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韵

<p class="ql-block"> 音乐:想你</p> <p class="ql-block">  梦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理现象,最近看到有关专家说,睡觉做梦时,说明你进入了深睡眠状态。以前我总认为做梦是睡眠质量不好。做个好梦,醒来一天都心情愉悦,如果做个噩梦,醒来一天甚至几天都笼罩在阴霾中。都说梦是心中所想,白天你想过了,夜里就梦见了。可是我觉得,“梦”这个东西,好像还不是那么简单,有时却是你先梦到的事儿,过一段时间会发生,但在梦里又是很朦胧,你无法知道在哪儿发生?什么时间发生?所以你也无法掌控。很神奇,梦似乎有一定的前瞻性。</p><p class="ql-block"> 今年大年三十,早晨醒来心情特别好,因为夜里梦见了我的姥姥。姥姥慈祥的面容清晰可见,还和姥姥说了话,姥姥问我:“你是三儿吗?(我在家排行老三)”我说:“是呀。姥姥,我可想你了。” 姥姥说我也想你。梦中我与姥姥拥抱。记得还是在我26-27岁那年,我的姥姥90岁高龄去世了。掐指算来,姥姥去世四十年了,没想到梦见姥姥,还那么亲。这梦中相见,让我好几天都心情倍儿好,勾起了我许多童年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50年代出生的我和姐姐、哥哥,我们姐弟三人,从小跟着姥姥姥爷生活在一个只有三排红砖平房,名叫东山坡的地方。我们住在第三排房,从东往西数第二个门,房屋是一间半,有前门和后门,两面环山,后门外和东房山有山坡环绕。山不是很高,记得那时学校上午10点钟上课,我们在山顶上,听到学校的预备铃声后,开始往下跑,到学校都不会迟到。打开我们家的后门就是山坡,山坡上是大片的庄稼地。西北方向有一个垂柳环绕的池塘。池塘里有小鱼。夏天,大人们茶余饭后到池塘边去乘凉。这里更是孩子们玩耍的好地方。冬天我们坐在小冰车上,在池塘的冰面上滑冰。春天来了,柳树发芽了,树梢染上一层朦胧的黄绿色,池塘里的冰化了,小鱼游上了水面。夏天,池塘里的蛙声一片,与树林里的蝉噪,交织在一起,合奏成美妙的夏季交响曲。男孩子们折枝柳条,把绿色的外皮拧松动,把柳枝的硬木芯捅出去,做成柳哨,吹出美妙的声音。女孩子们在树下,唱着小曲儿,跳皮筋,“柳条绿,柳条弯,柳条垂在小河边,折枝柳条做柳哨,吹只小曲儿唱春天。”我看着哥哥到庄稼地里揪一颗麦穗,搓掉麦壳,把麦粒放嘴里嚼,越嚼越粘,然后放在竹竿的尖上,在小树林里粘季鸟(蝉)。粘回来的季鸟,放在炉子上烧熟,烧的滋滋响,冒着油儿,一股烤肉的香味儿扑鼻而来,吃起来别提多香了。现在回味起来还觉得香呢!山坡上有大片的老玉米地,记得我们到玉米地里找乌米吃,就是玉米秸上生长的一种黑粉菌,长老了里面就是黑粉面儿,像面粉似的,掰开吃时嘴上、脸上粘得都是黑粉。这种菌嫩的时候,是翠绿色的,可以炒着吃,像蘑菇那样,肉头儿的。老玉米成熟了,农业社收割以后,玉米秸砍倒,堆放在地里,我们便去地里找甜棒吃,就是甜玉米秸,先用嘴咬一下玉米秸的根部,尝尝甜不甜,如果甜,就把玉米秸上的叶子劈掉,像啃甜甘蔗那样,嚼着吸里面的甜水儿。真有特别甜的,像甜甘蔗一样甜!那年月吃什么都香,逮只蚂蚱,也烧着吃了。小树林里的老榆树露着白花花的树干,皮都被扒光了,除了榆树钱儿被撸光外,榆树皮好吃,越嚼越粘,也甜。六十年代初,那年月还是亏嘴的缘故,孩子们在外面什么都吃。应吃尽吃,家家如此。我自然也不例外。但是那时大片的玉米地,没有人掰农业社的老玉米吃。