中有飞出去的东西。我没有多想，继续赶路，往前就是一个急拐弯，路并不宽，前面迎面来了“东方红”拖拉机，拖拉机是农耕的。我看到同学刘金甲在拼命的推着。驾驶室空无一人，可以肯定的是，这是同学的动力，他远远的看着我笑着，等我靠近他，他下坡，我上坡，车停不下来。金甲：“你钱飞了，你钱在鸿沟那里飞了。”我好像不在意，就知道冲他笑，算是久违的擦肩招呼了。我继续前行，终于到了一个像芜湖大地集贸市场一样吵闹的地方，又像我曾经熟悉工地，方向偏失，难以确定这是那里。空地上，一堆一堆鲜活的魚，空地上，还有一堆一堆刚宰的牛，牛肉散着热气，人们围在那里预定这些绿色的好货。我叫过强同，我说：“我找水喝，你带我订二十斤鱼，四十斤牛肉，我要分享给朋友，这年头人好遇，这等好货不好遇。”强同答应了。我去找水。正巧，阿贵走过来。阿贵我很久没见过，以前我在封坝施工的时候，他在我食堂里当饮事员，我特别信任他，他也特别尊重我。“阿贵！”我喊了一声，我以为几十年不见，他会惊喜在这里相遇。结果他很平淡。他说：“我老婆在橱房，你去找她，我这里忙。”阿贵什么时候有老婆？在封坝都五十岁没娶女人，几十年后，六十岁还有老婆。我一想，就加快了脚步，想一睹他的女人，替老光棍高兴一把。橱房在东侧，通过很多房子，往里走阴森森的，光线又不好，像阴雨天的感觉。橱房确实有个女人，三十、四十岁，我拿不准。女人看我进来了，先是露出微笑，但很快收起笑容。她说：“你是程工吧？”“你怎么知道我？”“我家阿贵说的！”“阿贵能把我描述的像照片一样吗？你一眼就识出我来？”我真不敢相信，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人，能准确无误的叫上来，可想多么用心。阿贵女人很甜，精致的五官，精瘦有力的身材，脸上浅淡的酒窝，在她微笑时展现的抚眉，跟阿贵比，你撞墙的心都有。一个老实人，其貌不扬，况且是个糟老头。看来福从天降，又福气冲天。比那些自以为道貌岸然的君子，强烈折射一道光——这就是命。阿贵女人很客气，她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儿，这很像当年阿贵在我身边工作一样。我说：“阿贵夫人，我想要点茶叶，喝惯了⋯”阿贵夫人一脸苦涩，又略显尴尬，她说：“我们不喝茶，真不好意思。”“没有关系，我到别处找找。”我说着就捧着茶杯找。结果，所有的房间没一个人影。我没有失望的感觉，又折返回去看阿贵夫人.…… 阿贵夫人有点为难，手上的活好像做不完，又不好意的继续像之前那样。她细微的动作，被我看出来，反而让我不好意思起来。我笑着说：“你忙，回头等你和阿贵忙好了，我过来。”阿贵夫人这时候又显得大方起来，搬来长凳子请我坐，看样子想让我留下来聊聊。我正要坐下来，突然想起钱飞掉的事，连续拍自己的脑袋，急切的找周强同，而不是急切的去鸿沟那里找钱去。我几乎急了起来，很慌乱。弄得阿贵夫人一头雾水，她反复问：“程工，这是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她有些惶恐不知所措。我忘记了我应付她没有，我确实顾不上回应。一扎百元大钞，少说一万。我四处找周强同，刚到的时候，那么多人，怎么几分钟人影都不见了？我有些无助，这么多钱飞了，魂也飞了。这时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严重到不敢往下想。我只好独自去寻找在那里一跃而过的鸿沟。距离就在眼前，我走几步就上了乡村公路，眼前有两个男人伏在栏杆上向下观望，一个小男孩手里拿着两张湿透的纸币，想藏，看到我放开手，湿漉的纸币顺着就掉了下去。他们好像知道这些钱是我掉的，早早的就小声说：“我没捡，我没捡哦。”我理直气壮的说：“捡没捡，我不知道，不要等我打110。”其实我有意吓唬他们一下，也盘算着把这个难题交给警察处理徒个自在，落个有力的证据。我眼前突然出现一跃而过时的瞬间，那百元钞票像天女散花图，我就像天女一样飘逸而过那轰鸣咆啸的洪水上空。