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日即是母难日

进勇

赵雨雨

计算生日，有的依公历有的按阴历，而我其实一直遵从公历。后来在老爸的日记中才得知，正月初五也是我的生日。老爸在红军时期就提着脑袋跟着共产党干起了革命，却也是从民国师范学校走出来的，学生时代还时有散文小说付梓，所以爱写日记不足为奇。

　　在我之前，老妈已经生下好几个孩子，大哥要比我大整整12岁。轮到我，老妈已经33岁，当属高龄生子，据说风险仍然极大。所以，我的生日就是母难日！由此，我赞美老妈的坚毅与伟大，我感谢老妈赐予我生命。

其实，坚毅是老妈性格中的重要元素，这要来自于她童年、少年那段艰辛生活的淬炼。1922年老妈生于陕北清涧县的高杰村，那里的老白家赫赫有名。老妈叫秀梅，就跟翠花、素芬一样普通，后来才改叫白洁。高杰村地处黄土高原，在无定河与黄河的交汇处，十分贫瘠，但也是一个灵秀之地。历代出过不少贡生、举人、进士、翰林及县令知州，至今村里还保存着多处充满旧式府第风范的古老园林，有的已断垣残壁，有的风貌俨然，一砖一瓦都在诉说着村庄的古老。上世纪二十年代更是产生了诸多我党的革命先驱和身居党政军重要职位的高级领导干部。1936年，毛泽东正是从这里渡过黄河，踏上了东征之路，还潇洒而豪气地写下了雄视千古、气壮山河的《沁园春•雪》，更是为高杰村增添了传奇的色彩。

老妈是独女，我姥姥她母亲生下她就撒手人寰。不到两岁，她大大我外爷也离开了家乡。我妈妈是由她爷爷奶奶带大的。那时，外面都说我外爷是土匪，爷爷奶奶百口莫辩，更无奈的是，人丁凋敝，妈妈也就不受当地乡绅们的待见。白眼冷眼挤兑叱骂恐吓，摧残着老妈幼小的心灵。难怪自打老妈走出来后，就再也没有回过无定河畔，或许那片土地留给她了太多的冷漠。

在老妈的印象中，隐约记得是见过大大的。大约5岁时大大匆匆回来过一次，当时她已经懂事。后来推测，大大回乡可能事关清涧起义，那次是共产党人在西北发动的第一次武装起义，时间是1927年10月，与外爷返乡日子十分吻合。起义当然失败了，外爷再度离乡背井。遥望着大大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渴望着大大再次返乡。不曾想，那回就是终身诀别，阴阳相隔。不过，在老妈心目中，她大大是很厉害的，仅凭手指捏着两枚铜板，交替之间就能攀爬上数丈高的城墙，就是在当今攀岩领域中也算得上是顶尖高手，看来我外爷是大有功夫的。爷爷还告诉过她，大大读过几年书，在村里算是文化人。那次离开时还留有三句话，一不能给妈妈穿耳洞，二不得找婆家，三不要缠小脚。老妈的双脚得以自由成长，当然要归功于大大。大大最亲，却是神秘之人。

　　直到1961年3月收到陕西省绥德县民政局寄来的、由毛泽东签发的《革命牺牲军人家属光荣纪念证》和抚恤金，才知道大大一直从事的是砸烂旧世界的伟大事业。1928年，我党皖北特委发起了著名的“四九”暴动，暴动再次失败，大大壮烈牺牲在安徽太和县的草寺集，一粒或许能成为燎原之势的星火熄灭了，时年26岁。外爷连一张照片都没留下。后来，我们选了一张老妈的照片和外爷亲弟弟的照片，请专家参照绘制了一幅遗像，送至安徽纪念馆保存。

　　1934年春，我党陕北特委到高杰村招募妇女干部，老妈毅然与同村九位姐妹结伴，走上了参加红军的道路。冥冥中，老妈跟上了她大大的步伐，也汇入到了实现英特纳雄耐尔的洪流之中。那年，老妈12岁。这段历史后来被美国著名记者埃德加·斯诺记录在了不朽名著《西行漫记》之中，称之为“著名的红军十姐妹”。至今“十女参红”的故事还在陕北地区口口相传。后来据老妈说，她们十人中大部是烈士的遗孤。

　　可惜的是老妈文化不高，这也是她一生的懊恼。与老妈一起出来的姐妹们，后来大部分找的夫婿都是重要领导干部，有的后来还是八大的中央委员。老妈说，那时找对象，她有自己的主见，她看中我爸，就在于他是文化人，大大也是读过书的，不是吗？如此而已。

学习、学习、再学习，成了她后半生的追求。老妈的钢笔字是蛮漂亮的。所以，她更不允许自己的子女荒废学业，抓我们的学习，那是下了老鼻子劲了。小学时我功课都还不错，家庭作业也完成得挺好，老师表扬时却不知道我身后有一个多么“凶神恶煞”的监工啊。一次我脑壳被马蜂刺了个大包吊起，疼痛难忍，以为这下总可以躺下休息。谁知，老妈把毛巾打湿，用手替我捂住伤处，不讲价钱地继续让我做作业。小学五年级我不幸碰上了“停课闹革命”，后来勉强进了初中，却也读得稀里糊涂。那时老爸老妈都被关进了“牛棚”，但只要带话出来，必问学业。恢复高考，我能以初小五年级的底子跻身大学，与老妈时常的督促敲打密不可分。“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老妈可能没读过这首诗，但道理门清。所以，我得俯首跪拜，感谢老妈抚育我成长。可是，“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老妈走了已经三年有余。三载苫块，只能在梦里闪现一丝老妈慈爱的目光，梦醒则浊泪轻流。我很想她，尤其是在我生日这天！

壬寅年正月

写于成都锦江区滨江路

一号大院



强大大点评：寄托哀思，是一做后辈的美德。是学习的楷模。同时也祝老同学，老领导。虎年虎虎生威。身体健康。万事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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