</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我和姐姐、哥哥一直跟着姥姥姥爷生活到上中学时,才从东山坡儿搬到了西山坡,与爸爸妈妈合在一起住。我们一直把姥姥叫奶奶,姥爷叫爷爷。应该说跟姥姥姥爷的感情比跟爸爸妈妈的感情更深。</p><p class="ql-block"> 姥姥是在旗的人,没有裹脚。在旗的女人是不裹脚的。旗人家里的规矩很多,我的舅舅和姨们逢年过节来看望怹们时,舅舅要把椅子垫铺在地上,给怹们磕头,我的两个姨都要给怹们请安。我们每天上学走时,要跟姥姥姥爷说再见,放学回来时,要跟姥姥姥爷报个到。那时候每逢过年时,我们家可热闹了,舅舅和两个姨,带着他们的孩子,也就是我的表哥表姐妹们都来家里过年,吃完年夜饭,大人们开始打牌,那时也是麻将牌,但是是纸牌。而且也是带钱的,记得有个姨输了钱,还躲到一边去抹眼泪。那时候我们孩子们就都集中在爸爸妈妈住的地方去玩儿,玩累了就横七竖八地躺在爸爸妈妈的床上睡着了。</p><p class="ql-block"> 姥姥是个很享福的人,家里买菜做饭挑水挑煤全是姥爷的事儿。姥姥只在家里干点收拾屋子洗洗衣服的活儿。跟着姥姥姥爷的生活,虽然困难时期吃过菜粥,菜窝头,但是一日三餐都能吃饱饭,姥姥姥爷的精打细算,我们的生活还算不错,菜里还能见到肉腥,以至于别人家养的猫,天天长在我们家不走。都说猫是嫌贫爱富的,谁家有肉味儿,就呆在谁家。主人抱走,转眼又回来了。后来就成了我们家的猫。</p> <p class="ql-block">  我们住的东山坡,只有几十户人家。坡下都是首钢职工家属,首钢职工冬天享受优惠烧煤,家家户户房前屋后堆着洗煤石,冬天不用为烧煤发愁。我们东山坡上的这几十户人家就得自己买煤。记得我老爷经常去模式口煤铺卖煤球,用扁担挑煤回家。来回得有约四公里的路途。有的邻居家没有钱买煤,就让孩子去捡煤核,就是捡别人扔掉的炉灰堆里,没烧尽的煤核。其实这种煤核特别好烧,蓝火苗,没有烟,因为它是经过烧炼以后剩下的已经成了炭,不含杂质了。姥姥姥爷不让我们去捡煤核,主要是舍不得让我们吃苦受冻,让孩子去捡煤核,也让人家笑话。可是我又偏偏很好奇,看到别人家的孩子捡回来的煤核特好烧,我也很想尝试一下。于是就不让怹们知道,偷偷地跟着别人家的孩子去捡煤核。姥姥姥爷看到捡回来的煤核特别好烧,也就没批评我。在我的记忆里,我也尝试了一把捡煤核,很有成就感。</p><p class="ql-block"> 那时我们山坡上的几十户人家,家家的后门外面都有一个小厨房,里面垒着灶台。就是烧柴禾的锅台,又叫柴锅,柴锅贴饼子很香。总之是为了省煤,夏天做饭就烧柴禾。记得有时星期天休息日,妈妈回来就带着我们姐弟三人去法海寺的山上砍柴禾,带上镰刀,绳子,砍山上的荆条,打成捆,背回来,当柴烧。我看到邻居们的孩子都去抢刨花,刨花就是木工厂,加工木头时,刨下来的木屑。在糕点八厂附近有一个木工厂,墙外有一个大铁门,铁门里面是个仓库,仓库里堆满了刨花。每周一,三下午打开大铁门。人们进去抢刨花,回家烧柴锅用。姥姥姥爷不让我们去抢刨花。一个是怕互相拥挤冲撞会受伤,一个是碍于面子。可是我还是很好奇,很想去体验一下抢刨花的过程。又是背着怹们,偷偷地去了,记得那天,吃完午饭人们早早地就等在大铁门外了。每人都带着一个大麻袋。大铁门一打开,人们一窝蜂似的冲进去,扑在一房高的刨花堆上,一只手拎起麻袋,另一只手不停地往麻袋里划了刨花,一刻钟的功夫,一房高的刨花堆见底了,露出了地面,在看每人手里的麻袋都鼓鼓的了。当然我手里的麻袋也是满满的了,一大麻袋刨花,很轻,扛回了家。刨花烧柴锅,火苗噼噼啪啪地在灶台里跳着舞,太棒了,何况这是自己抢回来的,不是垂手可得的,那种满足感,成就感就可想而知!