似梦非梦的真实虚幻，我浑然不觉现在的样子很狼狈。我绕过大路，跨过边界，立在悬崖边上向下探望，看到洪水过后，在草地上撒落湿透的钞票，竟然腿脚发软，一屁股坐了下来，那泥水浸没了我的衣服，我努力的用手去撑，竟然触碰到什么机关，坐着的地方，像城市里的电梯，缓缓的落下去。落下去的瞬间泥水溅起的泥花满脸都是，我用沾满泥土的手抹去，我看见了无数的百元大钞平躺全是污垢的杂物上。我沿着被洪水冲刷过的沟谷，搜寻着，我并没有搜寻到我要搜寻的东西。眼前是人的尸体，有七、八具，他们穿着是我熟悉的工服，我一下子瘫在那里。我心里明白，他们早以病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阿坤大哥死了，我想看阿坤大哥。我年轻体弱时，在一起时，他像兄长一样帮过我。后来分开了，他回家服侍病重的妻子，妻子死后，他也退休了.……听阿郭大哥说过一次阿坤，也是闲聊的。我说有十年不见他了。阿郭大哥说：“我也是十年后第一次见，他可能老年痴呆，见人不说话，给烟接着，不抽，自个儿玩弄手里的烟，直到烟丝散落。”我不敢相信，但阿郭大哥说的，我还是相信这是真的。我说：“生活逼的，他不是这样的人，他有压力，而缺少动力，落到这个地步，不想也好，对他算是解脱，抽空我们去看看他。”过了不久，阿郭大哥打电话给我。他说：“你嫂嫂疾病乱投医，又查不出病因，你帮我找医生朋友看看。”我说：“行，你去某某医院，我开车过去。”帮郭嫂看过病。郭大哥下楼的时候，突然告诉我，阿坤也在这家医院，听说情况不好。我说：“去看看。”我们很快就找到阿坤大哥的病房。一眼就看到阿坤大哥插着很多管子，他三十好几的儿子守在病榻前。室内很静，我轻轻地拍了一下年轻孩子的肩膀，神精忧伤，伸手去触摸阿坤大哥已经失去水分的干枯的手，阿坤大哥醒着，睁不开眼睛，我说：“我是程前，你怎么这么多年不找我啊？”阿坤大哥努力的动着手，我陡然看到阿坤的眼泪流出眼眶，我不忍直视。我说：“会好的，会好的。”临走时，我和阿郭大哥掏出些钱，交待阿坤的儿子，在这期间替我买点吃的给他。这是我最后见到阿坤大哥⋯⋯ 天气不错，阳光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的余晖。我仍然迷幻在这谷底，这是我既清醒既糊涂的时候，无论如何也回顾不起这发生的一切。我想抽身，身不由己，这种困惑不知道持续多久。我拼命努力，想让自己从这恐怖的场景里挣脱出来，确闻到了笑声和笑语：“这人跑哪里去了？”阿贵夫人的声音。“我在这里，我在这里！”这似乎是没有发出来的声音，我急了：这怎么办？就在我犯嘀咕的时候，强同、阿贵和阿贵夫人站在我身后。我突然感觉天空出现了彩虹，无比灿烂。“那些人呢？”我说。“他们堵实缺口，都各自回去了。”“哦！他们一个不少的回去吗？”我问强同。强同说：“一个不少。”“那就好！”回来的路上，我被阿贵夫人数落，我没有想到先前还羞于说话的女人，竟然像个哲理大师。她说：“有人，还怕找不到钱吗？你真险，一个人困在这里面⋯⋯假如死了，谁知道你？何况这钱又不是你用的，是风吹掉的。”我说：“这不行啊，从我这里吹了。”阿贵夫人说：“人啊，安贫乐道最好，偏又做不到，又不知道进取，这是糟的。一贫如洗乞求生活，那就糟透了。我看上阿贵，就是这些，强同大哥知道我。”我惊醒了，惊醒再也睡不着，老是想着一个问题：阿贵夫人和我战友什么关系，一个在江西鹰潭，一个在江苏宿迁，八杆子打不着的，竟然成了一个迷…… 预告：小说《阿贵夫人》 散文《我并不孤独》 作者简介;程前，安徽枞阳人。自由写作人，已退休。95年开始发表散文、杂文、诗歌等作品，主要散见在报刊、杂志、新浪博客、民主与法制、天涯、《华文月刊》等。并无建树，自知不足。我的快乐，来自独立思考获得的文字！分享给朋友们的文字，也是快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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