姥姥看着这刨花真好使,又是没有批评我,但也不鼓励我去,我也就没有再去。但那抢刨花的场面我至今还历历在目。</p><p class="ql-block"> 首都钢铁厂就在我们附近,炼钢要用焦炭,经常有运送焦炭的大卡车往来在厂外的道路上。那年月公路坑洼不平,北辛安有条铁路穿过公路,铁轨高出公路,运送焦炭的卡车从那儿经过时,一颠簸,焦炭就从车上滚落下来。有很多孩子去捡掉下来的焦炭,要知道焦炭,可比煤要纯净多了,那是炼钢用的。焦炭的燃烧温度,煤是根本达不到的。用焦炭做饭那简直太高级了,谁家买的起焦炭呀?看到别人家的孩子捡焦炭回来做饭,我又好奇了,也想去体验一把。又是背着姥姥姥爷,跟着别的孩子去了,看着焦炭车远远地开过来了,就等着它经过铁道颠簸时,焦炭稀里哗啦地滚落下来,等车一开过去,孩子们蜂拥而上,抢地上洒落摔成碎块儿的焦炭。我也跟着冲上去,跟着抢回来。后来我看见有的孩子,为了让焦炭从车上散落,往路上,卡车底下扔砖头,制造颠簸。我只去了那一次,就再也不去了。这都是背着姥姥姥爷去的,主要是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做的事,总是想去尝试一下。看来孟母择邻的故事还是很值得效仿的。记得我们住的山坡下有一个军营,每年我们小学都去搞拥军优属活动。春节前敲锣打鼓去军营送慰问信, 校长让我去现场宣读慰问信。那时我也就刚刚小学三年级,记得那次妈妈特意给我买了一件新衣服,浅绿色的,在军营里众多解放军叔叔和家属面前,成功地高声宣读了我们学校的慰问信。回来后妈妈特别自豪地夸奖我胆大,不怯场。小时候我跟着姥爷去买粮食,买菜,买煤。记得每次买完粮食和菜,姥爷总是要到路边的小酒馆儿,来二两小酒,一盘儿花生米。姥爷有时用筷子在酒杯里蘸一蘸,放进我的嘴里,从儿时起,我就尝到了酒的香味,以至于现在有时会馋酒。我从小看着姥爷和面,炒菜,做饭。跟着姥爷去种花生,地瓜,胡萝卜等等,是姥姥姥爷培养我长大,耳濡目染地教会了我很多生活的技能。现在我还经常做一两个我儿时吃过的饭菜,比如“醋鹵面、独咸茄、豆酱、炸咯吱盒”。我经常说这是我家祖传的。</p> <p class="ql-block">  我现在也当了姥姥,总感觉给人家看孩子,一点也不敢错眼珠,特别精心的呵护,感到责任重大。我现在更体会到了,我的姥姥姥爷把我们从小带到大,是多么的不容易,尽管那时生活拮据,但她们精心安排,精打细算,不让我们为生活奔波,是对我们精心的呵护。她们把我们捧在手心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我们上中学了,长大了,我的姥姥也老了,记得姥姥后来大部分时间是躺在床上,我和姐姐经常给姥姥洗头,洗澡,剪指甲,端屎端尿,姥姥便秘,我给姥姥揉肚子,记得我经常对姥姥说:“我手到病除”。把姥姥逗笑了。有时还给姥姥洗屎裤子。工作以后给姥姥买好吃的。姥姥90岁时去世,我和妈妈把姥姥送走的。姥姥的骨灰让舅舅带回老家,北京朝阳区三里屯幸福三村,与姥爷的骨灰合葬。后来因三里屯拆迁,据舅舅说,埋骨灰的地方已经找不到了。妈妈每到我姥姥生日那天,都在桌上摆上糕点,点上三炷香,纪念姥姥的诞辰,几十年如一日。四十年了,我很少梦到她。今年三十那天我在梦里那么清晰的见到了她老人家,还是那么亲,以至于我醒来心情特别的好,想起梦里的过程觉得时间太短了,多想再跟她多说几句话。这一梦,勾起了我多少儿时的回忆!</p><p class="ql-block"> 高卫华</p><p class="ql-block">2022年2月2日,大年初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